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云覆紗
“還請王爺以后不要叫我小棉絮?!弊P艟暱攘藘陕?,在左摯訝異疑惑的目光中道:“只此一條。還望王爺成全?!?/br> “那便叫小祝子?!背蹲龀鐾讌f(xié)。 “不好聽,也不雅?!弊P艟暠硎驹蹅z沒這么熟,“我娘都最多叫我小恤?!?/br> “那便叫小恤?!背兑荒槺就鹾芎谜f話的表情,“小恤便小恤。更顯親切?!?/br> 左摯悶笑。 祝恤緯氣的晃拳頭,最終妥協(xié),“小恤也只能無人時叫。我早已束發(fā)。大戴禮記也有云,束發(fā)而就大學(xué),學(xué)大藝焉,履大節(jié)焉。不要總把我當小孩子看。” “好。那便私下叫?!背峨y得順毛。 總不好讓這小謀士三番五次炸毛,還要依賴人家去尋邵郁。 “多謝王爺?!?/br> 祝恤緯總算被理順,哼了一聲,才道:“既是密尋,那便越低調(diào)越好,王爺可將手下人分成三四撥分頭去找,約定信號定期互通消息,皆穿戴百姓服侍?!?/br> “不可再如此大肆做派,馬蹄揚塵說是遮天蔽日都不為過,如此太過引人耳目,也容易打草驚蛇。邵郁將軍既是被人綁去,大抵作用就幾個,最險最壞也就是被敵將迷昏軟禁,用以對付我大楚軍隊?!?/br> “──我已派人深入西北蠻族,此種預(yù)設(shè)可排除?!背督卦挼?。 “如此事情便好多了?!弊P艟暤溃骸坝嘞陆壢说目赡芫蜎]那么嚇人,要么劫財,要么劫色,或者哪家的小姐缺相公,見騎馬之人俊俏,動了春心,施計綁去人強行叩拜洞/房也有可能?!?/br> “.......”左摯臉色很是難以形容。 強行綁去?洞房? 那可是邵將軍,會武功的,有腦子的。如何能叫人輕易得逞。 楚岸果然臉色黑去大半──胡寶兒。 湘安王腦子里蹦出這三個字。 “左摯?!背逗暗溃骸昂鷮殐鹤罱泻萎悇??除了藏靴子打探消息,可是其他不安于室的動作?是否老實待在其兄胡軋部落內(nèi)?” 暗指喬裝秘密出行。 祝恤緯微微皺眉,胡寶兒,怎又拐到漠北公主頭上?曉得自己什么該講什么不該講,祝恤緯并未像就剛才郁兒還是玉兒問題那般發(fā)問。 左摯與楚岸常年默契,道:“回殿下,方才收到探子消息,那胡寶兒隨其兄動身來我大楚境內(nèi),帶了珍寶貢品來朝賀,中途三番五次去了一個叫緋云山的地方,說是游玩散心?!?/br> “為身份保密,倒是易裝而行?!?/br> “王爺,那緋云山,倒是距離王爺要查的兵詭老人空墓很近,瀟九兒亦是在那里失去蹤跡的。” “緋云山?”楚岸道:“那山有什么?值得一看?” “那山間有一溪,每逢春末夏初,天氣變暖,雨水充沛時,溪水便飽漲如潮,活水中有一種極罕見的魚,那魚便溯回至下游產(chǎn)卵,魚rourou質(zhì)鮮美緊實,食之無刺,卻是出水即死,非常難得?!?/br> 祝恤緯繪聲繪色摸著下巴描述完,才道:“莫非是為那魚?相傳胡寶兒那個公主嗜魚如命?!?/br> 左摯用崇拜眼神,目光如炬看向祝恤緯。 楚岸更直接:“小恤簡直百科全書萬花筒?!?/br> 不等祝恤緯得意,馬上又接:“平日都混看的什么書?怎的連如此生僻天下獵奇都有記載?哪本書會寫緋云山?” 祝恤緯:“咳咳。” 楚岸從這兩聲咳里聽出門道,幽幽道:“想來是小恤兒時頑劣好玩,打發(fā)侍衛(wèi)出去把打聽好聽的好玩的盡數(shù)報來。這些東西自然比陳腐文章有意思?!?/br> “其實我──”祝恤緯底氣不是很足,想打斷。 “無妨?!背侗人磻?yīng)更快:“說不定我弟弟就在這條路失蹤的。若是真能找到人。本王有賞?!?/br> 祝恤緯撇嘴,誰稀罕王爺?shù)馁p賜。少噎兩句便是阿彌陀佛了。 “賞賜可有名人游記之類的,孤本,保真?!背堕e閑道:“有好山好景好風土人情,還有即興千古詩作。既然你不是很想要。那只有便宜別人了?!?/br> “左摯,即刻點將,分成四路,一路快馬加鞭探進胡寶兒侍衛(wèi)營連?!?/br> “二路去找那溪水去尋那活魚,就算不為胡寶兒,我自有用處。” “三路跟我一起,喬裝探入緋云山腳下村鎮(zhèn)洛霞塢。胡寶兒總不能住在山上,還是要穿衣吃飯?!?/br> “四路為宣壹、肖一嵐,他們趕來后就命二人堵在出山口。凡是人,許進不許出?!?/br> 左摯一一領(lǐng)命,一一安排。 邵郁七寶一路作為先鋒先行探路,影衛(wèi)腳程快作為二路,三路楚岸帶隊。 祝恤緯踟躇這半晌,終于在一行人踏入洛霞塢熙攘的街道時,繃不住了。 “王爺,其實我──”祝恤緯向來稚言無忌,在楚岸面前有什么說什么,如此磕巴還是頭一糟:“若是有美酒佳肴配好詩,王爺盡可以提要求?!?/br> 所以先前應(yīng)允的游記,不會不作數(shù)吧? 祝恤緯一雙眼巴巴望著楚岸,很是凄楚。 楚岸:“......” “再點一盤。”洛霞塢一家酒樓中,李四巧嘴巴里嗦著筷子,活像三天五頓沒吃飯:“看在我老人家如此凄楚的份兒上,再點一盤炒青豆。真的沒吃夠。都不求有美酒佳肴,也不求有歌舞伴奏助消化,更不求大魚大rou,給個飽吃該不過分?!?/br> 本就是違背命令非要追來的,并未轉(zhuǎn)道直去找湘安王,小月依然不敢做主,抬眼望向紫契。 路上已將李四巧所言止根汨與紫契一一說了。 邵郁還是昏迷不醒,歪在小月懷中,氣息倒是比先前安穩(wěn)順暢不少,紫契中途喂了一粒藥丸。 “他要你便給他。”紫契被人磨煩了,臉很臭:“再點三個白饃五個燒餅,再吃不飽就再點?!?/br> 飯桶一個,邵郁救的哪門子朝廷匠人。 終有一日將人給了楚岸,只怕湘安王那兩成銀兩供給都要被這鳥窩老頭吃窮。 紫契所有厭煩都寫在臉上,李四巧一把年紀,臉上皺紋里全是滄桑,心思全寫在眼神里,自然都看懂紫契不待見他。 李四巧卻一臉只要給吃喝就行蠻好打發(fā)的模樣,樂呵呵的朝店伙計新上的炒青豆伸去筷子,右手拿著白饃,吃的滿嘴菜油。 “巧爺爺你慢些吃。”小月笑著把湯羹推過去:“又沒人跟你搶。這般狼吞虎咽是作甚。” “姑娘,不快些吃不行啊。等下怕是吃不飽要餓肚子。” 李四巧用筷尾指著遠處一桌人:“瞧見了么?那桌坐著的人看著很像監(jiān)督我們干活的兵士?!?/br> 老者塞給小月一個白饃,抬手擋住嘴,用接頭暗號的語氣低聲道:“姑娘,你也緊吃,他們走了我們便要跟著。你這將軍的毒要緊?!?/br> 紫契順著老者指的方向看過去,立刻眉頭緊鎖。 這些人,看起來倒像非中原人士。 他們左手執(zhí)筷,且使用不是十分熟練,單手撕扯羊腿卻是異常利落,那桌杯盤浪跡,滿是吃過的羊腿與魚刺。 小月咬了兩口饅頭,低聲道:“他們不在谷中解決午膳,卻不辭辛苦來這里打牙祭,著實可疑。” 李四巧嘴里嚼著青豆點頭:“嗯嗯嗯?!?/br> “那個什么大夫,你別看了,也緊吃?!?/br> 李四巧用自己夾過炒青豆的大油筷子,猛夾一個白饃遞過去,登時白嫩嫩的白饃上兩個筷子印。 “我吃過了,不像前輩這么餓。” 紫契舉著饅頭全是艱難,終是難以下嘴,滿臉嫌棄放下帶筷印的饅頭,“那些人腳程速度如何?” 能不能追得上? 畢竟要遮遮掩掩不被發(fā)現(xiàn),即使有李四巧帶路,還是先問清楚好。 “甚快?!崩钏那上麦缛顼w,嘴里難得有縫隙能說話:“我逃走前,把他們的飯菜中下了足足十錢巴豆。否則只怕會被追回去,皮rou都要被鞭子抽開。嘖嘖,三錢便能褲子都提不起來,更別說十錢?!?/br> “噗──” “噗──” 紫契正吃茶,小月正喝湯羹,如預(yù)想那般全都噴了出去。巴豆二字,腦補出某些人頻繁出入茅廁的畫面威力十足。 如此一噗,全飯?zhí)玫娜硕伎催^來,那桌吃相異常的四人亦看過來,忽然眼中殺氣四陷,緊握刀柄,手快者刀身都亮了幾寸。 那人眼瞪銅鈴,聲音如雷,拔開利劍:“兵詭老人,哪里逃!找你找的好苦!” 小月紫契飛快對視一眼。 兵詭老人,好響的名頭。 這飯桶當真是大名鼎鼎的朝廷匠人? “不好啦!快逃??!要殺人啦!” 李四巧手快如飛,將那盆中未吃的饅頭飛快塞進懷里,順手拽了小月,小月背著邵郁就開溜。紫契攥著一把銀針斷后。 大街的十字交叉路口,楚岸一行人與逃跑中的邵郁三人相背而過。 只差回眸。 “別跑!再跑弄死你們?!彼娜司o追不舍??谝舨簧趵洹?/br> “咦?這中原話說的可不怎么地道?!弊P艟暤溃骸笆裁磿r候這里也混進了漠北的人?” 楚岸謹慎環(huán)視左右:“許是胡寶兒帶來的侍衛(wèi)。我們見到她本人再行動,在此之前,莫要打草驚蛇,得不償失?!?/br> “站??!”那行人緊追不舍,一路撞攤扯案,前頭跑過,后頭小販一路叫苦連天。 一時道路狼藉,蔬果瓜瓞,泥人糖瓜,筐簍攤子被毀的不像樣子。 “喂喂喂!” 小月被那李四巧拽得不斷沖撞路人,眼見前面行人愈見稀疏,白霧縈繞的緋云山越來越近,聲音飄忽于風中。 “巧爺爺!我怎么感覺很像你故意讓那些人追我們的!提起巴豆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在給我們引路。” 紫契簡直目光要殺人:“前輩,如此你就過分了。” “雖說你是那地方逃出來的,此生不愿再回去能理解。引路后你再脫身,我們江湖再也不見也不遲?!?/br> “你既能逃一次,就能逃二次。如此大動干戈,我們還如何隱匿打探消息?已經(jīng)打草驚蛇了。只怕還沒找到止根汨,先會被當成賊人殺掉!” “能不能先閉嘴!逃命要緊??!”李四巧大喊。 紫契:“......” “──前面是禁山,不可進!擅闖入者死!”身后大喝一聲高過一聲,急了就開始空投飛鏢箭矢。 “哇呀呀!”李四巧抱著頭到處亂竄:“女俠救命!我不會武功啊!有飛鏢,有飛鏢??!進!這是劍谷入口?!?/br> 嗖一聲老者彎腰進了一簇樹葉草枝掩映的洞口。 小月:“......” 為何感覺如此不靠譜。當真能指望這巧爺爺幫他們找到止根汨? 小月把難題丟給紫契,飛快轉(zhuǎn)身,順便擋掉嗖嗖破空的飛鏢,問:“紫大夫,我們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