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飛蛾
“要忠誠,要忠誠,塞夫(saiph)要忠誠?!?/br> 小精靈塞夫不斷地在腦子里重復(fù)著這句話。黑暗的巖洞里伸手不見五指,塞夫甚至看不見坐在自己前面的人到底在哪里。 塞夫有點害怕了。它自從十余年前為主人工作以來,幾乎從未離開過主人的房子。每天工作枯燥無味,可至少塞夫能安定下來。主人對塞夫不算好,但也不會打罵,塞夫感到很幸運。兩個小主人性格不錯,有時無聊了會和塞夫說些沒頭沒尾的話,還有時候會給塞夫喝些不知道有什么用處的魔藥、或者對它施些不知道有什么用處的魔咒,不過塞夫都習慣了。 幾年前主人和女主人去世了,少爺繼承了另一處房產(chǎn),而小姐繼承了老房子和塞夫。人變少了,塞夫的工作一下子清閑了許多。 小姐長大了,不再在塞夫身上搞莫名其妙的實驗了,自己身上的傷卻多了許多。盡管小姐還在上學,回家的次數(shù)卻多了起來。她開始頻繁地要求塞夫去拿魔藥,有一次甚至是被人抬回來的。最近一段時間,小姐的臉色越來越差,對塞夫的態(tài)度卻越來越好。 塞夫受寵若驚,但它不敢問,也不會問原因。昨天,小姐忽然把塞夫叫了過去。 彼時大雪初停,塞夫正在門口掃雪??蛷d的窗戶忽然打開,暖融融的空氣涌了出來,小姐把頭探出來。 “進來一下,塞夫?!?/br> 塞夫放好掃帚,開門進屋??蛷d里爐火燃得很旺,小姐卻還是裹著厚厚的毯子。小姐把手從毯子伸出來,摸了摸塞夫的頭,問道,“塞夫,你在我們家工作幾年了?” 她說話的時候微笑著,讓塞夫十分惶恐。就連對人,小姐都從未如此親和過。塞夫很想哭,可它知道小姐不會喜歡。 “快……快十八年了?!?/br> “你對我忠誠嗎?” “塞夫永遠對小姐忠誠?!比蛏钌罡┫律砣?,最大限度地讓小姐感受到它的誠意。 “那么,你能為我做一件事嗎?如果成功了,圣誕節(jié)我給你放假?!?/br> “塞夫愿意為小姐做任何事!”塞夫竭力不想哭,可眼淚還是落了下來。小姐突然對它這么好,它一時都有些難以接受了。 “明天,塞夫,我需要你跟一個人去做些事情。具體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需要你把那個人要求你做的事、帶你去了哪里,都全部告訴我,我需要所有細節(jié)。明白了嗎?” “明白了?!比蚱疵c頭。 “你是個稱職的家養(yǎng)小精靈,塞夫。”小姐微笑著說道,她的眼底有著塞夫讀不懂的復(fù)雜情感,“好了,外面冷,你不用干活了,去睡吧?!?/br>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塞夫彈簧一般鞠著躬。 第二天一早,小姐就帶著塞夫去了另一棟房子。在見到那個人之前,小姐一字一句認真地對塞夫說: “要忠誠,要忠誠,塞夫要忠誠?!?/br> 那個人一身黑衣,長了一張蛇的臉,一雙血紅的眼睛嚇人得很。小姐的傲氣在那個人面前蕩然無存;小姐對那個人,就像塞夫?qū)π〗阋粯?。只是塞夫覺得,小姐不應(yīng)該那么卑躬屈膝。 “塞夫,你對主人忠誠就是對我忠誠,爭氣點?!毙〗愕恼Z氣又歸為正常,說完話她就走了。塞夫的心頓時空了一大截。 那個人帶著塞夫幻影移形到了一個海邊的巖洞里。塞夫依照小姐吩咐的,把巖洞和海灘的特征牢牢記在心里。 “割開你的手臂。”那個人說話不帶任何生物的溫度。 “要忠誠,塞夫要忠誠?!比蚰盍艘痪?,施咒割開了自己的手臂。塞夫像所有的小精靈一樣瘦,血也少得可憐。那個人用沒有溫度的眼神看了塞夫的手臂一會兒,石壁上有石頭開始掉落,形成了一條隧道。塞夫把這也牢牢記住。 那個人用魔杖點起了閃爍咒,徑自走進隧道。塞夫連忙跟上去。 隧道盡頭是一片湖。那個人揮了下魔杖,湖中央便升起一只小船,小船的鐵鏈延伸到湖灘上。 “拉過來?!蹦莻€人命令道。 塞夫便去拉那根鐵鏈。小船很有分量,但那個人只是站在一邊冷眼看著,無動于衷。 小船被拉到岸邊,那個人就當塞夫不存在一樣走了上去,塞夫也跟了上去。湖比塞夫想象的大。在離開岸邊后,那個人就滅掉了閃爍咒。 在無邊的黑暗中,塞夫有些害怕了。它只能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忠誠,不能辜負小姐的期望。 小船靠岸的時候,那個人重新施了一個閃爍咒,登上岸,塞夫也上了岸。這似乎是一個很小很小的湖心小島,中央有個盆一樣的容器,里面裝著清水。 “喝了它?!蹦莻€人面無表情地說,仿佛是在對空氣說話。 塞夫拿起旁邊一個勺子樣的東西,舀起一勺水便往嘴里送。 它以為這只是清水,可是它錯了。這液體從入口開始一直燒灼到胃里,仿佛要把塞夫的全身燒光;可同時它又是冰冷的,好像要把血液都凍住。 塞夫很難受,很想回去。那個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塞夫,等著它舀起下一勺。 “要忠誠,塞夫要忠誠?!毙〗愕脑捰衷谌蚨呿懫稹K€等著塞夫告訴她一切呢,塞夫不可以放棄。 塞夫一勺接一勺地喝著那液體,不敢停下。它感覺渾身都要被液體侵蝕光了,疼得想死。塞夫不能死,它告訴自己,塞夫要忠誠。 小姐還等著塞夫,塞夫不能死! 塞夫在半昏迷狀態(tài)中喝完了最后一勺液體,然后便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它真想喝口水,可是它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個人看了空蕩蕩的容器一眼,然后放了一條項鏈模樣的東西進去,接著對著容器施了個魔咒,那要命的液體又把它填滿了。 塞夫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了,它再也支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再睜眼時,那個人早就不見了。塞夫又冷又怕地打了個寒戰(zhàn),蜷縮成一團。 “要忠誠,要忠誠,塞夫要忠誠!” 塞夫不能死,它要把一切都告訴小姐! 于是塞夫調(diào)動起全身的力氣,幻影移形。 卡佩拉和埃文一言不發(fā)地坐在三把掃帚里面已經(jīng)很久了。一個小時之后才是西爾瑪約定的見面時間,可卡佩拉提早就把埃文叫了出來。埃文本來滿心歡喜,但看到卡佩拉蒼白的臉色時,埃文便不再高興了。 卡佩拉不說話,埃文也不敢開口。她似乎心情不太好,咕咚咕咚地把一大杯黃油啤酒一飲而盡。 雖然是人人自危的年歲,三把掃帚里卻大多是約會的人群。埃文和卡佩拉一聲不響臉色陰沉地坐在角落里,倒像是對剛分手的情侶。當年“社團”的核心成員全都畢業(yè)了,因此現(xiàn)在霍格沃茨沒有多少人知道所謂新生代食死徒各自的具體身份。他們坐在三把掃帚里,也沒有人大驚小怪。 有不少男生想過來跟卡佩拉打個招呼,看到埃文坐在她對面便悻悻作罷。埃文心中竊喜,至少在外人眼中,他對卡佩拉很重要。 啊,不。埃文的食死徒身份早就是公開的秘密,那些男生是在害怕他。 “看博恩斯每天這樣,我都替她累?!?/br> 卡佩拉的突然開口嚇了埃文一跳。她盯著窗外匆匆走向豬頭酒吧的格洛麗亞博恩斯,眼底透出鄙夷的憐憫。 “你以前也……”埃文本來想說“你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可不知為何,他說不下去了。 卡佩拉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容里卻沒有愉快的成分?!澳氵€記得伊莎貝爾弗蘭普頓嗎?那個一頭卷毛的赫奇帕奇級長?” 埃文不記得那個名字,但是他確實記得他三年級的時候有個女級長有著一頭被炸過一般的卷發(fā)。 “她怎么了?” “博恩斯跟她一起來霍格沃茨當黑魔法防御術(shù)助教了?!笨ㄅ謇闷鹪缫芽樟说木票瘟藘上?,然后把殘余的一滴黃油啤酒倒進嘴里。 “你是說……”埃文隱約猜到了卡佩拉話里的意思。 卡佩拉點點頭,站起身?!拔以偃ソ幸槐S油啤酒?!?/br> 卡佩拉走向吧臺。埃文看著她的背影,發(fā)現(xiàn)當年那個圍著他轉(zhuǎn)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已經(jīng)快長成女人了。其實他早該發(fā)現(xiàn)的,可他還在癡心妄想卡佩拉永遠會圍著他轉(zhuǎn)。 她帶回了兩杯黃油啤酒,埃文很自然地以為另一杯是給自己的,便伸手去拿??煽ㄅ謇s回了手。 “那杯也是我的。” “女孩子喝那么多酒不好,就算是黃油啤酒也不行。”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卡佩拉翻了個白眼。雖然語氣不太友善,但埃文暗暗松了一口氣——他終于在她臉上找到了一點活力。 不過確實,這跟埃文沒什么關(guān)系。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說博恩斯嗎,卡佩拉?” “當然不是?!笨ㄅ謇畔戮票K龔囊麓锬贸鲆粋€玻璃罐來,“砰”的一聲放到桌子上。 “這是什么?”埃文問。 “給你的圣誕禮物。”卡佩拉淡淡地說。 “這——”埃文拿起罐子,暗暗腹誹覺得有點寒酸和敷衍,又覺得這東西肯定有什么深意,“謝謝?!?/br> 卡佩拉突然打破嚴肅,嘻嘻地笑了起來——她這樣笑,瞬間讓埃文回到了三四年前?!岸耗阃娴模@不是什么禮物,這是我想請你保管的東西?!?/br> “沒想到這東西這么貴重?!卑N脑囍淖儦夥铡?/br> 可卡佩拉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總之你好好看著它,過幾天——或者過幾個月,把它毀掉?!?/br> “毀掉?那我現(xiàn)在就把它摔了行嗎?” “它摔不破的?!笨ㄅ謇中ζ饋?。 “你對它施過魔法了?” “算是吧?!笨ㄅ謇嶂^沉吟道。 “一個施過魔法的罐子有什么重要的……”埃文喃喃道。 電光火石間,不祥的預(yù)感像一道閃電般擊中了埃文的腦子。他看著眼前面色平靜的卡佩拉,心中拼命祈禱自己的想法是錯的。 “告訴我,卡佩拉,黑魔王最后一次給你指派任務(wù)是在什么時候?”埃文努力抑制著自己的心急如焚。他急切地盼望卡佩拉能在這個時候天真單純一點,但他知道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卡佩拉那么聰明,知道的說不定比埃文還多。 “三個星期前。怎么了?” “是殺人的任務(wù)嗎?” “當然了,要不然也沒別的?!笨ㄅ謇劾镩W過一絲厭倦。 “你得手了嗎?” 卡佩拉遲疑了一會兒,“沒有?!?/br> “目標是誰?” “你問那么多做什么?”話雖這么說,卡佩拉卻也回答了,“帕特里克蒂法尼,你認識的?!?/br> 埃文稍稍松了一口氣,但他的心還是提著。“你最近一次得手是在什么時候?” “七月?!笨ㄅ謇患偎妓鞯卣f道。 埃文心中的大石落地了。 “別做傻事,卡佩拉?!卑N妮p聲說道。 ——這次西爾瑪再次把他們召集去也沒有什么大事,無非就是把阿斯特羅珀特拉弗斯也拉進了這個事隔多年早已物是人非的“社團”。特拉弗斯更加美麗了,只是一雙眼睛越發(fā)像蛇,隱隱透出和納吉尼一樣的血紅。 要離開的時候,埃文發(fā)現(xiàn)卡佩拉抱著他的手臂睡著了。她喝了太多的黃油啤酒,臉頰浮著兩團酡紅,分外可愛。 一瞬間,埃文看不見曼卡利南想把他撕成碎片的眼神,他只看得見卡佩拉的臉。她的碎發(fā)垂到臉上,襯得她越發(fā)楚楚可憐。 不過埃文知道,卡佩拉一定不會喜歡讓自己如此軟弱。 斐克達的圣誕節(jié)是一個人過的。 原本埃文說要和meimei一起過圣誕節(jié)的,可卡佩拉不知出了什么事,忽然回心轉(zhuǎn)意答應(yīng)了埃文的追求。埃文樂得快要飛上了天,斐克達也不好硬把哥哥留下來,便隨他去了。 反正埃文到了卡佩拉那兒也只有挨打的份。斐克達甚至能想象到曼卡利南一邊吞云吐霧一邊臭罵埃文的樣子。如果真是這樣,曼卡利南或許不用動手就能把埃文熏得涕淚橫流。 想到這里,斐克達不禁笑了起來。她想起大約四五年前,她就是這么在腦中計劃把埃文揍扁的。兄妹關(guān)系真是個奇怪的東西,斐克達很小的時候很粘哥哥,后來他們開始互相討厭,再后來親情的連接卻再次出現(xiàn)了。 斐克達笑著舉杯,對著空氣碰了一下,然后仰頭一飲而盡。 “圣誕快樂,斐克達?!彼龑ψ约赫f。 斐克達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她又想起來了一件事。大半年前,埃文也像曼卡利南那樣,為了meimei把雷古勒斯臭罵了一頓。 現(xiàn)在斐克達再回憶起來,只覺得那時候她可真固執(zhí)。如果那時的她知道后來會出什么事,現(xiàn)在的她也許就不會那么難受了。 其實斐克達自己深深地知道,她疏遠雷古勒斯并不是因為貝拉特里克斯的緣故。在貝拉特里克斯得意洋洋地告訴她真相的那一剎那,斐克達就意識到了自己深埋心底的疲倦。 不是不喜歡,只是累了。 盡管距離雷古勒斯表白的那天才半年多。 斐克達不想讓發(fā)生在母親身上的事情再在自己身上重演。她清楚的知道雷古勒斯很愛她,可她的母親當時也很清楚父親很愛她。 最后還不是離婚收場。 說不定斐克達還得像母親一樣,把所有人關(guān)于自己的記憶都抹去呢。 波利希妮婭可能不在乎這個,可斐克達很在乎,非常在乎。斐克達不像母親那樣自由,也不像母親那樣幸運。 沒有人會愿意守著她一輩子的。 斐克達捂住臉,很小聲很小聲地抽泣起來。盡管她早就認清了現(xiàn)實,可她還是忍不住難過。沒辦法,現(xiàn)實總是這么殘酷,人總不能一輩子活在夢里。 淚眼朦朧里,斐克達看見放在桌角的那封信。那封信從下午開始就一直放在那兒了,斐克達一直刻意忽略它。 因為它是雷古勒斯寄來的。 斐克達揩一揩眼睛,伸手把那封信拿了過來。信封是嶄新的,地址一筆一畫寫得極工整。以往信封上都會有印有布萊克家族紋章的火漆,今天這封卻沒有。斐克達打開信封,里面的信紙上只有寥寥幾行字。 “親愛的斐克達羅齊爾小姐, 祝你圣誕節(jié)快樂。 你的, 粗魯自大的混蛋” 斐克達以為自己的眼淚會再次決堤,可她讓自己失望了。她冷靜得連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粗魯自大的混蛋。真是個笑話。 都是快四年前的事情了,還翻什么舊賬。四年前的斐克達還是個愚蠢天真的小女孩,可是現(xiàn)在她長大了,清醒了。 斐克達把信紙重新折好放進信封?!胺ǘ蛲?,法厄同!” 黃瞳的貓頭鷹應(yīng)聲飛來。斐克達把信讓法厄同叼走,然后對它說道,“從哪里來的就帶回哪里去?!?/br> 法厄同飛走了。斐克達站起身上了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最近難得空閑,斐克達又啟動了自己擱置許久的魔藥研究;剛才光顧著哭了,又浪費了許多時間。她有個打算:她想在這兩年間到國際藥劑師協(xié)會發(fā)表一篇論文,沖擊一下藥劑師的最高榮譽——齊格蒙特巴奇獎,也算繼承父親的遺志了。阿利奧思羅齊爾在1960年埃文快出生的時候被巴奇獎提過一次名。 斐克達在書桌前坐下。很快,鋪天蓋地的魔藥原材料的氣味就讓她忘記了悲傷。 雷古勒斯的圣誕節(jié)也是一個人過的。事實上,布萊克家族的全體成員像過去的每一年一樣齊聚一堂,可雷古勒斯只能感到孤獨。他甚至沒有下樓吃飯,因為一坐到那張餐桌旁邊,無數(shù)回憶便會把他吞沒。那些長輩們并沒有太介意,畢竟雷古勒斯現(xiàn)在是布萊克家族的驕傲,肯定是很忙的。 當然,忙只是借口。雷古勒斯在房間里來回踱著步;他明明知道等不到回信,可他就是不死心地等著。他故意沒有給斐克達準備任何禮物,好讓她的回信有點在意的內(nèi)容。 雷古勒斯不愿死心。就連父親都同意他和斐克達在一起了,為什么她要離他而去呢? 這時,雷古勒斯聽見敲窗子的聲音。他連忙三步并作兩步去開了窗,果然看到羅齊爾家的貓頭鷹法厄同叼著一封信站在窗臺上。 狂喜如潮水般涌上雷古勒斯的心頭??僧斔辞宄诺臅r候,狂喜的潮水又退去了。信封是他寄去的信封,信紙上一字未改。 難道她看到“粗魯自大的混蛋”,都不會有任何反應(yīng)嗎? 或者說……她在等著他做出行動? 反復(fù)無常的潮水又拍了過來。雷古勒斯很不布萊克地蹦了起來,到鏡子面前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迫不及待地握住通往蘇塞克斯郡卡克米爾灘的門鑰匙——他把門鑰匙搬到自己的房間來了。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過后,雷古勒斯到達了卡客米爾河灘。小屋亮著燈——斐克達還沒睡! 雷古勒斯向燈火的方向跑去。他仍舊感到天旋地轉(zhuǎn)。那種頭暈眼花的感覺是和第一次牽她的手、第一次擁抱她和第一次吻她的感覺是一樣的。 斐克達要回到他身邊了! 敲響房門的時候,雷古勒斯還是難以鎮(zhèn)定。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待會兒要和她說些什么話才能讓她高興。 門內(nèi)響起了腳步聲。她來開門了!雷古勒斯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幾分鐘后雷古勒斯才發(fā)現(xiàn),如果此時斐克達不開門,他可能會更好受。 斐克達開門了。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雷古勒斯,眼睛里沒有歡喜也沒有悲哀,平靜得令人心慌。 “斐克達,我——” “你來做什么?” 斐克達的聲音里甚至沒有責怪。她真的只是用很平靜、沒有起伏的聲音問他來做什么。倘若她生氣了,雷古勒斯至少還能知道她在乎他??墒恰?/br> “我……我來祝你圣誕快樂?!崩坠爬账咕狡鹊卣f道。 “噢,好的,你也圣誕快樂?!膘晨诉_垂下眼睛,好像連看他一眼都吝嗇。 “你到底在想什么,斐克達,你到底有沒有……”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雷古勒斯終究還是沒問下去,他知道她不會回答的,“我是不是做錯什么,讓你難過了?” “我沒有難過啊,別把自己放到那么卑微的位置上。”斐克達甚至笑了,可是雷古勒斯無法從她的笑容里感受到一點點溫暖。 “你是不是……”雷古勒斯決定問出那個最難以啟齒的問題,“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沒關(guān)系,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祝福你們……”他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是啊,他那么卑微,比他強大的人多了去了。 斐克達突然收了笑,“你能不能別這么矯情?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整天愛來愛去的。你有時間來糾結(jié)這個,還不如把時間花在給布萊克家族爭光上?!闭f到最后,她的眼中甚至閃過一抹鄙夷。 劈頭蓋臉的一番話比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還讓雷古勒斯心痛。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他的愛在斐克達心里是矯情,原來他的付出只能換來她的鄙視。 “為什么,斐克達,為什么?” 整整七年,難道在她眼中就是一個笑話嗎? “難道我們連做朋友的可能性都沒有了嗎?” “之前我以為這是可能的,現(xiàn)在我改變想法了?!膘晨诉_冰冷無情地眨了眨眼睛,“你終究會拋棄我的。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br> 她關(guān)上了門。 冬天的夜風為什么這樣冷?雷古勒斯只覺得自己的骨髓都要凍成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