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備而來
“王爺?!瘪T懲之哆哆嗦嗦,再無半分往日油滑jian相,言辭懇切道:“下官眼拙,未能及時認(rèn)出王爺,王爺海量,還望恕罪,恕罪啊王爺。都是底下這些人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王爺,回頭,回頭下官定會──” “恕你個頭,等下/滾去王爺府里領(lǐng)罰──”一個康平王府家將惡狠狠道,“眼睛長到鼻孔里去了的東西。光會出氣不會看。要眼睛干什么用!” 馮懲之忙道:“是是是?!?/br> 家將:“瞧把王爺給潑的,你們水多是么?亂潑是么?回去罰你們闔府上下一個月不許用水?!?/br> 馮懲之:“是是是?!?/br> 家將:“月例俸祿下來了亦不許拿來換水,換一次罰你一次。狠狠罰!叫你們闔府上下再看見水都能雙腿打顫?!?/br> 馮懲之:“是是是?!?/br> 家將:“水是衣食父母,種地度日都離不了它。你們卻拿來澆人,連看都不看,澆的還是親王。你還是十五年前的榜眼么?我看你就是十五年前的棒槌?!?/br> 馮懲之:“......” 此番是萬萬不能是是是了。 再喊是,那豈不就是棒槌了么?且還是十五年前的棒槌,可這,榜眼還是先皇封的,若是再喊是是是,被有心之人拿捏住,可就是有大不敬之嫌。 馮懲之眨了眨渾濁的眼睛,狠狠將這“委屈”咽進(jìn)肚里。 “──阿嚏!別抹了!反正都濕透了!”楚淞推開侍女的帕子:“回府,晦氣!” 康平王簡直氣得牙癢:如此狼狽模樣趕去康平王面前,楚岸還不笑掉牙? 一行人偷偷摸摸來,氣勢洶洶回去,大氅翻飛,佩刀寒光閃閃,馮懲之偷摸抹了下額頭冷── 好險。 “大,大人?!毕惹澳莻€小頭目戰(zhàn)戰(zhàn)兢兢:“還,還繼續(xù)搜么?” 周圍一圈住視線看過來,眼神殷殷,“大人搜歸搜,能否放了我們?疑似逆賊已然揚(yáng)長而去,是否我們也可洗刷嫌疑?!?/br> 噴嚏聲呵手跺腳聲此起彼伏。當(dāng)真是冷啊。 “看什么看?放什么放?那是康平王,不是什么逆賊。眼睛瞎了耳朵聾了是么?全部押走!” 馮懲之訓(xùn)完眾人,兇狠踹倒那蠢貨頭目:“你,連當(dāng)今康平王都不認(rèn)得,沖撞王駕,論罪羈押,把他押下去?!?/br> 一陣亂亂哄哄之后,馮懲之眼底有狠意:“繼續(xù)搜,先抄那個迎來!把后門都護(hù)住!連只蒼蠅都不可放過!” 做了這半晌戲,目的就是為那迎來棧。能不能在康平王處討到好處,就看這場硬戰(zhàn)了。 * “王爺,馮懲之請您出去?!弊髶丛陂T外輕道。 “那下官就告退了。”宣壹將先前一二匯報完畢,拱手退下,祝恤緯跟他一起出了門。 “終于來了?!背独淅淦鹕?,正了正衣冠束帶,“比我預(yù)想慢了許多。茶都喝完兩壺,只怕完事天都亮了。眼皮都要打架?!?/br> 左摯跟在身后:“著實是慢了些,馮懲之這是打鐵都趕不上趁熱,吃梗都趕不上熱的。要說叫人當(dāng)槍用當(dāng)了出頭鳥,也是把笨槍。” 楚岸幽幽扭頭。 左摯臉色有變,趕忙躬身,“王爺,屬下自知失言了,認(rèn)罰。” 楚岸頓了只眨眼片刻,方笑了,“說的沒錯。有賞?!?/br> 左摯:“......”狠狠擦汗。 好險。 還當(dāng)馬匹拍錯了位置。 街外哆哆嗦嗦站滿了人,兵士左右嚴(yán)嚴(yán)實實圍繞一圈,火把找天,迎來掌柜一臉苦相。 怎就料定自己這店住了反賊,往后生意做還不做,經(jīng)此一鬧,誰還敢住店。 想起來都要愁死。 “深夜叨擾。還請王爺莫要怪罪?!?/br> 馮懲之先禮后兵,語氣尚算恭敬。 “大人嚷嚷著在捉反賊?反賊在何處?”楚岸懶得與他周旋費嘴皮子,直接了當(dāng)挑明。 “大人!大人!便是這些人中的這位俊俏后生讓我做的!他說急要這個東西,急等著穿,黑燈熬油都要給他加出來!” 人群中,劉大豪粗聲粗氣,從一幫軍士中擠出來,聲情憤憤,煞有介事。 楚岸狠狠皺眉,他記得邵郁講過,那龍袍便是衍姬易容成瀟九兒,從這劉大豪、名字頗為天雷滾滾的人手中掉包得來,居然伙同一個無恥縣丞出來污蔑他。此番,就莫要怪他對無辜百姓也照抓照辦不誤。 “怎樣的衣裳?還急著穿?這么急,又該是什么衣裳啊?”人群中有膽大一些的,腦袋湊過來問,“難不成是洞房花燭夜要穿的喜袍?不穿喜袍新娘子便不叫進(jìn)洞房?” 人群中頓時一頓暴笑。 “不是喜袍,不是喜袍,是龍袍啊!” 那劉大豪嗓門頗高,怎恁不怕震破別人耳膜,聲怕別人聽不清。 周圍人頓時唏噓一片,中途從被窩薅出來,任誰都不能有好臉色,這下聽到龍袍二字,更是忍不住要議論一二。 這是要謀反這是!不得了! 找了半天反賊,沒成想?yún)s是這新發(fā)配來的王爺? “放肆!怎可滿口胡言?!弊髶瓷锨埃拔壹彝鯛斶B你姓甚名誰都不清楚,如何能在幾日前便吩咐你做什么針線!再不后退,耽誤王爺與馮大人議事,當(dāng)心將你視為鬧事刁民抓起來。” “就是,就是,這破綻太明顯了?!比巳褐杏腥藰O為小聲,“若這是龍袍,那人一開始為何接?既接了,那必然是再三囑咐不得公布于眾的密事,那又為何在大庭廣眾之下講出來?” “這說不過去,太矛盾了?!苯釉挼娜瞬簧?,“要被揭發(fā),也不該是這個場合?!?/br> “說句大不敬的話,若真是這位王爺要做,也不該是王爺親自出面,再怎么也該是吩咐底下人去做,這話語中疏漏太多了,經(jīng)不起推敲啊?!?/br> “且方才不是在找反賊么?現(xiàn)下反賊不找了?” “......” 如此種種,每落地一句,劉大毫的臉色菜一分。 “你既說是湘安王指使你做的,可有證據(jù)?”祝恤緯站出來,在鼎沸的熱議中補(bǔ)了一句,“若沒有證據(jù),胡亂栽贓親王,視同謀反,以謀反罪論處?!?/br> 祝恤維想起來,在屋內(nèi)見過的殘缺龍袍衣料雖只有一角,做工卻極為精細(xì),想來費了不少時日。但不知背后之人準(zhǔn)備了幾件,湘安王雖燒了一件,保不齊人家有后手。 現(xiàn)下,倉促之中便被馮懲之捅了出來,可見背后之人著實坐不住了。 祝恤緯方講過“視同謀反”四個字,劉大毫縮了一下脖子,馮懲之眉心猛跳了一下。 “馮大人,此事你怎么看?”楚岸扭頭問馮懲之。 “這。”馮懲之故作為難:“王爺?shù)氖虑橄鹿俨缓米鲈u論,為辟謠,王爺還是隨我走一趟公堂為好。滋事體大,下官官職卑微,不夠資格審問王爺。已分派人通知太傅大人,另外駐守在此地的守軍,想來馬上就到??赡芤鯛敻竟倩匮瞄T,明日啟程前往三法司。王爺有話,還請去那里說罷?!?/br> “你!馮縣丞!”左摯驚道:“大膽!莫須有的事情,連真假都尚未辨明,你竟然私下通知這個通知那個,誰給你的膽子!誰給你授的權(quán)!你如何能亂扣帽子給王爺。 “是不是亂扣帽子,王爺請自證清白。下官只是秉公辦事?!?/br> 馮懲之總算露出狐貍尾巴,表情換上陰狠。 “來人,全部拿下!別讓反賊跑了!” 鼻青臉腫的小頭目總算找到立功機(jī)會,嗓門恁大。 “我看誰敢!這可是湘安王!不是你們隨便安罪名的草莽村夫!” 左摯舉劍,護(hù)在楚岸身前,一眾單薄的親王護(hù)衛(wèi)跟著左摯一起拔劍,與馮懲之帶來的那些兵衛(wèi)刀戟對在一處。 現(xiàn)場立刻劍拔弩張起來。 宣壹、肖一嵐在暗處看的著急,王爺怎的還不給信號叫沖過去?難不成真要等到去劫獄?到時候污蔑謀反加越獄,罪名怕是更洗不清。 “拿證據(jù)來!”左摯大喊:“憑你一介小小縣官,一張嘴說誣陷親王謀反便誣陷了,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那劉大豪迫不及待打開箱子,“證據(jù)在這兒在這兒!” 眾人都伸長脖子看。 祝恤緯回頭與楚岸對視,雖距離遠(yuǎn)些看不清,那金線閃閃,龍紋吐納,到底還是能分辨出來。 楚岸亦狠狠皺眉。 一時塵沙漫漫,馬蹄與戰(zhàn)靴聲音鏗鏘。眾人問聲哄亂著,齊唰唰回頭看。為首之人端坐于高頭大馬,眉眼與楚岸頗有五分相似。 楚岸臉上溢出冷意。 很好,永王千呼萬喚始出來,來得真巧,來得真妙,只怕現(xiàn)下想不熱鬧都難。 祝恤緯悄悄退后三步,站到楚岸耳旁,“這是永王還是康平王?” “永王?!背堵曇衾涞南癖骸八麃淼牡骨?。后頭那些御林軍,是落月鎮(zhèn)最精銳的兵力。這是有備而來?莫非是怕我反抗逃走?” “準(zhǔn)備得可夠充分?!?/br> “這是落月鎮(zhèn)給我備的大禮。原來馮馬說的有大事發(fā)生,還真就是大事──這大事落到了本王頭上?!?/br> “有備而來?!弊P艟暶碱^狠狠成了一個疙瘩:“如此大陣仗親自坑胞兄胞弟?” 楚岸單手拍拍他,如此境況依然面不改色:“幸好你生在尋常百姓家。祝大人將你保護(hù)的很好。” 祝恤緯大驚:“王爺知道我父親?” 他自露面都未曾深言家勢背景,處處卑躬,偽裝只是太傅府第的一個學(xué)生門人。 “太傅的女婿么?”楚岸淡然回道:“我自然知道。” 祝恤緯眼睛盯著他,難以置信。 這王爺,眼忒毒。 兩人說話間楚芮已經(jīng)下馬,馮懲之行過官禮,寒暄一番后,將現(xiàn)下情形粗略講給楚淞。 楚芮扭頭,竟是一絲廢話也無:“那還等什么!還不趕緊將人抓起來。三弟,對不住了!你千不該萬不該,覬覦父皇的皇位。此行,怕是要委屈三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