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陛下若一心一意待沈清漪,事情如何會變成這樣呢?” “她是個有賊心但沒賊膽的人。陛下寵愛臣妾,沈清漪在乎陛下,是以不喜臣妾,可要說出手謀害臣妾,她還沒有那個手段。只是,有時候,臣妾也認為,陛下同沈清漪是極為相配的?!?/br> “至少,在毫不猶豫犧牲臣妾為你們的感情鋪路之時,你們再默契不過。” “對不對?” “臣妾過去對陛下是有恨的,可如今,沈清漪被陛下親手逼死,陛下也已變成這般模樣,那些恨意也所剩無幾。今日的臣妾,且盼著往后的新生活。陛下便安心去罷,臣妾總還得活個幾十年才好下去的?!?/br> “畢竟臣妾才二十歲。” “尋個如意郎君,如膠似漆,再生得幾個孩子,應當也不難?” 宋棠笑瞇瞇:“陛下放心,臣妾定會把自己照顧好?!?/br> “說起來,臣妾覺得寧王殿下亦很不錯,要不然,尋個機會,試一試?” 后頭這些往后過得什么生活的話,是宋棠故意刺激裴昭的。 尤其是最后一句。 她同裴璟哪兒有交集? 裴昭一死,她變成先帝妃嬪,和裴璟又能有什么牽扯? 可是被她的話刺激到的裴昭如何想得那么多?他掙扎著將宋棠推開,因怒意橫生而胸膛起伏不停,指著宋棠,便要罵她。然而一張嘴,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宋棠本想退開兩步,免得那血濺在自己身上,又忍下了。 在裴昭面前的戲是演完了,在郭太后和寧王面前的,尚未結束。 那口血便濺在了宋棠的裙擺上。 眼見裴昭再次吐血昏迷,她輕吁一口氣,定住心神,方醞釀情緒,撲在裴昭身上,一面推他一面泣聲痛呼:“陛下,陛下!”將外面的郭太后、寧王招進來了。 其后,宋棠只顧著失聲痛哭,什么話都不說。 郭太后喊來御醫(yī),養(yǎng)心殿內因裴昭的吐血昏迷再一次陷入忙亂之中。 · 裴昭此后再不曾有過清醒的時候。 他剩下一口氣,被御醫(yī)們想盡辦法吊著,撐得兩日已是極限。 四月初四,恰逢清明。 大夏,永安帝裴昭—— 駕崩了。 裴昭一死,宋棠一身素縞領著后宮的一眾妃嬪們天天在靈堂里哭靈。 朝堂上下在裴昭的頭七過后,則齊齊籌謀起新帝登基事宜。 在彌留之際,裴昭留下一道旨意,將皇位傳與寧王裴璟,而朝臣以“國不可一日無君”之言,催促著裴璟登基。被傳位的裴璟,卻不知為何,遲遲不點頭。 宋棠對這些朝堂上的事沒有太過關心。 又因需要為裴昭守靈,一時半會,也了解得不大清楚。 直到一道懿旨傳到妃嬪們耳中。 郭太后下旨說,她們這一幫裴昭后宮的妃嬪,待裴昭落葬以后,悉數(shù)歸家,日后亦可自行改嫁。 這是大夏朝從未有過的事。 先帝妃嬪,自行改嫁……太監(jiān)宣讀完旨意,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宋棠以淑貴妃的身份,代妃嬪們接下這一道懿旨。 她看著手中沉甸甸的旨意,暗忖間恍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說不驚訝是假的。 只若如此,一些過去想不通的事,她便都漸漸想通了。 第70章 大結局(下) 她的這一輩子,明明才剛…… 郭太后懿旨下來的當天傍晚, 又下起雨。 宋棠從靈堂出來,沒有讓人跟著,撐著一把傘獨自往德政殿去。 這些日子, 據(jù)說裴璟都是在德政殿的偏殿起居,面見大臣。 她想尋人自是來德政殿碰一碰運氣。 遠遠望見德政殿的偏殿燈火通明,便知人是在的。 宋棠腳下步子不停,走得過去。 行至廊下,偏殿外卻只有一個宮人守著。 對方如往常那般與她恭敬行禮道:“見過娘娘?!?/br> 熟悉的聲音, 細看也是熟悉的面容。 宋棠靜靜瞧著他, 喊他名字:“梁行。”對方越發(fā)躬身垂首, 不再贅言。 這時,偏殿大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裴璟同樣一身素縞,站在偏殿內,看一看宋棠, 沒有說話又轉身往里去。宋棠將手中的傘遞給梁行, 提裙跟上裴璟腳步。 大門在宋棠的身后被合上。 偏殿內無其他人, 裴璟折回殿內后, 走到窗下一張羅漢床坐下。 洞開的窗戶, 有雨絲不停撲進來。 當宋棠在裴璟對面坐下時,他沉默中起身將窗戶關上了。 宋棠看著對面的這個人,想得幾息時間, 最終開口道:“多謝寧王殿下。” 裴璟正執(zhí)壺為宋棠倒一杯熱茶,聽言手一顫, 茶水倒在茶杯外。 “不必謝我?!?/br> 他穩(wěn)住情緒繼續(xù)將那杯熱茶斟滿,擱在宋棠面前,低聲道。 宋棠沒有去碰那杯茶。 她的視線也依舊落在裴璟身上。 “沒有寧王殿下, 想來也不會有太后娘娘的這一道懿旨?!?/br> “自然是該多謝寧王殿下的?!?/br> 裴璟不語。 宋棠等得片刻,不見他有開口的意思,便欲起身離開,與他道:“若寧王殿下沒有什么想說的,我便先回去了?!?/br> 裴璟終于問:“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宋棠意味深長看一眼裴璟,沉吟中回答:“去年冬天,虎苑偶遇。” 其實也不是。 只那一日的偶遇,事后她回想起來一些事,心下難免覺得古怪。 她去虎苑的次數(shù)算不得多。 但其中大半都與裴璟這一位寧王殿下偶遇過。 之前的數(shù)次,對方是以小白虎之由出現(xiàn)在虎苑的,唯獨那一次他藏在樹上。 而且,裴璟當時說,有些心事,想找個清靜之處待著。 這話突兀而奇怪。 但她回想起裴璟也曾說過,這兩只小白虎養(yǎng)在宮里、養(yǎng)在王府,并無區(qū)別。 彼時,她開始思考虎苑這個地方,為何對于裴璟而言,是一個能讓人覺得清凈之處。她思考這個地方的特別,記起的是那一對中秋被她擱在宋家的兔兒爺。 那對兔兒爺都是白虎坐騎。 她回家省親,于長街和裴璟一個照面,裴璟將兔兒爺轉贈于她。 這是兩個小玩意不假。 不值錢,也談不上多么稀奇,卻正因如此才容易叫人收下。 往前的端午節(jié),宋棠至今記得那日在一堆賀禮中間,冒出來一只裝著長命縷的香囊,而那香囊因來歷不明被她直接燒毀了。那也是一樣應和節(jié)日的小玩意。 同樣不值錢,同樣不稀奇。 這倒也無法說明東西與裴璟有什么關系。 但妃嬪之中無人對那只香囊被燒毀做出反應,也無人在她面前提起過任何與之相關的話題。排除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一種可能,再叫人覺得不真切,也可以是真相,至少應該被考慮。 當她對裴璟生出一份隱秘的懷疑以后,她重新回頭去看春獵發(fā)生的事情。 那場與她記憶有出入的刺殺,以及這場有所不同的刺殺導致的那個結果:裴昭從此無法隨意的臨幸妃嬪。 她幾次懷疑到裴璟身上,都自己否定了。 因為想著,如果是裴璟所為、如果為奪取皇位,不必如此。 當懷疑裴璟別有心思,她堪堪反應過來,假如她把裴璟的目的猜錯了呢? 可不為皇位,又能是為著什么? 始終想不通這一點,那樣一種猜測便停留在猜測。 既是猜測,全無可靠證據(jù),自做不得真。 她同樣沒有想過要去深究。 不深究,是因為她沒有從裴璟身上發(fā)現(xiàn)對方有妄圖對她不利的想法。 這便足夠了。 別的,從前的她沒有太多興趣。 縱使真相是裴璟愛她入骨,于她來說,也是一件知道不如不知的事。她是裴昭后宮的妃嬪,他是寧王殿下,和這個人有所牽扯、將自己置身危險之中不是她會做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