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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HP被拋棄的一代在線閱讀 - Chapter 87 宿命

Chapter 87 宿命

    (以下段落改編自《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第二章蜘蛛尾巷)

    “昏昏倒地!”

    “沒事的,斐克達,只是只狐貍。”

    斐克達放下了魔杖,心臟還因為條件反射引起的恐懼跳得飛快。“噢,噢,”她看了一眼倒地的瘦狐貍,勾起一個不自然的安慰的笑容,“我還以為是——勒斯特迪肯斯?!彼龥]有把話說完。她不可能怕迪肯斯這種人,她害怕的是三個月前他幻影移形時一起帶走的那具無頭的尸體。

    那顆頭顱骨碌碌滾落在地的畫面時而在斐克達腦中回放,某些夜里甚至還會夢到。梅拉克瓊斯是那么像他們的母親波莉希妮婭,斐克達有時回憶起來,會有一種自己也變成了一具無頭尸體的錯覺。三個月來,斐克達無數(shù)次從噩夢中驚醒,而她身邊就躺著殺死梅拉克的男人,她的愛人。雷古勒斯時常去馬爾福莊園小住,而斐克達悲哀的發(fā)現(xiàn),每一次他們同床共枕,她都會夢到梅拉克地頭顱。

    盡管斐克達告訴過自己無數(shù)次她根本沒有資格感到害怕,她還是怕得要命。她大概是在怕死吧——就算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快要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她留戀,她還是對死亡本身抱有最原始的恐懼。其實死了沒什么不好的,斐克達可以盡情地逃避責(zé)任、拋棄傷疤。在諾特家,她也問過畫中的卡佩拉,她也理應(yīng)釋然了。

    但是斐克達還是在害怕。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

    “西茜,我們現(xiàn)在回去還來得及?!?/br>
    納西莎此時已經(jīng)穿過了隔開河道和大路的護欄,恍若未聞。

    “西茜!”

    “我沒得選了,斐克達!”

    斐克達跟著納西莎飛快地穿過大路,在蜘蛛尾巷的入口處攔住了她。

    “你還有得選——任何人都比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可靠!”

    納西莎從未露出過這樣急切的表情。但是現(xiàn)在為了德拉科,她什么都能做的出來。

    斐克達又何嘗不是?可是她已經(jīng)拖累了曼卡利南,她不能再拖累斯內(nèi)普。欠誰的都沒關(guān)系,唯獨不能欠斯內(nèi)普的——許是因為他知道得太多,欠了人情容易惹禍上身。

    “那你倒是說說,還有誰?”

    “格林格拉斯家族,”一想起西爾瑪,斐克達就不由得要冷笑,“波拉里斯格林格拉斯是s考官,他有完美的理由進出霍格沃茨城堡——”

    納西莎似乎在極力遏制住高聲喊叫的沖動。很多很多年前,斐克達在德魯埃拉姑姑的臉上也見過這樣的表情?!暗侵挥幸淮螜C會,還要等到明年!黑魔王不可能等那么久!”

    “還有西爾瑪格林格拉斯,再不濟他們還有兩個女兒——大的那個叫達芙妮的,跟德拉科和西奧多同年?!闭婵尚?,斐克達連特拉蒙塔娜萊斯特蘭奇都可以憐憫,卻無法憐憫西爾瑪?shù)暮⒆觽?。她們被西爾瑪保護得很好,斐克達甚至還有點嫉妒?;蛟S等把她們拉下水之后,斐克達還會憐憫她們一下。她不由得為自己的虛偽感到驚詫。

    “不,不可能的,斐克達,”納西莎此刻卻冷靜了下來,“黑魔王就算再缺人手也不會用——”她頓了一下,避開了斐克達的目光,“叛徒的孩子。波拉里斯格林格拉斯靠著懺悔可能還有點用處,但是黑魔王不會讓他妻子這種人活著?,F(xiàn)在食死徒有得是新鮮血液……等德拉科畢業(yè),格林格拉斯家就沒用了。斐克達,我們怎么能就這么看著?德拉科還是個孩子,西奧多也是……”納西莎的眼里盈滿了淚水,卻沒落下來一滴。她似乎還想說“我沒想到你還信任她”,但她最終只是深深看了表妹一眼,決絕地繼續(xù)往前走。

    但是斐克達還站在原地?!翱墒恰鬈?!”她叫住表姐,“斯內(nèi)普會告訴黑魔王的——他這個人就喜歡告密,你也不是沒有見識過!”她抬頭看向斯內(nèi)普家的窗戶,好像看見窗簾微微動了一下。

    “他巴不得為黑魔王多立點功呢?!奔{西莎突然冷笑,她冷笑時卻落淚了,“再說了,只要我們想,我們有百十種方式讓他閉嘴?!?/br>
    斐克達只覺得她和納西莎口中的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是個假人。她見過斯內(nèi)普的另一面,那一面的他雖然尖酸刻薄,但也是個有心的人。斐克達成日里憐憫來憐憫去,連著斯內(nèi)普也一并憐憫了。她已經(jīng)沒救了,斯內(nèi)普卻還有救,所以不能找他。

    “格林格拉斯家還有利用價值……”

    斐克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jīng)被納西莎拉到斯內(nèi)普家門口了。她從前從不知道表姐的力氣這樣大。時至今日,斐克達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西爾瑪?shù)暮抟馄鋵嵑苌睿核阉腥死潞翢o意義的禍水,自己卻全身而退。西爾瑪寄予的厚望簡直就是一個詛咒;如果那次叛變真的成功了,西爾瑪不會明智到哪里去,甚至不會好過黑魔王。

    “納西莎!真是——令人驚喜——”門縫后是那張熟悉的蠟黃臉龐。

    “西弗勒斯,”納西莎緊張地小聲道,“我可以跟你談?wù)剢??事情很緊急?!?/br>
    斯內(nèi)普打開了門,“當(dāng)然?!彼哪抗饴涞届晨诉_身上時變得古怪,“你來這里做什么?”

    斯內(nèi)普矯揉造作的不友好讓斐克達有點想笑。一年前他們做同事時成天在外人面前演戲,沒承想現(xiàn)在他的演技竟退化成了這樣。

    “我是來——”斐克達想說“來請你幫忙”,但是想了想還是翻了個白眼,尖酸刻薄道,“我無聊?!?/br>
    既然斯內(nèi)普教授戲癮犯了,那斐克達自然是得奉陪的。她只是覺得可悲,在納西莎面前她也得演戲——其實這沒什么,在雷古勒斯面前她都演戲,她早就不在乎親疏的差別了。

    在破舊的沙發(fā)上坐下時,斐克達才感受到疲累。方才一直在走路,她倒是沒什么感覺。這副千瘡百孔的軀殼是真的一天不如一天了,斐克達不由得感嘆,她以為之前的創(chuàng)傷很快就能恢復(fù)。到底不是十幾歲的小女孩了。

    “那么,我能為你做什么呢?”斯內(nèi)普在她們對面的扶手椅上坐了下來。

    “這里……這里沒有別人吧?”納西莎輕聲問。

    “當(dāng)然沒有。噢,對了,蟲尾巴在這里,不過我們不把害蟲計算在內(nèi),是不是?”

    斯內(nèi)普用魔杖一指他身后那面書墻,砰的一聲,一扇暗門打開了,露出一道窄窄的樓梯,彼得佩蒂魯呆若木雞地站在那里。

    “想必你已經(jīng)很清楚,蟲尾巴,我們來客人了?!彼箖?nèi)普懶洋洋道。

    斐克達盯著佩蒂魯弓著腰走下最后幾級樓梯,來到房間里。他又是那副在尖叫棚屋時畏畏縮縮的模樣,斐克達卻牢牢記著黑魔王復(fù)活時他割下她臉上一塊rou時決絕的眼神。很多人都流露過那種決絕的眼神,那樣的決絕其實挺可笑的。

    “納西莎!”他用老鼠一般的聲音說,“斐克達!多么迷人——”

    斐克達發(fā)出一聲尖利的冷笑。nongnong的戾氣忽然在她腦中熊熊燃燒起來;如果她身上沒有那么多桎梏,她很樂意用她無比厭惡的、十幾年前她常用的方式折磨一下佩蒂魯。

    “如果你們愿意的話,蟲尾巴會給我們端來飲料,”斯內(nèi)普說,“然后他就會回到他自己的臥室去?!?/br>
    “我不是你的仆人!”

    斐克達又發(fā)出一聲尖利的冷笑,這讓她感覺自己像貝拉特里克斯。有時候像她一下沒什么不好。斐克達只是覺得佩蒂魯不值得她演戲。

    “是嗎?我以為黑魔王把你安排在這里是為了幫助我的?!?/br>
    “幫助,沒錯——但不是給你端飲料,也不是——給你打掃房間!”

    “蟲尾巴,沒想到你還渴望得到更危險的任務(wù)。這很容易辦到:我去跟黑魔王說——”

    “如果我愿意,我自己會跟他說的!”

    “你當(dāng)然可以?!彼箖?nèi)普譏笑,“至于眼下嘛,你還是給我們端飲料吧。來一點兒小精靈釀的葡萄酒就行?!?/br>
    “等等,”一直咬著牙不說話的納西莎突然開口,“弄點別的吧?!?/br>
    斐克達知道表姐的意思,她轉(zhuǎn)頭對納西莎一笑,“我沒事,西茜。”

    不過佩蒂魯早就端來了酒,多說什么也沒用。斯內(nèi)普倒出三杯酒,分別遞了一杯給斐克達和納西莎?!盀榱撕谀??!彼伙嫸M。

    這酒的味道和以往的不太一樣。斐克達微微皺了皺眉,很快就意識到斯內(nèi)普在她的酒杯里加了點緩和劑。

    “為了黑魔王。”斐克達低聲說。斯內(nèi)普恍若未聞,為納西莎再次斟上一杯酒。

    “我不喝了,謝謝。”斐克達把空酒杯放掉。

    “我本來就沒打算再給你倒。”斯內(nèi)普沒好氣地睨了斐克達一眼,后者翻了個白眼。

    “西弗勒斯,真對不起,這個樣子來打擾你,可是我必須來見你。我想,只有你一個人能幫助我——”

    斯內(nèi)普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然后沖著樓梯暗門丟了一個咒語。一聲巨響響起,佩蒂魯?shù)哪_步聲越來越小?!氨福罱B(yǎng)成了愛偷聽的毛病,真不明白他這么做是什么意思……你剛才說到哪兒了,納西莎?”

    納西莎顫抖著深深吸了口氣,“西弗勒斯,我知道我不該來這兒,我被告知,對什么人也不能說的,可是——”

    斐克達第三次發(fā)出冷笑,這次是演的。斯內(nèi)普被拉下水已經(jīng)是必然的事情,但是她可以試圖避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拉下水。

    斯內(nèi)普翻了個白眼,嘴角好像勾了一下——他大約也在心里嘲笑斐克達的戲碼吧。納西莎握住了斐克達的肩膀。

    “沒事沒事,西茜,你繼續(xù)說?!?/br>
    “西弗勒斯,我——我想,也只有你能夠幫助我們了,我現(xiàn)在走投無路了。盧修斯在監(jiān)獄里,而且……”納西莎臉上劃過兩道淚痕,“黑魔王不許我們說這件事,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那個計劃。那是……非常機密的??墒恰?/br>
    斯內(nèi)普立刻說道,“既然他不許你說,你就不應(yīng)該說。黑魔王的話就是法律?!彼叩酱斑吿匠鋈ネ送?,然后關(guān)上了窗,“我碰巧知道那個計劃。黑魔王把計劃透露給了很少幾個人,我是其中之一。不過,如果我不知道這個秘密,納西莎,你就會犯下嚴(yán)重背叛黑魔王的大罪?!?/br>
    “我就猜到你肯定是知道的!他這么信任你,西弗勒斯……”

    “你怎么知道,斯內(nèi)普?”斐克達盡量尖銳地問。

    “我倒想問問羅齊爾小姐怎么知道?!彼箖?nèi)普抱起手臂。

    “曼卡利南諾特指定我做他兒子的監(jiān)護人?!?/br>
    斯內(nèi)普又用方才古怪的眼神看著斐克達了。他轉(zhuǎn)向納西莎,“如果你幻想我能說服黑魔王改變主意,恐怕那是沒有希望的,一點兒希望也沒有。”

    “西弗勒斯,”更多淚水順著納西莎美麗的臉頰滑落,如果盧修斯在這里,他一定會很心疼的——斐克達無端地想。“我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他才十六歲,根本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為什么,斯內(nèi)普?為什么是我的兒子?太危險了!這是為了報復(fù)盧修斯的失誤,我知道!還有西奧多諾特,他已經(jīng)沒了母親,現(xiàn)在他父親也入獄了,他——”

    “西茜,”斐克達打斷了納西莎,“西奧多已經(jīng)足夠強大,他不需要——”

    “你怎么了,斐克達?”納西莎抹去臉上的眼淚,又有更多眼淚落下來,“他們都還是孩子……”

    “我沒怎么,西茜。我當(dāng)年比他們還小?!?nbsp; 斐克達平靜道。這樣的話她已經(jīng)說過多次,她已經(jīng)麻木了。

    “現(xiàn)在——不一樣了!”納西莎沒有再跟斐克達爭辯,而是轉(zhuǎn)向斯內(nèi)普,“所以他才選中了德拉科和西奧多,還有貝拉的侄女,是不是?就為了懲罰他們的父母,是不是?”

    斯內(nèi)普有意逃避著納西莎的目光?!叭绻吕坪臀鲓W多成功了,他們就能獲得比其他所有人更高的榮譽?!?/br>
    “可是他不會成功的!”納西莎哭著說,“他怎么可能呢,就連黑魔王自己——我的意思是……既然沒有一個人成功過……西弗勒斯……求求你……你一直是德拉科最喜歡的老師……你是盧修斯的老朋友……我求求你……你是黑魔王最得意的親信,最信任的顧問……你能不能跟他談?wù)?,說服他——”

    斐克達忽然很羨慕納西莎。斐克達永遠無法以一個母親的身份為一個孩子這樣崩潰了。

    “黑魔王是不可能被說服的,我不會愚蠢到去做這種嘗試。我不能假裝說黑魔王沒有生盧修斯的氣。當(dāng)時盧修斯應(yīng)該在那里守著,結(jié)果他自己被抓住了,還搭上了那么多人,而且預(yù)言球也沒能取回來。是的,黑魔王很生氣,納西莎,確實非常生氣?!?/br>
    “看來我說的沒錯,他是為了報復(fù)才挑選德拉科的!他根本就不想讓他成功,只想讓他去送命!”納西莎哽咽著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向斯內(nèi)普,抓住他長袍的前襟,把臉靠近了他的臉,眼淚滾落到他的胸前,“你能辦到的。他們辦不到,你能辦到,西弗勒斯。你會成功的,你肯定會成功的,他給你的獎賞會超過我們所有的人——”

    斐克達在斯內(nèi)普動手之前拉開了情緒失控的納西莎。“不要這樣求他,西茜,沒必要這樣?!?/br>
    納西莎在表妹懷里大哭。斐克達抬起臉,做了個“不”的口型。斯內(nèi)普的表情告訴她,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意見。

    “我想,他打算最后再派我去辦。但他決定先讓德拉科、西奧多和特拉蒙塔娜試一試——最好是德拉科,畢竟西奧多——”斯內(nèi)普瞥了斐克達一眼,“非常叛逆,那個瘋丫頭不提也罷。你知道,萬一德拉科成功了,我就能夠在霍格沃茨多待一陣子,把我作為一個密探的有用角色扮演到最后?!?/br>
    西奧多怎么會是叛逆?斐克達冷笑,他只是看得太清楚了,很難被控制。

    “換句話說,他根本就不在乎德拉科是否會送命!”

    “黑魔王非常生氣。他沒能聽到預(yù)言。你和我一樣清楚,納西莎,他不是輕易能夠原諒人的?!?/br>
    納西莎哭得幾乎要癱倒了?!拔椅ㄒ坏膬鹤印椅ㄒ坏膬鹤影 ?/br>
    斐克達不由得想,如果阿斯特羅珀還在世,她會為她的兒子做些什么呢?她也會這樣哭泣嗎?

    斯內(nèi)普轉(zhuǎn)身為納西莎倒了一杯紅酒,遞了過來。斐克達瞪了他一眼,接下酒杯,柔聲對表姐說道,“別哭了,西茜,先把這個喝了好不好?”

    “也許我有可能……幫助德拉科?!?/br>
    “——閉嘴,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

    納西莎和斯內(nèi)普都無視了斐克達。納西莎騰地坐直了身子,把和德魯埃拉姑姑一模一樣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西弗勒斯——哦,西弗勒斯——你愿意幫助他?你愿意照顧他,保證他安然無恙?”

    “我可以試一試?!?/br>
    納西莎扔掉了杯子,杯子骨碌碌地滑到地上——就像那天梅拉克的頭顱。她沖過去吻斯內(nèi)普的手——斐克達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有這樣大的力氣——她一把拉開了表姐。

    “我們還有選擇,西茜!我們還有很多選擇!再不濟你還有我!我也可以做那些事!”

    斐克達上一次這樣失態(tài)是什么時候?時間太久遠,她都快忘了。她大概需要哭一哭,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滴眼淚都沒有了。斐克達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挺蠢的,她明明有更好的方法阻止納西莎跳進火坑,卻只能大吼大叫。

    納西莎再一次捂住臉大哭;她也從來沒有這樣失態(tài)過。

    “別傻了,羅齊爾?!彼箖?nèi)普看著斐克達,無聲無息地嘆了口氣,“你去做跟那三個孩子去做沒有區(qū)別?!?/br>
    “不,”斐克達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個口型,卻沒意識到她已經(jīng)說出了聲,“不?!彼芍劬?,還是流不出淚。她的眼淚大約已經(jīng)流干了。

    “如果你會在那里保護他……西弗勒斯,你能保證嗎?你能立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嗎?”納西莎再一次平靜下來。

    “牢不可破的誓言?”斯內(nèi)普沉下臉。

    再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斐克達比自己想象中平靜得更快。

    “當(dāng)然,納西莎,我可以立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斯內(nèi)普輕聲說,“也許你表妹同意做我們的見證人?!?/br>
    他們互相握住了對方的右手。斐克達想起兩年前,也是這樣的夏天,當(dāng)時斯內(nèi)普是她和安妮特多米尼克誓言的見證人。如今這算什么?回報么?

    “拿出你的魔杖,羅齊爾小姐?!?/br>
    “我知道。”

    斐克達走上前,站在兩人身邊,像當(dāng)初的斯內(nèi)普一樣把魔杖頭點在他們相握的兩只手上。

    納西莎說話了,“西弗勒斯,在我兒子德拉科和諾特家的男孩試圖完成黑魔王的意愿時,你愿意照看他們嗎?”

    “我愿意?!彼箖?nèi)普說。

    一道細(xì)細(xì)的、耀眼的火舌從魔杖里噴了出來,就像一根又紅又熱的金屬絲,纏繞在他們相握的兩只手上。斐克達盯著它,不由得又開始回憶舊事。

    “你愿意盡你最大的能力,保護他們不受傷害嗎?”

    “我愿意?!彼箖?nèi)普說。

    第二道火舌從魔杖里噴了出來。

    “還有,如果必要的話……如果德拉科和西奧多眼看就要失敗……你愿意把黑魔王吩咐他們完成的事情進行到底嗎?”

    沉默。斐克達以為沉默會持續(xù)一會兒,但很快就結(jié)束了。

    “我愿意。”斯內(nèi)普說。

    咒語從此刻開始生效。斐克達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總覺得自己呼吸困難的老毛病又要犯了。真該死,她又什么都不能做了。斐克達本就不能活,現(xiàn)在又要拖累斯內(nèi)普不能活了。到底還要多少生命逝去才會結(jié)束呢?

    “謝謝你,西弗勒斯。斐克達,我們回家吧?!?/br>
    “不了,納西莎,你先回去,我還有話要跟斯內(nèi)普先生說?!膘晨诉_熟練地勾起微笑。

    納西莎看著表妹,看了許久才開口,“你要知道,西奧多的名字在誓言里面?!彼樕系臏I痕還沒有干透。

    “我知道?!膘晨诉_知道表姐的意思,但她要談的不是西奧多。

    納西莎一出門,斐克達便把手伸進口袋去掏煙盒。

    “別在這里抽,要是燒了我的書我跟你沒完?!彼箖?nèi)普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斐克達發(fā)出第四聲冷笑,“給我找瓶緩和劑?!?/br>
    斯內(nèi)普用召喚咒弄來了一大瓶緩和劑,倒進斐克達的酒杯,“什么病?嚴(yán)重嗎?”

    斐克達喝了一大口緩和劑,要張口說話時只覺得自己在說別人的故事。

    “……兩個月,就兩個月大,還不到我一個拳頭那么大呢,你能相信嗎?”斐克達比劃了一下自己握成拳的手,忽然覺得嘴里干巴巴的,就又喝了一口酒杯里的緩和劑,“他說……很有可能是個女孩,我倒是沒想那么多——那么小一個東西,我都不敢管它叫活人。我以為人類的生命力挺頑強的,沒承想一個鉆心咒——就一個鉆心咒,它就沒有了——我甚至不知道它來過,你說神奇不神奇?”

    她是不是醉了?還是因為別的什么——為什么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呢?她理應(yīng)痛徹心扉,理應(yīng)悲慟欲絕,可是她無動于衷。

    斯內(nèi)普的臉色變了。他看著斐克達,張了張嘴又沒說話。

    “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嗎?”斐克達喝光了杯子里的緩和劑,又自己去倒,“人的感情好像都有那么一個極端點。我恨死了那個人,恨著恨著恨過了極點,居然就沒有什么感覺了,哪怕我的身體里有過一個因他而死的生命?!?/br>
    正因如此,她才覺得自己沒有心了。放在以前,斐克達是斷斷不敢說這種話的。今日她敢說,或許是因為她看得太淡了——但是她還是害怕。這才是最好笑的呢。

    斐克達等著斯內(nèi)普作出回應(yīng),可是他就這么一直盯著她,好像一會兒就要把她的臉做成標(biāo)本?!澳阒绬幔_齊爾,”沉默了許久,斯內(nèi)普才開口,“你表姐剛才說得對,你不太對勁。你——”他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把話說完。

    斯內(nèi)普轉(zhuǎn)開了目光,斐克達就盯回去?!八阅憧矗覜]希望了。雖然現(xiàn)在說這種話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但我還是想說——那些事情本應(yīng)由我來做?!?/br>
    不知斐克達的話起了什么作用,斯內(nèi)普忽然打開了話匣子,“羅齊爾,我認(rèn)為你需要收起你泛濫的善意。就算你拼上性命,那些人也不會感謝你,甚至不會記住你。你掂量掂量,真的值嗎?他們真的配嗎?”

    “我本來就沒指望他們能記得什么。西奧多是個好孩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德拉科他本性也不壞。他們本應(yīng)該過得很快樂,是黑魔王毀了一切——我以為你知道——說實在話,倒不如說是從前的我們毀了一切。我永遠得不到真正的安寧,所以我只能求著離那份安寧近一些,一點點也好?!膘晨诉_本應(yīng)好好斟酌一下言辭,可話到了嘴邊竟就這樣說出了口,“還有,我嘴上說要救,實際上——你看,我又做過什么呢?”

    “別對我說那么偉大的話,羅齊爾。不管你是故作姿態(tài)還是善心泛濫,你考慮過自己嗎?”

    “斯內(nèi)普,我本來就是要死的。我以為你作為朋友會懂我。”

    有什么好笑的嗎?但是斐克達笑了。他們才不是什么朋友,他們只是擁有最多把柄在對方手中而已。

    “……我們不是朋友?!?/br>
    真好,斯內(nèi)普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斐克達的罪惡感減輕了一些。

    “你說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只是很羨慕你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沒什么值得羨慕的。”斯內(nèi)普“咣”的一聲放下酒杯,神情就跟兩年前他說他是個巫師時一樣,仿佛這是世間唯一的真理,誰不同意就要殺了誰似的。

    斐克達放下杯子,坐回沙發(fā)上。站了一會兒,她有些站不住了?!澳闾狈ψ灾髁恕抑傅氖窃谶@方面。”她再次拿出魔杖,“呼神護衛(wèi)?!?/br>
    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連一絲銀白的霧氣都沒有。

    “你看?!膘晨诉_聳了聳肩。她以前挺介意這件事的,現(xiàn)在倒是釋然了許多,變成了心里的一塊小疙瘩?!拔夷芸纯茨愕氖刈o神嗎?我從來沒見過誰的守護神?!?/br>
    令斐克達稍稍驚訝的是,斯內(nèi)普并沒有拒絕。

    “呼神護衛(wèi)。”

    那真是一頭很漂亮的、很有生命力的銀色牝鹿,一點都不像是斯內(nèi)普這樣的人會有的守護神。它在空中跳來跳去,好像一瞬之間這破舊的房子也蓬蓽生輝了起來。

    斐克達終于落淚了,不過只有一滴。那好像也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太久不眨眼的疲勞。

    “莉莉伊萬斯是個幸運的女人?!彼?。

    斯內(nèi)普可以為了那個女人奮不顧身,斐克達卻再也不能了。她從一開始就定好了奮不顧身的目標(biāo),只是——她再次訝異于自己的心狠——那目標(biāo)也從一開始就沒有雷古勒斯的位置。

    “你要知道,羅齊爾,他至少還活著?!彼箖?nèi)普的聲音變得沙啞了。他背過身去給自己倒酒,斐克達猜他一定是要哭了。連斯內(nèi)普這樣的人都認(rèn)為斐克達可以為雷古勒斯奮不顧身,為什么她自己就不能呢?

    “你會得償所愿的,斯內(nèi)普先生,”斐克達站起身,“我該走了。今天把話說開了,挺好的?!?/br>
    “別犯蠢。”在斐克達轉(zhuǎn)身的時候,斯內(nèi)普突然說。

    “我不會讓西奧多和德拉科像我一樣變不出守護神?!膘晨诉_旋轉(zhuǎn)門把,打開通往黑夜的門。

    “我想你很清楚違背牢不可破的誓言的后果,我是說我這個?!?/br>
    “正因為我很清楚,我才會這么說。謝謝你的緩和劑?!?/br>
    斐克達頭也不回地步入黑夜。夏天的夜晚真令人討厭,月光下蜿蜒的巷道仿佛沒有盡頭。她是那么疲倦,就連煙草也不能緩解。如果此刻誰能給她一個索命咒,她大概會很高興的。

    她不知道斯內(nèi)普在她身后目送她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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