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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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公愣了一下,回道:“老奴出宮時見陛下確有些驚慌,不過有緋衣軍守衛(wèi)太宸宮,陛下不會有危險,娘娘放心。” 問答之間云裳趨行至府門外,上轎后,竊藍(lán)掀起窗簾一角,擔(dān)憂地看眼從早起時便陰沉沉的云層,又轉(zhuǎn)頭看向姑娘:“姑娘,蓉二姑娘她……” 云裳面沉似水:“她已不是我華家的二姑娘了?!?/br> 轟隆一聲雷鳴,暮秋的大雨終于瓢潑而下。 【恩怨】 東宮青玉臺高三丈三尺,在滂沱的雨簾中看去,玉臺上兩個女子身影如兩片瑟瑟將落的秋葉。 僵持在玉臺階下的御林軍不敢輕動,這瘋女人手里捏著婉湘君的命,雖則太子妃的稱號名存實亡,但她是右相大人的千金,真有個好歹他們誰都擔(dān)當(dāng)不起。 領(lǐng)頭的右翊郎將正一籌莫展,霍見密密雨幕中多出一把油紙畫傘。 那是一個頎美的女子,身披脂粉灑金軟緞風(fēng)衣,淥發(fā)及腰,楚謖走近。藍(lán)衣婢子將傘沿微抬,便露出一張冷艷絕倫的面孔,兩泓清眸宛如秋水凝華。 右翊郎心弦微顫,隨即低頭見禮,“卑職見過王妃娘娘。我等已與華氏僵持許久,她不肯談條件,只口口聲聲要見娘娘,如何處置請娘娘示下?!?/br> 云裳抬頭向青玉臺上望了一眼,高臺上的華蓉也投下目光。 二人目光隔著厚厚的雨簾,仿佛也能看清彼此的臉。 “華云裳,你終于來了!” 云裳不應(yīng),轉(zhuǎn)頭看了眼軍衛(wèi)后排的弓箭手,“能射中嗎?” 右翊郎一愣,他知曉那行兇之人是王妃的母家義妹,不料王妃會直接這么問,回道:“華氏與先太子妃離得太近了,無法保準(zhǔn),且雨勢太大阻礙視線……” 云裳明白了,淡道:“她既要見我,我去見她便是?!?/br> “娘娘不可!”右翊郎下意識脫口。 王妃是千金之體,也是弱質(zhì)女流,那瘋女人手里可有兇器,若是有個一二分差池,他們這些人的腦袋還要是不要。 言訖卻見女子轉(zhuǎn)身橫目:“我與王爺尚未過六禮,不是娘娘?!?/br> 聲音雖輕,語中的威嚴(yán)不容質(zhì)疑。右翊郎被她的話震在原地,云裳一步步拾階而上。 她身邊有竊藍(lán),保證安全不在話下,來得玉臺上,但見婉湘君被華蓉鉗在身前,奄奄一息。她二人身上皆已濕透,婉湘君面具掉落,露出那張劃痕淋淋的瘤面,華蓉正手握金簪抵在婉湘君的脖子上,簪尖入rou,不知被雨水沖掉了多少血跡。 婉湘君眼下的情況不容樂觀,華云裳站在傘下,忽略華蓉恨毒的眼神,直接問:“你要什么?” “哈?!睗癜l(fā)狼狽地貼在華蓉臉上,她陰惻哼笑,“我要你的命,你給嗎?” 竊藍(lán)咬牙怒視于她,云裳風(fēng)輕云淡道:“何必如此呢,婉氏的命沒有你想像的重要,你不惜孤注一擲也要見我,不過是胸有怨氣未發(fā)。如今我就在這里,有什么話,你說吧?!?/br> 華蓉最恨她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冷冷問:“華年回來了沒有?我的那些話,你求證過了嗎?” 一聲悶雷滾過云腳,云裳低頭看著被浸濕的披風(fēng)裙裾,沉默半晌,道: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假使你的那些話是真實的,父親是因為我做了那樣的事,錯責(zé)在我??赡闳粽f父親從無將你當(dāng)成女兒看待,那便錯了,我看得出父親對你心懷愧疚,也在極力彌補(bǔ)你?!?/br> “愧疚,彌補(bǔ)?”華蓉好像聽到一個天大笑話,扔開婉湘君癲然大笑,“每年的生日,每年的中秋每天的除夕,他都是和你過的,把我一個人丟在府里!每次從姑蘇回來,他腰間都會多出一個精致的荷包,即使戴舊了也舍不得摘,而我繡的荷包他視如敝履,從來都沒有戴過!” 云裳古怪地看她一眼,“父親房中有個錦盒,里面放著十幾個簇新的香囊,這么多年他一直好好地珍藏著,你不知道嗎?” 華蓉怔住,嘴里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呢喃,卻被滾滾雷聲蓋過。她眼里的動容一閃而逝,吼道: “難道這樣就能掩飾他拿我給你擋災(zāi)的惡心真相嗎!我本來不至于到今天這步田地的,我本來可以前程似錦,都是你!你一回京就什么都變了,你所有的厄運都轉(zhuǎn)移到我身上來了!是你害了我,華云裳!” “是啊,”忽然一人接口,“你本來該餓死田間,或被賣去為奴作婢,或被拐子擄去青樓楚館?!?/br> 云裳后背驀地靠在一個堅實的胸膛上,持傘的人不知何時成了容裔。 她詫意抬頭,容裔有些郁氣地看她一眼,似不贊成她來這里犯險,語氣不豫地繼續(xù)說: “華國公怎么就這么心黑手狠認(rèn)了你,給你錦衣玉饌,照顧你飲食起居,避免你原本勞苦摸爬的一生,還將你姨母接進(jìn)國公府,關(guān)照你的表哥。你是該恨他多此一舉,不止你,我現(xiàn)在都恨他?!?/br> “容九!”云裳打斷他,容裔臉色比她還陰沉,將這膽大的姑娘牢牢護(hù)在懷內(nèi),“上來個喘氣的把婉氏帶下去,弓箭手還等什么呢!” “慢!”高臺下突然傳來一道渾厚聲音,“裳兒、蓉兒!” 一陣簌簌甲胄聲摻雜著漫天驟雨,沿著長階步步生風(fēng)地上來。 領(lǐng)兵赴漠北后又折道山東的華年,終于在此日還京。 他盔甲尚不及脫,看著青玉臺上的狼藉,瞳孔輕顫。 確認(rèn)云裳無礙后,華年轉(zhuǎn)看華蓉,喉頭發(fā)哽:“蓉兒,你怎么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他身邊有京城的蠅衛(wèi),從往來通信中已知華蓉的所做所為,原還存著一絲不信,今日親眼看見,由不得他不信。 老將軍上陣殺敵沒腿軟過,此時上前兩步,雙腳竟有些沉得心酸,華蓉冷眼將簪子對準(zhǔn)他,呵呵笑道: “我說什么來著,你第一句叫的是親女兒,第一眼關(guān)心的還是親女兒。華年,我不是你女兒,我是你買回的蠱,是你的傀,我這輩子都恨你!” “蓉兒……” 華年聽著誅心之言,眼中分不清是雨還是淚。他回頭看了臉白如雪的云裳一眼,苦澀點頭,對華蓉道: “是爹爹的錯。爹爹當(dāng)初狗血蒙了心,對不住你。但不管你信不信,我那時候看到你……那么瘦弱,那么乖巧,很快就后悔了?!?/br> 身為父親,他這碗水注定是端不平的,華年不否認(rèn)。當(dāng)他重生后憂慮云裳性命,錯信游方道人買女替劫,事情做下了,他也不否認(rèn)。但是當(dāng)他醒悟后,馬上給華蓉改了名字,這些年視她如親女,這一點,同樣萬萬不能否認(rèn)。 “蓉兒,我向你認(rèn)錯,隨便你怎樣怪我都行。但是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云裳,你明白嗎?” 華蓉一個字也聽不進(jìn)去,視他若仇敵一樣紅著眼:“你去死!” 變故陡生。 沒等云裳掙開容裔,那支金簪已刺入華年的鎖骨。 華年全身披甲,唯一的脆弱之處便是脖頸,一簪子下去用了全身力氣。 只是她萬未想到,華年連躲都沒躲。 華蓉驚愕地被鮮血濺到臉上,又隨即被暴雨沖去。 “為什么?”她喃喃地不可思議。 華年悶哼一聲,艱難地捂住肩頭,“我說了,你想怎么怪我都好,我是你的爹爹?!?/br> “不,你閉嘴,你不是!”華蓉忽然大喊,為什么,華年也好華云裳也好,都用這種不屑一顧,不在意痛癢的方式對待她?她寧可讓他們厭惡自己,也不需要這種包容! 為什么,為什么華云裳從始至終都可以纖塵不染,被所有人保護(hù)著,她卻要淪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華蓉想不明白,她的眼前變得模糊,拼命去抓自己的頭發(fā),賭狠一用力,竟生生扯下一片頭皮。 “??!”華蓉尖叫一聲,忽然回頭向青玉臺的邊緣跑去。 “我死也不會讓你們安寧!” “逆女回來!” “爹!” 華年向華蓉的方向沖出去一步,無奈一個踉蹌,被云裳趕來緊緊扶住。 華年陡然反應(yīng)過來,回手蓋在云裳的眼睛上,“寵汝別看,莫怕,爹爹在這呢?!?/br> 一聲砰然落地,迸濺出的殷紅被湯湯泥雨洗成一小洼打旋的血潑,一眾御林軍心神皆震。 青玉臺上,云裳啜泣著,扳下父親的手,忙亂地去捂華年的傷口,“爹你怎么樣,九哥,快幫我傳醫(yī)官!” “不礙的,老爹的皮厚著呢?!?/br> 小姑娘哭得好傷心,華年聽得心肝欲碎,想抬手撫摸嬌兒的臉,卻覺身上的甲太重了,像一座大山壓在他肩頭。 他抬不起手,也回不了頭。 “寵汝,”年邁的將軍嘶啞道:“我只剩下你了?!?/br> “爹爹別難過?!痹粕阎棺I抬頭,目光清毅一字一句道:“華云裳撐得起華府門楣?!?/br> 容裔將傘撐在這對父女的頭頂,身姿挺如墨竹,任雨水自眉眼沖刷而下,沒有出聲。 …… 雨一直下到黃昏,眾人身上都淋濕了,到銅芝宮換上干凈衣裳。 華年頸上的傷所幸沒傷到動脈,包扎后婉謝容裔留宿宮里的提議,帶女兒回華府去。 青玉臺上的凄慘叫聲仿佛還在耳際,云裳怕父親情緒不佳,一直握著他糙礪的手掌。 離開前她望了容裔一眼,男人低緩的嗓音令人安心:“我很快去接你。若是害怕便遣人來告訴我,我隨傳隨到?!?/br> 華年聽在耳中,鬢側(cè)的疤痕略似繃了一繃,沒說什么。 回到華府后,華管家見老爺帶傷回來,又是好一番延醫(yī)、燒水、熬藥。云裳親奉湯藥,服侍華年喝下后,想讓爹爹早些歇息,華年卻道:“好孩子,將爹送你的蛾眉鴛鴦劍取來。” “爹,”云裳覷著他的臉色,怕華蓉之死變成父親心結(jié),心酸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為女兒,縱使有所謂因果報應(yīng),由女兒承擔(dān)。您心里有難過說給我聽,萬莫自苦?!?/br> “不許胡說,爹不難過?!比A年道,“你去取來,我有話對你說。” 云裳依言取了劍來。華年看著這對鴛鴦劍沉默良久,抽出一把未開刃的劍鋒,見其上凝固暗紅的血跡,并無意外神色,轉(zhuǎn)而目光憐惜地看著他的乖乖女。 “寵汝,爹爹要與你說件事,你聽了不要害怕?!?/br> 云裳直覺父親將說的話關(guān)乎一個埋藏深遠(yuǎn)的秘密,腦中一閃而過容裔的臉,隱隱生出一種恐慌,但還是點了點頭。 “寵汝,你相信輪回嗎?” 【大結(jié)局·大婚】 云裳又做了那個夢。夢中是一個靜雅古沉的大房間,榻上懸著繡有合歡蓮紋的茜紅綃帳。 許是聽父親說了那些話的緣故,她這回看見了更多的場景。 那紗帳中影影綽綽躺著個軟媚乖巧的姑娘,模樣瞧不真切,云裳未等走近看仔細(xì),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她頓時停下腳步,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經(jīng)過身邊,直接走到榻旁撩起床帳,紫金鉤碰撞玄玉帶,發(fā)出清脆的鳴響。 同樣看不清楚的一張臉,聲音卻聽得出是分外不耐煩的,“怎就這么愛哭,嗯?不許哭了?!?/br> 那只手伸到女子臉頰揩掉眼淚,云裳卻覺自己臉上被溫?zé)岬氖种甘幜艘幌?,心神大悸,驟然睜開眼睛。 明媚的秋光照進(jìn)軒窗,竟是白日也會做夢。 云裳看著手邊繡到半截的紅綢衣,揉了揉臉,沒有喜事將近的雀躍之色。 將這東西收起,發(fā)了回呆,念頭又轉(zhuǎn)到父親那日的話上。 她自無法相信人有前世,可阿爹那日用前所未有嚴(yán)肅的口吻,告訴她,前世她是如何變癡、如何嫁給容裔、最后又如何而死。 云裳一點也不記得這些事,卻清楚地知道劍鋒透入心臟是哪一種疼。 阿爹說,上輩子她死在八月十五,是為容裔擋劍而死。 云裳看向窗外的菊花圃,撫著胸口心緒如旌旗搖動:如若爹爹說的是假話,她為何會在每年中秋都犯心口疼,又在太子死后不藥而愈?可若爹爹說的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