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置喙乾坤
邵郁道:“薄玉漠是如何知道蘇見手里有不利湘安王的手札的?三哥對蘇見有恩,那東西蘇見若是在大理寺查案中發(fā)現(xiàn)的,蘇見若是要護(hù),避著不肯拿出來,自然不會呈到御前,這便是欺君之罪了,那便是頂著仕途被人一擼到底,甚至掉腦袋的危險?!?/br> 小月不及邵郁深謀遠(yuǎn)慮,可沒想到這層,“???這么危險的?那,那我是不是該把人偷出來?先保住蘇見的命,再說其他?然后再如方才小姐所說,去知會王爺,叫王爺想法子模糊蘇見失蹤一事?” “不,”邵郁搖頭,“若是薄玉漠主動找上蘇見的。這法子就不是十分奏效了。薄玉漠很可能就是用欺君之罪威脅著,迫蘇見拿出了那手札?!?/br> 就是起初鳳觴閣被有心之人污蔑為招陰閣時,小月都未能從她家姑娘面上看到如此憂慮神色。 邵郁知道薄玉漠此人有多狠。 倒不是說他如何殺人見血拿著把刀處處屠戮。 而是此人頭腦活絡(luò),言語如刀,十年前那樁移花接木,將永王的罪名愣是安到了湘安王頭上。 她便知,此人不除,難絕后患。 可惜就可惜在十年前事情詭譎又陰差陽錯,保命都來不及,邵郁來不及知會楚岸一聲,端掉薄玉漠這個禍患。 如今,這么一號危險人物,居然瞄上了蘇見。 著實不是一件好事。 “蘇見本可有兩個法子?!鄙塾裘寄块g那股愁緒非常明顯,“一是想辦法將東西交給三哥,叫三哥知道有人在背后栽贓他與小世子被殺有關(guān)。也好做出應(yīng)對之策,以證清白?!?/br> “二就是蘇見想辦法將東西毀掉,不留痕跡。這樣事情就徹底與三哥無關(guān)了。” “可是蘇見來不及做出這兩樣中的任何一個選擇,東西就被薄玉漠拿去了。且不管他是如何拿走的。三哥來不及知道,卻被小皇帝迎頭來個軟禁,知道卻已晚了。” “皇上之所以沒動三哥,許是被我御前陳情的話說得阻了兩分,覺得有些道理?!?/br> 說到這里,邵郁一拳砸向桌面,“最壞的一件事就是,薄玉漠能逼蘇見一次,就難保不會逼第二次。” “薄玉漠若是被無名之人利用,嚴(yán)刑拷打蘇見,趁著蘇見神智恍惚,押著蘇見去向皇上陳情,借著蘇見之口陳述十年前永王犯的那樁貪污謀反案,若是不壞著心思拐到三哥身上,實話實話便罷了?!?/br> “可若是再做些什么叫皇上知道永王入獄過,甚至是怎么死的。不用人提醒,皇上自己就能胡亂猜測是否三哥也參與過毒殺永王。那就麻煩了!君臣有此罅隙,再被有心之人利用再利用,三哥就更危險了?!?/br> “小月,事不宜遲,你趕緊將蘇見綁來!” 小月腿腳快,應(yīng)了聲“是!”,人早已消失于窗欞之外。 邵郁兩手攥來攥去,坐立難安,良久,她驟然起身,“不行,我得去趟宮里?!?/br> * 御書房內(nèi)。 “可曾查到什么?” 心腹跪地,抬臂又朝少年天子行了拱手禮,方才小心翼翼道,“回皇上,只查到了永王曾入獄過?!?/br> 只是九個字,便叫楚焺全身如纏了條毒蛇,那蛇嘶嘶吐著芯子,卷著脖頸,森森冷意爬滿了脊背。 楚焺喃喃低語,“果然,父王之死是有內(nèi)情的?!?/br> 既是入獄過,獄中又極好下手,避開獄卒耳目并不難,那在獄里橫死,便也說得過去了。 誰能如此大膽,能謀殺親王。 又會因著什么由頭,敢冒大不韙,頂著腦袋被削掉的危險,去做這些事。 楚珵放在龍案邊的手攥得死緊,命令:“說。” “永王被先皇下獄,說是下獄,其實就是拘到宗人府,單獨(dú)備了一間房?!?/br> 那心腹始終垂頭,聲音極低,自然也未曾注意到少年天子微微顫抖的薄唇,兀自微顫的雙肩。 “──既未拷打,也未審訊,相反并未嚴(yán)重禁足,一些永王府的幕僚,偷偷使些銀子,用些手段,甚至還可進(jìn)去面見永王。永王妃打通關(guān)節(jié),偷偷溜進(jìn)去,甚至還與永王共寢過一夜?!?/br> “一時宗親們都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甚至有講先帝就是嚇唬嚇唬永王,拘在里頭叫永王收收性/子。” 十年后乍聞父親母妃音訊,楚珵聲音有些顫了:“講重點(diǎn)。永王因何下獄?!?/br> 楚珵不止一次往前追溯,試圖揭開十年前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想要弄清楚自己因何如此命好,被皇叔拱手相讓得了萬里江山。 冥冥中似有一只手排山倒海,置喙乾坤,將那些陳年積厚的往事抹平得幾乎毫無痕跡,叫楚珵查無可查。 天家之事成為禁卷,連宗親們都跟著三緘其口,避而不談,多少次楚珵想要擺脫背后之手,放卻心中執(zhí)念。 現(xiàn)實卻由不得楚珵清心寡欲,背后之人有心為之的煊煊碎議如鐘磬瓦釜時刻振蕩在他兩耳之間,叫楚珵避無可避。 年齡稍大些,楚珵處理過一批宮人,然而如同命運(yùn)之手并不放過他一般,宮人換了,流言卻不止。 楚珵又換,仍同。 楚珵逐漸悲頹,他換不掉的并非宮人,而是流言,而是擺布這些流言的背后之手。 秋漫國小世子絲毫不加掩飾的傲慢無視,更是將這種憂怨毫不留情的一把撕開,那種無法宣之于口的巨大尷尬,強(qiáng)烈的沖擊力險些叫年少天子楚珵當(dāng)庭滾下淚來。 現(xiàn)下只有心腹,又是在自己的地盤,楚珵?zāi)艘话殉睗竦难劢?,憋回淚意,“將你知道的,全部講來?!?/br> “此事不是十分好查?!?/br> 心腹不是個婆婆mama的,只是知情的消息著實太少,他總得叫主子明白他是有拼了命去挖掘密事,并未懶散怠工。 “小的探聽到,十年前先帝曾下過嚴(yán)令,妄議、查探、巡閱永王之事者,視同謀反,其罪當(dāng)誅,罪名連坐。處以極刑。是以,宗親貴胄們才會噤若寒蟬,明哲保身,巴不得自己離是非遠(yuǎn)遠(yuǎn)的?!?/br> 楚珵低聲道:“怪不得我朝那些王爺叔叔們旁敲側(cè)擊,人人都是顧左右而言他,很快岔開話題?!?/br> 心腹不敢議論其他,只是繼續(xù)如實稟告,“后來,先帝傳詔,皇上您繼位大統(tǒng),兩王輔政,又下令將宗人府上至宗令,下至屬官,全部換血?!?/br> 楚珵一把將手邊的書折攥出了褶子,此舉將心腹后頭的話嚇回去了。 “講下去,沒你什么事?!背瀸⒛沁瑝牧说臅蹃G去龍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