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飯和蛋都進(jìn)了鍋,伴著撲鼻香味,涌出漂亮的淡金色,火候掌握的很好。 姜亦看著別處,手抵著下巴,像發(fā)呆,又似乎在思考。 半晌轉(zhuǎn)回視線,掃過葛戈肩膀上的粉色毛巾,被毛巾壓嚴(yán)實的頭發(fā)。 相比往日的清爽形象,今天的葛戈多了份遮掩和躲藏。 “好了?!备鸶觋P(guān)火,抬手從上方柜子里拿碗。 姜亦突然伸手抽了她的毛巾,沒了阻力,頭發(fā)瞬間滑了下去,沒干透,僵硬,彎曲。 臉上的粉色頓時昭然若揭。 “怎么回事?” 葛戈抿著嘴,將碗放到一邊,起鍋。 她用沉默表示著自己的抗拒,倔強,反襯的更脆弱。 “這誰打的?” 葛戈將一碗冒著熱氣的蛋炒飯放他面前,“不是餓了嗎?趕緊吃飯?!?/br> “你那老板打的?”姜亦的目光依舊鎖在那刺目的痕跡上,“還是又是你那后媽?她找過去了?” 葛戈扭身要走。 姜亦提高音量,“葛戈!” “我爸?!彼f:“是他打的,他想要錢,我沒給?!?/br> 聲音不大,很平靜,好像只陳述一件與她完全無關(guān)的事情。 “吃飯了?!彼f。 這之后的深夜,葛戈只要一出店門便能看見徘徊在路邊等待她的少年,熱鬧臟亂的背景里,他像一縷清風(fēng),又像一束白光。 中間又偶遇過葛風(fēng)潮幾次,他只遠(yuǎn)遠(yuǎn)看著,沒再過來,再之后他們搬了家,至此葛戈和那些人算徹底失去聯(lián)系。 惆悵難過解脫各種滋味堵在胸口,她沒去詢問,也覺得沒必要,最后也就這么慢慢熬著。 某天早上起來,走出室外,呼吸時有了白色的薄薄水汽。 又幾天,降了霜,居然就這么迎來了冬天。 時間真快。 打工的地方還是照樣忙,葛戈忍著刺骨的冰水麻木的洗碗。 手上不意外的生了凍瘡,略硬,微癢,紅紅的小小一塊,好像蚊子叮的小包。 沒多久從這一小塊慢慢分裂,整只手都變得紅腫,手指粗了一半。 姜亦發(fā)現(xiàn)了,看著那雙慘不忍睹的包子手。 “你這還像個女人嗎?” 葛戈說:“每年都這樣習(xí)慣了?!?/br> 今天起的早,上了公交車還有座位,他們坐在最后,地理位置最高,車窗拉開了些,冷風(fēng)吹進(jìn)來撲在臉上,濁氣吹散了些,沁涼舒爽。 葛戈舒服的瞇眼,耳邊是姜亦清朗的嗓音,“這么丑你居然還能習(xí)慣?我是不是又該高看你了?” “天生的,沒辦法?!?/br> “那你就自己多注意些保暖啊?!?/br> “再保暖都會這樣的?!?/br> 窗外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還有年輕mama帶著孩子去上學(xué),騎個小電瓶車,小娃娃裹嚴(yán)實了坐在車后,雙手拽著大人的衣服。 姜亦也看見了,他說:“你以前被接送過嗎?” “一兩次吧,很小很小的時候?!?/br> 那會趙美艷還在,不富裕的家還未分崩離析,葛風(fēng)潮雖然脾氣大,偶爾卻也會抱抱她,很久以前的事了,都快忘了。 “噢,挺好?!彼f:“至少比我好點?!?/br> 葛戈轉(zhuǎn)頭看他,姜亦神色淡淡?!耙婚_始什么都不懂就自己去上學(xué)?” “有司機?!彼f。 有錢人家的少爺??! 過了會他輕聲嘀咕:“沒同情心?!?/br> “嗯?” 姜亦低著頭,正一下一下扯著前面座椅上露出來的絨線,漫不經(jīng)心的平常樣。 葛戈都快懷疑自己幻聽了,“你是說我?” “......” 他撇過頭,留黑乎乎的后腦勺對著葛戈,柔軟的黑色被窗外漏進(jìn)來的風(fēng)吹的揚起。 葛戈輕輕挑起眉,稍作思索后抿了抿嘴,從胸前的書包里掏出一個塑料袋包著的白煮雞蛋,拿在手上還有些溫?zé)帷?/br> 她抬手,戳了戳他的后腦勺。 姜亦嫌棄的晃了下頭,沒搭理她。 葛戈又戳了戳。 姜亦猛地轉(zhuǎn)過來,蹙著眉,一臉兇相,“干嘛?” 葛戈笑瞇瞇的捧著雞蛋,“這個你拿著,早餐吃太少了,等會餓了可以吃?!?/br> 紅腫的手襯著白色雞蛋,形成鮮明對比。 把雞蛋塞進(jìn)他手里,葛戈說:“今天就當(dāng)是我送你去學(xué)校?!?/br> “呵!”姜亦撇嘴,“你倒是挺會來事?!?/br> “有用就行?!?/br> “......”姜亦拋了拋雞蛋,突然心情就好起來,“等會一人一半?!?/br> “嗯,行?!?/br> “晚上回去給你買個藥膏擦手?!?/br> “好?!?/br> “那家快餐店今天開始就別去了,反正也賺不了幾個錢?!?/br> 葛戈沒說話。 姜亦盯著她,“聽見沒有?” “不行?!备鸶険u頭,“這件事不能答應(yīng)?!?/br> “不就是錢嗎?我給你??!” 葛戈態(tài)度異常堅決,“不行?!?/br> 輕松感好像轉(zhuǎn)瞬即逝,車子走走停停繼續(xù)往前走。 乘客有一半是學(xué)生,看書聽音樂發(fā)呆各種姿態(tài)。 他們望著兩個方向,無聲表達(dá)著自己的堅持。 ☆、第十四回 葛戈沒想過會遭遇這樣的局面。 平常的夜晚,寒冬并沒有驅(qū)逐多少喧囂。 她站在狹小的后廚,原本的位置被姜亦所取代,長手長腳的縮在小木凳上,埋頭洗著那堆油漬的臟碗。 修長的五指浸在冷水里,連塑膠手套都沒套上。 眼前的人何時干過這樣的活,葛戈輕輕蹙眉。“姜亦,回去吧,別洗了。” “......” “就張嬸在家,杜mama有個事怎么辦?你趕緊回去。” 他依舊沉默著,自早上到現(xiàn)在姜亦就沒搭理過她,固執(zhí)的讓葛戈有些哭笑不得。 俯身去拽他,姜亦胳膊一拐避過了。 蹲他面前一起洗,還沒碰到碗就被他拍掉。 葛戈看了眼手腕上沾到的泡沫,眼底略復(fù)雜,想了想,沉聲道:“這樣有意思?我又不會感激你什么?” 碗疊上去,發(fā)出一聲脆響。 他頓了頓,又立馬起身將污水去倒掉,晃出來的臟水落到了干凈的白色球鞋上。 安靜的讓人難受,葛戈起身去了前面。 陳彤見了,抱著盤子立馬走上來,朝后看了眼,問:“喂,姜亦這是干嘛?” “他不想讓我在這工作?!?/br> “所以這是在跟你對著干?” “嗯?!?/br> “呦!”陳彤笑道:“自傷啊這是,活他干,錢你拿,這么好。” 葛戈沒什么反應(yīng),轉(zhuǎn)身去了柜臺。 陳彤跟上去,把端菜盤放到一邊,“那你怎么打算???” “隨他吧!”葛戈說。 回去的時候姜亦的手凍得已經(jīng)沒法看了。 葛戈身上帶著拳頭大的暖手寶,給他,沒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