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戈看著他忙碌的背影，有那么瞬間恍惚的仿佛回到某個(gè)午后，黑衣制服的大男孩熟練的擺動器具，偶爾的回眸，帶著明亮的笑意。

    明明已經(jīng)很久，畫面系著綢帶，又被拉回到現(xiàn)在，一幕幕，清晰的劃過眼前。

    新制的飲品被他推到跟前，撈過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靜下來。

    “姜亦......你什么時(shí)候出來的？”

    他依舊低著頭，“有段時(shí)間了?！?/br>
    “為什么......”

    “走吧，”他打斷葛戈，“我看到李牧在外面等你，走吧！”

    ☆、第48章

    還是這家店，角角落落跟往日一樣沒什么變。

    姜亦沉默的站在柜臺前一動不動。

    大男孩偷偷看了他一眼，猶豫著小聲說：“老板，那是你朋友啊？”

    “嗯?！?/br>
    “噢，”他沒話找話的指著杯子，“她剛才還問起這杯子呢，貌似挺喜歡?！?/br>
    姜亦目光微動，轉(zhuǎn)到白色杯身上，赫然入目的是簡單清爽的褐色長耳兔子。

    很久以前深冬的平安夜，善良的小女孩憨笑著將毛絨兔子放到他手上，表情略帶羞澀和歉意，嘟嘟囔囔生怕兔子不合他心意。

    “哎哎哎，老、老板，你干嘛抓著刀不放??？！”

    姜亦低頭，鋒利的刀片在掌心劃開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肆意流了出來。

    沒多大感覺似得撈過一旁的毛巾擦了擦，隨后毛巾帶刀一次性扔進(jìn)了垃圾桶，扭身往外。

    “我走了，店你看著?！?/br>
    “你、你不包扎??？！”

    午后燦爛光照下，大學(xué)附近這個(gè)點(diǎn)的大馬路沒什么車輛往來。

    姜亦朝著剛才來的方向狂奔，沒多久看到了葛戈，她走的很緩慢，步伐沒什么力度，像被抽干了精氣。

    再不遠(yuǎn)就是那輛黑色轎車，車旁站著李牧，黑色著裝，幾乎和車身融為一體。

    他快速繞過來，開了后車門。

    “站??！”姜亦厲聲道。

    葛戈腳步一頓，臉色依舊微白，沒轉(zhuǎn)身，就那么站著，垂在身側(cè)的雙手微微顫動。

    光線很好，但總覺得沒什么暖意。

    身旁落了陰影，有人開口說話。

    “我給你找個(gè)地方住。”

    手腕被一把拽住，力道穿透骨子里，透著絕對的堅(jiān)持和倔強(qiáng)。

    “走?！?/br>
    葛戈被動的拉著走了幾步，隨后又停了。

    大馬路邊上，大樹旁，風(fēng)吹過，樹葉零星掉落。

    李牧攔下他們，看了丟魂似得葛戈一眼，嚴(yán)肅道：“你不能走，不然席總那我不好交代?！?/br>
    又把視線調(diào)轉(zhuǎn)到姜亦身上，“放開她?！?/br>
    “你覺得有這可能？”

    姜亦沒什么表情，走過地獄的人，身上再不會有明亮，那種特有的黑暗物質(zhì)將他牢牢包圍，襯著臉上猙獰的疤痕，更加的陰冷。

    “她不能走?！崩钅恋退麑σ?，態(tài)度堅(jiān)決，“要走也不能從我這里走?！?/br>
    僵持著，氣氛凝重，一觸即發(fā)。

    姜亦已經(jīng)不同往日，到了這個(gè)時(shí)間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

    時(shí)間教會了他，失去的一直在失去，得到的卻從未得到。

    過了很久，葛戈輕輕開口：“我來說。”

    她抬頭看李牧，眸光清冽，“我來跟他說?！?/br>
    時(shí)隔多年，她又一次主動撥出那串號碼。

    電話很快通了，里面難得熱鬧，似乎在開會，一幫人正爭執(zhí)著什么。

    “今天怎么會來電話？”他說，聲音干凈，透著訝異，還有一份隱隱的愉悅。

    手腕上的力道一直在，葛戈借著這股力量利落開口：“我見到姜亦了?！?/br>
    風(fēng)還在吹，樹葉還在飄落，藍(lán)天上白云游蕩。

    里面的爭執(zhí)也還在繼續(xù)，席慕禮卻失了聲。

    “我見到姜亦了，”葛戈側(cè)頭看著遠(yuǎn)處，行人寥寥，“我和你之間該記的沒有，該忘的沒忘，就到這吧。”

    席慕禮靠坐在皮椅上，俊秀的臉上只剩了麻木，目光隔著鏡片看不分明。

    他微微低著頭，聽著電話里的風(fēng)聲，過去很久，傳來一記撞擊聲，風(fēng)聲繼續(xù)著，再沒有其他。

    該記的沒有......

    右手一松，名貴的金色鋼筆落了地，一旁的秘書撿起來放到他桌上。

    “席總？”

    席慕禮繼續(xù)聽著電話，“今天會議到此結(jié)束，剩下的過幾天討論?！?/br>
    起身，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了出去。

    電話里又有聲音傳來，“席總？”

    席慕禮單手揣在口袋里，朝辦公室走，“這是連手機(jī)都扔了?！?/br>
    頓了頓，“走了？”

    “是?！?/br>
    “在哪里找到的他？”

    “大學(xué)附近，開了飲品店。”

    大學(xué)附近......席慕禮對他們的大學(xué)生活也是有一定印象的，只是這樣的印象都堆疊在他們兩人的回憶上，帶著青澀和甜味，賜予他不甘和嫉憤。

    這是個(gè)很簡單的單身公寓，一切設(shè)施從簡，收拾的很干凈，也可能是沒什么東西的問題，想亂也亂不到哪去。

    鞋柜里就一雙鞋，他扔給葛戈。

    “坐會吧，我去給你問問對面的房子?！?/br>
    “等一下?！?/br>
    他們站在門口，姜亦垂著頭，徒留一個(gè)生硬的側(cè)影。

    葛戈看著他，低聲道：“你先不跟我聊聊嗎？”

    過了半晌，姜亦微微抿唇，緩慢轉(zhuǎn)頭，視線碰撞，那些固執(zhí)堅(jiān)守的東西瞬間被打破，碎裂翻飛。

    “你確定要聊？”語音淡淡的，沒有絲毫起伏，“你還能聊什么？”

    葛戈整個(gè)人瞬間繃緊，仿佛被人用刀子狠狠頂了一下。

    他們還能聊什么？說出來的東西都將是毀天滅地的，明明連自欺欺人都快撐不下去了。

    “你休息會吧！”他說。

    門開啟，又被關(guān)上。

    葛戈木木的站了會，轉(zhuǎn)身在這方天地間走動，地方不大，走哪都能一眼看全。

    大白天臥室里還拉著窗，光線昏暗而壓抑。

    視線不佳的室內(nèi)，她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的兔子，躲在被子下，只微微露著一個(gè)頭，毛茸茸的腦袋，薄薄的長耳朵。

    像個(gè)孩子似得躲在被窩里。

    葛戈吐了口氣，走過去將兔子拿出來，拍了拍肚子，又拽了拽胳膊，隨后難受的跪坐在地上，將臉深深的埋進(jìn)去。

    姜亦回來時(shí)面對空蕩蕩的客廳，目光頓時(shí)一凝，快速巡了一圈，在臥室撞上要死不活的人，才不自覺的松了口氣。

    “你在這做什么？”

    葛戈坐在床沿，抱著兔子，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聲音啞啞的道：“這是你特意去拿回來的?！?/br>
    “嗯?！?/br>
    “我前兩天也去過，發(fā)現(xiàn)了?！?/br>
    “是嗎？”

    葛戈抬頭看他，“我一直在找你，問過很多人你的去向，還去找過獄警，但誰都不知道?！?/br>
    姜亦：“去收拾屋子吧，時(shí)間會不夠?！?/br>
    片刻，將兔子重新放回床上，葛戈點(diǎn)頭，“好?！?/br>
    對門原本住著一對小情侶，前兩天才搬走，房子還沒被租出去，一切都挺順利。

    缺很多東西，姜亦外出的時(shí)候順便把最基本的都給帶了回來。

    整個(gè)下午都在做打掃，兩人間一句對話都沒有，陌生到不如路人。

    “你有錢嗎？”

    傍晚時(shí)分，很累，出了汗，彼此形象都略顯狼狽。

    葛戈看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