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御前調(diào)昧
湘安王很無辜:“你何時給過三哥機會解釋?倒是你又是掐又是擰又是踩的,我很無奈?!?/br> “我又需要維護你,不可叫皇上及眾人覺得你不夠莊重,只可趕鴨子上架,認了這典故?!?/br> 怕老婆。 邵郁生無可戀,“悍婦才需要夫君去怕。還請三哥講講道理,我哪里悍了?” 哪里哪里都悍,如此這般那般,那般這般,但是架不住我喜歡。 楚岸心里回了這句,面上八風不動:“姑娘不悍。是我敬你,敬你才會怕你?!?/br> 還是怕老婆。 這帽子約莫甩不掉了。 邵郁盡力保持平靜,忍住罵娘沖動,“我不需要王爺敬我。平等相視即可?!?/br> 非要他人以為我很悍么? 把人管束得實話都不肯說,敬妻愛妻才會怕老婆,什么齟齬不通的邏輯。 邵郁動動手指頭,又想擰人耳朵了怎么辦? “平等相視也可?!背缎Σ[瞇:“但我還是管不住自己。忍不住就敬你愛你,只等皇上賞賜了短車轅,我就安心了?!?/br> 邵郁干笑,“三哥沒必要這么狠吧?東西賞賜之后,我還有的挑么?” 悍婦的鍋豈不是要永久背著? “我都不怕被人調(diào)笑怕老婆?!毕姘餐趵碇睔鈮眩骸澳闾谷唤邮鼙憧?。怕不怕在我,悍不悍在你?!?/br> “日子是我們自己過的,管他人上下兩片唇一碰說什么,我們?nèi)绾文芄艿眠^來?” 邵郁殘存著一絲希望,掙扎道:“話是沒錯。問題是我們都沒怎么樣,三哥就給我扣了一個如此沉重的帽子,還──” 還提什么過日子? 若是日后王府中每每都是如此種種雞同鴨講,胡亂和稀泥的過日子法,她怕是三天兩頭要鬧拆房。 活活被氣死。 楚岸微有不悅。 我們都沒怎么樣。 邵郁又往后剎。 暗喻兩人不是很熟。 那些“艷情”流言終歸是流言,不能化作實質(zhì),心內(nèi)打算已進行一半,楚岸心道我有招制你。 “既然要朕來說。那朕便說了?!?/br> 久不開口的楚珵將邵郁楚岸二人私下極小聲的對話驟然截斷,問楚岸。 楚珵道:“我卻還有一個問題,這草書寫的無甚錯處,皇叔方才卻說重寫一個。那又是為何?” “回皇上?!背堆耪朔叫卸Y,不緊不慢道:“是方才行書時端筆不穩(wěn),首字提筆間多了一個極細小的墨點?!?/br> “內(nèi)子嚴苛細瑾,束我極嚴,容不得臣有一絲錯處?!?/br> “又怕他人揪著錯處,行書多了個墨點視為臣對皇上不敬?!?/br> “是以內(nèi)子才行事過于剛正,非要臣下跪鄭重認錯?!?/br> 此事若是煞有其事被有心人換個場合提出來,裹在其他事件里頭影射一番,再添油加醋,還真就是可大可小,可輕可重,如此境況下被湘安王講出來,言明還要下跪認錯,便是── 楚珵干巴巴道:“大驚小怪了。朕如何能怪皇叔,下跪不必了,重寫一道草書便是了?!?/br> 邵郁頭頂一道道雷,跪著躺槍,躺習慣了。 她算明白了。 原來,牽絲戲是這么個唱法。 明明白白你一引我舞如飛,你一引我懂進退。 偏她還無法辯駁什么。 傀儡一個,任憑她三哥施為。 如此這般那般,叫她一點都不期待與他過日子了。 好生憋屈。 “圣上認為是一道重寫的草書。臣卻認為,是內(nèi)子時刻為我著想的心,著實可貴。” 邵郁直覺這又是一個坑,驚悚看向她三哥。 果不其然。 楚岸道:“臣敬妻之賢,敬仰她淑人典范,明儀懂禮;服妻之才,欽佩她的文采。如此良人,臣不想辜負,還請圣上圓了臣一個心愿?!?/br> 皇帝楚珵蹙眉。 別是又在這個時候重提娶妻立妃之事,如此便是觸人霉頭,找不痛快了。 邵郁袖子底下拽了拽楚岸。 不可糊涂。 伴君如伴虎。 湘安王暗送秋波,眨了眨眼睛。 你放心,我沒事。 邵郁:“......” 邵郁飛快扭頭撇開眼睛。 心道我是吃飽了撐的才去提醒你。 “皇叔有何心愿?” “吾皇御賜,天恩浩蕩。如此有紀念意義的短車轅,還請圣上恩準,特允妙芃姑娘為我接旨謝恩?!?/br> 邵郁:“......” 楚珵:“......” 眾人:“......” 湘安王此言怕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方才楚岸稱呼內(nèi)子這類的字眼,皇帝楚珵尚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quán)當沒聽清。 如今此求一出,楚珵眉眼總算不是波瀾不驚,不再不溫不火,終于面有愕訝。 底下一眾宗親反應(yīng)要強烈許多,一時云蓉園內(nèi)廳熱鬧似燕雀啁啾。 “這,這,這成何體統(tǒng)!” “就是,尋??谥I也就罷了。這可是御賜。見詔如見君,謝恩怎可潦草,推于外人又算怎么回事?!?/br> “什么推于外人?!庇幸蝗说溃骸跋姘餐踹@分明就是要把妙芃姑娘劃歸內(nèi)人的意思?!?/br> “你想想,都什么人,才可代為接旨謝恩?什么人才有資格代替接旨謝恩?” “哦──”那人恍然大悟:“可是圣上并沒有賜婚。這妙芃姑娘如何能代得湘安王?” “就是賜婚了未成婚,便也代不得啊,不成規(guī)矩。再退一步說,成婚了也代不得啊?!?/br> 代得代不得,全看楚珵了。 楚岸這是給小皇帝出了一個難題。 你不給我賜婚,還要賜來美妾叫我納,以此來堵住我的嘴,那便是索性將麻煩再踢回去。 人我?guī)砹?,給大家看過了,還當面夸議妃之人如何如何知禮明儀,敦肅克謹,秉守箴規(guī),可掌糾湘安王不可造次弗離。 上好發(fā)妻人選。 總之是堪為王妃的,卻只要求代為接旨謝恩,并未提及立妃之事,一切全憑圣斷。 面子里子看似全給圣上了,實則丟過去一計軟拳,叫人不得不招架。 底下的人心知肚明,這些計較卻不好宣之于口大肆議論,都等著看接下來如何分解。 圣上可不批。 也可批。 不批不會如何,楚岸顧及君臣之本,從禮從宜,不可能將圣上激將得沒有臺階可下,又不可能去肆意觸怒龍顏,即便是御前失了一些規(guī)矩,事情可大可小,御史臺有借口來聒噪,也不過上些個不疼不癢的折子。 絲毫動不了湘安王根基。 徒惹今上不悅,而已。 賠本的買賣,顯然湘安王不會做。 也可批。 卻是批了相比不批要麻煩一些。不在實處,而在寓意。 并未賜婚,未過三書六禮,未及大婚,更談不上正妃,待遇虛名卻占了個全。 這妙芃怕是走在大街上,頭頂都有個湘安王的標簽,其他男子怕是想要窈窕淑女好逑議親,都要掂量一二。 眾人偷偷將余光調(diào)向案首的少年天子,靜待發(fā)作。 不料少年天子胸中有詩意天地,能撐船載江河,兀自巋然不動,“皇叔說了這半天,累了吧?來人,上茶,給湘安王和妙芃姑娘賜坐。” 眾人:“......” 有好戲看了,這是要先禮后兵? 湘安王表情微妙,居然不惱。 邵郁卻是氣得眉毛都要抽掉。 活該。 沒事找抽。 眾人訝然瞧著肘扛拂塵的小太監(jiān)一溜小跑過去,將湘安王請進長案。 邵郁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身份著實尷尬,一雙手簡直氣得要發(fā)抖。 小太監(jiān)亦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眼前之人不堪高看,卻亦不敢踩低,“妙芃姑娘,請?!?/br> 邵郁:“......” 湘安王十分不見外得半摟邵郁,將人拖到近旁:“坐過來,坐我身邊,皇上都給你賜座了,干嘛不坐?” 邵郁:“......” 楚珵:“......” 皇叔臉皮厚的本事他見識過,王府花園中那番振聾發(fā)聵的鏗鏘葷/話還嗡嗡響在耳邊。 邵郁一個沒走穩(wěn),又被楚岸驟然摟腰,幾乎是半跌落盡楚岸懷里,使勁撐住長岸,似嗔似怒。 “三哥你鬧夠了沒有?當是在你王府里?該收斂就收斂些!手拿開?!?/br> “我這已經(jīng)是收斂過的。御前怎敢太過造次?!?/br> 湘安王道:“內(nèi)子步伐不穩(wěn),我只是扶了一下防止你有失莊重跌倒出丑,這難道有何不妥?” 湘安王扭頭:“嗯?侍御史?可有不妥之處?” “......”薄玉漠簡直是泣血橫流接了這顆雷,瞅了眼楚珵,忖度天子表情小心翼翼道:“若單就這一扶,無不妥?!?/br> 他說的是扶,并非摟。 扶,妥。 摟,不妥。 不止不妥,還有失敦恭,缺乏肅穆,有御前瀆儀之嫌。 很是值得口誅筆伐一番。 當今天子都未對內(nèi)子一稱做出評價,薄玉漠很懂得進退,有一說一,只評論了“扶”字。 “看吧。我就說無不妥?!?/br> 湘安王欣然接了這個臺階,絲毫未覺得臉皮厚:“所以你可坐。不必太過拘謹。來,我給你倒茶。我跟你說,皇上這里的茶可是一絕,不喝你就──” “小女子謝過王爺。”邵郁實則附在湘安王耳邊說的是:“我可以確信你就是故意的了?!?/br> “三哥。你好樣的。” “真是攪的一手好渾水。你就不怕小皇帝龍顏大怒,他能忍一時,并不代表能一直忍?!?/br> “你放心?!背恫痪o不慢遞過去香茗:“他并非在忍,而是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