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誰說的?” “合同上白紙黑字寫著的?!?/br> “你以前總是失約?!睍r濛抬頭看著傅宣燎,“憑什么要我遵守?” 一句話就把傅宣燎給堵了回去。 小蘑菇變回從前那個倔強的小蘑菇,欣慰之余,傅宣燎又難免心酸。 “也沒有……總是吧?!彼种杆懔怂悖瑳]什么底氣地說,“就兩次?!?/br> 時濛撇開視線,咬了咬嘴唇:“是三次?!?/br> 生日一次,草莓園一次,還有一次是用生病威脅他才肯回來。 傅宣燎不知道時濛曾為他包下過一整個草莓園,只記得時濛喂他草莓的那個晚上,他因為再度受到威脅氣急之下說了很難聽的話。 哪怕后來時濛報復(fù)回來了,問站在雨中的他賤不賤,他也只覺得自己活該,恨不得時濛多罵他幾句,最好拳打腳踢。 傅宣燎終于敗下陣來:“那,我再等等?!?/br> 他很慢地上前,抱住時濛,埋首在他頸窩里,“以后沒有你等我,只有我等你?!?/br> 兩人在黑暗處站了很久。 傅宣燎在思考該怎樣道出遲來的歉意,時濛在胡亂地想何為一段“穩(wěn)定、健康”的關(guān)系。 后來,傅宣燎又說了“對不起”。 時濛說不想聽,他又開始不斷地重復(fù)“我愛你”,在耳畔,在心上,一遍又一遍。 多到時濛覺得這輩子收到的所有愛,都集中在了這個蕭條的年尾。 多到他認(rèn)為就算此刻死去也沒關(guān)系。 可是他不能死,因為書上說過,rou體是記憶的容器,如果死了,所有關(guān)于愛情的記憶就消失了。 他好不容易得到,怎能甘心失去。 時濛覺得自己的瘋病好像真的復(fù)發(fā)了,瘋到明知不該這么快心軟,明知該高高在上若即若離,卻還是想回應(yīng),不讓面前的人因為深陷回憶而傷心。 他甚至已經(jīng)開始惴惴不安,害怕失去。 似是察覺到他的掙扎和恐懼,傅宣燎的手下移,握住時濛兩邊窄瘦腰際,然后發(fā)力,將他舉了起來。 抵著墻的后背不足以支撐整具身體,時濛抬腿圈在傅宣燎腰上,雙腳在身后交叉。下意識的動作過分熟練,引得傅宣燎勾唇淺笑,像從前許多個周六那樣。 他揚起脖子,下顎到喉結(jié)繃成一條利落的線,唇卻是柔和的弧形,輕輕碰了下時濛的唇角,唯恐褻瀆般地很快退了開去。 拉開距離,時濛驀然發(fā)現(xiàn),傅宣燎也有一雙很亮的眼睛。 亮到時濛懷疑這次換了招數(shù),是美人計。 傅宣燎自是知道這幅皮囊有點用處,至少入得了時濛的眼,會讓他流露癡迷。 除此之外,他更要傾盡所有,讓時濛安心。 書上還說,太容易得到的愛情,會讓人俯視,會讓人輕賤、瞧不起。 時濛已經(jīng)輸過一次,他卻不怕一退再退,顏面掃地。 所以傅宣燎親自調(diào)換了兩人的位置,仰起頭。 這一刻,他這才知道自己堪稱盲目的驕傲與自信來源于何處。 “別怕。”傅宣燎告訴垂眸與他對視的時濛,“以后沒有我俯視你,只有你俯視我。” 那么多人喜歡你,只有我明白你的膽怯和心驚。 也只有我甘心臣服于你,奉你為永遠(yuǎn)的神明。 作者有話說: 書是《野棕櫚》 第61章 后來,畫展還是沒去成,因為潘家偉臨時接了個項目,要跟導(dǎo)師去外地。 電話里的潘家偉快要哭出來了,電話外聽說這事的傅宣燎卻笑得開懷,被突然轉(zhuǎn)身的時濛逮個正著,忙垮下嘴角,輕咳一聲:“既然票都買了,那……我們倆去?” 傅宣燎最終如愿以償?shù)厝チ恕?/br> 不過是當(dāng)司機(jī)。 時濛邀請了李碧菡一起,傅宣燎到現(xiàn)場補了張票,保鏢似的跟在后面,只能趁李碧菡不留神悄悄碰一下時濛的手,說句“這幅沒你畫得好”之類的悄悄話,還被時濛用看流氓的眼神瞪,好不委屈。 逛到下午開車回去,路上說起衛(wèi)良驥邀請的跨年晚宴,李碧菡看了看時間,笑著說:“現(xiàn)在過去說不定還來得及。” 下車剛走進(jìn)院子,時濛就被某人故技重施拽到廊下。 “真要去?”傅宣燎難以置信地問。 時濛說:“趕得上就去?!?/br> 傅宣燎又急了:“那家伙一看就對你不懷好意。” “他欣賞我的畫。” “那干嗎總是盯著你人看?” “明明是你總是盯著我?!?/br>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盯你?” “……” 無言之余,時濛甚至覺得這段對話有點熟悉。 傅宣燎還振振有詞:“喜歡你才總是盯你看,我表過白的,和那些不表態(tài)就想跟你搞曖昧的老男人不一樣?!?/br> 想到傅宣燎常掛在嘴邊的那三個字,時濛臉頰一熱,更說不出話了。 兩人曾是契約床伴的關(guān)系,對對方的身體比對自己的還熟悉,卻是初次觸碰對方的心,初次談及感情。 如同第一次談戀愛的毛頭小伙,傅宣燎后知后覺地害起臊來,然而遁逃丟面子,只好硬著頭皮:“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時濛垂著眼看地面,半晌才悶聲開口:“你才不講道理?!?/br> 剛要問問時濛自己哪里不講道理,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剛進(jìn)屋的李碧菡走了出來。 看見站在廊下的二人,她握著手機(jī)上前,臉色凝重。 “晚宴怕是去不成了?!彼龑r濛說,“時懷亦出了車禍,情況不大好,我們得回去看看?!?/br> 一行人趕到醫(yī)院時已是晚上八點。 夜晚的楓城萬家燈火,醫(yī)院雖也亮如白晝,卻摻著一絲冷氣,地板倒映著慘白的燈光,長長的走道里回蕩著突兀的腳步聲。 剛下電梯,時懷亦的助理就迎了上來,邊引著眾人往重癥監(jiān)護(hù)室去,邊交代詳細(xì)情況。 說來并不復(fù)雜,時懷亦乘車去市郊某工地視察,因為時間緊張車速較快,路遇酒駕奔逃的司機(jī)闖紅燈,是兩輛急速行駛的車相撞引發(fā)的事故。 據(jù)說那酒駕司機(jī)沒系安全帶,當(dāng)場就沒了氣。時懷亦坐在后排,加之司機(jī)剎車轉(zhuǎn)向還算及時,車身側(cè)面迎接撞擊,即便如此,被抬進(jìn)醫(yī)院時仍頭破血流,至今昏迷不醒。 經(jīng)過搶救,如今暫時脫離生命危險。這個時間重癥監(jiān)護(hù)室不開放探視,眾人只能在外面隔著玻璃墻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 時濛與時懷亦感情并不深厚,對他為保全自己知情不報的事也無法諒解,看見這個平日里八面威風(fēng)的“楓城大人物”如今安靜地躺在那里,戴著氧氣罩,腦袋包著厚厚的紗布,蒼白得仿佛一具尸體,也只生出些微的憐憫,就像自己躺在病床上時他對自己一樣。 倒是李碧菡很難無動于衷,畢竟那是她孩子的父親,和她家人般生活在一起數(shù)十年的人。 離開重癥監(jiān)護(hù)室,李碧菡長舒一口氣,閉了閉眼睛。 時濛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她順勢拍了拍時濛的手背,似在告訴他,mama沒事。 母子倆腳步緩慢地走在醫(yī)院冷清的走道上,李碧菡的語速也很慢:“這個人啊,真叫人傷腦筋,還是夫妻的時候他就成天給我出難題,一會兒外面有別的女人,一會兒帶個孩子回來,一次一次打碎我重新修補好的鏡子,讓站在鏡子前的我,連自己都看不分明?!?/br> 時濛知道她其實很討厭一次又一次選擇原諒的自己,也知道她作為母親的難處,所以從不聽信外面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能為了孩子忍耐,也能為了孩子決絕離開,任由那面鏡子碎在原地,李碧菡的堅強是世上大多數(shù)人不能企及。 可惜時濛不擅安慰人,想了半天,只說:“不怪您?!?/br> “是啊,不怪我?!崩畋梯諈s因這三個字,自疲憊中擠出笑容,苦中作樂道,“要怪也只能怪,二十二歲的李碧菡挑男人只看臉,太膚淺?!?/br> 這話不像是對兒子說的,反倒像對認(rèn)識多年的好友。 時濛卻很適應(yīng)這樣的相處模式,認(rèn)真思考了下,總結(jié)道:“容顏易老?!?/br> 恰逢零點,遠(yuǎn)處鐘樓敲響,預(yù)示著新的一年到來。 李碧菡忽地嘆了口氣:“是啊,又老了一歲?!?/br> 這回輪到時濛勸她:“每年都是一段新的旅程?!?/br> 扭頭望去,傅宣燎正守在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看見他回頭,便露出微笑。 礙于長輩在場,他只用嘴型無聲地說了句什么,時濛假裝沒聽懂,轉(zhuǎn)回去,繼續(xù)向前走。 然后也彎起唇角,在心里默默地說,新年快樂。 時懷亦車禍重傷入院的消息,新年的第二天就傳遍楓城的大街小巷。 如今時家沒了主心骨,李碧菡不得不替時濛出面,幫忙安排各項事宜。 時濛自是不能袖手旁觀,他在附近的酒店住下,白天李碧菡在公司處理公事,時濛就抱著小小本本在外面畫畫,時間久了,集團(tuán)上下都曉得這個漂亮的年輕男孩是時懷亦唯一的兒子。 對于外界的聲音,時濛向來不聞不問,只在感受到來自集團(tuán)員工們過分殷勤的招待后,減少了跟去公司的次數(shù),多出的時間去找江雪,或者去馬老師家坐一坐。 最近時濛的生活重心放在年后的人像畫決賽上,兩人討論了幾個來回,都沒能把出賽的題材選定。 “還畫mama,不行嗎?”時濛問。 馬老師戴上老花鏡,翻開比賽章程指給時濛看:“上面規(guī)定,初賽和決賽不可以畫同樣的主題?!?/br> 這讓時濛犯了難。他本就不擅長人像繪畫,自己不愿意畫的人更是無法下筆,可決賽迫在眉睫,除了李碧菡,還能畫誰呢? 帶著這樣的難題,時濛連午飯都沒吃好。 回去的路上,傅宣燎下車給他買了份糖炒栗子,開口的那種,很容易剝開。時濛接過去慢吞吞往嘴里塞,吃著吃著沒了動靜,扭頭一看,竟是闔眼睡了過去。 后來是被傅宣燎叫醒,本來懶得動彈想裝睡到底,孰料傅宣燎使出殺手锏,湊到耳邊說:“再不睜眼我就抱你下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