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顧炎林一噎,他當然知道這是誰在后面做文章,他想的清楚,沁雪這樣跟著他,是委屈他,因為繼母不慈她受的罪就覺得比自己多。自己是因為家族有些人不容,人家罵他私生子,可許氏對自己是親兒子的待遇。懷疑和信任,他就毫不猶豫選擇了后者。生恩不如養(yǎng)恩大,如果不是真的,那時皆大歡喜,要是真的,他也坦然對待??汕哐┎灰粯?,她好歹是個大家小姐,她能為她自己謀劃,心心念念都是在躲開自己,就怕連累到他。她都是自己媳婦了,她能躲到哪?自己為什么不能為她做點什么? 顧炎林是這么想的,也就這么做了,顧炎鵬是自然緊跟其后,但一個秀才有多大的能耐?好在有人欠他一條命,死纏爛打報恩找不著方向,所以,他接勢借的理由充分。對方報恩報的兩肋插刀。他對眼前的沁雪這樣說道:“我也只能做這些不起眼的小事,外面瘋傳的厲害,茶館酒肆里說書先生連夜讓人寫了底稿,第二天就拿到臺子上招人耳朵。你放心,京城里有的是閑人,遲早會傳到皇上太后的耳朵里。你名聲出去了,就沒人敢動你了!說不定還有你外祖家相與的人家替你給你給他們送個信什么的!” 顧炎林說到這里,心里難受,要真這樣,怕是他和她的緣分真真也要到頭了。他沒說包家玉樓也會送信。就是想不讓她再受這份罪! 沁雪眼里的淚花還是滾落出來。聽完他的話,哽咽著說:“我就知道是你!”說著抱著顧炎林的脖子一陣抽泣。顧炎林心更不好受了,這都是怎么了,心里可又因為沁雪這一句話,被自己做的事狠狠感動了一把。沁雪的小腦袋窩在顧炎林的肩窩里,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清香縈繞在他的鼻尖,顧炎林忍不住回頭在沁雪的眼睛上親了親,親著親著就停不下,咸咸的眼淚珠子全都滾進他的嘴里,咸中帶澀,一如兩人苦澀的情感。 沁雪的眼淚這一下流的更多了。 ~ 王仲到底老jian巨猾,知道家里出事動用關(guān)系和在陳州的人脈,一時朝里有人為他說話,這說話的人表現(xiàn)最積極的是內(nèi)閣次輔陶相,陶相在皇上面前提起一件事,“皇上,七年前的中秋晚宴上您召集朝臣在御花園賞月,昭毅將軍恰要離開京城去宣府,韃靼皇室朝貢的禮品單子正好到了……”陶相說著看兩眼皇上的臉色,見皇上似在追憶,便等著皇上發(fā)問。 皇上果然道:“是有這么回事,禮單里有一把金刀,朕私下把它賜給昭毅將軍?!?/br> 陶相會心一笑:“皇上,就是這樣!” 皇上有些不愉快,看陶相一臉的褶子越發(fā)皺起,嫌棄道:“錦衣衛(wèi)行事歷來雷厲風行,你是朕的愛卿,做就做了,金刀一事壓下吧,其他的則是嚴懲不貸,王仲罰他一年俸祿有昭毅降為定遠,那個禮部的給事不檢點,擢大理寺發(fā)配甘州?!?/br> 陶相從御書房出來,嘀嘀咕咕,這昭毅將軍降為定遠將軍,昭毅將軍府其實就是昭毅將軍王仲次子的貪墨案以沒收所查以充公國庫。王家受了王薔牽連,受到不小的震蕩。再怎么顯耀的家族被皇上抄家過,這昔日的繁華也就慢慢衰敗了。不過那個倒霉的王家次子禮部給事的小官是沒得做了,就是現(xiàn)在沒得做以后永遠也沒得做了,發(fā)配西北甘州,這一輩子算是毀了。陶相一路嘀咕,就和三皇子打上個照面,周韻涵見陶相從御書房出來,搖頭擺尾的,不好好走路,又見他帶著些竊喜。遠遠見了就道:“陶相!看你這高興的樣子,是我父皇又升你官了?” 陶相道:“三殿下,好巧!升官就不指望了,能為皇上分憂,是老臣的本分?!?/br> 周韻涵老實受教道:“陶相,本分就本分吧,本分的事做好了,是好事。” 見周韻涵進了御書房,陶相加快腳步匆匆出宮離去。 昭毅將軍府的覃夫人哭泣連連,長子王榮吩咐府里的人看著換了定遠將軍府的牌匾,王薔發(fā)配甘州,似乎一切都歸于平淡。遠在宣府的昭毅將軍王仲想不出這飛來橫禍會出在自家,可是人贓俱在,次子貪墨涉及到將軍府,皇上也是,金刀明明是私下賜給他的,也成了差點殺頭的罪證,養(yǎng)著一幫子錦衣衛(wèi)都是吃干飯的。他這二品的昭毅就成了三品的定遠,這口窩囊氣,遲早要出了。 再說安寧侯府王玫要給青果開臉,送她到安寧侯沈世康的侯床上,青果聞聽大驚失色,道:“夫人,府里比我強的人不是一個兩個,我在你身邊,我實在是舍不得夫人。夫人你另外考慮考慮,青梅還在漿洗上,他對侯爺會一心一意。” 第39章 作死 第三十九章 王玫聽著煩惱,醋壇子掀開了蓋子,還沒溢出來,看著青果眉目如畫的臉,從來沒想過,要將自己身邊的丫鬟送給沈世康為自己固寵的?,F(xiàn)今竟然也走到這一步……,對青果就沒有了以前的好臉色。 此時一聽青果的話,心里多少有些熨帖:“也就是青果你想的這樣透徹。青梅是癡心妄想,守在我身邊,心卻念在侯爺?shù)纳砩蟽蓚€人一見面就眉來眼去,勾勾搭搭,當我是死人。吃力扒外的東西,我能讓她得逞?要是如了她的意,那我成什么了?你不同,你是我同意的,府里這大半年出的這些個事……日子就定三天后吧,我讓崔嬤嬤給你準備,到時候,伺候好侯爺,我再另外賞你?!?/br> 青果從蒲柳院出來,臉氣的一陣紅,一陣白,打聽到這是崔嬤嬤出的主意,揪著手帕站在侯府的后花園里暗道:“缺了八輩子德的老妖婆,仗著王家來的陪嫁作妖做孽,是誰不好,偏你將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你這樣害我,我必不會讓你過!”想到清浚出塵的顧炎林,青果一縷柔情蔓延,心里有了主意。 顧家小院里的平靜卻在此時被打破。酒肆茶館的消息傳的飛快,陳州官宦世家有見過安寧侯府大小姐沁雪的人家,同情的有,看笑話的有,更多是對安寧侯府王夫人王玫的疏離。但凡大家子最注重禮義廉恥,像王玫這樣不加遮攔的陷害原配子女的,勘稱奇葩,自然是要讓女眷們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就怕有樣學樣,壞了府里的根基。 安寧侯府門庭羅雀,王玫的交際圈一下子縮在自己一畝三分地里,心里的憋屈無法言說。沈世康一進府就躲在魯姨娘的院子里,仿佛自己這里有洪水猛獸,以前可不是這樣,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王玫想著絕不會是因為沈沁雪被她發(fā)賣這件事上開始的…… 沁雪在風口浪尖上打了個漩,一轉(zhuǎn)身好好的落在顧炎林溫暖的懷抱里,終究知道面前的這個秀才,不是世人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的那個秀才,他的行為很多時候,更像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俠客,不過這樣的一個俠客,卻只為她一個人做。 經(jīng)過這事,沁雪和顧炎林的感情就猶如那春筍悄悄冒了尖,沁雪尤不自知,這小院里的人包括包金光和陳媽綠蘿他們,可看的清清楚楚。 秋闈在即,陳州的學子忽然多了起來,許氏自打一家四口從老家出來,就將自己家里戶籍落在陳州。三皇子周韻涵在陳州城有一所別院,雅致幽靜,十分適合學子讀書,別院里還有一間三闊的書房,里面三面書架,所求一應俱全。 秋闈在即,陳州的秀才忽然多了起來,按著考制,秀才都要鄉(xiāng)試。許氏自打一家四口從老家出來,就將自己家里戶籍落在陳州。三皇子周韻涵在陳州城有一所別院,雅致幽靜,十分適合學子讀書,別院里還有一間三闊的書房,里面三面書架,所求一應俱全。 顧炎林被三皇子死啦硬拽拉到別院,道:“秋闈快到了,你要再不努力,可別到時候給我丟臉!”顧炎林道:“我丟你什么臉,我丟也丟的是我娘我媳婦的臉,你的遠了!”三皇子一瞪眼,道:“誰說我和你遠了,我受傷那會,氣若游絲,我都覺得我活不過那一天,要不是你替我受的那一刀,我能和你在這磨嘰,你給我聽好了,好好在這把你的書讀讀,我給你引薦一個人,明日就到,我就不信,你拿不回來一個解元。”三皇子想要個激將法激一激顧炎林,奈何顧炎林不上套。三皇子也知道,顧炎林個小秀才,才氣不是一般的讓人嫉妒,說了幾嘴就將話轉(zhuǎn)道沁雪身上:“陶相極力替王家說話,王家不會善罷甘休,不定讓人查出個一二三。宣府不是一般的地方,是進入陳州的門戶,我爹看得清,沒怎么動王仲,再說,王家那個王薔龜孫子貪墨,沒王仲什么事。王仲從昭毅降到定遠,他是一家之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也算是懲戒王家以示警告。這事算是揭過。你家那個沒說你將她推出來?陳州城里沒人不知道安寧侯府這檔子事的。” 顧炎林想起沁雪趴在他肩窩那個抽泣聲啊,抽的他心碎。嘆口氣道:“不瞞殿下,是她自己猜出來的!猜出來她也沒說啥,就是就是趴在我肩窩哭了一場。我這心……你說,她一個大家小姐,如今讓人這么議論,我還讓人編了話本子,讓說書先生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她。你覺得我這心里好受?” 三皇子眉頭皺起:“要不這樣,她三天兩頭被人惦記著,暗里明里被人補一刀,你覺得就受的?” 顧炎林卻是一笑道:“我一窮秀才,要不怎么著?” 三殿下眨眼:“你還窮,你家那個就是無價之寶,她爹是混蛋,她外家可是實打?qū)嵉氖治哲姍?quán)的朝中重臣?!蹦阏f不定就是個金蛋蛋。 顧炎林淡淡,道:“我不搶你家的飯碗,軍權(quán)與我沒用?!?/br> 三皇子一噎,這倒也是。 顧炎林從三皇子別院出來,眉頭繃得緊,別院門前一溜兒的四季桂花樹,樹姿飄逸,碧枝綠葉,四季常青,飄香怡人,沿著湖邊長,顧炎林看著微微舒展了身姿。湖邊盡頭一輛馬車里,一張魅力四射的臉蛋緊緊盯在顧炎林的身上。 青果坐在馬車里,遠遠看著顧炎林從一樁別院里走出,眼里抑制不住的興奮,心道:不說眼前這所院子莊重貴氣,就說從里面出來的顧炎林,一身立領(lǐng)清水長衫,就讓她似喝了酒樣的渾身發(fā)燒。就說顧家那個小院里怎么會養(yǎng)出這樣的才?。?/br> 她在顧家的門外看顧炎林出來,一路尾隨,追到這里,可是等了一個多時辰。 顧炎林從馬車旁邊走過,驀然從車里跳下一個人將他的袖子扯住:“顧爺!” 顧炎林腳底微抬,幾不可查間身子已離開青果兩步。 “青果!你在這里做什么?” 青果見顧炎林與自己疏離,也不在意,走上前道:“青果是專程在這里侯著顧爺。青果仰慕顧爺,青果想請姑爺收留,不說紅袖添香只端茶遞水,朝夕伺候左右,青果就很滿足!還請顧爺憐惜!” 顧炎林想不到安寧侯府王玫的一等大丫鬟還有這等心思。沉聲道:“沒吃沒喝的,你去了往哪擺你?” 青果道:“不用顧爺費心,我手里還有些積蓄,再者說,老太太當初是出銀子買的一等大丫鬟,大姑娘是陰差陽錯才進了顧家,她是侯府嫡女,平日里身邊仆婦環(huán)繞,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哪里受得了百姓家的日子!再者說,外面?zhèn)餮苑蛉伺按蠊媚?,發(fā)賣了她。如今傳言已被侯爺知道,還和夫人揚言要接大姑娘回府。顧爺想想看,夫人和侯爺為了侯府名聲,定會想法子將外面的傳言堵回去。也必回給顧爺一個交代,那怎么交代,顧爺一定想得到……”就是給顧家一個真丫鬟。 顧炎林頷首:“你倒是個聰明的,想的也透徹。那現(xiàn)階段我要帶你回去,要將你們大姑娘如何安置?還真是頭疼!” 青果一聽喜上眉梢,近前一步道:“從我積蓄里拿出幾兩銀子,讓大姑娘在陳州租個臨時的地兒,等著侯爺接回去就好了!” 顧炎林心里怒火攻心,他壓著火氣,越發(fā)溫和的問青果:“要是她不愿意走怎么辦?” 青果到這時已是相信顧炎林權(quán)衡利弊,自己更合他目前的近況,何況,安寧侯府的侯爺怒他一個窮秀才將如花似玉的黃花大閨女,變成活脫脫的少婦,想想侯爺都不會放過他,要是自己頂替大姑娘在顧家,誰能說不是個兩全其美的大好結(jié)果? 青果媚眼一動道:“爺是有前程的人……”說著她揚起下巴指向三皇子的別院,會心一笑道:“處置個沒人沒勢的,誰還能說嘴去。不是找死嗎?”說著靠近顧炎林,極富溫情的將自己的胸依在顧炎林的胸口。 顧炎林心疼的窒息,他心里小心翼翼捧著的寶貝,竟然被這樣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說的這樣不堪,他的沁雪仿若天上的云彩,是那最美的一朵。便是落地成泥,也是世間唯一讓他最值得捧在手心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