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為什么深情重義的鄒衍之,愛的不是自己呢?若他愛自己,為他赴湯蹈火命也不要了都值得。 怔忡許久后,明月朝她母親普安王妃的正院走去。 普安王妃妝容精致,脂粉敷得濃淡適中,衣裙連一處褶皺也沒有,明月在世家仕族里也來往不少人家,據(jù)她看著,夫人們里頭再找不到一個容顏行事言談勝過自己母親的,可那些夫人,卻都比她母親幸運,只因她們嫁了一個好郎君。 “娘?!?/br> “哎,明月過來了?!笨吹脚畠哼^來,普安王妃微微一笑,揮手讓一屋的丫鬟婆子退下。 “娘,女兒不知,還要不要堅持,明月屈腿半跪了下去,趴到普安王妃膝上哭了起來,抽抽答答把鄒衍之和蘇青嬋相處的情形說了出來。又道:“昨日里,靖王妃娘家送來的藥,分明是見不得人的,可靖王爺還是容下了,娘,女兒想,縱是使力拆散了他們,只怕靖王爺?shù)男?,也不可能落到女兒身上?!?/br> “傻孩子?!逼瞻餐蹂p輕地撫摸著明月的發(fā)髻,低聲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嫁得個夫君肯給自己三分薄面,就是幸運的了。你指望著靖王爺把心放你身上,大錯特錯。” “娘。”明月含淚抬頭,委屈地看普安王妃。 “娘不想你進宮,你爹眼里只有女色,雖有個王爺頭衙,根本做不了你的依仗,一個不好,還會成為你的負累,在宮里頭,得寵還好,可帝王的寵愛,能依仗多久?新人如花,若有個一兒半女還好,若沒有……”普安王妃幽幽長嘆,耳語一般的聲調(diào)道:“別傻了我的兒,你自個看看,現(xiàn)在適合你婚配的,品格樣貌好身份尊貴的,除了靖王爺,還能有誰?早先因他無能之名,許多人家女子不想嫁他,一挨靖王妃有喜,且有喜的消息傳出去,告訴你,那時想嫁給靖王爺?shù)模筒恢皇悄懔??!?/br> 明月控制不住大哭,泣道:“怎么門第相配的男子里頭,就沒有一個稍為好些的?” “就是門第低的,想找個如意的來低就,也難?!逼瞻餐蹂嘈Φ溃骸笆珏牡艿苋萆菢O好的,姚家門風也不錯,姚公子本人聽說也沒什么不良嗜好,秦樓楚館是從來不進的。娘本想著,雖說姚敬只是個四品官,可淑妃如今得寵,只要夫郎如意,門第咱們就不計較了,哪曾想嫁走一個蘇青嬋,姚府里還住著一個表小姐。” “娘,我現(xiàn)在怎么辦?端靜太妃今天發(fā)話,蘇青嬋要是害喜了,她就不管了?!?/br> “她不會不管的,娘了解她。出身低賤,一心想攀高枝,別看她現(xiàn)在是個太妃,骨子里還是一個小縣令的女兒,那時她一個宮女若不是耍了心機得了一次侍寢的機會,恰好又懷上孩子,又把孩子獻給無子的太后,哪有今天這個太妃的封誥?越是貧賤出身的人,越想得到肯定,靖王爺這次仗勢欺人強娶民女,很多人對他頗有微詞沒有出席他的婚禮,端靜太妃心里肯定覺得這個媳婦讓她沒臉了,她勢必想娶個高門媳婦長臉?!?/br> “ 娘,蘇青嬋若是懷上孩子又生了下來,女兒后來即便嫁進靖王府,日子也輕松不了。”明月皺緊眉頭。 普安王妃冷冷一笑,道:“即使懷上了,能不能平安生下來還難說,你急什么?靖王爺內(nèi)院的那些美人,明的暗的,哪個不想著得靖王垂青?蘇青嬋若是懂得人情世故,勸靖王爺雨露均沾,也許還能得保平安,如今她一人獨寵,往后的日子,難!” 明月沉默了,普安王妃稍停了片刻,輕聲道:“不過,也怕靖王爺護得緊,那些美人沒機會下手。你別煩惱了,娘來想辦法,使他夫妻兩人暫時分離,不要太快懷上孩子?!?/br> 什么辦法能讓蘇青嬋和鄒衍之暫時分離,明月收了淚,抬頭看普安王妃。 “從太后那里想辦法?!逼瞻餐蹂α诵?,摸了摸明月的頭發(fā),嗤笑了一聲,道:“端靜太妃想要你做兒媳婦,除了看中咱家的地位財富你的嫁妝,我想,還因為娘與太后是手帕交,早年閨中交情還在?!?/br> “端靜太妃貪得無厭,目光短淺,言語粗俗,也不知太后怎么能忍了她那許多年?!泵髟虏恍嫉負u頭。 普安長妃嘆道:“她再不堪,當年送了靖王爺給太后撫養(yǎng),太后因而免了無子被廢之禍,心里還是感激她的?!弊髡哂性捯f:感謝yunawj投雷!好寶貴的一個雷,最近我臉紅得想找地方把自己埋了,謝謝你還肯支持我!yunawj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220 17:36:43 依稀夢里 宮廷的爭斗不見血光步步陷阱處處深淵,明月也沒問普安王妃,為什么僅因無子就可廢后,想必那時,先皇寵上某個妃子,想太后為他的寵妃讓路吧。 普安王府里,只得她一個小姐,她爹的姬妾沒有一個懷過孩子,這里面,到底有沒有她娘使了手段,明月從不敢去想。 “娘,你以前怎么不打聽好了才嫁人?怎么要嫁給我爹?”明月低聲問道。她不只一次想過,她娘長得那么美,心中也不是沒有成算的,外祖家雖沒王府門第高,也是三世公卿仕族簪纓之家,怎么要嫁給自己那聲名狼籍的爹。 普安王妃長長地嘆了口氣,哀涼地道:“這也許就是娘的命,你爹與娘定親之前,不是這么個樣子的,風流倜儻,雖然偶爾拈花弄月,卻也算雅人逸士,誰知定親后突然變了樣,娘還未及反悔,婚期已到……” “我爹是不是不喜歡你?因此變了模樣?”明月惴惴不安問道,鄒衍之現(xiàn)在與蘇青嬋在一起,潔身自愛守身如玉,如果是自己嫁給他,會不會跟她爹一樣,猛一下?lián)Q了一個人。 “誰又知道呢?”普王安妃嘆了口氣,道:“是你爹上門求親的,那個時候,你祖父祖母都去世了,沒有人可以逼著他做什么?” 這么說來,鄒衍之與她爹還是不同的,鄒衍之若是肯娶她,想必不會跟她爹一個模樣,明月安了心。 母女倆喁喁細語,普安王妃又教導了女兒很多為人處世之道,討好長輩拉攏下人的手段。 說話之間,明月不由自主想,蘇青嬋的娘,想必從沒教導過她這些,念頭轉(zhuǎn)了轉(zhuǎn),想到酒樓中見到的蘇紹倫,撲哧一聲笑了,“娘,那蘇青嬋的大哥,可真是個混帳。” “哦,怎么個混帳法,說來娘聽聽。” 明月把那日酒樓中聽到的看到的說了出來,搖頭道:“蘇青嬋有那么一個混蛋哥哥,也夠難為了。” 普安王妃靜靜聽著,目中閃過精光。 “不過,她那個庶出的二哥,女兒看著,倒真不錯?!?/br> “再好,也是庶出的,幫了不她什么。”普安王妃也不放到心上。 “蘇青嬋娘家的麻煩看來不少,娘,淑妃說過要姚公子娶蘇青嬋的,這個你也知道,女兒昨日見到姚公子了,看起來姚公子也喜歡蘇青嬋?!?/br> 普安王妃哦了一聲坐直身體,微一頓后,把明月推開,道:“娘乏了,你回去罷?!?/br> 明月走后,普安王妃沉坐片刻,招來身邊服侍的老嬤嬤。 “聽說城里新到了一個戲班子,唱演得不錯,是不是?” “是的,各府爭著請去唱戲,有個旦角嬌媚可人,王爺已差人去請了,奴婢聽說,后日就到咱們府里來,要在咱們府里唱上三天。” 普安王妃唔了一聲,道:“你去跟王爺說,后日戲班子先給我,我要宴請各府夫人賞曲。敲定了這事,就派貼出去,記住,把淑妃娘娘的母親,還有端靜太妃,靖王妃,靖王妃的母親也一并請上?!?/br> 一品皓命夫人下貼相邀,蘇太太既喜又愁,喜的是能去參加普安王府的飲宴,臉面有光,愁的是那一日著裝可怎么好。 衣裳擺了一床,首飾都拿出來排列在桌面上,蘇太太一樣一樣撿視,均覺不滿意。 “宋媽,去靖王府找小姐,問問她的主意。” 靖王府那時送來給女兒的嫁妝,衣裳首飾都極好,由女兒給她配了一套顏色稍暗沉的帶回來,就不用發(fā)愁了。 “太太,奴婢覺得,這兩日還是別去靖王府叨擾小姐的好。”宋媽小聲道。 蘇太太xiele氣,有些頹敗坐到椅子上,蘇沐風前日從王府回來,三言兩語問清送藥的經(jīng)過后,一反往常的溫和謙恭,把蘇紹倫從翠花閣抓回家,狠狠地訓斥了一頓,當著蘇太太的面對蘇紹倫說道,若不想逼死青嬋,往后就不要再踏進靖王府一步,缺銀子找他要。 蘇太太明白,蘇沐風這是不能直接說她,借教訓蘇紹倫教訓她,那一日她嚇得肝膽欲摧,一時間也沒去計較蘇沐風失禮不敬蘇紹倫這個長兄之罪。 后來回想起來,不免面紅耳赤惱羞成怒,昨日派人到王府問訊,聽得鄒衍之與蘇青嬋好得很,夫妻如膠似漆,心頭憂懼害怕消失,于是更惱蘇沐風。 怨便怨惱便惱,這兩日蘇紹倫要銀子去找蘇沐風了,她倒是得了清靜,不用再煩惱每日要給兒子拿銀子。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也不好再去端架子發(fā)作蘇沐風了。 “不找小姐,明天的穿戴什么呢?”蘇太太又愁了起來,這是第一次到一品王府里飲宴呢,人家宴請的是靖王妃的母親,可別給女兒丟臉。 “這件不錯,這一套首飾,奴婢看著也很好。”宋媽挑出一套裙子和一套首飾。 蘇太太瞟了一眼,那兩樣都是往日姚太太給的。 姚太太顧著娘家,明的暗的沒少往蘇家拿,蘇太太搖了搖頭,道:“都是姑奶奶給的,青嬋沒嫁給清弘,我也沒臉穿她給的衣物人前露臉?!?/br> “這有什么?”宋媽笑了笑,道:“太太若是覺得臊了,不妨此時前往姚府,向姑奶奶請教明日穿什么戴什么,姑奶奶若不計較,順帶著又給太太整弄一套衣裳首飾帶回來,太太只管受了?!?/br> 這主意很不錯,出席宴席穿的衣裳首飾,少說幾十兩銀子,姚太太若給她配好送她,可又省了一樁花費,蘇太太當即起身往姚府而去。 靖王府也收到貼子了,蘇青嬋翻看著請柬,顰著眉頭看鄒衍之。 “小嬋不想去是不是?那就不去了?!编u衍之笑著吻蘇青嬋頭上的兩個小髻。 這兩日兩人極是緾綿,他給蘇青嬋梳弄了小女孩的雙環(huán)髻,弄了短衫小襦裙,顏色是粉粉嫩嫩的鵝黃柳綠,把蘇青嬋打扮成一個小女孩。蘇青嬋又知他愛她撒嬌,不時嘟嘴耍賴,鄒衍之看得喜愛不過,一刻也不想跟蘇青嬋分開了。 蘇青嬋搖頭,不去赴約是不行的。 這是嫁給鄒衍之后,第一次接到夫人命婦的邀約,普安王妃與她封皓相同,不去赴約太不給普安王妃面子,而且,她也得走出靖王府,出現(xiàn)在人前,顯示她靖王妃的身份。 只是,別人家想必有婆婆小姑帶著,于她卻沒得指望,端靜太妃不要在人前給她沒臉,就是意外之喜了。 “我一個人也不認識。”蘇青嬋發(fā)愁道。 “普安王妃大約會邀請這些人,我畫給你看看,不用慌,雖說參加的一般來說都是一品夫人,可是別忘了,你的夫郎是皇帝的親兄弟,你的身份比她們尊貴?!编u衍之笑著安慰,心中不想蘇青嬋去赴宴,怕蘇青嬋受委屈,只是娶了心愛盼望許久的人,也有些迫切地想到人前顯擺。 展開宣紙,鄒衍之把有可能赴約的命婦一個個畫出來,又把自己知道的這些命婦的性情講了一遍,間或說說無意中聽到的這些人家中一些趣事,如忠勇侯妻子多么彪悍,曾拿著刀子追殺帶了一個小妾進府的忠勇侯,安國公是怎么縱子愛子,兒子七八歲了還把兒子騎在肩膀上帶著玩耍。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講起這些王侯公卿家中的趣事,雖然只三言兩語帶過,蘇青嬋也聽得有趣。 “這些人,也是普通人,沒什么可懼的。”鄒衍之講完,也畫完了,笑著看蘇青嬋。 蘇青嬋突然了悟,男人家對這些家長里短的瑣事,是厭煩的,鄒衍之揀了出來說,只是要讓她放松,知她出身一般,怕她把這些高門大戶看得多高貴,先自膽怯了。 他的體貼在無聲處時時出現(xiàn),感動像雨水輕細地滴滴答答落在蘇青嬋心頭,砸在她心中豎起的防御盔甲上,盔甲慢慢軟化。 “衍之哥哥……”蘇青嬋低叫了一聲,依偎到鄒衍之懷里。 小嬋如鮮妍的花朵,眼波如水,冷漠不再,羞澀中又別有一番成熟的風情,鄒衍之興致上來,調(diào)研開顏料,一手提筆,一手攬著蘇青嬋,湊到她耳邊,輕輕地說了自己的打算——要在蘇青嬋身上畫春花秋月,以美人入景。 “不成。”蘇青嬋臊紅了臉,推開鄒衍之的懷抱,死守著,任鄒衍之死皮賴臉糾緾,也決不松口。 鄒衍之廝磨了一會,見蘇青嬋耳根脖子都紅了,也便住了口,提筆醮了顏料,大刀闊筆在紙上渲染開來。 少時完畢,雙手拈起紙,拿到蘇青嬋跟前給她鑒賞。 畫中是一個梳著雙環(huán)小髻的女孩,眼眸半閉,長睫濃黑,小嘴櫻紅,肌膚嬌嫩,歪躺在清澈的溪水中,水面落花繽紛,嫣紅的花瓣在小女孩身邊旋轉(zhuǎn)。 “小嬋,衍之哥哥畫得好不好看?”鄒衍之看著畫像,自得不已,這畫,可是把五年前的小嬋活靈活現(xiàn)地展現(xiàn)出來了。 這幾年想念小嬋想得痛入骨髓,為解相思之苦,他特意學的畫畫,別的什么都不會,只會畫人物, 蘇青嬋沒有回答,她的腦袋有些疼,鼻端莫名地突然出現(xiàn)清新涼爽的草木氣息,心口揪痛起來,腦中閃過模糊的莫名意識,蘇青嬋想捕捉住,突地兩眼發(fā)黑,胸中一股熱流奔涌,酸澀刺向眼眶。 腦袋越來越疼,一些混亂的影像在腦子里閃過,最后,停在蘇青嬋腦中的,是像是正在發(fā)生著的一般,她感到下身撕裂般的疼痛,翻江倒海難以承受的疼痛。作者有話要說:收到新朋友的地雷,好開心,謝謝咖肥!感謝厚愛!咖肥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221 01:38:44 蛛絲緾繞 蘇青嬋恢復意識時已躺在床上。 “小嬋,哪不舒服?”鄒衍之守在床前,太醫(yī)沒診出問題,他急得坐立不寧。 “突然感到頭很疼痛?!碧K青嬋小聲道,閉著眼不敢看鄒衍之一眼,剛才那一瞬間,自己應(yīng)是想起缺失的失身那時的事,她不敢跟鄒衍之說。 鄒衍之沉默著看蘇青嬋,他確定,蘇青嬋有什么事隱瞞著他。 和樂氣氛消失,清冷漠淡的氣息堵在兩人之間。 她是不是又想起姚清弘,卻又怕自己怪責? 靜坐了許久,鄒衍之把蘇青嬋抱了起來,長指仔細地梳理著她的頭發(fā),小心翼翼地親吻她的發(fā)旋,低聲道:“小嬋,都怪衍之哥哥沒有早些找到你,衍之哥哥以后會好好疼你,盡力彌補你,你把過去忘了,好不好?” 他不只不怪責自己婚前失貞,還一意呵護,只慨嘆沒有早些年遇到自己,蘇青嬋心頭的糾結(jié)在這瞬間被解開再撫平。燦爛的心花冒出花骨朵兒,眨眼功夫,鮮活地綻開了。 “衍之哥哥……”蘇青嬋欣悅地叫著,臉上漾起比桃花盛開更美的笑容。 隔胲退散,夫妻兩個你儂我儂,說起俏皮話,鄒衍之挑了訓練廣威軍時那些世家子弟的苦相學給蘇青嬋看,蘇青嬋忍俊不禁,掩嘴笑個不停。 兩人這里咭咭說笑,慈心院中,端靜太妃愁眉不展倒在軟榻上。 明日要與蘇青嬋一起赴宴,若是裝出婆媳和睦的樣子,以后鄒衍之再娶明月,她要給人指戳了。若是人前就擺了臉色給蘇青嬋看,讓人知道她看不上眼媳婦,也不好,需知這上不了臺面的媳婦,可是她兒子強婚逼娶的。 “娘娘可以不去赴宴?!奔t影笑道。 “不去赴宴,普安王妃會不會多想?”端靜太妃躊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