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戈看著自己攪在一塊的手指，“真是遺憾?！?/br>
    “醒了，對姜亦有好處?！?/br>
    這話不說還好，說出來簡直就是笑話。

    葛戈都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態(tài)度來面對她，但還是問了，“你為什么要撒謊？”

    “我沒有?！标愅p手輕輕搭著膝蓋，側(cè)頭看著別處，“我只告訴他們你有和席總一起出去過，我說的是實話?！?/br>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被迫的嗎？”

    “你沒跟我說過細(xì)節(jié)?！?/br>
    陳彤轉(zhuǎn)過頭來，神色清淡，“而且你總歸是去了。”

    臺階上落了只麻雀，左右四顧，一下一下蹦跳著，很快又飛來一只，互相鳴叫了幾聲，拍著翅膀一起飛走。

    葛戈艱難的吞咽了下口水，抬手握住陳彤的肩膀，緩慢用力指尖泛白，捏了捏，她點頭，目光有些飄，聲音微顫著說：“好樣的?！?/br>
    真是好樣的。

    她站起身，開始朝外走，走入人流，穿過大街，再沒回頭看一眼。

    可能是季節(jié)的問題，哪怕穿多了衣服，也是冷的厲害。

    葛戈抱著雙臂，踩著梧桐葉走遠(yuǎn)。

    今天是周末，經(jīng)過書店，門口進(jìn)進(jìn)出出的學(xué)生。

    兩個扎鞭子的小女孩從里面出來，手里撈著新買的本子。

    聊到什么，一起咧開嘴笑的格外開心的樣子。

    葛戈默默的看著，記憶不斷往后退，退到很多年前。

    某條大馬路，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雨天撐著同把傘，腳踩水洼，其中有一個說：“葛戈，我爸今天要帶我去買零食，明天給你點?！?/br>
    ☆、第42章

    臨近考試周，葛戈整日泡在圖書館內(nèi)，沒日沒夜復(fù)習(xí)著，這股勁頭強大的仿佛不復(fù)習(xí)能死過去一樣。

    陳聰也不得已舍棄了她的電腦，此刻坐在對面。

    她轉(zhuǎn)著筆，已經(jīng)盯著葛戈看了好一會。

    蠟黃的臉，干裂的嘴唇，眉間輕皺，目光投射在書本上，神情專注到偏執(zhí)。

    “葛戈？”她喚了聲。

    葛戈抬眼看她。

    “你累嗎？”

    “還好?！甭曇粲行﹩。f完又低下頭去。

    室內(nèi)光線明亮，開著暖氣。

    輿論的傳播速度是強大的，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就能遍布到各個角落。

    她們大概知道姜亦出了事，拿刀捅人，被關(guān)了。

    但是個中細(xì)節(jié)卻完全不了解，也沒有途徑得知，沒人敢問葛戈，只要提到姜亦，她就能長久的沉默下去，那種消沉絕望到令人心驚。

    “休息會吧！”她說。

    葛戈翻閱著資料，頭都沒抬，“不用?！?/br>
    陳聰皺眉，筆端輕輕敲擊著桌面，最后抬手一把將葛戈手中的書給抽了出來，迎上她平靜淡漠的視線。

    她撇過頭，不容拒絕的道：“別看了，你休息會，這么下去身體該垮了?！?/br>
    吊兒郎當(dāng)?shù)娜穗y得也有這么嚴(yán)肅正經(jīng)的時候。

    葛戈緩慢的眨了下眼，放下筆，往后一靠，盯著一點開始發(fā)呆。

    “給你說個八卦！”陳聰興匆匆的開口。

    之后絮絮叨叨做起合格的說書者，眉飛色舞，講的頭頭是道，好像那些東西是真的一樣。

    知道她是在刻意調(diào)節(jié)氣氛，故意逗自己開心，可是每一次的回應(yīng)都讓葛戈覺得很累，由此能給的反應(yīng)依舊寥寥。

    中午了，去吃飯，陳聰要回宿舍一趟，葛戈站在原地等她。

    周邊都是過往的學(xué)生，有人結(jié)伴同行，也有人形單影只。

    葛戈瞇眼盯著越走越近的人，目光漸漸冷下來。

    她低頭看自己的影子，腳尖輕觸地面。

    兩人面對面站了，只是誰都沒開口說話，冷風(fēng)不斷包裹住他們的身體，依依不舍的在四周徘徊。

    李牧看著如同以往淡漠的葛戈，回想近來發(fā)生的一切，神色變得復(fù)雜。

    之前有那么一段時間他是十分厭惡這個女人的，那種排斥明顯到令人心顫，然而在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后，他發(fā)現(xiàn)也沒有感到多寬慰，甚至起了些同情。

    半晌，微微垂眼，“席總想見你?！?/br>
    突然發(fā)出的聲音讓葛戈愣下，隨即回過神來，看了看遠(yuǎn)處的常青樹，轉(zhuǎn)身要走。

    “葛戈?！?/br>
    她腳步稍頓，平淡的吐出一個字，“滾！”

    繼續(xù)走遠(yuǎn)，速度不快，近似散步的模樣，方向卻堅定。

    不小的單人病房內(nèi)，整潔干凈，墻邊擺了不少花束，床頭的加濕器‘噗噗噗’往外冒著水汽，墻上的液晶電視正播放財經(jīng)新聞。

    席慕禮穿著條紋病服，靠坐在床上，臉色依舊蒼白，但傷口恢復(fù)很好。

    有人敲門進(jìn)來，雙手捧著一疊文件，走到床邊，放到凳子上。

    席慕禮伸手撈過一旁的眼鏡戴上，其實度數(shù)不深，只是習(xí)慣了，更近乎一種偽裝，遮掩住天生的文雅，帶出一絲屬于商場的精銳。

    抽了其中一份文件低頭翻閱著看，淡聲問：“范秘書呢？”

    “范姐兒子生病了，今天正好請假?！?/br>
    點了點頭，簽上字，換了一份繼續(xù)，“范秘書若是不在，下次文件讓另外的人送?！?/br>
    陳彤目光一顫，快速看了他一眼，輕輕抿唇，“是。”

    席慕禮停手，側(cè)頭看她，精致的眉眼帶著一絲寒意，“知道原因嗎？”

    陳彤恭敬的低著頭，保持沉默。

    “那天是你通知的姜亦?！彼愂鲋罢l給你的權(quán)利擅自做主？說說理由。”

    電視里男主持人字正腔圓的播報繼續(xù)著，有護(hù)士敲門進(jìn)來給席慕禮做檢查，很快又走了出去。

    時間過去的有點久，他開始繼續(xù)低頭辦公，也沒有催促的意思，然而四周淡淡的威懾依舊存在。

    陳彤渾身僵硬的站在病房內(nèi)，細(xì)長的睫毛輕顫，艱難開口：“她是我朋友?！?/br>
    耳邊傳來一記輕笑，帶著nongnong的諷刺，“不斷被出賣的朋友？”

    彷如被當(dāng)眾狠狠扇了一耳光，陳彤呼吸一頓，臉微白。

    他接著說：“你有什么資格提是她的朋友？若一開始你立場堅定些我還能看得起你一點，現(xiàn)在真是一點利用價值都沒了?！?/br>
    語氣淡淡，平靜的仿佛嘮家常，可就是這種如垃圾般的毫不在意才最傷人。

    席慕禮大發(fā)慈悲瞟了她一眼，“出去吧，崗位調(diào)動我會派人通知你，期間你可以在家好好休息?！?/br>
    陳彤腦袋轟轟作響，垂在身側(cè)的雙手不由自主的劇烈顫抖，猛地拽住套裙邊沿，死死的，拼命克制著自己的失態(tài)。

    她緩慢的退了步，依舊垂著頭，聲音低低的開口：“是。”

    人走出去，病房恢復(fù)安靜。

    窗外日光正好，他轉(zhuǎn)頭看了會，合上文件，拿過一旁的手機，按了快捷鍵撥出去。

    很快傳來語音提示，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在一個很平常的日子，姜亦的宣判到來。

    由于認(rèn)罪態(tài)度極好，最后被判了有期徒刑五年。

    學(xué)校開始放假。

    陳聰收拾完行李坐在床上，看坐下面寫東西的葛戈。

    “你真不回家？”

    “嗯?！?/br>
    “一個人行嗎？”

    “沒事?！备鸶贽D(zhuǎn)頭看她，“你趕緊走吧，別到時趕不上車?！?/br>
    陳聰看眼時間，“還真得走了?！彼龔纳戏教聛?，身上rou抖了三抖，“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br>
    “好。”葛戈點頭，“一路順風(fēng)?！?/br>
    張青青下午也走了，當(dāng)晚整間寢室便剩了葛戈一人，她躺在被窩里抵抗南方陰濕的寒冷，睡意全無。

    培訓(xùn)班也放了假，她開始另外找工作，網(wǎng)上搜了一遍，最后去了一家星級酒店做傳菜員。

    兩班倒的工作，有時間也會去發(fā)傳單，盡量把時間給安排滿，身體疲憊了，才能睡過去。

    很快到了姜亦第一次探視時間，葛戈早早坐車趕過去，在監(jiān)區(qū)做登記提交申請。

    然而回執(zhí)是拒絕，姜亦選擇了拒絕。

    葛戈愣了下，隨后便是沉默。

    這個深夜，寢室座機突然響鈴，響第三次時，葛戈爬起來接了。

    對面沒出聲，安靜中只有很微弱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