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知道吐蕃有人想要對他不利,他是傻了才會想坐吐蕃那里!”蕭欥說得十分不客氣?!熬褪遣恢?,葛爾東贊避開他們走,那布德貢贊能拿出什么辦法來了?!?/br> 聽了這個,元非晚覺得她必須提醒一下?!安还芩麄兿胱鍪裁?,咱們都要做好準備,不能讓人乘虛而入?!?/br> 蕭欥一臉若有所思?!澳阏f乘虛而入……”他低聲道,目光不自覺地往前面瞟了瞟,“莫非有特指?” “誰想動,就特指誰。”元非晚不承認也不否認。“因為今天可能是他們的最后一次機會了……我是說,相對好的機會中的最后一個。以后想要有今天這樣的時機,怕是再難制造!” 蕭欥十分同意。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肯定會踏平吐蕃,不論早晚!而若是吐蕃不再是吐蕃,那還有什么好的、伺機對葛爾東贊或者他下手的可能呢?另外,對蕭旦來說,相比于葛爾東贊,應該更想對他不利,畢竟葛爾東贊可不會和太子搶皇位…… 現(xiàn)時最危險的人是蕭欥,元非晚也能想到這點。隔著寬大的袍袖,她輕輕抓住了蕭欥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 這種無言的支持加上布料透過來的溫熱感覺,蕭欥緊繃的情緒瞬時不翼而飛。他反手握住那支軟玉溫香,感覺心被某些溫柔得能膩出水來的東西填滿了—— 別說為了自己,就算為了她,他也絕不會讓今天出什么岔子的! 阿詩那社爾依舊跪坐在他們對面。隔著一條極寬的紅毯,他什么也沒聽見;但元非晚垂目下去、肩膀微動,再加上蕭欥同樣的反應,很容易就能猜出那倆人在做什么—— 秀恩愛,死得快! 雖然不知道這句話,但阿詩那社爾的大致心情確實就是這句話的真實寫照。什么膩歪勁兒啊,牙都要酸倒了好么!他這還是才看到第三次就這樣,那其他的大盛人到底怎么忍受的? 不管阿詩那社爾如何腹誹,場上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葛爾東贊自然被皇帝叫來和布德貢贊一起說幾句話,但兩邊貌合神離、話不投機半句多,皇帝也沒法打圓場,只得趕緊宣布進入比賽環(huán)節(jié)。 先上場的是大盛這邊的人。 不得不說,這支不超過二十人的隊伍里,個個都是舞中行家,體態(tài)柔美曼妙。等手中帶上劍時,感覺立時搖身一變,成了渾脫與肅殺相交織的、難以言喻的美感——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不得不說,皇帝曲子選得不錯,再加上舞者確實很用力地模仿了當年蕭菡傳下來的風格,內行人能看出差距,但比下吐蕃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br> 元非晚一直這么認為。等大盛舞者退下、吐蕃舞者登場時,她一聽配樂就知道這不用看——又是那種軟綿綿的調子,實在不對她胃口! 然而之前沒見過吐蕃舞蹈的諸人都有些怔愣。別的暫且不說,衣服樣式……有點太大膽了吧?就關鍵部位有布擋著,其他都是紗?。【退闩巳龑?,也還是透明的??! 考慮到他們現(xiàn)在隨時都有可能處在危險之中,元非晚還是忍住了左右觀察的沖動。萬一對方采取突襲的方式,他們不是只有更少的時間來解決更多的困難? “你看出什么來沒?”她壓低聲音問。蕭欥眼神很好,換句話來說就是特別毒辣;這時候問他這個,保準沒錯。 “看到了一個,但不能確定?!笔挋鼋柚尘耙魳仿暬卮稹!翱赡芤人齽邮植判小?/br> 元非晚自然不想把自己或者蕭欥中的任何一個當成靶子用。然而,此時情況非比尋常,他們得捉賊捉贓,這樣才好根本上解決問題! 吐蕃中的人根本不會想到,作為他們的眼中釘rou中刺,竟然早已經在等他們出手了! 等到音樂過半,場上胡旋舞正如火如荼。而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光溜溜的手臂、若隱若現(xiàn)的腰肢、修長渾圓的大腿上時,意外忽然就發(fā)生了—— 一個舞者忽而腳下一拐,似乎擰了腳;她正站在紅毯靠大盛官員這頭,倒下去的時候腰身一軟,往外傾斜;手中劍尖一歪,便拐了方向,直直刺向元非晚眉宇之間點著的那朵牡丹紋—— 臥槽!竟然先沖她來!因為覺得她更容易得手嗎? 元非晚大驚,心中暗罵,但反應一點都不慢。她身子一矮,順手抄起了桌上古色古香的三腳酒爵。這是個好玩意兒,因為三只金屬制的硬腳一下子格住了那把劍。對方下傾的力道很重,她不能硬推回去,但下一刻馬上就有人替她做了—— 在她抄起酒爵的時候,蕭欥一把掀了面前的長幾!杯盤碗盞瞬間飛得漫天都是,更不用提水果糕點等物了! 沒等接下來的可能襲擊發(fā)生,蕭欥立時拉著元非晚往后退。周圍本就有不少千牛衛(wèi),此時也回過神來,抓緊時間沖進來,把亂成一團的吐蕃舞女團團圍在中間。 “你還好吧?”眼看情勢一瞬間被控制,蕭欥才低頭去問元非晚。 元非晚甩了甩被震麻虎口的手。“沒事,”她簡潔道,視線極快地掃過全場,“恐怕有事的是他們?!?/br> 這話說得沒錯。因為在場諸人已經紛紛回過味來,幾乎都站起了身,眼睛只盯著中間?;实勰??他正撥開一堆保衛(wèi)他的千牛衛(wèi),立于御座之前。 “二王子,國師,敢問你們對此事有何解釋?”這么說的時候,他滿面寒霜,從表情到語氣都極冷。 布德貢贊臉上的震驚并不比其他人少?!拔⒊家膊恢?,”他略有慌張地說,眼神不自覺地閃爍,“這只是個意外!” 皇帝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這么巧合的意外,他會相信才有鬼!“剛剛是哪個試圖對德王妃不利?找出來!” 在皇帝發(fā)話以前,千牛衛(wèi)已經把那個似乎崴了腳的舞女按在了地上。此時聽見皇帝要,有兩個千牛衛(wèi)便上前,一人一邊肩膀把人提起來,迫使她跪下來?!盎乇菹?,就是這個!” 皇帝只掃了一眼就開始冷笑?!皣鴰?,這難道是你的好法子?” 阿詩那社爾目睹這一幕發(fā)生,知道自己這回跳黃河都洗不清了。他是安排了人,但他根本還沒發(fā)動手信號呢!難道是下屬太過緊張、直接提前了? “回陛下,這……”他正卡詞,忽而注意到那個舞女的側臉——不對??!“這不是我們帶來的人!” 布德貢贊愣了一愣,也定睛看了看。不看還好,一看他就開始大聲喊冤:“圣上明鑒,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我們的人!”特么地,他們被借刀殺人了吧? 這確實是掏心掏肺的大實話。然而狼來了喊多了,就不要怨沒人相信——大盛諸人現(xiàn)在一致認定,吐蕃又開始推卸責任了!敢在這種時間、這種地點試圖謀殺德王妃…… 呵呵,他們是想死呢想死呢還是想死呢? ☆、114第 114 章 一個好端端的宴會以刺殺未遂做結束,絕大多數(shù)人都沒想到。雖然布德貢贊和阿詩那社爾矢口否認這事和他們有關、那個意圖謀殺元非晚的吐蕃舞女他們也不認識,但根本沒有一個人信—— 你們說不是就不是,當我們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吐蕃人和大盛人長相差異很大,難道他們這個還能弄錯?既然她是吐蕃人,那肯定是你們指使她干的! 兩人渾身長滿嘴都沒法解釋這件事,因為他們也不知道,這事兒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必須得說,他們本來就計劃在宴會上弄出點什么幺蛾子,只不過有人替他們擅自決定了對象、又提前行動了而已,算不上特別冤。 就算皇帝平時脾氣再好,這會兒也被惹毛了。別說元非晚是他兒媳;就算吐蕃的目標是在場任何一個大盛人,都是對整個大盛赤裸裸的挑釁!他要是不再采取什么行動,簡直就是愧對頭頂上的冕冠! 于是,整個吐蕃使團立即就被大盛軍隊軟禁在行館,等待進一步的發(fā)落。而那個舞女,則直接被關押起來。 對這種結果,葛爾東贊似乎有些不落忍。畢竟,不管怎么說,他都是吐蕃的大王子。然而,想到這一票人、包括他弟弟都是來要他死的,他就收了求情的心—— 開玩笑,他自己還是大盛的階下囚呢!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誰還管他們?退一萬步說,若是將來他能回到吐蕃,布德貢贊的死不是正好嗎? 所以,對于皇帝的處理方式,葛爾東贊一聲也沒吭。他從頭到尾跪坐在殿上,布德貢贊被押走的時候,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抬。 這樣的反應在大盛大臣中引起了兩種完全相反的討論。一種是,葛爾東贊已經是折了翅膀的老鷹,再也飛不起來了;另一種是,此人忍辱負重到了一定境界,必須得殺了才能永絕后患—— “看看布德貢贊!”那些人振振有詞道,“如果留下葛爾東贊,他將來就會變得和他弟弟一樣!” 皇帝對這種歪題十萬八千里的回答十分不耐煩。葛爾東贊一向被看管得很嚴實,和這事兒一點關系都沒有;若是一定要處理他,也得先把布德貢贊處理了。 可布德貢贊哪里是好處理的?葛爾東贊本來就是當做他們的手下敗將抓回來的,就算真弄死了也沒太大關系;可布德貢贊名義上代表了整個吐蕃!若是一個不好,就能直接開戰(zhàn)! 當然了,皇帝并不畏懼開戰(zhàn)。只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想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不要給天下人留下非議的機會。換言之,他希望大盛打下吐蕃,不管從實力還是風評上都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 這就需要把這件事好好地定個性,責任一定要明確到位。定得好了,他們大軍名正言順地揮師西去,還怕周邊其他國家不服? “此事事關重大,便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調查審理?!被实圩詈笞龀隽藳Q定。“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刑部尚書魚德威和大理寺卿陰秋立即出列領命。“臣必定不負陛下所托,為德王妃討回公道!” 蕭欥跪坐在一邊,沒有表態(tài)。甚至,他表情都沒動一下。 鬧出這種大事,女眷們早就回去了。而他的情緒呢,也很快歷經了極度震驚、出離憤怒、最后冷靜這樣三個階段。 一開始他確實震驚。因為在他的任何一種預料里,不管是誰、用什么方式,都該對他下手。 結果,對方卻瞄準了他夫人!要不是他夫人反應機敏的話,不說三長兩短,劃破皮要怎么辦? 沒錯兒,就算元非晚身上出一道血口,蕭欥也覺得不可忍受、并且全是他的失職。哪個家伙使的毒計,還沖女人去?是不是男人了?有本事殺了他啊! 是聲東擊西還是連環(huán)之計,蕭欥不知道,也覺得自己沒必要知道。因為他只要結果就夠了—— 誰特么地敢動他夫人?誰?!不管是誰,他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死字到底怎么寫! 所以此時,蕭欥眉目微垂,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皇帝讓刑部和大理寺去查,那就讓他們查!反正,不管是誰接手這件事,不管他們查出什么,他都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捉賊捉贓,殺人成雙……他要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不得不說,蕭欥這種冷酷到幾近殘暴的想法,能瞞過別人,卻瞞不過元非晚。她只需要看看他身上縈繞的低氣壓,就知道自家夫君正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你別生氣?!彼p聲勸慰道,把一身冷氣的蕭欥拉到榻上坐下,“這不是沒事嗎?事態(tài)發(fā)展都在我們預料之中,你別為這件插曲介意?!?/br> 蕭欥知道,自家夫人是從不吃虧的個性,自然不是為吐蕃或者別的什么幕后黑手說話,而只是不愿他情緒波動太大?!翱蛇@怎么可能?”他極不高興,英挺的眉頭蹙成一團,“在我面前就敢那樣做,簡直罪不可赦!” 元非晚點頭。她從來不是什么會忍讓的性子,尤其在完全不必忍讓的時候。“不管是誰做的,他們都得死。” 用平靜的語氣說出這么危險的話……蕭欥的怒火暫時消退了一點。“你真的沒事?”他又問,同時抓起元非晚的兩只手,仔細端詳:“別有什么瞞著我吧?” 元非晚頗有些哭笑不得,任他看去?!澳憧次蚁袷谴蚰[臉充胖子的那種人嗎?” “那當然不是?!笔挋鲇H自驗證過自家夫人的柔荑和以前毫無區(qū)別,這才把心穩(wěn)穩(wěn)地放在肚子里?!澳惚囟ㄊ怯谐饒蟪鹩性箞笤沟哪欠N!” “那不就行了?”元非晚肯定,也不把手抽出來,只反手握住了蕭欥的手。“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父皇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了吧?” 蕭欥早就知道元非晚會問這個,此時便簡潔地復述了一遍。 “刑部和大理寺?”元非晚重復了一遍,若有所思。“不管是魚德威還是陰秋,感覺都有點微妙啊……” 這可不是元非晚對他們兩人抱有偏見。 因為,魚德威是皇后那頭的人;就算魚初沒能嫁給蕭欥,魚家依舊是個偏皇后的太子黨。陰秋則是陰貴妃那邊的,顯然站秦王和江王一派。 這倆人去查案,有那么容易得出一致意見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因為元非晚現(xiàn)在最懷疑的指使者是太子。考慮到這兩邊背后的勢力,絕壁要掐起來啊! “吐蕃那邊說不是他們做的,你信嗎?”元非晚問道。 蕭欥沉思了一小會兒?!半m然他們有很多前科,”他慢慢道,“但我覺得,他們這次說的可能是真的?!笨茨欠N要猶豫不猶豫的反應,怕是原本想做、卻被別人搶先了吧? 元非晚立刻點頭。“我也這么想。那你覺得,這事是誰做的?” 這問題指向一個非常敏感且關鍵的答案,蕭欥臉色瞬時一肅,深深看進元非晚眼睛里。從那了然的神色里,他意識到他們達成了一致意見—— 有動手動機的人,就那么兩個。既然不是吐蕃方面,那就是太子! “你也這么想的話,那就八九不離十了……真是天助我也!”元非晚最后這么道,臉上竟顯出了喜色?!斑@可是大大的好事啊,夫君!” 蕭欥一時間沒能理解她的腦回路。被刺殺了還叫大大的好事?他夫人莫不是被刺激過度了吧? 然而,他再轉念一想,卻突然有些明白了:“難道你是說……”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痹峭睃c頭肯定。 這事兒是太子做的,然后魚德威和陰秋奉命去查這件事。魚德威會如何暫且不說,至少陰秋一知道太子有動手的可能,就肯定會想方設法地讓那個舞女指證太子。就算他沒法坐實太子的罪名,皇帝又不蠢,心里肯定會留一根刺—— 會對自己親弟媳動手的大哥!且不說能不能當個合格的大哥,至少絕對不是個合格的太子! “不管父皇信不信,太子都必定會動手;而且,就在最近幾日?!痹峭砗V定道。“他沒法再等下去了!”若是再等下去,他的太子之位只會愈來愈動搖,還不如現(xiàn)在冒險一試! 相比于元非晚能得出這種推理,蕭欥更吃驚于她談論此事時的不慌不忙。說真的,就算是男人,也不見得對這種朝野傾覆的大事能這么娓娓道來吧……他可真是撿到寶! “照你的意思,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做?”雖然已經做了準備,但蕭欥依舊想聽聽夫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