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直到現(xiàn)在,你還要把責任往別人頭上推嗎?”余大將軍一把推開房門,沉下臉冷聲道。 不怪他如此生氣。實在是惠蓉郡主昨天的所作所為太過驚世駭俗,尤其這衣衫不整的模樣還被許多外人給看了去……她的閨譽是徹底的毀了! 原本看在她郡主的身份以及余大將軍的面子上,還有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對她有些意向 ??墒乾F(xiàn)在鬧了這么一出,還有哪個好人家肯要她? 更何況等親眼見到女兒,雖然惠蓉郡主已經(jīng)在臉上脖子上都撲上了一層厚厚的粉,但余大將軍依然可以在她脖子上看到幾枚青紫的痕跡。脖子上都是如此,她身上還用說嗎? 偏偏都已經(jīng)這樣了,惠蓉郡主卻半點都不傷心。反而只顧著打砸東西、對丫鬟發(fā)火,這叫他怎么能不火冒三丈? 見到父親出現(xiàn),惠蓉郡主倒是眼睛一眨,終于流下眼淚來了。 “爹,你要為我做主??!柳兒那賤婢她竟敢陷害我!您一定要把她抓回來,我要把她千刀萬剮!” 余大將軍冷冷看著這個依舊哭鬧不休的女兒?!澳阋遣辉谕鈦y跑,會被人抓住機會陷害?” “爹,你是在罵我嗎?”惠蓉郡主眨眨眼,立時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哇啦哇啦的大哭起來,“娘,你快來看啊。爹他又嫌棄我了!我好苦的命!被人欺負成這樣,唯一的親人卻不知道為我出氣,反而見到我就是一通亂罵!我知道,我給他丟人現(xiàn)眼了,我不活了可以吧?我現(xiàn)在就去死!” 說完,她立馬從地上爬起來,一頭往前頭的柱子上撞過去。 余大將軍本來對她就是色厲內(nèi)荏?,F(xiàn)在聽到女兒的哭叫,又聽她念起亡妻,他的心就已經(jīng)軟得一塌糊涂。緊接著,眼看女兒竟然又要尋短見! 他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趕緊跑過去把女兒緊緊抱住?!疤m兒你別這樣!” “你放手!你不是嫌棄我丟了你的人嗎?那我去死,我死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不是嗎?你放手啊,我要去地下找我娘,我們母女在一起也有個照應!”惠蓉郡主大哭大喊,雙手雙腳還在拼命掙扎。一副誓要去追尋自己娘親的模樣。 余大將軍頓時心疼得無以復加。之前那點憤怒早消失得無影無蹤。 “蘭兒,爹錯了,爹不該怪你。你沒錯,都是爹的錯。求求你了,你就爹的命?。∧隳锶ズ?,就只留下你一個陪著爹。要是你也去了,那爹該怎么活呀!” 要是過去,到了這個地步,惠蓉郡主也就順坡下驢,不會再鬧騰下去了 。只是今天她真是氣得厲害,便依然冷聲冷氣的道:“現(xiàn)在不是你逼我去死的嗎?” 余大將軍就跟個做錯事了的孩子似的將頭垂得低低的:“爹沒有這個意思。這種事情本就是女兒家吃虧,而且爹爹不是那些迂腐的人家,不會因為這個就逼你去死。爹這輩子沒有別的奢求。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那就夠了?!?/br> “可是,現(xiàn)在我被人欺負了!”惠蓉郡主咬牙切齒的道。 只要一想到自己一早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模樣,她還忍不住渾身發(fā)抖。 “是柳兒那個賤婢!”她捏緊手里的杯子,就仿佛捏住的是柳兒的脖子一般,“昨天我心情不好,就是她不停的灌我喝酒。我酒量原本也沒那么差的!但是昨天卻才喝了幾杯都倒下了,直到今天早上……” “爹!”說到這里,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人也一頭撲進余大將軍懷里,“您一定要為我報仇!不然我真恨不能死了算了!” “好,爹為你報仇!”余大將軍本來就最看不得女兒哭。更何況現(xiàn)在的她還被人欺負成這樣?根本都不用去細想,他就點頭答應了女兒的要求。 “還有那賤婢背后的人!您也一定不能放過他!”惠蓉郡主繼續(xù)道,“那賤婢想方設法的哄我出去,灌我喝酒,分明就是早有預謀!她背后那人也不是好東西,他肯定是想借此讓我委身于他,然后順理成章的依仗上你的勢力。爹,你絕對不能讓他如愿!” 惠蓉郡主雖然驕縱,但人并不傻。尤其在京城這么多年,有多少人都在覬覦余大將軍手頭的兵權,這個她還是知道的。所以她第一反應就是把那些人的目的歸結于此。 但是余大將軍畢竟經(jīng)歷得更多些。聽了女兒的話,他只是一陣苦笑那個人如果只是想借助女兒掌握住他手頭的兵權,那倒還好些。可是看看現(xiàn)在的狀況,那個人分明就是故意在把惠蓉郡主的名聲搞臭。這樣一來,等到他真提出要接手自己這個女兒的話,自己還真是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甚至于,為了讓他對女兒好些,自己還得上趕著的給他好處。 那人好惡毒的心思! 想到這里,余大將軍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差點吐出一口鮮血來 。 這件事情自然也傳到了溪哥和秀娘耳朵里。 秀娘都驚愕了半天。“這就是你讓我不要理會的原因嗎?” “不?!毕鐡u頭,俊朗的面孔早陰沉下來,“這件事我不知道,也從未料到過。” “的確,那個人真是陰險至極,居然想到使出這一招。不過,他這一招也耍得實在是漂亮,一旦成功了,獲得的好處數(shù)不勝數(shù)。”秀娘低聲道。 溪哥沉著臉不說話。 秀娘見狀,慢慢走到他身邊,一手握住他的手:“怎么了?在為他們擔心嗎?” 溪哥怔怔看著她:“雖說已經(jīng)和他們沒有關系了。只是那畢竟也是我義父和義妹,多年的感情不是說淡就淡的。所以……” “我明白?!毙隳稂c頭,“你要是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才真要擔心。只不過這件事有些蹊蹺,我覺得咱們還是先別插手的好。” 溪哥看了看她,終于還是把頭點了點:“好?!?/br> 秀娘連忙又道:“我并不是想要冷眼旁觀的意思。只是我總覺得背后的事情比較復雜,咱們最好先靜觀其變的好?!?/br> “你不用解釋。你是什么人,我明白?!毕绲?,大掌緊緊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之中,“更何況,咱們現(xiàn)在自己的事情都沒弄完,又哪有心思去管別人家的事?” 秀娘連忙點頭:“你說得對。眼下……咱們還焦頭爛額著呢!” 他們的確是焦頭爛額。因為那天一早,鐘剛被官府的人從破爛的屋子里救出來后,就拖著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身體來到京兆府衙門大門口,再次敲響了大門口的那一面大鼓。 只是因為他身受重傷,在敲完鼓后就力竭昏死過去,最終還是被衙門的人搬回去客棧里去的。 大夫很快被請了去,診斷一番之后,結果自然不容樂觀 。據(jù)外頭傳說的版本,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是傷,脖子下頭幾乎都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如果不是被衙門的人發(fā)現(xiàn),他只怕連這條命都要沒了! 鐘峰卻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在傷口稍稍愈合之后,就爬到了京兆府衙門門口,跪求京兆尹開堂審理案件。他必須在死前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認祖歸宗! 如此硬氣、百折不撓的男人著實感動了不少人。接下來的早朝上,無數(shù)奏折雪片似的飛向皇帝的案頭,大都是在痛斥余言之仗勢欺人、強奪人妻、草菅人命等等罪名,就差列出他的十大罪狀,而后將他除之而后快了。 就連太后那里都收到了幾本折子。 于是,太后將東西一一攤開放到皇帝跟前:“皇帝,你說此事該如何處理?” 皇帝沉著臉略略翻了翻這些奏折,便閉上眼長出口氣?!八麄冞@是要逼著朕廢了余小將軍么?” 太后私事不經(jīng)意的補充一句:“對了,他那個媳婦倒真是個好的,人聰明,手又巧。要是余小將軍真被廢了,不知她又會花落誰家?” 皇帝臉色陡然一變,眼神終于陰沉下來。 許久,他才長長出了口氣。“朕知道了?!彼暤溃凹热凰麄兌急浦迒栘熡嘌灾?,那朕就來當面問問他好了!” 當宮人帶著皇帝的口諭過來宣他們一家四口一道入宮覲見時,溪哥的反應和平靜。秀娘也仿佛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出,臉上根本看不出半點驚異的神色。 爹娘都這么鎮(zhèn)定了,兩個小娃娃自然也都安靜聽話的很。從接旨到換了衣裳上馬車,再到走入宮門,一直到進了皇帝的御書房,他們的面色都沒有顯現(xiàn)出太多的驚懼。反而姐弟倆一開始還對宮內(nèi)高大巍峨的建筑物進行了一番興致勃勃的探討。如果不是秀娘叫他們閉嘴,只怕他們還要繼續(xù)說下去。 將這一家四口的表現(xiàn)收入眼底,饒是跟隨皇帝多年、自認見多識廣處亂不驚的安公公心里都生出幾分驚訝這一家子的鎮(zhèn)定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難怪皇上和太后娘娘都這么重視他們?,F(xiàn)在,他都忍不住要對他們刮目相看了。 只是好歹跟在皇帝身邊多年,安公公隱藏心思的本事一流 。 他依然面無表情的引著秀娘一家四口進入御書房,人便退到了一邊。 溪哥連忙帶著新和靈兒毓兒下拜,口稱萬歲。 “免禮,平身?!被实勐杂行┨摳〉穆曇魪念^頂傳來,一家四口謝恩后起身,才發(fā)現(xiàn)鐘峰乃至鐘家老太太母子已經(jīng)先他們一步出現(xiàn)在了這里。 當目光和秀娘對上,鐘峰面上立馬浮現(xiàn)一絲激動,忍不住低聲喚道:“秀娘……” 隨后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轉(zhuǎn)向靈兒毓兒,激動萬分的上前兩步。“你們就是靈兒毓兒是吧?真沒想到,你們都已經(jīng)這么大了。時間過得真快,我離家原來都已經(jīng)六年了!” 兩個小娃娃被他的反應驚得一跳,下意識的跳到溪哥和秀娘身后躲起來。 靈兒膽子大些,拉著秀娘的衣袖小聲問:“娘,他是誰呀?” “不認識?!毙隳锏吐暤?。池央東技。 但鐘峰聽到了,他臉上又浮現(xiàn)出一絲痛苦?!靶隳?,難道你還在恨我么?當初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會離開你,而且我并不知道那時的你已經(jīng)懷孕了!后來我一恢復記憶就回去找你們了!可誰知道……” 說著話,他忍不住看看溪哥,趕緊又扭開頭,一臉的驚懼。 聽了他的話,秀娘臉色不變,依然淡淡的道:“這位公子你請見叫我一聲余夫人,不然小將軍夫人也行。我不認識你,所以請你不要用這么親昵的姿態(tài)和我說話。不然,要是給我丈夫誤會就不好了。” 鐘峰立馬被驚得一連后退了好幾步。隨后他才抬起頭,顫顫巍巍的指著溪哥那邊:“秀娘,你難道就因為攀上了余小將軍的高枝,就連我這個青梅竹馬的丈夫都不認了嗎?還是說……是他強迫你的?” 秀娘雙眼一瞇,正要說話,那邊鐘剛卻早忍不住了,趕緊跳出來大聲道:“大哥,你就不要和這個女人嘰嘰歪歪了。我不是早和你說過了嗎,她就是個嫌貧愛富的女人,現(xiàn)在既然有了余小將軍這個靠山,她又怎么還可能看得上你?你就別再浪費唇舌了,趕緊把我小侄子小侄女要回來是正經(jīng) !” 他不說話還好?,F(xiàn)在主動跳將出來,秀娘便將目光對準了他。 “鐘公子?!彼暤溃拔矣浀媚悴皇且驗榉噶舜笞锉涣鞣帕藛??按理說,你至少三年才能回來,可為何現(xiàn)在才一年不到,你就出現(xiàn)在了京城?” “那是因為我是被冤枉的!”鐘剛梗著脖子大聲道,“有人看我不順眼,當然就仗勢欺人,暗地里和別人勾結起來,目的就是想害死我!只可惜上天注定我命不該絕,到了北邊,我遇到了愛民如子的龔大人。龔大人聽說了我的事情,也為我覺得不值,所以親自為我翻案。所以我現(xiàn)在是清白之身,來京城也是光明正大的!” 龔大人……姓龔。秀娘心里暗自一盤算,就明白了。秦王妃娘家二嬸嬸就是姓龔。這事果然又是出自秦王爺?shù)氖止P。 那邊聽到兒子的話,鐘家老太太也忍不住了。不顧自己因為中風而口歪眼斜說話不便,結結巴巴的幫自己兒子說好話。 只是她這么自作主張,只換來鐘剛一個冷眼。 鐘家老太太趕緊閉嘴。鐘峰也趁機轉(zhuǎn)而對皇帝拼命磕頭:“皇上,草民千里迢迢尋上京城,不為別的,只是想讓草民的一雙兒女認祖歸宗而已。至于秀娘……不,是小將軍夫人,如果她不肯跟草民走的話,草民也不會強迫她。只是這兩個孩子是草民的骨血,草民就算是豁出去這條命,也一定要帶他們回家的!” “沒錯,這兩個小崽子都是我們老鐘家的種,本來就該長在我們老鐘家??墒沁@個毒婦,她從生下孩子后就抱著孩子走了,不僅不孝敬我娘,甚至都不許我娘多看兩個孩子一眼!后來她更使計和我們鐘家脫離關系,把兩個孩子的姓都改成了她的!可憐我們孤兒寡母兩個人,無權無勢,被他們欺壓得哭都沒地方哭。最后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任憑他們欺負!這事還請皇上為我們做主!”鐘剛連忙幫腔,指著秀娘義憤填膺,雙眼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興奮,紅通通的格外嚇人。 這些話是鐘剛在龔大人的人的引導下冥思苦想了好多天才想出來的,原本是打算在京兆尹開堂審理此事的時候當眾說出來的。只是沒想到,這事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引起了皇帝陛下的高度重視,他們就直接從京兆尹跟前一躍到了皇帝跟前。 不過不管是京兆尹還是皇帝,不都是官嗎?自己只要把自己往可憐了說總沒錯 。再加上在北邊苦寒之地一年的折磨,他不用故意扮邋遢就已經(jīng)夠可憐了。所以鐘剛對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很滿意。 然而他卻不知道,就在宮里來人將這母子三個一道接入宮之后,那位龔大人和他的手下就已經(jīng)開始急得團團轉(zhuǎn)了! “大人,怎么辦?以前屬下教鐘剛的那些話都是用來煽動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的,好讓他們引起輿論,再用輿論的壓力壓得余言之不得不放人。可是現(xiàn)在再皇上跟前,這話就不合適了??!那個人又蠢,還愛自作聰明,一旦話說的不對,給皇上發(fā)現(xiàn)了,那該如何是好?” “人都已經(jīng)進去了,現(xiàn)在再說這些又有何用?那個人犯錯是必然的,怕就怕皇上會發(fā)現(xiàn)不對,從他身上下手,進而查到本官身上來。你趕緊去整理一下卷宗,把給鐘剛翻案的那些都給燒了!要是后面有誰問起,你該知道怎么說吧?”被鐘剛視為再生父母的龔大人雖然看起來鎮(zhèn)定自若,只是他焦急的目光泄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屬下連忙點頭:“是,屬下明白。到時候就說庫房起了一場火,把那些東西都燒掉了!物證也都沒有了!” “沒錯!到時候皇上就算怪罪下來,本官也不過一個看護不力之罪,沒什么大不了的?!饼彺笕宿壑永仙裨谠诘牡馈?/br> 屬下連聲符合:“大人說的是!最初大人您也不過是看他可憐,被他的一面之詞蒙蔽了,才會幫他翻案。到時候您只要誠心向皇上請罪,秦王爺一定不會眼睜睜看著您這么忠心耿耿的人被皇上責罰?!?/br> “你說什么呢?秦王爺是會做這等徇私舞弊的事的人嗎?”龔大人立馬橫過來一眼。 屬下連忙自打巴掌?!扒茖傧逻@張嘴,胡說什么呢?該打,該打!” 龔大人這才滿意的揮揮手:“可以了,你趕緊下去做事吧!記住,務必要把事情處理得漂亮些,記住了嗎?” “記住了,大人您盡管放心。有屬下在,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屬下信誓旦旦的道。 再說御書房中。 看著鐘剛夸張的表演,皇帝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從來能在他跟前活蹦亂跳的都是聰明人 。當然,不是聰明人也到不了他跟前。所以乍然遇到一個這么愚蠢的,他只覺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在面前打開,簡直都不敢相信這么蠢的人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花費了一點時間消化掉這個事實,他才開口問:“可是為何朕問過彭愛卿和吳愛卿,他們都說你是罪有應得?事情的前因后果朕也有所了解。要朕說,一切也的確是你咎由自取,他們沒有半點冤枉你之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