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秦晅在下面等了又等,終于開口催促道。 “急什么呀,”邵萱萱敷衍道,“天色還早,鄢流于應(yīng)該快來了吧。” 秦晅聽出她話里的意思,也不再問,埋頭又鉆進巖壁底下,半天沒有動靜。 這下輪到邵萱萱著急了,難道剛才他其實是騙自己的,巖壁下其實有入口?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邵萱萱終于忍不住探望往下看去,這一看,就唬得她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剛才還白茫茫一片的巖壁下,赫然有一塊巖石被整個染紅,正是留著秦晅腳印的那塊。 那是……血?! 邵萱萱焦急地喊了兩聲“秦晅”,回應(yīng)她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秦晅!太子——太子殿下——”她提高了聲音,甚至把裹著下巴和脖子充當圍巾的獸皮也拉開了一些。 落雪紛紛揚揚,那點猩紅像是蒙上了薄薄一層白霧。 她正思忖著,身后卻有沉悶的如雷的聲音傳來,愈來愈響,震得耳膜都發(fā)顫了。 邵萱萱驚訝地轉(zhuǎn)過頭,正看到不遠處稍微平緩地山坡上,大量的積雪猶如翻滾的海浪,自上而下俯沖下來。 只片刻之間,鄢流于留下的雪橇行進痕跡就消失不見了。 邵萱萱縮在山崖邊,身體緊貼著石壁——這里的山壁太陡了,沒能積下足夠多的積雪。饒是如此,身上也被落下來的積雪砸到好幾次。 雪山上不能大喊大叫,自己真是……蠢到?jīng)]藥救了! 邵萱萱失魂落魄地靠著石壁坐倒,等到雪崩徹底停止了,才小心翼翼地探頭出去。雪山又恢復了靜謐,安靜地仿佛剛才的咆哮跟它毫無關(guān)系一般。 山崖附近的影響較小,稍遠一些的道路卻都堆滿了新滑下來的積雪,高低相仿,又危機暗藏。 雪與雪之間太疏松了,一不留神,恐怕就要引起新一輪的雪崩。 邵萱萱不由自主地扭頭看向斷崖的方向——現(xiàn)在,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邵萱萱咬緊了牙,想了半天,提著充當滑雪杖的木棍,自來路的緩坡滑下,轉(zhuǎn)過兩個彎,摔了幾個跟頭,終于在一處石縫里摸到了剛才發(fā)現(xiàn)的鄢流于留下的繩索、火折子和一些明顯是備著引火的枯草。 鄢流于顯然已經(jīng)習慣了危機四伏的雪山生活,連藏補給的地方都能避開這樣大的一場雪崩。 邵萱萱將這些東西都取了出來,臨要走,又把身上帶著的打火石留在了那里。鄢流于得了他們的匕首,總不至于連打火石怎么用都不知道吧。 山崖上朔風獵獵,那點猩紅已經(jīng)快要徹底看不見了。邵萱萱深吸口氣,這第一步卻怎么也下不去。 不知秦晅在下面到底遇到了什么,他都沒辦法的情況,她下去有用嗎? 可是,那錦盒和解藥都在他身上,自己空等在上面,又有什么用呢? 邵萱萱甚至想,自己要是在這上面挨上幾日,確定人死透了,再下去……不就能拿到東西了? 她驀然想到了秦晅那涼薄的笑容,按他的脾氣秉性,自己活不了了,怎么可能將這些東西留下來呢? 總還是要下去看看的! 邵萱萱打定了主意,將繩索縛在小樹根部,另一頭牢牢綁在自己腰上。再將火折子吹燃,點著枯草,融開腳下的滑雪板和靴子。 邵萱萱覺得自己真是瘋了,雪花落在鼻頭上,涼絲絲的感覺一直滲入到皮膚里。 要是擱半年前,要她獨自帶著這么點簡單裝備上雪山,她是肯定不敢的,可是現(xiàn)在……她一個新手居然要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攀巖”。 她小心翼翼地拽緊繩子,背朝外側(cè),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腳——寒風凜冽,她抓連忙抱住了小樹的樹身,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想想以前的生活,真是幸福得跟泡在蜜罐子里一樣。 她完全不敢往下看,手指抓著冰冷的巖石,牙齒都開始咯咯作響。 說不清是因為寒冷,還是害怕。 再往下四五米,下腳更是虛浮,就連偶爾瞥到頭頂上的山崖,都覺得暈得難受。她沒什么好的經(jīng)驗,縛在腰上的繩索勒得十分難受,銅錢大的雪花落到睫毛、眼瞼上,也不敢拂開。 冷汗和眼淚開始不由自主地往外冒,才滲出肌膚,就凍成了小小的冰棱,臉上又冷又僵硬。 她沒敢直接落到那塊突起的巖石上,距離大約小半米的時候,便停了下來,抓緊了繩索,探頭想要瞧一瞧那些血跡最終通向哪里。 變故就發(fā)生在這一瞬間,一條手臂粗的白鱗蛇驀然竄出,繞住她脖子,倏忽一下就將她扯落到滿是斑斑血跡的巖石上。 冰冷的蛇身纏住脖子時,邵萱萱甚至連驚呼都沒能來得及發(fā)出。 白色渾身都是血腥味,身上還殘留著不少血跡,將她扯落下來之后,繼續(xù)拖著她往里行去——秦晅確實沒有騙她,這里僅只有供落腳的一點兒地方而已,半米見方,一個成年人連躺下都做不到。 秦晅握著蛇尾,雕塑似的坐在里面,眼眸里滿是寒意。 邵萱萱躺那半天沒有感受到白蛇的攻擊,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那蛇已經(jīng)死了,自己是被秦晅拿蛇尸當繩子給捆進來的。 用什么不好,非得拿這個啊! 邵萱萱心跳砰砰砰直響,也終于想明白那些血可能都是蛇血。 陰險狡詐,把她騙下來他就能上去了? 她邵萱萱要不是心慈手軟,想搞個人道主義救援,能中這種恩將仇報的計? 總之,已然上了賊船,抱怨再多也沒有用了。 秦晅盯著她腰上的繩子,笑道:“你不是說沒有繩子?” 邵萱萱心虛地把眼神瞥向一邊:“剛找到哇?!?/br> 秦晅收緊了蛇尸,引得邵萱萱驚呼一聲,立刻伸手去解開繞在脖子上的尸體——又滑又膩,實在是太惡心了! 秦晅任憑她在那折騰,一副貓兒瞧著被堵在洞xue盡頭的老鼠的模樣。 邵萱萱花了好半天才擺脫白蛇,跪坐在那直咳嗽。 “你方才見到鄢流于了?” 邵萱萱搖頭,隨即想到這些繩索,又點了點頭。 秦晅冷哼一聲:“作什么又來哄我,你將他藏著的東西用了,他總是會知道的?!鄙圯孑驺蹲?,抬頭看他:“你也瞧見了?” 秦晅皺眉:“你當我是瞎子嗎,我不過是不想打草驚蛇而已……”后面的話,他有點說不下去了。 他當然是發(fā)現(xiàn)了鄢流于這些不合常理的舉動的,但他自認武藝高強,不但沿途追蹤時沒留下痕跡,更加不屑拿他留下的東西。不想這條冬眠的白蛇不知因為什么提前驚醒,盤在小樹身上,他一時不查落在樹上,登時就被攻擊了…… 一人一蛇失足落下來,性命雖然無虞,腳卻扭傷了,又沒有繩索,自然就被困住了。 邵萱萱猜不到這么多,只道他是故意設(shè)局騙自己下來,又聽他說什么不想打草驚蛇,登時就更確信這雪山里有什么東西了。 “你也發(fā)現(xiàn)了咯,鄢流于好像在保護這雪山里的什么東西,是不是什么寶藏呀?” 秦晅瞇起眼睛瞅著她:“你很想要?” 邵萱萱訕笑:“好奇總有的嘛。” 秦晅沉吟片刻,也笑出聲:“寶藏未必會有,秘密卻總是有的,只怕你沒命知道。” 邵萱萱給他說得退縮了,好奇心害死貓,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第七十一回血石 第七十一回血石 秦晅把繩子從她身上解下來,又把白蛇蛇膽挖了出來。 邵萱萱看著他將這沾滿腥血的東西直接吞了下去,無端覺得自己嘴巴也苦澀得厲害。秦晅瞥了她一眼,將蛇皮剝了下來,在雪上滾了一圈,撕了衣服裹住,扔給邵萱萱。 邵萱萱茫然:“干、干嘛?” “今日的晚膳,”秦晅瘸著腿挪了兩步,拉著繩子探頭往上看了兩眼,回頭招呼她,“走吧?!?/br> 邵萱萱猶豫這撿起那包蛇rou,拿兩個指頭捏著,“我們倆一起上去呀,會不會太重了,這繩子好像不是很結(jié)實?!?/br> 秦晅直接將人拽過去,一手拽住繩子,一手拎著她,沒受傷的那條腿在崖壁上輕輕一蹬,就躥上去三四米。 邵萱萱嚇得喊都喊不出來了,手不自覺就松開了那包蛇rou改抱住他腰,秦晅“嘖”了一聲,繼續(xù)往上爬去。 這樣反復三四次,終于重新翻上崖頂。 邵萱萱留在上面的獸皮雪橇什么都在,秦晅對她這個“新發(fā)明”倒是贊賞有加,又把石縫里剩余的物資都搜刮得干干凈凈,也拿身上穿著的獸皮做了對新的簡易滑雪板。 邵萱萱被他指使著從不遠處運來積雪,抹去山崖邊和下面的明顯腳印。好不容易忙完,天色又開始陰沉,眼看又有大風雪要來臨。 “天也不早了,咱們先回去吧。”邵萱萱沒種地很,見他開始蒙眼睛,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大,“再多的寶藏,也得有命去拿不是。” 秦晅慢慢地在腦后扎好結(jié),吁口氣,站了起來。 邵萱萱無奈,只得跟著也蒙好眼睛。她可不是什么生存達人,這里還這么容易發(fā)生雪崩,一個人留下多可怕! 灰色粗布遠沒有墨鏡好使,視野里全是粗細不勻的經(jīng)緯線。 雪沫飛濺到臉上,仿佛也有了重量。雪崩已經(jīng)把鄢流于留下的雪橇痕跡完全掩蓋了,秦晅卻對大致的方向十分肯定。 邵萱萱本以為他沒滑雪經(jīng)驗,總是不能那么順利的,不想他學得飛快,很快將自己甩到了后頭——終于找到殘存的雪橇痕跡后,秦晅卻沒繼續(xù)追蹤,反而轉(zhuǎn)道往山谷方向行進。 邵萱萱現(xiàn)在看到山谷、洼地就想起轟轟烈烈的雪崩——要在山頂上還能有點生機,若是在坡度不急不緩的低地勢地方遇到,那可真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秦晅卻干脆連滑雪板也棄用了,大半個身子都浸入積雪中,閉著眼睛走了片刻,在一處風口站定,突然問她:“你看得到望子崖嗎?” 邵萱萱“咦”了一聲,秦晅皺眉,“你過來,到我這邊來?!?/br> 邵萱萱不甘不愿地走到他身邊,四下張望了下:“看不到啊?!毖┥诫m然長得都差不多,望子崖因為左側(cè)突兀如刀削的峰尖,還是很好分辨的。 秦晅沉吟片刻,拽著她在雪地里艱難地又往前走了幾步,又問:“現(xiàn)在呢?” 邵萱萱仍舊只是搖頭:“我們走吧,雪浸到我胸口了,好冷啊?!?/br> “胸口?”秦晅怔了怔,突然想到什么,一把將她抱起來,足足托高了近二十公分。 邵萱萱掙扎了兩下沒掙脫,也就任由他抱著了——反正也不是沒抱過,這么被抱著人還能少接觸點積雪。 “這樣……能看到了嗎?”秦晅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又是期待,又是希望她否認似的。 邵萱萱正要搖頭呢,腦袋一側(cè),在山脈隱約起伏的凹谷處看到了一點兒灰淡的影子。 挺拔的,刀切一般,秀氣的山峰。 “能看到了,不過只有一點兒?!?/br> 秦晅又把她抱高了一些,邵萱萱心慌地抓住他肩膀:“好了好了,看到了!看到了!” 秦晅單手抱住她,騰出一只手拉下蒙眼的粗布,循著她的視線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