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誰也說不清這東西到底有沒有用,但縱觀史書,與巫蠱有關(guān)的大案比比皆是,漢武帝年間就有兩樁,一樁直接導致了陳皇后幽禁冷宮,另一樁則更慘烈,太子皇后公主一連串人命悉數(shù)被卷入其中。 甭管靈不靈,作為皇帝,沒事尚且要擔心有人覬覦皇位,更何況是這種有實際證據(jù)的詛咒。 整件事看上去似乎很詭異,巫蠱妖書也好,那幅字換成了童馥手書也罷,太子就算有不臣之心,也不至于在大庭廣眾之下讓自己出這種丑,除了激怒皇帝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但壞就壞在,這場宴會,是太子主動提出cao辦的,所有流程事項,也都要經(jīng)由他之手督查,他根本就脫不開嫌疑。 上次墜馬案之后,皇帝與太子父子關(guān)系有所好轉(zhuǎn),太子一提出要幫忙督辦壽宴,皇帝就答應(yīng)了,但宴上卻鬧出這種事情,皇帝不沖他發(fā)火又沖誰發(fā)火呢? 仔細再想深一層,如果皇帝對太子失望,那么最直接的利益既得者是誰?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焦太夫人卻不敢深究下去,她表情鄭重叮囑眾人:“罷了,這件事情,今夜之后必然掀起軒然*,即便當時在場的人為數(shù)不少,但你們在外頭,切忌胡亂非議此事?!?/br> 顧經(jīng)等人齊齊應(yīng)是,焦太夫人又交代了兩句,就讓他們各自回去安歇,至于大家聽了這樣一個消息,到底還能不能安心歇息,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遣走眾人,焦太夫人神色卻越發(fā)凝重。 趙氏以為她這是擔心今天的事情波及顧家,便道:“方才聽國公所言,他們從頭到尾都未參與其中,太夫人盡可放心了。” 焦太夫人搖搖頭。 她這一生堪稱經(jīng)歷豐富,年輕時就親眼見著前朝覆滅,天下四分五裂,又親眼見證魏王稱帝,北齊稱雄,東南西北分而治之,便是尋常百姓家的老人,親身經(jīng)歷過時代變遷,對兒孫也會有說不完的教誨,更何況是焦太夫人。 她以她這么多年的閱歷見識,最后只對趙氏說了一句話:“山雨欲來風滿樓,大變只怕還在后頭?!?/br> ☆、第26章 姜還是老的辣,事實證明,焦太夫人一語成讖。 但也許連焦太夫人也沒有想到,這場暴風雨會來得如此快速,如此猛烈。 三月十六日,也就是壽宴當夜,在宴會結(jié)束,各人歸家之后,皇帝在大政殿下達了搜宮的命令,先從東宮開始,然后是益陽王的廣明殿,安慶王魏邁的高門殿,到后宮劉貴妃的麟德殿,前德妃,現(xiàn)昭儀李氏的增成殿,魏邁生母楊婕妤的含章殿等等,一個都沒有落下。 甚至是公主們居住的宮室,也都被奉命而來的侍衛(wèi)宦官一一翻了個底朝天,最后還當真在一處早已無人居住的宮殿內(nèi)搜出一個同樣貼著皇帝生辰八字的詛咒木偶。 巧的是,那宮殿就在廣明殿,也就是益陽王的宮室隔壁。 事情至此,已經(jīng)奔向如同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的境地。 往嚴重了說,如果皇帝意欲大辦,即使貴為貴妃和皇子,劉氏與魏善母子連同與此相關(guān)的一干人,一定逃脫不了死罪。 在如今嚴峻的形勢下,魏善自然要大聲疾呼,為自己喊冤,連夜跪在大政殿門口,哭訴自己是被人冤枉陷害的,又說自己多年來得父親寵愛,即使是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 站在理智的角度上,皇帝相信魏善沒有這樣做的理由。 因為就算把皇帝給咒死了,皇位也輪不到他來坐,而肯定名正言順落在太子身上,可話又說回來了,天家無父子,皇位的魅力有多大,沒有人比皇帝更加清楚,要說會有人因此做出毫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那完全也是有可能的。 再說了,如果魏善是被陷害的,那么陷害他的人是誰,太子嗎? 太子屢屢受到冷遇,擔心自己被廢,也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陷害弟弟,但當時宴會上,他拿出的那幅字又是怎么回事,總不可能自己陷害自己罷? 一想到太子與益陽王兄弟鬩墻,互相傾軋,甚至很可能將巫蠱拿來作筏子,欲置自己于死地,皇帝就越發(fā)怒火高漲,即便劉貴妃帶著兒子跪在宮門外面苦苦哀求,也無法改變他想要嚴厲查處懲辦的主意。 三月十七日清晨,就在劉氏與魏善跪了一夜之后,終于等來了皇帝的一道旨意:著太子與益陽王二人自拘于宮室,非令不得出,若有為其求情者各自罪加一等。 這道旨意等于是將太子與益陽王二人分別軟禁起來,而最后一句話明顯則是針對劉貴妃。 不僅如此,皇帝還下了另外一道命令,那就是拘捕與巫蠱案相關(guān)的人員,無論官員宮人,先抓起來問了再說,在沒能洗清嫌疑之前,一律不得釋放。 與巫蠱案有關(guān),也就是與當日宮宴有關(guān),宮宴是太子督辦的,但底下的活兒都是別人干的,這里頭既有負責侍奉布置的宮人,也有從旁協(xié)助的戶曹、東宮官員,甚至連萬春公主之子周瑞,也因掛了個太子左贊善大夫的職銜,直接被找上門帶去審問,萬春公主急急忙忙進宮求情,卻連皇帝的面也沒見著。 公主之子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當夜參與宮宴的百官也沒能幸免,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審查,顧經(jīng)顧國等人同樣被叫過去問了兩日,最后放回來時,胡子拉碴,整個人憔悴了許多,顧家上下跟著提心吊膽,睡也沒睡好,吃也吃不香。 顧經(jīng)他們還算是好的了,畢竟他們只是去赴宴,從頭到尾都是旁觀,即使被喊去問話,也就是吃了兩天苦頭,毫發(fā)無損。 但別人就沒有這樣幸運了,那些低等宮人直接被帶去刑訊拷問,從此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皇帝沒有將此案交由朝廷大臣負責,而是交給了內(nèi)侍省負責。顧名思義,這個部門即宮廷近侍機構(gòu),任職者也多為宦官。 這個安排,意味著皇帝并不愿意讓大臣們指手畫腳,而準備按照自己的心意來辦。 自三月十七日起,到三月二十日,短短四天內(nèi),恐慌自宮闈蔓延至京城,平日里趾高氣昂的公卿之家如今風聲鶴唳,有的是在為至今未歸的男主人擔心,有的則生怕自己再一次被叫去。 許多人吃不住苦頭而招供,結(jié)果出現(xiàn)了許多自相矛盾的供詞,這使得案件更加復雜詭譎,為了揣摩皇帝的心意,內(nèi)侍省呈上了許多指證太子與益陽王的供詞,其中甚至還有牽扯到朝廷高官的,內(nèi)侍省趁機又抓了不少人,許多人嚇得稱病在家,連官衙也不敢去了。 三月廿五,劉貴妃第五次求見皇帝被拒,與此同時,尚書令王郢并左右仆射,連同朝廷重臣十數(shù)人一齊入宮覲見。 這一次他們沒有被拒絕,而王郢等人則趁機請求皇帝以漢武帝巫蠱案為前車之鑒,言道此事適可而止,過猶不及,若大興刑獄,不僅有傷天和,妨害陛下仁慈名聲,而且最后將太子和益陽王都拿下,也只會令得別國笑話,仇者快而親者痛,實在得不償失。 更重要的是,六月便是諸國會盟了,如果因為這件事而推遲或耽誤了本該前年就舉行的諸國會盟,只怕正中了齊國的下懷,而對需要與齊國重新簽訂協(xié)議的大魏來說,反而是極大的損失。 也不知是皇帝正需要這樣一個臺階下,還是王郢說的一番話打動了他的心,到了月底,紛紛擾擾將近半個月的巫蠱案最終逐漸告一段落,耐不住刑罰,最終屈打成招的人不計其數(shù),更有宮人因此沒了性命,內(nèi)侍省那幫人本還想趁此辦成大案,沒料想皇帝的主意改變得如此之快,令他們好不遺憾。 雖然皇帝下令將無關(guān)人等悉數(shù)釋放,但太子與益陽王的禁足令卻一直沒有解除,據(jù)說這段時間以來,皇帝也未曾接見過劉貴妃,可見雖然礙于王郢等人的勸諫,不能不大事化小,但皇帝本人對于此事芥蒂頗深,仍未徹底釋懷。 旁人見狀,自然也不敢去撩虎須,顧經(jīng)想要進言替太子說兩句好話,幸而他還知道要先找焦太夫人商量一番,焦太夫人得知后,直接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更不允許顧家任何人去摻和這些事情。 其實也無須她多囑咐,風聲尚未完全過去,大家心有余悸,這段時間連貴族間常有的宴飲出游都一一取消了。 往年三月是正是京城的宴會季,什么探春宴,裙幄宴,桃花宴,聞喜宴,早就排得滿滿當當,令人目不暇接,有些女兒家衣服少的,還要發(fā)愁如何才能穿得不重樣又體面。 然而今年則完全不必擔心這些問題了,眼下誰也沒有行宴游樂的心思了,甚至連門都不大出,生怕此事還有余波未平,殃及池魚。 顧香生也不例外,自打?qū)m宴那天晚上起,她就與大多數(shù)人一樣安安生生待在家里,非必要絕不出門。 但她耐得住寂寞,不代表別人耐得住,人一閑下來,難免就要生是非,不管是顧畫生找茬吵嘴,顧準調(diào)皮搗蛋,還是顧凌房中的那些瑣事,與宮中那些事情比起來,簡直可以算是雞毛蒜皮,根本不值一提了。 這一日顧香生正在房中畫畫,說白了其實也是閑來無聊胡亂涂鴉,藍本則是那只趴在窗臺上盯著外頭茶花的小白狐。 在畫畫一道上,她素來是沒什么天賦的,畫出來的東西充其量也就只能說是不丑而已,距離佳作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林氏走了進來,手上捧了個匣子,笑道:“大娘做了些繡帕,讓人拿過來給您挑,說余下的再給三娘和五娘送過去?!?/br> “先放那兒罷。”顧香生咬著筆桿出神,視線落在匣子上,思路難免偏移到它的主人上面。 顧琴生與王令的婚事最終被定在今年八月,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近來倒是越發(fā)有長姊風范了。 自從上回顧香生提醒她先找焦太夫人坦誠自己與王令的事情之后,她明顯就對顧香生親近了許多。 彼此第一道心防打開,接下來就順暢多了,顧香生發(fā)現(xiàn)這位大jiejie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看似可親卻難以親近,只是因為兩人從小并非同母所出,而許氏入門的那一年,顧琴生也正好到了剛懂事的年紀,雖然不會傷害異母弟妹,但內(nèi)心深處,她始終存著一層隔閡。 后來隨著年紀的增長,雖然顧琴生也漸漸意識到異母弟妹并不可惡,但以往的印象過于根深蒂固,再加上沒有一個良好的契機,這種不遠不近,略顯疏離的姐妹關(guān)系就這樣延續(xù)了下來,直到那件事情的改變。 顧香生雖然比旁人多出一輩子的記憶,可那并不代表她就事事都做得正確,起碼在跟姐妹相處上,她一開始同樣也因為心懷戒備,遲遲未能主動釋放出善意。 這是兩姐妹直到如今才逐漸交好的原因。 世上一壞到底,心思絕頂惡毒的人終究很少,更多的人,善惡都在一念之間。 即使是顧畫生,在顧香生看來,對方也只是嘴賤而已,若是有機會能把對方胖揍一頓,顧香生會很樂意,但要說痛恨到巴不得對方去死的境地,那還遠遠不至于。 顧香生將匣子打開,里頭果然疊著好幾條繡帕,帕子自然是上乘蠶絲,每條圖案都不太一樣,顧琴生分別繡上了梅蘭竹菊牡丹桂花,還有顧香生最喜歡的茶花,針腳精致縝密,以顧香生行外人的眼光來欣賞,繡得已經(jīng)算是極好的了。 顧家女兒雖為世家千金,但女紅卻也是必修課程,雖然不必繡出多么高深的成就,但起碼拿著針線做做樣子也是要的,余下的就看個人喜好發(fā)展了,顧家女兒里頭,唯獨顧琴生性子沉靜,能夠長年累月把女紅當成興趣愛好。 顧香生從帕子中選出一條茶花的,一條桂花的,又將匣子重新合上,讓林氏拿去送給顧眉生她們。 她低頭畫畫,察覺又有人進來,還以為是林氏去而復返:“怎的回來得那樣快?” “四娘!”出聲的卻是碧霄。“夏侯府來了人,說要見您,正在外頭等著呢,看樣子好似特別著急!” 顧香生詫異抬頭:“是夏侯府的什么人?” 碧霄:“是夏侯府的管家張芹?!?/br> 張芹也是北齊人,當年跟著夏侯渝一并南下的,后來就擔任了夏侯渝的管家,顧香生與夏侯渝熟稔,以前幾次上門去玩,對張芹并不陌生,在這種大家都忙著避嫌的時候,張芹卻突然到來,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顧香生騰地起身:“隨我出去看看?!?/br> 張芹等在顧家后門,因心中焦急,忍不住來回走動,直到從門內(nèi)后院匆匆走出兩人,他眼睛一亮,連忙上前拜見:“四娘子,碧霄小娘子!” 顧香生問:“張叔何故如此著急,可是阿渝讓你來找我?眼下家家閉戶,生怕惹嫌,若無要事,最好還是在家安坐的好?!?/br> 張芹苦笑:“好教四娘子知曉,若非萬不得已,小人也不敢在此時上門,實是小郎君又病了!” 顧香生吃了一驚:“怎么回事?” 雖說夏侯渝體弱多病,但能讓張芹如此著急,情況定然非同一般。 張芹道:“昨天夜里,小郎君忽然發(fā)熱,后來又嘔吐,大夫說是得了傷寒,病情很兇險!” 顧香生大驚失色,這年頭的傷寒可不是鬧著玩的,若是遇上病勢嚴重又醫(yī)治不妥當?shù)?,很有可能一命嗚呼,像夏侯渝這種本來體質(zhì)就不算好的人,更是雪上加霜。 “現(xiàn)在呢,情況好些沒,我過去看看他!” 張芹苦笑:“那大夫看著醫(yī)術(shù)一般,小郎君吃下他開的藥之后,病情沒有絲毫起色,小人正準備去找城東鶴年堂的王大夫去給小郎君看病,可聽說那大夫診金貴,出一次診要一金,府中余錢不足,是以小人是想,想與四娘子借些……”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話終究是沒有說完。 鶴年堂王郎中先父是前朝太醫(yī),他自己沒有入仕,繼承了來自父親的醫(yī)術(shù)之后,專門給達官貴人看病,既比太醫(yī)自由,又可以多賺些錢,不必因為擔心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事情而喪命,因醫(yī)術(shù)高明,王氏的病人絡(luò)繹不絕,那些不太著急的病癥都排到下個月去了,作為一個落魄質(zhì)子的管家,張芹去找,人家未必會答應(yīng)。 夏侯渝來到魏國之后,按規(guī)矩,北齊那邊每年都會送一些銀錢過來,但規(guī)矩還規(guī)矩,夏侯渝既不受寵,又是質(zhì)子,天高皇帝遠,就算不送,皇帝也不知道。 而且這筆錢一般是每年諸國會盟時由北齊使臣送過來,但近兩年沒再舉行過諸國會盟,這筆本該發(fā)給夏侯渝的俸祿,自然而然也就沒了蹤影,不知是被他們本國相關(guān)負責的官員遺忘了,還是已經(jīng)被他們中飽私囊。 魏國這邊,礙于面子,永康帝也不可能讓齊國人質(zhì)因為沒錢而活活餓死在這里,那傳出去也太丟人了,所以他讓宗正寺定期給夏侯渝發(fā)放俸祿,但這個俸祿自然不可能太過豐厚。 一來,夏侯渝無官無爵,僅僅有個齊國皇子的身份,連齊國人都怠慢他,可見這齊國皇子也不怎么值錢,二來,要是讓夏侯渝這個齊國人過得太舒坦,皇帝心里也不舒服,所以俸祿頂多能供應(yīng)他日常所需,再多加兩個仆人,僅此而已。 顧香生是去過夏侯府的,除了張芹之外,夏侯渝身邊就只有兩個灑掃做飯的仆役,因為薪俸太少不足以支付,夏侯渝不得不讓她們自行外出尋找生計,每日只需幫忙做飯就夠了,張芹這個管家則只能薪俸自理,也就是說白干活,不拿錢。 正因為如此,夏侯府雖大,卻雜草叢生,除了前院和夏侯渝張芹他們自己住的那幾個屋子之外,其它地方卻完全是一幅荒蕪景象,簡直可以作為鬼宅范本了。 聽了張芹的話,顧香生立時想起夏侯渝的處境來,心下不由惻然,也不多問,便一點頭:“我有,你且等等,我進去取錢,不過那王大夫雖然醫(yī)術(shù)高明,這種時候卻不一定肯出診,為防萬一,我再去找找魏十娘,看她能否請到宮廷太醫(yī)來為阿渝診治罷!” 張芹大喜過望,長揖到地:“如此再好不過,小人代小郎君多謝四娘子了!” 顧香生:“阿渝如我弟弟一般,這些客套話就先別說了,救人要緊!” 一金不是什么小數(shù)目,如今一兩金子再加點銀子,便可買一匹上好的烏蘭敦馬,半兩金子也足以買一匹普通的母馬了,鶴年堂的診金之貴可見一斑。 幸而顧家不是什么小戶人家,跟著太、祖皇帝開國打江山終究是有很多福利的,顧香生不知道焦太夫人到底存了多少家底,但從逢年過節(jié)長輩們的闊綽出手來看,如果她的父親和幾位叔叔不在政治上犯暈站錯隊,顧家再多享兩三代的榮華富貴,也綽綽有余。 顧畫生是典型的世家千金,出手豪爽,揮金如土,就算賞賜再多,平日里估計也沒有什么余財,反正將來女兒出嫁還會有豐厚嫁妝,但顧香生平日里卻有積攢的習慣,十數(shù)年下來,私房也能攢個十兩八兩金子,此時便派上了大用途。 她直接從匣子里取出三金,又匆匆出來,放到張芹手上:“你拿著這錢趕緊去鶴年堂請大夫,若是需要什么好藥,只管不要吝嗇,我這就去找魏十娘!” 張芹感激得快要落淚,顧香生此舉無異于雪中送炭,他還待跪下謝恩,卻被顧香生喝?。骸斑€不趕緊去,磨蹭什么!” “是是!小人這就去!”張芹抹了一把眼淚,轉(zhuǎn)身便走。 “走,我們?nèi)吠醺?,你去備車!”顧香生對碧霄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