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后，宋青瑤繞到路司譯拎袋子的那一邊，碰上他的手，冰涼一片。她摩挲了幾下，兩只手將他的手捂住，“你就知道啰嗦我，下次出來記得戴手套啊?！?/br>
    路司譯趕忙抽出手，將袋子換到另一只手去拎，這只手繞過宋青瑤的腰肢，插入她大衣外套的口袋里，笑瞇瞇道：“這樣也好用。”他低下頭，親了宋青瑤臉頰一下。

    季慕衍面色僵硬，一路跟著他們走到了別墅外。他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他們進(jìn)門。大門關(guān)上，他們進(jìn)入了另一個溫馨溫暖的小世界。

    雪越下越大，季慕衍站在漫天風(fēng)雪里，就那么怔怔的看著那棟亮著燈光的別墅。

    他的瑤瑤，跟另一個男人在這房子里，享受他們的夫妻生活。

    此時此刻，他多么希望宋青瑤過的并不好，那他就可以以救世主的姿態(tài)出現(xiàn)，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帶給她更好的生活?？墒撬吹降氖鞘裁矗课搽S了一晚上，看到她和另一個男人的甜蜜恩愛。沒有他想象中的家庭暴力，沒有他以為的貌合神離，她的眼里心里都是那個男人……他們過的很幸福。

    季慕衍從沒覺得這么絕望過。

    他曾給她帶來那么多傷害，如今她已經(jīng)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幸福。他該以什么姿態(tài)、什么立場，出現(xiàn)在她眼前，懇求她放棄現(xiàn)在的枕邊人，回到他身邊？

    寂靜的深夜，雪花由小片逐漸變大，漫天落下。一片片白色雪花，覆落在季慕衍的頭頂和肩膀上。他持久的佇立在雪地里，由身到心的冷，穿心徹骨的冷，已經(jīng)令他對外界的一切失去知覺。

    不知道站了多久，兜里的電話響起。

    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他才緩過神來。

    “季先生，小晏他有點不舒服……一直在哭，還吐了……”

    季慕衍神色一凜，“馬上送他上醫(yī)院！我這就過去！”

    季慕衍又抬頭望了一眼別墅，此時，燈光早已熄滅。想必屋里的兩個人已經(jīng)相擁入眠了……

    季慕衍轉(zhuǎn)過身，大步離去。

    他回到車上，驅(qū)車趕往c市。車子一路高速狂奔。等季慕衍趕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是后半夜。

    季子晏躺在病床上，還在輸液，小臉痛苦的皺成一團(tuán)，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著。羅雨欣坐在床前陪伴他，無措的哄勸著他。畢竟自己是沒生過孩子的年輕女生，對帶孩子沒有經(jīng)驗。

    季慕衍來到病房后，季子晏的哭聲瞬間變大了，他哭著喊著：“爸爸……爸爸……”

    羅雨欣趕忙起身，迎向季慕衍。

    他怒瞪她一眼，“你是怎么帶孩子的？！”

    說罷，不再看她，奔赴床前。伸手摸了一下兒子的額頭，還有些燙，好在已經(jīng)不是高燒。季慕衍替他兒子擦著眼淚。他想開口哄哄兒子減緩他的痛苦，可張開嘴，卻不知道說什么好。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與小孩子互動。

    但對季子晏來說，只要有爸爸在，就是莫大的撫慰。

    季子晏拉著季慕衍的手指頭，哭著問道：“爸爸……mama在哪兒……為什么我生病了，mama都不來看我……”

    “mama她……”季慕衍的喉嚨堵住了。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孩子這個問題。

    在萬州時，一路煎熬的尾隨，一身刺骨的冷寒，他都挺住了。此時，兒子的哭泣，卻將他死死強(qiáng)撐的心，一下子砸個粉碎。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爸爸……我好想mama……”孩子噙著淚水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季慕衍，抽噎道：“我想見mama……”

    季慕衍俯下身，抱住季子晏，腦袋抵靠在孩子小小的肩膀上。

    他抽著喉嚨，半晌，發(fā)出沙啞的聲音：“我也想你mama……我也很想她……”

    “爸爸……mama為什么不來看我……”季子晏哭著問，“mama不要我們了嗎……”

    兒子的問題，問到了季慕衍內(nèi)心最深處的惶恐。她不要他們了嗎？就連他們共同的兒子也不管了？她為了另一個男人，連血緣親情都要徹底割舍？

    如果是，他和他的兒子，何其可悲。

    季慕衍深吸一口氣，再次坐起身時，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情緒，只是眼眶依然發(fā)紅，聲音依然艱澀。他對兒子微微笑起來，“不會，mama最愛的就是你……mama現(xiàn)在在外地，她這段時間很忙……如果mama知道你生病了會很擔(dān)心，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br>
    “mama在哪個外地？爸爸，我們一起去找mama好不好？”孩子充滿期待的看他。

    季慕衍點下頭，“好，等你好起來了，我就帶你去找mama?！?/br>
    藥效發(fā)揮效用后，季子晏的燒熱好了許多。季慕衍陪伴在他身邊，直到他睡著，方才離開病房。

    他走出醫(yī)院大樓，在通宵營業(yè)的便利店里買了幾瓶勁酒?；氐叫￡痰牟》客猓膊贿M(jìn)去，獨(dú)自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一口接一口的往喉嚨里灌酒。

    查房的護(hù)士瞧見有個人拿著酒瓶子，彎腰埋頭坐在那里，像是喝醉了，馬上走過來說：“先生，這里不能喝酒！”

    季慕衍抬起頭，帥氣逼人的臉龐，驚得護(hù)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眼神有些迷離，站起了身。偉岸的身型，高高佇立，護(hù)士小姐馬上仰起臉來看他。

    季慕衍拿著酒瓶子，往樓梯口走。順著樓梯，一路往下。他走出這棟大樓，坐到路邊的椅子上，繼續(xù)喝酒。

    季子晏的病房里有一張陪護(hù)人員睡的床，羅雨欣就睡在里面。她守在病房里，良久沒見到季慕衍回來，起身去病房外找他。

    當(dāng)她看到季慕衍時，他已經(jīng)醉的仰躺在椅子上。冬日的深夜，冷的她打了幾個寒顫。男人卻仿佛毫無知覺。大衣敞開著，最里層的襯衣領(lǐng)子紐扣被扯開，喉結(jié)一抽一抽的喝著酒。

    羅雨欣心跳加速。她從沒在現(xiàn)實中見過這么性感這么有男人味的男人。

    飽滿的前額，低低的眉骨，深邃的雙眼，高挺的鼻子，整張臉有種刀削斧鑿般的立體感，出眾的五官安置在他麥色肌膚上渾然天成，鑄就出散發(fā)著陽剛之氣的俊美臉龐。高大健碩的軀體，更是男人力量的象征。

    照她以前的審美觀，喜歡的是白皙俊秀的男生。但在看到季慕衍后，她才發(fā)現(xiàn)還有另一種男人，可以帥的很性感，性感的把女人骨子里的*勾引出來。

    “季先生……”羅雨欣走上前，在他身旁蹲下。

    季慕衍微微瞇起眼，看向來人。

    “外面很冷，回小晏病房里睡吧。”她輕聲說。

    季慕衍猛地一顫，抓住了她的手，“……瑤瑤！”

    “瑤瑤……瑤瑤……”他掙扎著坐起身，將羅雨欣一把拉入懷中。

    他就像護(hù)著一個就要被搶走的寶貝，將她死死抱在懷里，“瑤瑤……你原諒我好么……瑤瑤……原諒我……瑤瑤……”

    他沙啞的聲音帶著哽咽，“……我那時候?qū)ψ约赫f，如果老天再給我一次，讓我活下去，我一定要用一輩子來好好愛你……沒想到，最后我卻忘了你……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想你跟我一起面對厄運(yùn)，結(jié)果卻讓你承受了更多……我害你受苦了……你給我一個彌補(bǔ)的機(jī)會好么……你曾經(jīng)那么愛我……再給我一點點愛……這次我只要一點點……”

    羅雨欣愣在季慕衍懷里。原本她還因為被他抱入懷里而竊喜，可他抱著她的軀體冷的她發(fā)顫，他抱著她哭泣，抱著她發(fā)抖……他那么悲傷，悲傷到連她的眼里都滾下淚來。

    她環(huán)住他，輕輕拍上他的后背，柔聲道：“她會原諒你的……她會明白你的苦衷……”

    “瑤瑤……瑤瑤……”他抱緊了懷里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啞聲喚著。

    如果這是一個夢，他多么希望夢永遠(yuǎn)不要醒……

    .

    季子晏出院后，季慕衍又為他請了一個生活阿姨。對于這個兒子，他覺得格外虧欠。

    前幾年以為他是秦蕓蕓的生的，對他一直不冷不熱，只是盡一個父親的義務(wù)，從沒關(guān)心過他的成長?，F(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是他與心愛女人的愛情結(jié)晶，卻又無法讓他享受真正的母愛，無法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為了避免季子晏心里難受，季慕衍特地跟他幼兒園的老師打招呼，近期不要召開家長會。

    每當(dāng)季子晏問他，什么時候帶他去看mama時，他都說爸爸最近有點忙，再過段時間。這一拖，又是半個月。

    季慕衍知道宋青瑤在萬州的住址后，安排了幾個保鏢，住在他們附近。路司譯過去的黑歷史，令他始終無法放心。即使他們現(xiàn)在看起來很幸福，他也擔(dān)心。他雇傭的私家偵探，繼續(xù)了解他們的一切。除了在家里，他們出門干了什么，參加了什么活動，他都會即時得知。

    季慕衍會在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細(xì)細(xì)閱覽一遍那些匯報資料。然后揣著已經(jīng)痛到麻痹的心，以一股拼命忘我的精神，投入到工作中。

    圣誕節(jié)前夜，c市的大街上張燈結(jié)彩，道路兩旁的樹木掛滿花燈。整個城市沉浸在一種節(jié)日的氛圍中。

    這天季慕衍給公司里的員工放了半天假。離開公司后，他獨(dú)自開車游蕩在大街上。一對夫妻由車窗外走過，男人懷著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季慕衍想到了他的兒子。

    至少，他還有兒子。

    他給羅雨欣打電話，得知季子晏被他爺爺奶奶接走了。掛斷電話，他又一次陷入了不知所措中。

    不知不覺間，車子已經(jīng)開在了去往萬州的高速路上。

    季慕衍打電話給偵探社，得知他們訂了今晚七點《私人定制》的電影票。

    影院，大影廳里，路司譯和宋青瑤坐在第九排。季慕衍坐在第十排。他提前讓人訂好了票，在開場之后才進(jìn)來。

    他坐在宋青瑤身后往右三個的位置。熒幕的光點落下，他在忽明忽暗間，看著她漂亮的側(cè)臉、彎起的唇角。

    宋青瑤與路司譯位置中央放著一大桶爆米花，宋青瑤的另一邊放著一瓶果粒橙。路司譯把爆米花送到她嘴邊，她咬了幾個后，拿起飲料喝。

    這是一部冷幽默電影，影院時不時有笑聲響起，宋青瑤也會跟著笑起來。左后都在笑時，只有季慕衍，漂亮的唇角始終抿著，深邃的雙眼定定的看著前排的女人。

    當(dāng)電影最后煽情的片尾曲響起，季慕衍起身，提前離開了影廳。

    圣誕節(jié)的前夜，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宋青瑤與路司譯信步走在街邊。

    宋青瑤看到路邊有個買蘋果的小攤，說：“今晚是平安夜，我要吃個平安果?！?/br>
    買了蘋果后，宋青瑤當(dāng)即就用礦泉水洗了。剛咬了一口，路司譯馬上湊過來，“我也要吃?！?/br>
    “要吃你再買一個?！?/br>
    “我就要吃你這個?！甭匪咀g抓住宋青瑤的手，恬不知恥的低頭咬了一大口。

    “小路同志，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很得瑟啊。”

    “是么？那我收斂收斂，不能恃寵而驕。”路司譯邊說邊拿過了宋青瑤手里的蘋果，“老婆大人，我?guī)湍隳弥?，你咬就行。省的手臟了，你等會兒還得洗手，多冷啊。”

    “言之有理。準(zhǔn)了?！?/br>
    路司譯一只手?jǐn)堉吻喱幍募绨颍恢皇帜弥O果喂她吃。兩人依偎著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漫步在萬紫千紅的花燈綠樹下。

    路司譯由兜里拿著手機(jī)，開啟拍攝模式，趁著宋青瑤伸長脖子咬蘋果時，卡擦一張。

    “拍丑了就自覺刪除啊?！?/br>
    “老婆怎么都美?！甭匪咀g瞧著那定格的畫面，唇角彎起弧度，眼底匯聚的光華比夜空星芒更為明亮。

    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里，脫離了以前一切熟知的人事物，沒有光環(huán)籠罩，沒有任何特權(quán)，他卻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來來往往的人，賣力吆喝做生意的，親密依偎的情侶，老少合家歡，一張張臉孔看著都那么順眼。綿延閃爍的彩燈，led大屏幕上的廣告，一部水準(zhǔn)以下的電影，都變成有趣的熱鬧。甚至街邊的燒烤攤，那些嘈雜的喧囂，迎面撲來的冷空氣，都能令人心情愉悅。

    總之，這一切，萬事萬物，都好極了！

    然而。

    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個經(jīng)緯度，另一個人眼里的世界，卻是灰暗色調(diào)。

    季慕衍一直跟在他們身后。由于大街上的人熙來攘往，即使跟著近，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季慕衍看著宋青瑤買蘋果，他也在路邊買了一個蘋果?？墒掷锬弥O果，他卻吃不下去。他腦海里的畫面，回到了多年前的一個圣誕節(jié)。

    那一年的圣誕節(jié)，大雪紛飛，當(dāng)時他們還沒確定男女朋友的關(guān)系。傍晚時，他剛談完一個合同，走出公司，就看到她跺著腳站在樓下。

    原本晚上有應(yīng)酬，他讓助手把那些客戶先送走。他走到她跟前，皺著眉頭問：“你怎么在這兒？”

    她穿著一條白色修身連身裙，高跟鞋，外面套了件粉色的兔毛皮草。站在風(fēng)雪中，看著格外楚楚可憐。

    他瞧見她腿上的襪子，還是透rou的，沉著臉道：“什么毛??？這么冷的天穿絲襪？”

    宋青瑤馬上嘿嘿一笑，“不是啦，這不是絲襪，這是假透rou，其實有厚度的，故意做出rou色！”說著她還把襪子扯了一下，證明厚度。她想拉住他的手來親自證明，又被他高冷的氣場嚇回去了。

    “那你在這里干什么？”

    她由身上背的挎包里拿出一個用彩紙包起來的蘋果，遞給他，“今晚是平安夜，送你蘋果！”

    她沖他眨眼一笑，“這個蘋果很大很紅很標(biāo)致吧？就跟我一樣標(biāo)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