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少女滿臉是淚,舉起手指著方長慶消失的方向。 遲夜白不知她言行何故,只飛快道了句多謝,趕上司馬鳳。 多虧了今天看的封簡略地圖,司馬鳳幾次拐錯,都被遲夜白拉了回來。兩人凝神聽著前方奔走的腳步聲,卻在某一刻,腳步聲突然繁雜起來,從各個方向傳來。 兩人頓時站定,靜靜聽著周圍聲音。 “障眼法?”遲夜白問。 “不知,不如分頭找。” “你會迷路的。” “我跳到屋頂上,迷不了路?!彼抉R鳳飛快道,“千萬別讓他逃出東菜市。你給后面人留訊息,我先走了?!?/br> 遲夜白不再廢話,匆匆點頭。他掏出頭上骨簪,在墻上顯眼處留了記號和追捕方向,順手點燃墻面殘燈,轉(zhuǎn)身跑往另一處。 巷子既深且密,他已經(jīng)將地圖全都記在了心里,并不覺得難走。只是窄處大多堆積著雜物,難以翻越或行動。 他不知道自己和司馬鳳哪個人追的方向是對的,但他希望是自己。 又過了一個拐角,遲夜白突然停下了——方長慶的腳步聲消失了。 他立刻貼墻而立,戒備起來。 有野貓從屋頂竄過,鼠類的叫聲在墻角響起。 周圍顯得更靜了。遲夜白甚至聽到蛇行的聲音,窸窣不停。 他右手持劍,左手悄悄從袖中摸出幾枚暗器。方長慶是王爺府豢養(yǎng)的死士,還是那位連他都知道的、一雙鐵爪能使出十分厲害的鎖喉功的人,那他就一定不可大意。 正思忖間,遲夜白心中一凜,立刻將手中暗器朝上方射出。 方長慶倒掛在墻上飛快滑落,以風雷之速亮出雙爪,朝他脖子狠狠抓下。 作者有話要說: ==== 惡靈系統(tǒng)正文全部替換完畢,想看的同志可以開啃了。新增的2w多字分布在文內(nèi)各處,因為這次修得比較細致。 如果只想看打boss那里,看“老鬼”的最后一章就行了。 印調(diào)放在微博上面了,謝謝大家?guī)兔D(zhuǎn)發(fā),(*  ̄3)(e ̄ *) 第68章 蛇人(19) 遲夜白劍身一擰,刀刃正對著方長慶手心,人卻向下溜。方長慶抓了個空,人在半空已連續(xù)踢出幾腳,踹中遲夜白肩膀。 遲夜白立刻運起化春訣,擋下了這一招。 方長慶的外家功夫十分厲害,他一擊不中,人已落到地上,腳底在地面一蹬,又向遲夜白襲去。 在司馬鳳和遲夜白之間選擇遲夜白是有原因的。方長慶他跟司馬鳳打過照面,他知道那是個厲害的對手,但遲夜白當日偽裝成一個病鬼,他匆匆瞥了一眼,并看不出對方的武功底細。挑中遲夜白固然有冒險成分,但司馬鳳,他是肯定打不過的。 巷中原本就是漆黑一片,兩人在黑暗之中激斗,竟無人發(fā)出一句說話聲。方長慶一雙rou掌舞得虎虎生風,遲夜白的劍尖卻也靈活至極,巷子這么窄,劍竟然沒有碰到過墻壁和地面,一絲撞擊聲都沒有。 方長慶此時已經(jīng)有些后悔了。這個人的武功,可能跟那個大嗓門是不分伯仲的。 他略一思忖,手掌一張,砰地擊在墻壁上。 墻壁已經(jīng)陳舊,禁不起他的力氣,很快嘩啦啦裂了一條大縫。方長慶一手擋著遲夜白的攻勢,一手抓起墻上碎石,運起內(nèi)力,將石塊吸附手上。 但他沒料到的是,面前這人似乎知道他抓碎墻壁的原因,那片薄薄的劍刃貼著墻刺過來,準確無比地在黑暗中刺入了他的手腕。 劍尖入rou,旋了半圈,繼而一挑。 方長慶發(fā)出慘呼——他右手的手筋被挑斷了。 遲夜白收了劍,低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喘氣的人。 他既然已經(jīng)知道這位“長慶哥”極有可能是那位擅長鎖喉功的死士,自然就立刻想起了自己所聽過的事情。那位死士的名姓他倒是沒聽到過,但卻知道他有一身怪異內(nèi)力,能將細碎外物吸附于雙手之上。傳說京中某位王爺?shù)耐庹瑴玳T慘案就是他干的,他折斷了兩把劍,把碎成數(shù)十片的薄刃吸附于雙掌,不足半個時辰,便屠殺了那宅子里上百條性命。 方長慶的右手用不了了,遲夜白心頭覺得有些可惜:這種怪異內(nèi)力他聞所未聞,若是可以,他是很愿意細細問一問的。 “你姓什么?”遲夜白問。 “……方?!狈介L慶咬牙回答。 遲夜白從懷中掏出繩子,猶豫了一瞬。抓犯人這件事情,他總是和司馬鳳一起行動的。既然是抓捕,那現(xiàn)場就不可能會干凈整齊。司馬鳳知道他喜潔,捆縛犯人這件事總是自己來完成,不讓遲夜白做。 他抖抖繩索,走進方長慶。 原本跪在地上的方長慶突然抬起頭來。 遲夜白沒有看清他做了什么,但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方長慶竟然用他的左手,直接撬起了地面的一塊厚重青磚! 青磚直沖著遲夜白而來,遲夜白正要閃避,磚塊忽的一聲巨響,竟被竄起來的方長慶從后方擊碎了。 方長慶不是想用青磚攻擊自己,他是借機擊碎青磚,擾亂視線——遲夜白皺了皺眉,這方法很笨拙,但確實有效。眼前一片漆黑,碎石撞擊之聲將方長慶壓低的呼吸完全隱藏起來,他一時間竟分辨不出來了。遲夜白在瞬息間明白了方長慶的用意,雙手一振,將內(nèi)勁注入繩中。 柔韌的繩子頓時繃直。遲夜白不管眼前的碎石,只是閉目傾聽方長慶的呼吸與動作,腳尖在地上重重一旋。 在方長慶竄到自己身旁的時候,他將繩子狠狠甩出去,擊在方長慶的鼻梁上! 方長慶撲騰一下跪倒在遲夜白面前,腦袋因為發(fā)暈而立不起來,磕在地面上。 遲夜白抖了抖繩子,沒有縛他的手腳,而是直接圈著他脖子,把方長慶的上身拉直。 方長慶大口喘氣。遲夜白聞到了血腥氣:方長慶的鼻梁斷了,血不斷地流下來。 “你屏了呼吸,我也一樣。我一時分辨不出你的位置,你同樣也分辨不出我的位置。”遲夜白說,“所以我挪動腳尖,向你示意。你知道這可能是個陷阱,但也是你唯一能攻擊我、逃出去的機會。所以你一定會朝著有聲音的地方靠近,但又不敢貿(mào)然攻擊;而在你謹慎接近的時候,我已經(jīng)聽到你在哪里了。” 一切都發(fā)生在幾個呼吸之間。方長慶心如死灰,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人的對手。這人勒著他脖子,但又不像是要殺他,只是令他呼吸急促而已。 “好厲害的一雙手?!边t夜白卸了他的手腕,“以防萬一,你我都要謹慎些才好?!?/br> 他帶著路都走不直的方長慶行到巷口,看到匆匆跑過來的司馬鳳。 司馬鳳聽到了陌生的呼痛之聲,但心急則亂,跑動的時候錯了方向,最后還是踩著屋頂才尋到了正確位置。 遲夜白說自己沒有受傷,但司馬鳳還是看到他臉上有幾道細微的擦痕。 他接了遲夜白的繩子,拖著方長慶往外走。 遲夜白讓鷹貝舍的人去報官,他和司馬鳳各押著一個人往官府去。 蘇展一路無聲地哭,從見到滿面是血的方長慶就開始哭。方長慶因為被擊中腦袋,難以走路,是被司馬鳳扔在馬上過去的。 張富紳和林少意等人與他們前后腳抵達官府,李亦瑾接過了這兩個人,交給相熟的捕快。 司馬鳳和遲夜白是受少意盟之托兒過來的,不方便直接參與到官府的事務之中。但司馬鳳對這案子興趣濃厚,請求林少意幫忙跟官府溝通一二,讓他也去聽一聽訊問結(jié)果。 第二日下午,終于有消息傳來:明日審訊,司馬鳳可以旁聽。 當時司馬鳳正在勸遲夜白給臉上的擦傷上藥,聽到這個消息后十分高興地在院子里轉(zhuǎn)了兩圈。 轉(zhuǎn)完之后又回到遲夜白面前:“小白,用點兒藥吧?” 遲夜白煩死了,手里還有一本準備給辛重抄出來的故事集子,懶得理會他:“不用,你去忙你的?!?/br> 司馬鳳手里有藥,是甘樂意調(diào)制的、專門用于治療輕傷的藥膏。藥膏通體潔白,隱隱有花香,十分精致。 見司馬鳳勸了快一天,遲夜白仍舊不為所動,連宋悲言都看不下去了。 “司馬大哥,遲大哥既然說不用,那就不要用了?!彼伪哉f,“這本故事集子辛重等著聽呢,你就讓他先默出來。” “不用的話會留疤痕?!彼抉R鳳指著遲夜白臉上的擦傷,憤怒道,“少意盟這兒吃的東西味道又重,濃油赤醬的,疤痕一旦有了色就去不掉了?!?/br> “去不掉又如何?有了疤痕你就不喜歡遲大哥了嗎?”宋悲言一派無邪天真,十分自然地問。 司馬鳳:“……” 遲夜白皺著眉頭,推開他幾乎要戳到自己臉上的手。 司馬鳳:“當然不會!仍舊喜歡的!” 宋悲言:“那不就行了。遲大哥不在意,你也不在意,我們這些人就更不在意了,你緊張啥呀?” 司馬鳳一時語塞,說不下去了,干脆坐在遲夜白對面,看著他寫字。宋悲言在院子里玩了一會兒,覺得沒趣,拐到甘樂意那邊去了。甘樂意問他在遲夜白那邊做了什么,他添油加醋地說了:“我給司馬大哥添了個堵?!?/br> 遂博得甘樂意一通好贊。 而這一邊,遲夜白仍在奮筆疾書。少意盟里大老爺們兒多,就連林少意自己小時候也沒聽過什么故事,在奶娘懷里的時候都揮著手臂要打架。辛重的性格和林少意以及林少意的meimei都不一樣,十分安靜,酷愛聽各種傳奇故事。原本夜間睡覺的時候見人就纏著聽故事,現(xiàn)在盟里來了個腦袋里裝著全天下故事的人,辛重更是白天黑夜都不消停,時刻喊著“要遲叔叔講故事”。少意盟的人沒辦法,林少意只好厚著臉皮,請遲夜白把自己知道、適合辛重這年紀的娃娃聽的故事,謄出幾個,他們好照著故事的模樣給他搗鼓。 遲夜白寫了一天,終于接近了尾聲,抬頭時卻看到司馬鳳手里托著藥膏,一臉憂慮的表情。 “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傷,沒有關(guān)系的?!边t夜白耐心跟他解釋,“碎石劃傷了臉而已,這種事情你我見得還少么?” 司馬鳳在沉默期間,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絕妙的好理由。 “你這次來少意盟是悄悄離家,遲伯伯還好……我怕我?guī)熃惆??!彼抉R鳳小聲說,“等你回家,她若是看到你臉上的傷,我就完了。我這輩子可能都走不進鷹貝舍了?!?/br> “不至于?!?/br> “你別讓她擔心啊?!彼抉R鳳把藥膏瓶子推到他面前,“你舍得讓你娘看到自己的傷,然后悄悄心疼???” 遲夜白涼涼地瞥他一眼:“這叫什么計?” “苦rou計?!?/br> “你用我娘來施苦rou計,倒是有意思。” 司馬鳳哂笑著,心情終于稍稍好了些:遲夜白把藥瓶子收好了?!拔抑笤儆谩!边t夜白厲聲道,“不要吵我!你出去玩兒!” 方長慶和蘇展被抓的消息第二日就傳遍了整個十方城。 許多人說不清這兩個兇手姓甚名誰,卻將兩人如何配合殺人的細節(jié)描繪得有聲有色。 “那壯漢負責敲人,小的那個就負責望風!哎呀,兩人聯(lián)手,那叫一個默契?!?/br> “小的不是負責望風,我聽里頭的人說,小的那個下手可毒了,一把剪子毫不留情,直接就往人身上戳??!” “聽說戳了……那地方?” 大漢們嘿嘿地笑起來。 普云茶樓的茶博士來去如風,一雙耳朵豎起來,把這些議論都聽了進去。 茶樓上下兩層的人幾乎都在議論這案子,只有坐在窗邊的一個文士仍舊沉靜喝茶,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