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徐澈就沒有這般幸運(yùn)了。 同安公主逮著一個機(jī)會拉住他說話,可憐他有心想走,奈何脫不開身,只好陪著對方聊天,一面用眼角余光搜尋顧香生的蹤跡,卻愕然發(fā)現(xiàn)自己想找的人不見了。 顧香生自然不是不見了。 品香之后,嘉善公主請諸位入座,命人擺上佳肴美酒,又以歌舞助興,這原本應(yīng)該是顧香生喜歡的環(huán)節(jié),但她剛才被同安公主和嘉善公主聯(lián)手坑了一把,連這里的東西也不想吃,就尋了個更衣的機(jī)會,跟魏初到附近溜達(dá)去了。 公主府的景色的確很漂亮,嘉善公主命人在每個院落種上一種花樹,桐花院那邊是桃樹,露華院則是紫藤,容易種植存活的紫藤爬上竹籬,院墻,檐柱,又垂下一穗穗的紫色,顏色明亮美麗。 魏初道:“我那小姑姑素來是會享受的,據(jù)說此處原本是前朝國舅的宅子,前朝城破之后,那國舅在這里上吊死了,別人嫌晦氣,一直荒廢著,小姑姑卻看中這里的布局,特意去求了陛下,將此處賜給她的,這樣一看,眼光果然不錯。” 顧香生問:“嘉善公主和同安公主的交情很好么,我以前怎么不曾聽說?” 魏初嗤笑:“哪里很好,不過是我小姑姑善于見風(fēng)使舵,看益陽王兄妹如此得寵便跟著捧罷了,若換了個不得寵的公主試試,你看她搭理不搭理……” 她的語氣立時為之一轉(zhuǎn),扯住顧香生的袖子就往回走:“走走走,我們?nèi)e處逛!” 顧香生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見一名年輕人從那邊走過來,對著她們拱手一禮:“靈壽縣主,顧四娘子安好?!?/br> 這人看著眼熟,顧香生誒了一聲:“你是方才給十娘投牙牌的那個……哎喲!” 話沒說完,袖子又被魏初狠狠扯了一下。 對方也是一愣,看向魏初:“原來那是你的香露?!?/br> 方才除了三甲之外,其它香露香牌都沒有公布主人,若是男女雙方有意,自然會私下設(shè)法聯(lián)系,若是無意,也可免了困擾。 魏初惡狠狠:“是我的又怎樣?” 年輕人道:“沒有,我只是沒想到是你的,真是有緣?!?/br> 魏初翻了個白眼:“鬼才和你有緣呢,碰見你就要倒霉,走開走開!” 年輕人鄭重道:“上回的事情真是對不住,我聽說今天的品香會你也會參加,所以才過來的,我這次特意帶了錢的,先還給你,多謝縣主仗義相助?!?/br> 說罷從懷中摸出一個銀袋,雙手奉上。 他越是認(rèn)真,魏初就越是沒好氣:“誰稀罕你那點(diǎn)破錢,趕緊拿走,別污了我的眼睛!” 年輕人道:“那怎么行,受人點(diǎn)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bào),更何況縣主是雪中送炭,若是沒有你,也沒有我的今天了,請你務(wù)必要收下才是!” 魏初:“我若不收,你待如何?” 年輕人口舌笨拙,被她一問,登時結(jié)結(jié)巴巴:“我,我沒如何……” 顧香生雖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以她對閨蜜的了解,魏初雖然表現(xiàn)得一臉不耐煩,可若真要是不耐煩,現(xiàn)在早就掉頭走了,哪里還會站在這里啰嗦,這兩人之間明顯發(fā)生過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她也識趣,見狀就道:“我先到那邊去走走,兩位慢聊?!?/br> 說罷不等魏初回應(yīng),直接就快步往前走到別處去了。 等到過了前方拐角處的假山,顧香生才停下腳步,站在假山后面往來處看。 這一看之下,她不由會心一笑。 只見那年輕人還一臉著急解釋著什么,魏初雖然不時打斷她,表情也很不耐煩,可雙手的小動作卻出賣了她——每回心情愉悅的時候,她總會一下一下捋著裙子玉佩上的流蘇。 顧香生正看得有趣,冷不防肩膀上被人輕輕一拍,她唬了老大一跳,趕緊扭頭。 魏臨也正一臉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內(nèi)心一大波神獸呼嘯奔過,顧香生有種做壞事被抓住的心虛,只能回以尷尬一笑。 我們?nèi)チ硪贿呎f? 顧香生指了指魏初他們那邊,用眼神示意。 魏臨看懂了,含笑點(diǎn)點(diǎn)頭。 于是兩人離開,又往前走了一大段話,眼看已經(jīng)過了月亮門,來到一處陌生的院落。 見顧香生似乎有點(diǎn)茫然,魏臨主動解釋道:“這里是金蕊院,另有小道可以直接回露華院那邊?!?/br> 舊時有詩云:爭開金蕊向關(guān)河,指的就是槐花。 槐花的花期晚一些,此時還未全開,院子里零零落落,半些成白,夾雜蔥郁之中,頗有初夏的感覺了。 難怪魏初要說嘉善公主選宅子的眼光好,這里的確是好,布置好,寓意也好。 公主府的下人們半數(shù)都被調(diào)到露華院去伺候了,眼下一路行來,遠(yuǎn)離主院的絲竹笑鬧,幽靜雅致不少。 “多得殿下援手,方才免除了困窘之境,請受奴一拜!”顧香生拜謝道。 時下以奴自稱,非止女子用,男子也用。 顧香生起先還覺得怪異不適,但后來發(fā)現(xiàn)有些場合用這個字自稱,還真是別有妙處。 譬如眼下,魏臨的確幫了她一個大忙,這種時候要拜謝人家,對方的身份又比她高,如果還用“我”,就顯不出感激的意思了。 魏臨搖搖頭:“不必客氣,這事說起來,還是同安的過錯,我那meimei任性莽撞,你別與她一般見識?!?/br> 這位殿下倒也干脆,知道瞞不過她,開口就直接肯定了同安公主的責(zé)任。 但如果換了別人,事涉皇家臉面,未必會承認(rèn)得這樣爽快。 顧香生不由多了幾分好感。 “殿下怎的不去欣賞歌舞,反與我一樣在這里閑逛?”她隨口問了一句。 “你為何在這里,我就為何在這里。”魏臨笑道。 “……”這話說得,完全滴水不漏啊,顧香生嘴角抽了抽。 就這樣圓滑的人還被廢,皇帝的要求到底是得苛刻到什么程度? 金蕊院景致不錯,二人腳步放慢,一時無言。 也不知怎的,魏臨說話和善,剛剛還幫顧香生解了圍,可面對他時,她總有幾分沒來由的緊張。 別說直視對方眼睛了,就是聽見他的聲音,顧香生也比跟徐澈說話時醞釀措辭還要緊張。 就在她有點(diǎn)尷尬,考慮要不要借尿遁提前告辭時,冷不防聽見對方道:“現(xiàn)在還早了點(diǎn)兒,如果再過上三兩天,這里的槐花會開得更漂亮些?!?/br> 顧香生也不知道自己腦子抽了什么風(fēng),那一刻偏偏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對啊,用槐花作煎餅更香!” 魏臨:“……” 顧香生:“……” 過了片刻,魏臨噗嗤一笑。 顧香生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 ☆、第32章 一笑之后,魏臨沒再發(fā)出聲音,肩膀卻微微抖動,看起來忍得很辛苦。 顧香生破罐破摔認(rèn)命道:“你笑罷,別忍壞了!” 魏臨擺擺手,擦了自己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我沒笑,沒笑?!?/br> 都笑成這樣了還說沒笑? 顧香生內(nèi)心哀嘆,覺得自己今天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魏臨笑罷方問:“槐花煎餅當(dāng)真很好吃么?” 顧香生不好意思道:“尚可,不過那是殷實(shí)人家的吃法,平民百姓一般不這么吃的?!?/br> 魏臨聽上去很感興趣:“民間是怎么個吃法?” 說到這個,顧香生還真知道的不少:“可以直接裹上面粉炸著吃,這個時節(jié)大街小巷都會有人推著車子賣,小孩兒最喜歡這個。還可以做槐花豆腐湯,槐花菜團(tuán),炒槐花飯,花樣很多?!?/br> 魏臨好笑:“你一說到這個,兩眼都發(fā)光了?!?/br> 顧香生:“……” 魏臨笑道:“聽你說得我都饞了,回頭我也讓宮里的廚子試試?!?/br> 顧香生:“宮中膾不厭細(xì),食不厭精,用的材料俱是最好的,自然勝過民間許多,不過這些糙食,越是精細(xì),反倒越失了它的風(fēng)味?!?/br> 魏臨:“其實(shí)我幼時也吃過榆錢面耳朵,還是我阿娘親自做的?!?/br> 顧香生很驚訝:“昭穆皇后?” 魏臨嗯了一聲。 顧香生不解:“可先皇后不是出自世家么,她老人家也會……?” 魏臨笑道:“你沒想到罷,我也沒想到呢,小時候,我有段時間生病了,什么都吃不進(jìn)去,阿娘就說為我做一頓好吃的,于是就做了那榆錢面耳朵,那應(yīng)該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頓了,后來再讓廚子做,怎么也做不出阿娘做的那味道來?!?/br> 顧香生聽出他語氣里的懷念,一時不知說什么,只好轉(zhuǎn)了話題:“那榆錢面耳朵是怎么個做法,我怎么卻沒聽過?” 魏臨道:“很容易,先把榆錢葉子捋下來切碎,然后和面團(tuán)揉在一起,當(dāng)時阿娘為了哄我開心,還把面團(tuán)捏成貓耳朵,薄薄一片,不過下水煮熟之后,形狀就都變了,沒有原先那么可愛了?!?/br> 顧香生聽得心向往之:“好像很好吃的樣子?!?/br> 話剛說完,肚子就應(yīng)景地響了起來。 顧香生簡直想找條地縫鉆進(jìn)去了。 魏臨先是一愣,而后握拳抵住嘴,笑得肩膀發(fā)抖:“我這一年加起來,都沒有今天笑得多,說起來還要謝謝你!” 顧香生作面癱狀:“……” 魏臨邊笑還邊說:“我們還是回去罷,公主府上的廚子手藝不錯,保管你能……” “阿兄?”旁邊傳來熟悉而疑惑的聲音。 魏臨的笑聲戛然而止。 顧香生就站在他旁邊,清晰瞧見他的表情迅速成開懷調(diào)整成無懈可擊的溫柔儒雅,然后轉(zhuǎn)向魏善:“二郎也來賞花?” 魏善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還有個少女,就是之前魏初給顧香生說過的那個大宮女玉階。 他見魏臨和顧香生同行,臉上不掩驚訝:“是,我們過來走走,你們……” 魏臨道:“我與顧四娘也是偶遇?!?/br> 看見顧香生,魏善卻沒了以前那種驚喜,反而還有些尷尬:“那我和玉階就不打擾了,你們慢聊。” 魏臨溫和道:“咱們等會還要回宮,你身體剛好,別喝多了,免得被貴妃看見,又要挨訓(xù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