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腰疾初現(xiàn)
紫契面皮繃緊,并不后退,反而上前一步。 此舉頗具攻擊意味,楚岸眉眼間已黑了一半,收劍入鞘力氣絲毫不減,薄劍劃破空氣,挨著劍鞘磨出了呲呲火花。 特別兇。 要吃人。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誒誒誒!等等等!別別別!大家都是自己人!” 邵冼擠過來,強(qiáng)行插/到楚岸與紫契中間:“這位是圣上新封的湘安王,也是原來的三殿下。至于這位是──” 楚岸不等聽完,拿劍的右手撥開邵冼,很不氣的那種撥。 生生憋回了邵冼后半句解釋,隨后楚岸利落丟劍給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六寶。 空中的拋物線比人更冷酷,寶劍到手,不偏不倚,戳疼了六寶鼻頭。 “哎呀!” 六寶窩火揉了揉鼻子。 干他什么事! 一個一個怎恁如此兇。 邵將軍非要夜探,他想攔也攔不住。扶瓦扶到一半被人揪住耳朵下房頂,想來也是淚。 不然他自然輕功落地保護(hù)邵將軍,想來人也不會重傷。 楚岸早已走遠(yuǎn),一眾影衛(wèi)呼啦啦跟在身后。邵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糾結(jié)再三先護(hù)著紫契與背邵郁的影衛(wèi),一溜小跑跟上了楚岸。 久不露面的七寶忽然冒出來,跳起來狠拍了六寶后腦勺: “你怎么搞的!人都不保護(hù)好了!要你何用!滾回三殿下的影衛(wèi)群都不夠格了!干脆回家種地!” “能怪我嗎?”六寶憤憤:“去青樓貓了一圈,沒什么發(fā)現(xiàn),沒找到花魁的影子,本以為邵將軍也該放心收工了,誰曾想將軍又心血來潮非跑去縣府摸一圈。我冤不冤啊我!” “你們在找一個花魁?也就是,一個姑娘?”七寶瞪大眼睛。 忙忙迭迭一圈,東邊的日頭紅了一圈又落下。棧里,邵郁總算睜開眼睛,也在問: “那花魁是否醒來了?查出來真實(shí)身份嗎?我猜想花魁的身份只是用來掩護(hù)而已。對了,你們在她身上,有沒有摸到這種形制的葉子?” 邵郁挪動胳膊,牽到痛處臉色一白,想要咬牙起身拿外袍,被紫契一把按住。 邵郁如被燙到一般,躲了一下。 紫契跟著一僵,握拳捂嘴咳了一聲,“替你叫小月進(jìn)來?內(nèi)衫都被汗浸透了,換身清爽干凈的也好,免的著涼?!?/br> 邵郁淡淡道:“那個不急。你把掛架上我那個外袍拿來,我給你看樣?xùn)|西,里面有幾個特殊形制的葉子,回頭你審問一下那個女子,看能不能問出來──” “還是顧慮自己身體要緊?!弊掀醮驍嗨骸斑€是你覺得,出了這會子冷汗了,側(cè)繪臉部陰影的脂粉能好好維持你的男子輪廓?” 邵郁再次定住,靜的像尊觀音。 “能的,吧?”不是十分確定,邵郁復(fù)反問:“難道不能?” 最后又改口:“──能不能都無所謂。反正在他眼里,我就是男子。打兒時起就一處玩泥巴舞刀弄槍。” 紫契語氣不善:“如此你還委屈了?那不如裝的雙目凄楚,臉色煞白,用不用我再幫你施施銀針,讓你看起來更半死不活?” 說著,他從枕下摸出一枚葉子,丟到邵郁被窩旁邊,“起碼那般樣子看起來虛弱很多,著實(shí)比你舍去一條胳膊更凄慘。上次也是傷了腰。就為了這么片不知名的葉子。你還有什么地方是能豁出去的?” 邵郁顧不上紫契不陰不陽,驚喜問道:“這是那女子身上的?人在哪兒?” 紫契硬邦邦:“人殺了。東西撿的?!?/br> 邵郁:“......” 邵郁道:“好紫契?!彼K于投降,軟了腔調(diào),從粗聲粗氣的男嗓換為嬌滴滴的女兒音:“你告訴我實(shí)話,人呢?” 紫契悠悠與她對視,不說話。 半晌。 “你放著自己駐營的事情不管?!弊掀跤昧v著藥杵:“跑到百里之外到這里橫插一杠,與你邵家府門、軍營事物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插得什么手?” “當(dāng)我多管閑事?!鄙塾裟闷鸫差^的中衣,自己系扣子,“銀針還要扎嗎?” 紫契:“.......” 半晌磨牙,紫契有些憤憤:“不扎?!?/br> 搗杵搗的震天響,忽然停了,紫契一個字一個字?jǐn)D話:“在你眼里我就知道扎針?除此再沒別的?” 邵郁手一停:“嗯?” 你不就是治病的大夫嗎? 邵將軍想了想,又道:“──除了扎針,還有濃戚戚的苦藥?!?/br> 紫契閉眼:“算了,當(dāng)我沒說。” 遲疑了兩秒,紫契睜眼,又問:“你在他面前,你也這樣?碰到我的胳膊都如同嚇到一般。反應(yīng)這么大,難道不會露餡? 邵郁不說話。低頭無辜看鞋面。 紫契更用力的杵藥。 “──青樓都去過了?!弊掀跻а溃骸翱稍鴵频绞裁大@天動地的大消息?如此大逆不道,想干什么腦一熱便去干了,恐怕邵老將軍都要?dú)獾膹膲烆^跳出來!自己有腰疾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每次都能用藥石壓下去的。你每次才要痛一次才會長記性了?還是每痛一次,都是因?yàn)樗???/br> 邵郁終于噗嗤笑了:“紫契,你是不是對三殿下有些誤解?我?guī)腿?,自然有我的理由。先前在軍營里,你可不是這么──” 接兩間屋子的隔壁,楚岸放下茶杯:“他醒了?我去看看他。” 六寶馬上張開雙臂攔:“那個,王爺,大夫還在施針,想來還未醫(yī)治完畢,再等等。” “有何可等的?”湘安王單臂撥開六寶:“大家都是男人,難道還看不得?” “喂──”六寶那聲阻攔生生噎在喉嚨口。 楚岸推開門,邵郁正整理外衫,側(cè)臉笑意盈盈剛好說出那幾個字。 “這么問這問那,婆婆媽──”媽。 “媽”字被生生憋回去半個音,邵郁滿臉脹紅,驟然背過身。 紫契瞥見邵郁臉上緋紅,轉(zhuǎn)頭又見方才討論的三殿下湘安王本尊不敲門而自入,就杵在門口似在自己住處那般來去自如,紫契臉色便更臭,哐當(dāng)一下扔了藥杵。 楚岸看進(jìn)眼里,臉色冷如冰。 六寶一臉事情不好辦。 “三哥怎么來了?”胡亂扯上披風(fēng)罩在肩上,邵郁轉(zhuǎn)身請人進(jìn)屋:“坐?!?/br> “還傷著病著,衣服都不肯穿好?!?/br> 楚岸走過去,臉色不虞命令著。 “過來一點(diǎn)?!?/br> “再過來一點(diǎn)?!?/br> “手臂打開,袍子不系好了,小心著涼?!?/br> 說完,還彈了下邵大將軍瓊鼻,旁若無人一般親近。 邵郁只得張開雙臂,同時給六寶拼命眨眼使眼色。 “呃?!绷鶎毴讨掀跻粡埑裟樣y而上,顫顫咬牙:“紫契大夫,不如您去看看藥煎的如何了?” 憑何叫我走?紫契紋絲不動:“按照我的吩咐自先放后放順序不要亂,火候熬夠就可以?!?/br> 腰帶錘蹀扣全部系好,見兩人分開距離,紫契一張臉總算不那么臭了。 邵郁倒杯茶推過去,見楚岸接了才扭頭。 “紫契,你去端藥,正好把我平日里用的龍膽丸拿來?!?/br> 楚岸執(zhí)起茶盞,面色稍霽:“要龍膽丸做什么?你上火了?” “是你上火了?!鄙塾酎c(diǎn)點(diǎn)自己唇角:“你這里都干了,再干就裂出血了。” 紫契臉色更差了。 楚岸撥開茶葉,唇角總算松了一分,吹兩下試著喝了一口:“趕路太快,隨著南北位置氣候變化。怪不得嗓子這兩天不舒服。有勞?!?/br> “走吧走吧?!绷鶎毣沓鋈ケ会樤幌x咬,死命拖著紫契:“月姑娘找你半天了。正好去見見人家。” 紫契險些扒著門框,聽見這句狐疑扭頭:“月兒,月兒找我干什么?” “當(dāng)然是急事。”哐啷一下六寶關(guān)上門,如釋重負(fù)拍拍手:“快走吧!晚了月姑娘又揪我耳朵。你可得救我?!?/br> 紫大夫半信半疑被拉走了。 屋內(nèi)。 楚岸放下茶盞,二話不說朝人胸口探來。 邵郁未曾料得還有偷襲,左手去擋,右手推就,卻失手打翻桌上的茶盞。 楚岸趁手拍桌而起,當(dāng)即去人外袍像是掏什么東西,動作利落迅速,邵郁單臂有傷,倉皇應(yīng)戰(zhàn)。 聽在屋外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叮光亂響,杯疊碰盞,好不熱鬧。 紫契還未走遠(yuǎn),登時不干,狠甩六寶胳膊。 “喂喂喂喂!”六寶可是御前侍衛(wèi)出身,功夫自是不弱,三兩下就制服紫契:“你去干嘛?” “你要干嘛!”紫契喘著粗氣:“沒聽到里頭那個誰正在施/暴?” “施,施/暴?”六寶如蒙玄幻,隨即大笑:“你得了吧紫大夫。這玩笑一點(diǎn)都不好笑。邵將軍一個大男人,誰能對他施暴?” 兩人頂多是在切磋。 紫契:“......” 講道理,你家將軍明明是個女娃,難道你們這些男人都眼瞎。 換了身衣服,抹了淡妝加深面部棱角陰影,看起來更像男子而已。 你們這些愚蠢的男人。 恰好此時屋子里──“三哥!你過分了!疼,疼,你輕點(diǎn),輕點(diǎn)?!?/br> 六寶:“......” “誒,還是不行!”六寶拉住紫契,苦口婆心道:“你放心,三殿下心里有數(shù),不會把將軍怎么樣的。打小時候開始,我們將軍闖殿下寢宮就跟玩兒一樣,兩人打打鬧鬧這么些年了。殿下怎么可能害他呢?” “可是......” “誒呀,別可是了。” 六寶連哄帶騙,拉拽著紫契二次走遠(yuǎn),這次他帶人拐彎不走直路,背影距離剛才的臥房更遠(yuǎn)。 兩人聲音越來越遠(yuǎn)。 “你別拉我。我能走?!?/br> “我知道你能走。這不是怕月姑娘著急嘛!” “月兒剛才都說沒事了?!?/br> “剛才沒事現(xiàn)在卻有事了?!绷鶎毜溃骸皳?jù)說是你們抓的那個女子醒了......” 屋內(nèi)。 楚岸別著邵郁右臂,單臂扼制她的脖子,特意小心繞過受傷的左臂,這姿/勢從側(cè)面正面瞧著,倒有幾分從后背摟過來的意思。 “都這樣了,還敢往那馮府里闖?嗯?”楚岸冷冷問:“我的人看來都要撤掉換一批,一個個都是沒用的,需要你這個大將軍豁出命替我去闖?” 邵郁繼續(xù)小聲哼哼:“疼,疼,你輕點(diǎn)?!?/br> 苦rou計(jì)果然奏效,楚岸力道松了幾分:“除了傷口,還有哪兒疼?” 邵郁從楚岸懷里掙開:“哪兒都疼,又麻又酸。連趕了幾天路,你說呢?” 楚岸卻不依不饒,繞到前頭,還刮了她的鼻子。 “別給我裝委屈可憐博同情,下次再讓我知道你帶傷到處闖,看我怎么罰你。” 邵郁自己斟茶,撇嘴:“還能怎么罰?反正都已經(jīng)叫三哥了──白得這些年三哥聽,還不知足?” “知足?哪兒有那么容易知足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沒聽過?” 邵郁:“......” 楚岸扭頭與她幽幽對視。 紫契為了看清xue位,施針多燃的幾柄燭火并沒有撤下,時下燭光皎潔,隱匿的璀璨星辰悉數(shù)落盡眼中。 “這屋子里什么藥香?”楚岸撿起那片特殊形制的小葉子,轉(zhuǎn)頭問。 “不過是紫契點(diǎn)的安神香?!鄙塾粢痪鋷н^,啜了一口茶。 “安神香?”楚岸重復(fù)。 “安神香?!鄙塾艨隙ā?/br> “紫契?”楚岸翻過葉片背面,又問:“姓紫名契?他醫(yī)術(shù)如何?人品如何?” “半路出家。醫(yī)術(shù)卻是極好?!痹醯纳蟻砭箚栃╅e事東一句西一句,邵郁雖有疑惑,還是老實(shí)回答: “他爹跟隨我爹出戰(zhàn),迎擊漠北蠻族,就是五年前秋天那場大戰(zhàn)?!?/br> 邵郁聲音變小了些:“那場戰(zhàn)役打的慘烈,以少勝多。說起來愧對紫家,我爹雖逝猶榮,被當(dāng)今圣上封爵封侯,我這個世襲的將軍就是那會兒得來的便宜?!?/br> “他爹卻默默無聞,墓碑凄涼。要不是他爹拼了最后一口氣,躲著暗箭踏著黃沙,也要把我爹的血糊尸身背回來,我爹恐怕早被亂軍戰(zhàn)馬踏碎成泥?!?/br> “紫伯伯身子骨原本很硬朗。那次,是被累死的。找到人的時候,只剩下最后一口氣?!?/br> “從此紫契立誓學(xué)醫(yī)?”楚岸語調(diào)無風(fēng)無浪,聽不出情緒起伏:“隨你行軍行醫(yī),輾轉(zhuǎn)大小戰(zhàn)場?如影隨行?” 邵郁不明所以:“嗯。怎么了么?” “沒什么?!背秾⑷~子丟到桌面,斂去黑眸慎深重陰翳,“這是楓云令。你怎么會有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