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攥拳，捶了幾下床，表情惡狠狠的，猩紅的眼底有淚水被震落……

    他一定是瘋了，才帶她來北京！他恨不得路司譯死一千一萬次！他憑什么搶走她的女人！

    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她的感情——他把本該屬于他的一切都搶走了?。?/br>
    季慕衍滑跪在床前，雙拳撐在地面上，眼里的凜冽恨意與痛苦不甘瘋狂交錯。

    過了許久，他終于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將宋青瑤抱入浴室的浴缸里，把頭發(fā)揪起來塞入浴帽，又找出卸妝紙，為她把臉上殘余的底妝除去。那時候她懷孕，總跟他撒嬌耍賴，什么都使喚他干，來了個徹底的小媳婦大翻身。他則由大老爺被使喚成了妻奴。

    雖然兩人分開了五年，但曾經(jīng)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用刀子刻進了骨頭里，他為她處理這些，熟練又自然。

    洗完后，季慕衍為宋青瑤裹上浴袍，抱入房中央的大床上，為她蓋好被子。

    季慕衍目光不再流連，站起身，轉(zhuǎn)身往外走。走到房門口，手掌扶上門把手，拉開門。他定定的看著眼前的虛空幾秒鐘，又關(guān)上門，折回房中。

    他拉開一半的落地窗簾，在窗前席地而坐，點燃一支煙。一邊抽煙一邊看著窗外繁華的帝都夜景。

    夜色沉靜，房內(nèi)女人睡得很香。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接連抽了一包煙后，季慕衍站起身，緩緩走到床邊，看著熟睡的女人。

    他凝視著她，漸漸的，復(fù)雜又晦暗的眼神，沉淀了下來，被洗滌成了溫柔繾綣。他上了床，側(cè)躺在她身旁，與她臉對著臉，共枕一個枕頭。他輕輕抓住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

    房內(nèi)的燈光被關(guān)掉，只有月光滲入。

    季慕衍看著宋青瑤熟睡的臉孔，輕輕摩挲著掌心里的手。

    許久，他嘆出一口氣，似無奈，似妥協(xié)，又似認命。

    他往她靠近了些，伸出胳膊，將她摟在懷里。他的手掌在她發(fā)間穿梭，自言自語的呢喃著，“你都是其他男人的女人了……我怎么還是想不開放不下……這輩子難道就得耗在你身上么……”

    次日，季慕衍醒來時，宋青瑤還在睡著。她一次喝的太多，醉狠了點。季慕衍也沒叫醒她，整理整理自己出門了。

    宋青瑤醒來時已經(jīng)是傍晚。季慕衍回來后，敲開她的房門，原本打算帶她去樓下餐廳用餐，見她一副大夢初醒的懵懂模樣，便叫了服務(wù)員送餐上來。

    兩人坐在套房里的餐廳。桌上是各色美食，以清淡的口味和面食為主打。季慕衍坐在宋青瑤對面，給她倒了一杯鮮牛奶。

    兩人安靜的吃完晚餐后，季慕衍說：“瑤瑤，我?guī)闳ワ埦?，只是為了增進彼此的信任，不是讓你跟人玩命喝酒。你要知道，到路家這種層面，就是一場博弈，它不是活動活動，買通幾個人就能擺平的事。更不是憑我們倆的一腔熱血能解決。我們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能對事情起正面推動作用?！?/br>
    宋青瑤抿抿唇，“所以我們只能坐以待斃么？”

    “我在全力幫助路黨周旋，無論是用關(guān)系還是用錢，也在盡力打通一些關(guān)系橋梁。但我們能做的很有限?！奔灸窖茴D了頓，又將他今天掌握的情況分析下。宋青瑤聽得很認真，沒有打斷他。

    他說：“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在于路口口，他打算怎么辦，是死磕還是倒戈，路司譯的未來更在他父親一念之間。依我看，即使路倒臺了，他想保他兒子還是沒問題。他們家畢竟立下過汗馬功勞，如果對后代趕盡殺絕，會讓其他元老都心灰意冷。他們也不會同意開這個先河?，F(xiàn)在之所以調(diào)查到路司譯頭上，只是為了震懾路口口。到目前為止，路的事情還沒有公開的風(fēng)聲，一切都處于可控可收的局面里?！?/br>
    “所以，司譯不會有性命危險？”

    季慕衍眼淚閃過幾絲晦色，淡淡道：“是。你最擔(dān)心的那個人，不會出事。如果路被判了，給你們的安排應(yīng)該是海外定居。”

    宋青瑤總算是緩下了半口氣。無論如何，不是像她夢里那樣，最糟糕的局面就好。

    接下來幾天，季慕衍依然忙碌奔走，宋青瑤知道自己不能干什么，也不給季慕衍添亂。白天時，她會去學(xué)校里走走，在圖書管里呆著，平靜自己躁動不安的心?？墒?，每當(dāng)走在校園里，她的腦海里總是不可抑止的想起那時瘋狂的愛情。

    如今，那個人還在身邊。但已經(jīng)只是一個朋友，他們一起在北京，是為了救助她現(xiàn)在的丈夫。

    如果是五年前，她絕不相信，會有這么一天。

    命運就是這么愛開玩笑。

    .

    一周后，季慕衍對宋青瑤說：“路司譯母親精神紊亂，被送往美國洛杉磯就醫(yī)，路司譯陪同母親前往?！?/br>
    “你是說他們?nèi)ッ绹耍俊?/br>
    “是?！奔灸窖芸粗吻喱?，“路司譯現(xiàn)在應(yīng)該恢復(fù)了自由。他聯(lián)系你了嗎？”

    “……沒有?！?/br>
    “那你打算怎么辦？”

    宋青瑤安靜了片刻后說：“你能打聽到他的具體地址嗎？我想去美國找他?！?/br>
    “我不建議你去找他。”季慕衍皺著眉頭道，“這段時間你也見了些人，他一定知道你在北京，但他并沒見你，直接飛去了國外。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上趕著。”

    “他不想聯(lián)系我，我理解。畢竟他們家現(xiàn)在的處境很不好。但我不能因此放棄他。他這時候最需要有人陪伴在他身邊?！?/br>
    季慕衍沉默。

    宋青瑤又說：“你只需要告訴我，他在哪里就好?！?/br>
    季慕衍眼里隱帶火星，沉聲開口：“宋青瑤，你有必要這樣么？愛一個男人也用不著犯賤吧？你為他千里迢迢趕來北京，他避而不見，連一個電話都沒有！你還要一路追去國外？你是腦子壞了嗎？”

    “我很想見他一面，確定他一切都很好?！?/br>
    季慕衍情緒爆發(fā)，厲聲道：“你tm就是有?。≌瘴艺f，路司譯那混賬就算蹲號子也是罪有應(yīng)得！他早幾年在京城就是一流氓惡霸！誰招惹他算是倒了八輩子霉！我告訴你，你現(xiàn)在去他以前混的夜場問問，他路大爺?shù)拿^還如雷貫耳！這種仗勢欺人的禍害，就不該有好下場！”

    宋青瑤面無表情，眼神冰冷，“我很感謝你這次帶我上北京，而且為路家做了這么多。但這不代表你可以詛咒我丈夫?！?/br>
    “他算個什么東西，我特么都不屑詛咒他！宋青瑤，我真是沒想到，你的眼光越來越差了！一個把自己玩殘的廢人、心理變態(tài)，你tm也愛的難舍難分！你腦子是進了多少水！”

    宋青瑤沒有與他爭辯，而是轉(zhuǎn)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季慕衍站在原地，滿腔怒火無處發(fā)泄，狠狠砸了一下墻壁。

    片刻后，宋青瑤將旅行箱里的東西都裝好，拎起來，看著季慕衍道：“感謝你這段時間以來對我的照顧，接下來我的一切就不勞你cao心了。你花出去的錢，以后給我報個數(shù)字，就算目前我沒有能力償還，將來也會還?！?/br>
    說完，她轉(zhuǎn)過身，走到門邊，開門。由始至終，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季慕衍看著她冷清決絕的背影，心冷成冰。在她推門而去前，他咬牙道：“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再也不會管你?！?/br>
    她毫不遲疑的邁出步，離去。

    大門被反手關(guān)上，隨著一聲響，闔上的精雕木門隔開了兩個世界。

    季慕衍走在書桌前，為自己點燃一支煙，用力的抽著。他接連抽了三根煙，猛地把打火機砸下，啞聲道：“……我tm就是個神經(jīng)病！我才是真犯賤！”

    一個小時后。

    季慕衍的情緒沒有之前那么躁怒。

    兩個小時后。

    季慕衍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他開始擔(dān)心她人在哪里，她這次出來有沒有帶現(xiàn)金和卡。她在路上會不會遇到壞人……

    四個小時后。

    季慕衍整整抽了幾包煙，還是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越想越多，如果她心情不好去酒吧怎么辦？如果她被流氓調(diào)戲怎么辦？如果她遇到搶劫的怎么辦？如果她隨便定了一個去洛杉磯的機票，打算挨個醫(yī)院找人怎么辦？美國那邊治安更亂，她又這么招人垂涎，遇到麻煩怎么辦？

    季慕衍怎么想都是不放心。一千一萬個不放心。

    最終，他給宋青瑤打去電話，通了，但沒人接。他再打去一個，直接被掛斷。

    他給她發(fā)信息：“我知道路司譯在哪兒，我陪你一起去洛杉磯找他。你現(xiàn)在回來，好好休息一晚上，不要亂折騰?！?/br>
    很快，他收到回應(yīng)：“你只要告訴我他在哪兒，我自己去，其他的不勞你費心?！?/br>
    季慕衍氣的恨不得砸了手機！

    他用力攥著手機，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克制著洶涌的情緒。

    片刻后，他拿著手機，再次輸入：“你帶護照了么？你辦簽證了么？你名下有多少個人資產(chǎn)，你什么工作，你有穩(wěn)定的事業(yè)和婚姻么？我可告訴你，沒錢沒小孩的離異女人，被拒簽的概率為百分之百！”

    半晌，手機沒有收到回信。

    他嘆了一口氣，又發(fā)了一條：“聽話，回來好好睡覺。這些事情我會幫你處理。最遲明后兩天就能出發(fā)。”

    片刻后，有了回應(yīng)：“我已經(jīng)在其他酒店住下，這幾天我會自己安排。你確定了去美國的行程再聯(lián)系我吧。”

    季慕衍看著屏幕，咬牙切齒。你行，你真行，宋青瑤！

    “那你至少得告訴我你住哪兒?！?/br>
    “如家?！?/br>
    季慕衍沒再回短信，他直接出了房間，下到酒店外，攔了一輛車。他以這座酒店為中心，由近及遠的前往每一家如家尋找。幸好并沒有找太久，到第二家時，確定了宋青瑤有入住。

    敲門聲響起。宋青瑤打開門，就見季慕衍高大的身軀佇立在門外。

    她有瞬間忡怔。

    季慕衍雙手抄兜，倚靠在門框上，看著她，“ok，大小姐，我向你道歉。我情緒不佳，說了你老公壞話，是我傻逼、幼稚。這事兒咱就這么過去了，成不？我?guī)湍悴皇且驗閯e的，你是我孩子他媽，這是為了小晏好。我把他媽帶出來，沒好好帶回去，他跟我沒完?！?/br>
    他已經(jīng)沒有了絲毫怒色，只有無奈。

    宋青瑤低下頭，斂去眼底的神色，淡淡道：“我沒有計較。可能你這幾天在外面奔波，確實太累了，所以我就不在你身邊打擾你了?！?/br>
    “一個酒店兩間房，你打擾不到我。你要不想住我隔壁，行，我把你安排到頂樓的總統(tǒng)套房。總之你不能住在這里，我不想讓小晏覺得我虐他媽?！?/br>
    “季總，我沒那么矜貴。我住這里，只是因為我現(xiàn)在確實需要省吃儉用?！?/br>
    “那是你自己的事。但你跟我一起出門，我就要確保你的一切吃喝用度。我也不缺這點錢，你別必要跟我拗。“

    宋青瑤沉默。

    季慕衍直接推開她，走入房中，在沙發(fā)椅上坐下，“你不走，我就只有呆這兒了?！?/br>
    終究還是宋青瑤妥協(xié)了。兩人在一個面積不大的空間里面對面干瞪眼，實在尷尬。不如回到那個五星級酒店，各自呆在房間。

    季慕衍把宋青瑤帶回來，給她開了個總統(tǒng)套房。宋青瑤說，“沒必要?！奔灸窖苷f：“有必要。離我遠點，你心里舒坦?！彼吻喱帲骸啊?/br>
    三天后，季慕衍安排好一切。他與宋青瑤坐在頭等艙里，飛往美國洛杉磯。晚八點出發(fā)，飛行時間十多個小時。兩人會在飛機上睡一覺。

    兩人的位置挨在一起，到了深夜，他們并排躺下睡覺。雖然中間有隔斷，但仍如躺在一張大床上。季慕衍在聽到身旁的人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后，側(cè)過身，面向她，手臂伸到她那邊去，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

    前路他已經(jīng)無法預(yù)測。像這樣近在眼前的日子，或許所剩無幾了……季慕衍扯了扯唇角，笑容蒼涼。

    下飛機后，當(dāng)?shù)貢r間是傍晚時分，兩人在訂好的酒店下榻，又一起吃了頓飯。吃飯時，季慕衍說：“今晚先倒時差。明天帶你去找人?！?/br>
    “好?！奔热灰呀?jīng)到了這里，她也不急了。

    送她回酒店房間時，季慕衍站在門口，停頓了下，緩緩道：“如果他要在海外定居，你會同意么？”

    宋青瑤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你忍心拋下小晏嗎？他現(xiàn)在那么依賴你?！?/br>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彼吻喱幦鐚嵉?。這幾天，她一直想的是她要見到路司譯，確定他好好的。至于在那之后該怎么辦，復(fù)雜的不確定因素太多，她根本沒法去想。

    “如果這次就要做個抉擇呢？”

    “我不想用如果來折磨自己。”宋青瑤輕嘆，“走一步看一步吧?！?/br>
    “如果到了那一步……你就……”季慕衍抽了抽喉嚨，想要說的話卻怎么都說不下去。他轉(zhuǎn)過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