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有沒有辦法起死回生?我爺爺大概今年就要退休了?!备卟畟蚱谂蔚赝S流年。 “跟凱倫合作肯定不行了,程氏接了凱倫的案子后需要擴張,可以想辦法從程邇?nèi)皇掷锬脗€案增加你負責部門的盈利。”許流年沉吟半晌說。 吃程氏的殘湯剩肴雖然沒面子,可商人圖利,只要有利可圖,沒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高氏和程氏是冤家對頭,程邇?nèi)徊豢赡芊謧€案給高氏做。 高伯傭嘴唇微張又合上。 許流年既然這么說,自然有辦法。 ☆、第10章 從酒樓出來后,許流年沒有開車,級緩地,一步一步走著,來到清河路上以前的許家大宅。 沉暗的三層小樓,沒有燈火,死氣沉沉不帶半分生機,大鐵門落了銅鎖,許流年站在雕花柵欄圍墻外靜靜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院墻邊她最愛的那棵梧桐樹還在,枝葉葳莛,在這個宅子里生活時,她和程邇?nèi)粌扇俗钕矚g在梧桐樹下玩兒。 許流年記得兩人爬樹捉秋蟬的情景。 “流年,我要蟬,你幫我捉?!彼烧Z童聲,軟乎乎的小手拉著她的手輕搖,兩眼亮晶晶看著她。 其實他不大喜歡玩兒,喜歡玩兒的是她,他喜歡的是兩人在一起傻傻地鬧騰。 梧桐葉在暗淡的夜色里幻化迷離,變成薄如蟬翼的五瓣梅,程邇?nèi)桓蓛舭尊氖肿街ǘ洌瑘?zhí)拗地要往她眉心貼。 有段時間,他極喜歡在她臉上作弄,給她貼透明的鈿花妝,用炭素筆給她畫眉,甚至還偷了邵碧青的粉盒給她敷粉,把她整得一張臉粉白粉白像個女鬼。 她愁眉苦臉不敢見人,他卻大嚷好看,得意地歪到她身上,黏黏膩膩。 后來隱隱約約明白,他并不是覺得敷了粉好看,而是因為那樣,她覺得太丑了就不出門和同學(xué)玩耍,就只能呆在家中陪著他一人。 月上中天,灑下輕紗似的月光,空氣帶出夜的浸涼,許流年轉(zhuǎn)身要離開,雙腳抬起忽頓住。 程邇?nèi)痪驮趲撞街b站著,一雙幽黑的眼睛在沉暗里專注而深沉,薄紗似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光影流動,傷感無所遁形。 “什么時候來的?也不吱聲氣兒,嚇了我一跳?!痹S流年怒目瞪視他。 “吱聲了就看不到美人月下獨立的倩影了?!背踢?nèi)恍?,變臉極快,憂郁之色不見了,幾步竄到許流年身邊,眉峰微微挑起,眼睛狡黠地瞇著,眼睫毛眨呀眨,笑嘻嘻蹭她,十足撒嬌的情態(tài)。 冰碴子在心窩打碎,冷得刺疼,許流年忍不住發(fā)抖,發(fā)火的話沖在唇邊又霎地咽下。 “怎么這么晚不回去,手機也打不通,我擔心死了?!背踢?nèi)还闹郏脑沟仄乘?,一只手又是老習慣,在她身上亂摸。 晚上和高伯傭見面特意關(guān)機了,許流年沒心思跟他掰這個,拍開他作怪的手,哼道:“走了,回去。” “不回了,晚上我們在這邊睡,蕩秋千。”程邇?nèi)豢丛鹤永锏那锴Ъ?,兩眼放光?/br> 都多大了還玩兒秋千,許流年被他酸起雞皮疙瘩,搓了搓手臂,嗔道:“你還沒斷奶啊?蕩什么秋千。” “沒斷,跟老婆在一起永遠長不大?!背踢?nèi)粩D眉,身子一軟,歪到許流年懷里,委委屈屈叫喚:“老婆,我想蕩秋千,你疼疼我好不?” 這家伙撒起嬌來真?zhèn)€可愛的緊,讓人想狠狠啃兩口,許流年有些失神,纏不過他,只得點頭。 計謀得逞,程邇?nèi)涣ⅠR換了臉,眉花眼笑,神氣活現(xiàn),只差沒搖起尾巴高呼“萬歲”。 許流年自失地搖頭。 小時候他便慣會借竿爬樹,又哄又求騙得她事事順著他,偏她就受用他那一套。 這樣嘻笑打鬧的日子沒多久了吧,報仇的計劃成功后……像喝了酸辣湯似的,嗆喉的味兒直往鼻腔沖,許流年咬牙,默默地逼回涌到眼眶的淚水。 “流年,我真想回到小時候,回到咱們沒有生分的時候……”似是感覺到她的悲傷,程邇?nèi)粡谋澈髳瀽灥匦⌒囊硪磔p攬著她的腰,把頭埋到她肩窩輕蹭。 暖熱的淚水濕了衣裳滲到肌膚上,不多時,變得涼浸浸,許流年失笑,心想:原來自己裝得再平靜,還是露了棱角出來,他已經(jīng)感覺到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了。 秋千自然不蕩的,進了大門后,許流年一言不發(fā)上二樓臥室。 室外看著頹敗,屋里卻和從前一樣,很干凈,沒有霉味,衣柜里衣服琳瑯,泛著淡淡的樟腦香味。 想必他安排了人一直打掃,也經(jīng)?;貋砜?。 這個地方是他母親委身仇人的恥辱見證,把她爸整垮后,邵碧青要賣掉房子,程邇?nèi)粓猿至糁?/br> 他不說,許流年也知道,他留著這房子,那是因為這里有著她和他一起成長的回憶。 房間還是以前的布置,陽臺地臺上擺著兩個圓形布藝坐墊,床頭是磨砂玻璃燈罩落地燈,燈光玲瓏如水,影影綽綽罩到程邇?nèi)豢∏蔚哪樕希瑴\淺的象牙白皮膚,濃密的睫毛映下旖旎的陰影,那樣年輕完美的五官,無數(shù)女人趨著若騖,他卻只為她動情。 “流年……”他低聲喊。 喬治阿瑪尼的絕度香薰味道,幽暗溫柔的夢境,許流年踉蹌了一下,措手不及,整個人撲進程邇?nèi)粦牙铩?/br> 他的臉在她眼前放大,細致精雅的臉龐如暗夜里盛開的曇花,春意盎然,活色生香。 狂熱的親吻勾起心口細細的顫動,很癢,癢到了極處,麻麻的酥軟像躲在皮rou里的蛆蟲,噬咬穿行,輕柔舒緩,有條不紊,咬得不狠,卻極疼。 許流年周身發(fā)抖,不停哆嗦。 “流年,喜歡嗎?快活嗎?”程邇?nèi)蝗崧晢?,賣力地討好她。 “邇?nèi)弧!痹S流年失神地伸手,將程邇?nèi)簧y的劉海拂開,他的額頭都是汗水,隱忍的快活從那雙純凈清澈,帶著濕漉漉霧汽的眼睛透出來,見她看他,他的面頰霎那間紅了,窘迫而羞澀地閃避她的目光,像只可愛的小羊羔。 床頭粉紅色喬其紗蕩漾,絢麗歡快,云彩花紋像灑了明亮的陽光,一朵一朵簇擁追趕,淡淡的柔軟里漫延出奢華的深情,激越高昂的聲音在調(diào)子拔到最高后漸低下去,無法形容的旖旎音色,如命運交響曲的尾調(diào),在風高浪尖處怒吼之后,是夢囈般的低喃。 墜入迷夢前,許流年聽到程邇?nèi)怀涟档穆曇簟?/br> 他說:“流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跟以前一樣快樂?” 永遠都不可能跟以前一樣快樂,除非,時光倒流,他未曾拋棄過她,她還是完好無缺的許流年。 在深山老林那個破敗的土坯屋里,老男人的腰帶發(fā)狠地一下一下抽在她身上時,她沒有崩潰,沒有屈服,靠的就是報仇的信念。 有關(guān)照片的事程邇?nèi)缓髞頉]再提過,許流年想從孟子梓那里打聽消息,想了想又放棄了。 孟子梓觸覺敏銳的很,一個不小心便會打草驚蛇,橫豎不管程邇?nèi)粫粫榈缴郾糖?,會不會為她出頭懲治邵碧青,報仇的計劃都不會改變。 程氏和凱倫公司簽下合作協(xié)議后,舉行慶祝酒會。 商場慣例,暗里刺刀見紅,面上卻友好無間,表示當家胸襟寬廣海納百川,程氏和凱倫公司的慶祝宴邀請了本城有頭有臉的企業(yè),冤家對頭高氏也在受邀之列。 “不要讓你叔叔來,小心他緊要關(guān)頭給你添亂……”許流年給高伯傭打電話,細細叮囑。 她計劃好了,宴會那天穿一件曳地長裙,主講臺三級臺階高度,她在下臺時裙擺踩住朝臺下直撲而下,到時,站在臺下的高伯傭英雄救美,反應(yīng)敏捷將她托住,用救人之恩搏取程邇?nèi)坏暮酶小?/br> “是托住不是抱住,別忘了?!边@點很重要,程邇?nèi)恍难蹣O小醋勁極大,弄不好不止沒有救他心上人的恩情,反招來他的怨恨。 “三級臺階雖然不高,可萬一……你有危險怎么辦?”高伯傭有些遲疑。 梟雄人物心狠手辣無懼無憂,他這樣子的心腸,難怪和他叔叔高慶明爭了那么多年,業(yè)績不錯卻始終未能讓高老太爺下決心將高氏交給他,許流年暗暗嗤笑。 高伯傭感覺到她的鄙夷,有些訕然。 “你別笑我,就像是讓你看著程邇?nèi)挥形kU你做不到等閑視之一樣?!?/br> 他對自己的感情跟她對程邇?nèi)坏母星樵趺聪嗵岵⒄??許流年大笑,翠玉耳鐺閃爍,在燈光下反射著點點星芒。 “我是真的擔心你,我……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真的很在意你,你就像是我姐妹我的親人一樣?!备卟畟騾葏鹊馈?/br> 他的親人?他們才認識多久,相識的楔機就是合作關(guān)系,互相利用,談感情真可笑。 許流年不想跟他廢話,猛一下掛了電話。 高伯傭看著嘟嘟掛斷聲過后歸于沉寂的手機出神。 那晚,天上人間娛樂城一如既往喧嘩熱鬧,脂香撲鼻,許流年穿著一襲黑色鳶尾裙朝他走來,青白橙紫相間燈光兜頭罩下,照得她眼角眉梢孔雀藍色煙熏妝更加嫵媚,那樣旖旎的風情,濃烈如特醇威士忌,瞬間遮蔽了一室燈火。 周遭喧鬧的聲音遠去,視覺聽覺俱安靜了下來,她走到他面前,如蠶破繭,帶著凜凜寒意與他靜靜地面對面。 恍惚里還能記得那晚她的神情,她靜看了他一會兒,漫不經(jīng)心說:“我們合作,一起搞垮程氏,怎么樣?” 一切的一切,清晰得恍惚就在昨天。 ☆、第11章 君豪大酒店名流云集衣香鬢影,俊男美女燦若星辰,美酒佳肴香氣漫溢,半人高的流彩舞臺上鮮花堆積,極致的奢華靡麗。 邱彼得講話后是程邇?nèi)?,表達了和凱倫公司合作愉快的發(fā)言后,不出許流年所料,程邇?nèi)淮舐曅妓麄兊幕槭?,請她上臺和參與宴會的賓客致意。 “我很高興在此介紹我太太許流年跟大家認識,謝謝大家的祝福!” 他的目光在賓客臉上掃過,落在許流年臉上,專注地凝視,笑意如醺,許流年甚至能感覺到他清潤溫暖的呼吸。 很久以前,他說過:“流年,我想我一生中最驕傲的一刻,就是大聲地宣布,你是我太太?!?/br> 許流年輕提裙擺,極緩地、一步一步朝臺上走。 “流年?!背踢?nèi)缓?,尾音勾纏卷曲,甜膩膩的蜜意,他輕攬住她腰肢,許流年在他淺褐色的柔和的眼眸里清楚看到自己的倒影。 風情搖曳的孔雀藍晚禮服,精致的彩妝揉出純粹鮮亮的水汪汪的眼波,廳中幾十雙眼睛望著他們,他們的眼里卻只有彼此,深刻的愛戀如如琺瑯瓶上的美人醉釉彩花紋,炫耀著悄無聲息的魅惑和花團錦簇的璀粲。 許流年覺得有些冷,想落荒而逃。 “邇?nèi)弧鄙郾糖啾У慕新晫⒃S流年從怯懦的思緒中震醒。 水晶燈明亮燦爛,許流年微微一笑,媚意流瀉,在邵碧青慘切的目光中,伸手回抱住程邇?nèi)?,踮起腳尖,輕吻住他的嘴唇,輾轉(zhuǎn)纏綿。 掌聲歡呼聲四起,不管善意惡意,這時候,臺上相擁的兩人是所有人的焦點。 分開時,許流年雙腿虛軟,臉頰guntang。 程邇?nèi)坏纳砩蠋е宓谋『蓺庀?,口腔里有紅酒的味道,醇香彌漫,令人沉醉。 恨是真的,情也是真的,即便恨之入骨,她仍為他動情。 接下來,輪到媒體記者上臺采訪了,許流年往后退了一步,準備下臺。 “邇?nèi)?,你不要拋棄我和孩子好不好?”悲切的叫聲響起,接著,一個一襲直筒白色連衣裙,清雅脫俗如神仙jiejie的女人來到臺前。 女人絕好的樣貌,腹部微微隆起,看起來約有三個月身孕。 滿堂賓客一齊愣住。 這是鬧的哪出?許流年微皺眉,眼角瞥向高伯傭。 高伯傭幾不可察搖頭。 不是高伯傭找的人,難道是邵碧青安排的?許流年悄悄看邵碧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