第84節(jié)
“梁城方家,亦是百年旺族,這位方刺史,便是出自方家的本家兒。方家,一直以來都很是聰明地保持著中立?!?/br> “中立?”淺夏輕蔑一笑,“怕是在想著等機會,看看能不能猜透了皇上的心思吧?這是坐待時機呢?!?/br> 穆流年彎彎唇,不置可否。 如今已是仲夏時節(jié),天氣晴朗,碧空萬里無云,太陽放射出萬道光芒,讓人難免生出了幾分的懈怠和慵懶的心思。 不過才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底下人已經是送來了在井中冰過的瓜果,給兩位主子解暑了。 “小姐,因為這里是別院,五年前自您和夫人走后,這里便一直是空著,未曾有人住過,所以,五年來,這里也未曾存過冰,您就將就一些吧?!?/br> 淺夏笑著點點頭,“有勞嬤嬤了。這樣便很好了。” 穆流年順手抄起一塊兒西瓜,嘗了一口,“嗯,很甜!這樣正好,不會太冰。你是女子,無論冬夏,吃的太冰了,對身體也不好。這樣剛剛好?!?/br> 淺夏也挑了一塊兒小一些的,慢慢地吃著。 這會兒還早,夏天本就黑地較晚,現在也不過才是申時初了。 “你可要小憩一會兒?” 淺夏搖搖頭,“怕晚上會睡不著了。” 兩人所在的亭子周圍,種了不少的月季,各色的大朵花盞,在金色的陽光下,倒是有了幾分的圣潔之感! 偶爾還能嗅到了淡淡的花香味兒,淺夏覺得自己似乎是許久未曾如此輕松了,明明離開鳳凰山還不到兩個月,為何自己卻覺得這般累了? 淺夏自嘲一笑,看來,這五年自己在鳳凰山上是太自在了些,竟然忘了,這世間有人的地方,都會有算計!不然的話,桑丘子睿怎么可能會算計得了自己? 眸中閃過一抹犀利,前世自己能有法子將幾乎是被判了死刑的徐澤遠救出,還能讓盧家合府上下給母親陪葬,那么這一世,自己又怎么可能會是一個任人欺凌之人? 桑丘子睿,你算計了我,我可以不與你計較,若是你再敢起了云家和林家的心思,我是真不介意與你一較高下了! 穆流年豈知淺夏心中所想?微微偏頭,看著這院子里的美景,五年前,他也曾在這里小住過,想起了那個時候的淺夏,還真是聰明地讓人以為她是被妖魔附身了! 陽光灑在了不遠處的蓮花池里,水面上泛起點點金光。那碩大的蓮葉,看起來翠綠悠閑,靜靜地漂浮在了水面上,將盛開的蓮花,襯得更加嬌美。幾枝嫩綠的荷葉悄悄地從池底冒了出來,那清新的模樣,倒是讓穆流年又想起了當初的云淺夏! “你打算在允州多留幾日?”穆流年細細地想著剛剛淺夏的話,突然明白過來,無緣無故地,淺夏打聽這么多做什么? “盧家,不能再往上走了。盧少華是什么人,你我心里都清楚。他這種人,一旦得了勢,真的有了靠山,大權在握,頭一個要對付的,只怕就是云家了!” 淺夏將瓜皮放到了另一只空盤里,三七早就端了一盆水過來,動作緩慢而優(yōu)雅地凈了手,再拿一方淺色的帕子擦了,才道,“在盧家人看來,云家便是再富貴,也不過就是商戶出身,算不得什么名門望族,若非如此,當年母親與我,也不可能那般輕易地便離了盧家。再說,現在盧少華的身邊,可是還有一個將云家恨之入骨的云敬麗!” 穆流年了然,那個云敬麗的確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能在那種不堪的情況下,還嫁入了盧家,的確是有著幾分手段的!更何況,整個盧府上下,現在可是就只有云敬麗一人生了個兒子。 “你的憂慮倒不是沒有道理,只是現在就動手?有必要么?” 淺夏睨了他一眼,穆流年的意思,她懂! 盧家現在在允許也算不得什么顯赫世家,頂多就算得上是二流的富貴人家。與方家,根本就是沒的比! 這樣的一個小小的盧家,的確是還沒有讓穆流年出手的資格。 “凡事,我都不喜歡超出我的掌控。這次下山,桑丘子睿的事,已經是讓我有些后悔了!在鳳凰山上待了五年,我的心,竟然是變的有些軟了。這可不好,很不好!” 看著淺夏有些懊惱,還帶著幾分惋惜的表情,穆流年不知何故,突然就很想笑! 她的心變軟了么?為什么自己沒發(fā)現?若是果真變軟了,為何不直接就答應了跟自己一起回梁城,先將親事訂下來?免得別人再覬覦他的人? 穆流年的眸底盡是一種打趣的情緒,“淺淺,其實,這心軟,在某些時候,也未必就是不好的事。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我之前的提議?” 淺夏一愣,一臉茫然,“什么提議?” 穆流年的表情一滯,被她這反問給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敢情這丫頭壓根兒就沒把自己先前說的話,放在心上? 磨了磨牙,穆流年的臉上再度泛上了笑,只是這笑,怎么看,都是有幾分的狡詐! “淺淺,你說,咱們便是不回去,也不影響你我二人的訂親吧?” 淺夏再度怔了怔,眨眨眼,一臉的不明白,不是剛剛在說盧家的事么?怎么突然就轉到了自己的婚事上?而且,自己何時說過要與他訂親了? 難得地看到淺夏如此萌萌的一面,穆流年十分滿足地笑了,她這個樣子,怕是連云長安,也不見得見過幾次吧? “你不說話,那就表示你默許了?那好,回頭我給母妃去封信,讓她尋個合適的機會上云府去提親。” 淺夏再眨眨眼,面色透了幾分紅,“胡說什么呢?你若是再這般地胡鬧,你便自己先回梁城吧?!?/br> 穆流年也不急,知道她現在是羞大于惱,“淺淺,你不覺得我現在一點兒安全感也沒有么?” 安全感? 淺夏頓時一噎,還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來回應他了。 誰知,淺夏不說話,那廂的穆流年倒是更來勁了,“淺淺,說起來,你都沒有給過我一件像樣的訂情信物呢!若是你給了,我不就有那么一些安全感了么?” 淺夏的嘴角抽了抽,訂情信物?這廝是不是瘋了? “行了,別鬧了。眼下還是想想該如何將盧家給打壓下去才是真的!我無心取盧家人的性命,可是只要有那么一丁點可能會危及到了云家的隱患,我便都不能放過。” 穆流年看她的神色莊重,知道再鬧下去,怕是她就真的惱了,從善如流道,“淺淺,你的意思,只是打壓,不取他們性命?” “到底也還是與我有著血緣關系,不到那一步,還是手下留情吧?!?/br> 穆流年看著眼前的這個風華無雙的女子,不久前,她還嫌棄自己的心太軟了,有意再硬起心腸來,可是一轉眼,又顧忌到了血緣親情,看來,還真是一個復雜的矛盾體。 “那你打算如何?” 淺夏想了想,頗為認真道,“將盧府仔細地調查清楚,所有的主子下人,能有多詳盡,便查地多詳盡。” “好!”穆流年點點頭,眼睛仍然是盯在了淺夏略微泛紅的面頰上,“你這是想要挑起他們府上的內斗?” 淺夏白了他一眼,那樣子分明就是在說,你能不能不要這么聰明? 穆流年輕笑一聲,“云長安去了這么久,怎么還不回來?難不成,一個小小的喘鳴之癥,他還看不了了?” 雖然語氣中有些調侃,卻并無鄙夷,倒也不讓人討厭。不過,平日里云長安對淺夏的疼愛,可不是假的,淺夏哪里會容許別人說他一個字的不好? “你少來!你若是有本事,你怎么不去?這可是一個拉攏方家的好機會,對你們長平王府,不也是有利無弊?” 穆流年尷尬地笑了笑,然后摸了摸鼻子,討好道,“我不是不會醫(yī)術嗎?要不?我也跟著玉離子去學一學?” “好呀!你想學是好事,學海無涯嘛!可問題是,你這樣笨的學生,無離子前輩肯不肯收?” 穆流年一怔,看著她眸底明顯的戲謔,一揚眉,“我這么笨的人,你說,收集起消息來,會不會慢了些?” 淺夏的身子頓時就僵了一下,白了他一眼,“你若不想幫忙,我自去找別人就是。何苦在此受你威脅了?”說著,作勢便要起身離開。 穆流年一見她如此,急了!連忙上前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你別生氣嘛!我不過就是隨口說說。” 似乎是擔心淺夏不信他,立馬就對著外頭喚了一聲,“朱雀,沒聽到小姐的吩咐嗎?快去查!” “是,公子。” 淺夏的嘴角抽了抽,這廝,敢不敢再囂張一點?這里可是云家的別院!怎么指使起他自己的人來,竟然就是像在他家后院兒?真的不擔心被人發(fā)現他的一些秘密么?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穆流年笑道,“淺淺,在你面前,我沒有秘密?!?/br>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讓淺夏的心底掀起了陣陣漣漪。 傍晚時分,云長安回來了。 “如何?”淺夏看他的臉色不好,“可是有麻煩?” “又是有人用了食物相克之法?!?/br> 又?淺夏的眉心一動,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那位桑丘大夫人,也是被人以食物相克之法而害得纏綿病榻的。 “患有喘鳴之癥的人,一般來說,對于飲食都是十分的小心的。辛辣食材不能用等等,按說,方夫人不應該會不知道呀?” “方府的一位小妾的家人,不知從何處淘換來了一個方子,說是能幫著改善方大人的癥狀,起行也的確有些效果,可是到了后來,卻是發(fā)現方大人的病癥越來越厲害了。今日將那藥方和藥渣都拿給我瞧了。原來是有人將里頭的兩味藥給換了。” “這么說,是方家內部的人,想要謀害方大人了?”淺夏問完,又覺得不對,搖搖頭,“難道又如桑丘家一般,是有人串通了外人,想要對付方家?” 穆流年的眸光微閃,“當初在桑丘府上被懷疑的,可是那位任夫人。而任夫人,與當時的那位任玉嬌,來往可是相當地密切,而且,聽說她們的關系,很是融洽?!?/br> 語畢,三人皆是沉默了下來。 淺夏右手的兩指微屈,在桌上慢慢地叩著,柔軟的指腹,碰觸在了石桌上,只是讓她感覺到了幾分的涼意,卻是基本上沒能讓石桌發(fā)出什么響動。 “meimei,方家的事,不簡單。你說,我們可以涉入其中?” 淺夏搖搖頭,“他們的目標是方家,依我看,十有*,這是方亮在某些事上得罪了某些人,等于是政敵了?!?/br> 穆流年會意,頭微微一偏,“青龍!” “是,公子?!?/br> “去查?!?/br> “是!”青龍自始至終都沒有抬一下頭,來的快,去的也快,淺夏甚至是都沒有來得及看清他的五官。 “元初,你確定要攪進來?” “淺淺,長安這次救了方亮,你覺得,他們會不會再動一次手?這條路行不通,他們不見得就不會再走別的路!再則,云長安這一出手,便已經是等于得罪了那幕后之人,難免不會被人忌恨。既然如此,倒不如將事情做的更徹底一些。” 淺夏點點頭,原本淺夏就是這個意思,只是,她沒有想到,穆流年竟然也會摻了進來。要知道,若是萬一被人發(fā)現了他的身分,可就是真的麻煩大了! “如今,咱們就等消息就是了。”云長安皺著眉,他是醫(yī)者,救死扶傷自然是不在話下,可問題是,他怎么總是碰上了這種被人謀害的事兒?若是真的病也就罷了!偏偏哪一回也不是!真是讓他有些糟心! “哥哥明日可還要再去方府?” “嗯。剛才也是那位方樺親自送我回來的。我還真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再怎么說,人家也是大家的公子,竟然是由他親自將我送到了別院門口,可見他對這件事的看重。” “方樺?” “是方亮的嫡長子,聽說人品不錯,是方家本家兒這一輩中重點栽培的對象。我甚至是聽說,皇上還有意將自己的女兒下嫁!可見對其人品和才華的肯定?!?/br> 穆流年說完,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淺夏,“不過,我聽說,方樺本人,卻是不愿意尚公主的。具體是何緣由,怕就只有方樺自己才知道了?!?/br> “方家家主,怕是不會由著方樺的性子來吧?”云長安冷哼一聲,“方樺再有才,再有主見,也不可能能做得了自己的主的!” “這倒是!所以,方樺才會今年到了允州。之前,他可是一直教養(yǎng)在了方家家主,也就是他的祖父那里的?!?/br> 淺夏聽著兩人的一言一語,眉心微緊。 許久,淺夏才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輕聲道,“想辦法弄清楚,這件事是否與盧家的人有關?” “呃?”云長安一時沒明白過來,“這怎么會與盧家又扯上了關系?” 還是穆流年了解淺夏,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放心,便是沒有關系,我也會想法子讓他們扯上關系。栽臟陷害什么的,可是本公子最喜歡做的?!?/br> 淺夏聽了只覺得眉心發(fā)寒,一雙明眸干瞪著眼前的男子,這廝就不能低調一點么?把這等的齷齪事兒,竟然是說的有多么偉大驕傲一般,還真是讓人有些汗顏! 兩日后,朱雀除了將盧家的那些消息給帶回來之外,還帶了一個讓淺夏和穆流年更感興趣的消息。 真正的任玉嬌,在任家的池塘里被人發(fā)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