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一天下來,他讀了書館里三成的藏書。 這也就罷了,但凡他讀過的東西,他全都記得。 先帝聽聞此事的時候,幾乎是不敢相信的,哪怕是他也不敢相信啊,這世上真的有過目不忘之人? 后來,先帝出資供他讀書,再后來,他成為先帝最忠實的擁躉。 他記得他曾經(jīng)問過劉冉仁:“咱們二皇子看上的位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手的,你的那些之乎者也也半點用都沒有?!?/br> 他還記得劉冉仁說的那句話:“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不虞此命。” 好一個不虞此命。 公孫澤握緊了戴在腰間的長。槍,閉上眼,冷聲道:“眾將聽命!”他睜開眼,眼中凝著血霧與殺氣,“破門而入。” 這四個字讓那些將士聽見了另外一個字。 殺! 一進入劉府,立刻有人沖出來,問他們是何人,說這里是劉府,讓他們不得放肆,但是沒人理會,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只記得一個字:殺! 公孫澤握著長。槍,一路殺到了劉冉仁所住的地方,伺候他的是一個年近八十歲的老嫗,公孫澤認得她,她本是劉冉仁的童養(yǎng)媳陳佳人,后來他又娶了另外一位正妻,而這位童養(yǎng)媳則成了他的貼身丫鬟,一生未嫁。 陳佳人這個歲數(shù),已經(jīng)滿臉皺紋,說不上是佳人了,可她的眼睛卻依舊黑白分明,像是公孫澤剛認識她的那樣,清澈的看不見一絲污垢。 她看了一眼槍尖染血的公孫澤,隨后又轉(zhuǎn)過臉,仔仔細細地伺候劉冉仁,給他抹去嘴角的涎水。 公孫澤看向劉冉仁,愣了一愣,這還是他那個記憶中的劉冉仁嗎?那個酸腐儒生。還記得上次再見他時,他精神奕奕,比他還強上兩分。 “他怎么了?”公孫澤沉聲問道。 陳佳人輕輕地說:“大約是太老了吧,老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公孫澤皺了皺眉,難不成這是他為了迷惑自己,讓自己放他一命而想出來的法子? 他仍舊不敢確定,那個口口聲聲骨氣比金堅的劉冉仁會想這樣的主意?他可是最重視自己容貌的人。 公孫澤也不下馬,拍了拍馬兒的臀,讓馬兒跨上臺階,直直進入屋內(nèi)。 陳佳人給劉冉仁換了一身衣裳,讓他看上去干凈了不少,但是看面相,卻仍舊癡癡呆呆,看人都看不見。 公孫澤舉起了手中的長。槍,橫在劉冉仁面前。 劉冉仁不為所動,依舊是一副什么都看不見的樣子。 公孫澤沒有猶豫太久,挺槍便刺。就要把長。槍送進劉冉仁的胸膛時,卻見陳佳人忽然上前,抱住了劉冉仁。 他一愣,卻沒有收住長。槍,銳利的槍頭立刻刺穿了兩人的身子,陳佳人悶哼一聲,卻把劉冉仁抱的更緊了一些。污血慢慢流下來,順著槍尖,一滴一滴…… 這么容易? 公孫澤一時間有些不相信,他怔忪半響,抽出長。槍,對一旁的隨侍說道:“去查看一下兩人的身份,尤其是劉冉仁的,有任何異常都要我報告!” %%%%%%%%%% 對于劉家的事,秦駟只有一個對策,靜候結(jié)果。有人打頭陣,她又何必花這個力氣? 劉家的勢力絕非別人看見的那么簡單,而在傅欽燁信任他的狀態(tài)下,想要扳倒劉家,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情。哪怕是傅欽燁想要對劉家出手,同樣相當困難。 劉家可以說已經(jīng)占據(jù)了文臣的半壁江山,就算有些沒有歸順劉家的,相當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們不具備進入劉家勢力的資格。 這樣的劉家,想要扳倒他們,只有一個方法,斬草除根。 只要劉家人都死了,那劉家的影響自然也就不復存在了。 但……如何才能使劉家覆滅呢? 公孫澤在,劉家還是不足為懼的,但還有一點,無論傅欽燁等人怎么做,總會有一些文人酸客說些狡兔死走狗烹的話,而且這些話會有很多人相信,畢竟在百姓眼中,皇室一向如此。 現(xiàn)在唯一不知道的是,傅欽燁會用什么手段消除這一影響了。 果然不出秦駟所料,傅欽燁壓根就沒想要留下劉家人的活口,一天之間,劉家沒剩下一個活口,但秦駟還是得到了一個消息,劉曦并不在劉府。 “有消息了?” 秦駟看了一眼瑤音遞過來的紙條。 瑤音恭敬地說道:“吳梁傳來消息,說是有人曾見過劉曦,他似乎帶著人往北邊去了?!?/br> “北邊嗎?” 秦駟將那紙條接了過來,上面是吳梁遣人發(fā)回來的密信,秦駟給他的任務就是讓他密切注視劉府的動靜,所以在劉曦離府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jīng)派人跟了上去。 吳梁手中也沒有什么高手,不過是靠人數(shù)撐著,被劉曦殺了十幾個人之后,他們好歹弄清楚了劉曦等人的目標。 但他們也只是知道劉曦去了北方而已,至于他具體去了哪里,卻是再也無人知曉了。 可惜掌柜已經(jīng)不在她手里了,否則她也能夠知道其中具體的緣由。 不過北邊……似乎就是月琉國的地盤吧。 …… 傅欽燁才真覺得劉家的勢力竟然如此之龐大,劉家人倒是死了不少,可是隨之而來的問題立刻就出現(xiàn)了,二十幾個劉家勢力的大臣,他已經(jīng)全不敢用下去,畢竟誰知道他們是否有異心,而他們還只是明面上的劉家人而已。 誰知道背地里到底有多少劉姓家奴。 也因著此事,百姓中多有罵聲,大多數(shù)人對劉家的印象還停留在先帝的忠臣上面。 一時間酒館茶肆,處處可見破口大罵朝廷的酸儒潑婦,有些地痞無賴更是借機生事,擾的普通百姓不得安寧。 索性有公孫澤在,城中普通的巡街衙役早就換成了他手下的精兵,每日里全都是他的手下在城中巡邏,士兵們身上的殺氣可比衙役眾太多,而城中的兵馬司中的士兵,也全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更加有趣的是,這些人對于白面書生,有一種超乎常人的厭惡感。只要遇見有人在談論劉家的事情,一律該打的打,該抓的抓。 怨聲載道,頓時,傅欽燁成了暴君的代名詞。 失去了這么多臣子,立刻有不少缺漏了出來,秦駟適時地讓傅欽燁想起一個人,徐子濤。 徐子濤此人也算得上是正遇上了時勢,正好補上了戶部侍郎的缺,再加上在江西時功勞甚大,傅欽燁為了穩(wěn)定徐子濤的心,還給他妻子封了一個三品的誥命。 除了徐子濤,還有很多與劉家沒扯上關系的,原來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兒上去了,雖然很多人地位不穩(wěn),但是好歹是能補上缺漏了,這些人最大的優(yōu)勢只有一個,沒有異心。 那個管事在劉家的地位不低,從他嘴里,牽扯了很大一部分官員下馬,而這些人,在明面上甚至跟劉家是對立的,而秦駟也是從這些人的下馬才得知,這些人居然也是劉家的人。 劉家的勢力實在是大的離譜,這些人想要影響傅欽燁的決斷,簡直輕而易舉,哪怕傅欽燁對劉冉仁生疑了,不愿相信他了,那他一定會中用這些曾經(jīng)在朝堂上與劉冉仁唱過反調(diào)的,這一下,才是真的入了劉冉仁的陷阱中。 經(jīng)過將近一個多月,劉家的事情終于漸漸平靜下來,快要除夕了,過年這件事,終于沖淡了百姓對前些日子劉家那些事情的質(zhì)疑聲。 傅欽燁也終于閑了下來,這一閑下來,他首先就來到了懿德殿。 兩人滿打滿算,也有一個月沒有見面了,全是因為貶下去的官員太多,導致傅欽燁的事情多了起來,有些事情更是需要他親手處理,如今也是,朝堂上頻頻出錯,這些新提拔上來的官員們也沒幾個讓傅欽燁省心的。 他忙的焦頭爛額,又哪里顧得上旁的,公孫澤雖然可以為他護駕,可是公孫澤卻也對朝堂上的事情一籌莫展,他只能靠自己。 半個月未見,傅欽燁一見了秦駟,就將她撲在床榻上,一番*將歇之后,他才撫摸著秦思的臉,翹著嘴角說道:“朕聽說劉冉仁似乎中了毒?!?/br> 秦駟的臉色始終平靜,一直盯著她看的傅欽燁沒能從中找到任何破綻:“哦?!?/br> 他瞇了瞇眼,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皇后不知道嗎?” ☆、第51章 【伍一】 秦駟抓住傅欽燁的手,懶懶地說道:“我該知道?” 傅欽燁直直地盯著秦駟,過了一陣,他才放松下來,抱著秦駟不愿說話。 秦駟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屋子里生了爐火,被燒的熱烘烘的,加上剛才,兩人身上都是熱汗,然而身子相貼,兩人卻都沒感覺到不適。 秦駟一下一下地摸著他的頭發(fā),眼睛深邃如深潭,讓人看不出半分情緒,傅欽燁看了一會,有些無奈的移開視線:“你還真是……深藏不露?!?/br> 秦駟輕輕地笑了一聲,如果不出秦駟所料,他后面的話應該是死不悔改。 她忍不住抬起傅欽燁的臉,在他頭上親了親:“你倒是可愛的讓人忍不住?!?/br> 傅欽燁皺起了眉:“朕哪里可愛了?!”一副原則問題,決不后退的樣子。 秦駟彎唇一笑,沒再接話,傅欽燁此時也感覺到自己的舉動很有些變了味的恃寵而驕的味道,他有些郁悶地再次躺回到榻上。 “朕想跟公孫將軍好好學武?!?/br> 秦駟的手一頓,將傅欽燁的臉又抬起來,沉聲問道:“為何?” 傅欽燁臉上隱隱有些堅毅之色,但他卻沒讓秦駟看清楚自己的表情,就撥開秦駟的手,將自己的臉埋在臂彎中:“劉曦跑了。” “所以呢?” 傅欽燁猛地抬起頭:“所以你的確知道這件事對不對?!” 秦駟第一次覺得兩人可能真的不在一個調(diào)子上,她目光有些詭異的平靜,看的傅欽燁覺得脖子一冷。 傅欽燁縮了縮脖子,悻悻地說道:“劉家有一個高手軍團,里面的人并沒有折損多少,管事告訴我們的地方已經(jīng)沒人了,就是因為在那里沒有抓到人,所以公孫將軍才臨時對圍了劉府?!?/br> 秦駟挑了挑眉:“這個自然,劉家也不會一點準備都沒有?!?/br> 傅欽燁哀怨地說道:“然后公孫將軍說為了朕的性命安危,要朕學武,還說過兩天會在京郊舉行一場射獵,朕要出場?!?/br> 秦駟完全理解傅欽燁,傅欽燁或許有一腔壯志,然而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毅力,至于練武這回事,考驗的還不止是人的毅力。 她猶豫了片刻,終于道:“那這幾天,燁兒你就在我這里住下吧,我教你些東西,雖然……會很痛?!?/br> 傅欽燁警惕了起來,據(jù)他對秦駟的認知,她幾乎不說謊話,那她說很痛,恐怕就真的很痛。 可惜傅欽燁對秦駟的經(jīng)歷認知的還不是那么清晰,她說的很痛對她來說只是很痛,但對于傅欽燁來說,那就…… 總之慘不忍睹,以至于傅欽燁在去射獵場的路上,一瘸一拐,像是一個剛剛被咳咳又被咳咳的什么人一樣。 秦駟看的心疼,上前扶了傅欽燁一把。 傅欽燁動作一頓,立刻甩開她的手,往前走了兩步,就是這兩步,讓他呲牙咧嘴的,連維持基本的帝王風范都難以再維持。 秦駟又默不作聲地上前來,扶住傅欽燁的手,這回傅欽燁沒有推開秦駟的手了,不過他扭過頭去,不愿意跟秦駟對視。 他還是太年輕了,說好的很痛……好歹身為君王,馬背上的功夫他也練過,手腳上的功夫他同樣練過,雖說近些年疏遠了些吧,可也不是沒有底子的人,可是經(jīng)過秦駟的一番cao練,他覺得自己還不如普通人呢。 最痛苦的時候,他腦海里只浮現(xiàn)了四個字: 生!不!如!死! 他一定是上輩子做了什么對不起秦駟的事,所以這輩子輪到她來報仇。 不過看見在自己身邊任勞任怨亦步亦趨貼心至極一臉愧疚的秦駟,傅欽燁還是有些淡淡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