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父親,薇薇的長相確實肖似大嫂,但細看應(yīng)當能發(fā)現(xiàn)不同?!彼罅四竺夹拇?,“雖然還沒查到她的真正身份,但是根據(jù)口音和其余線索,兒子已有了些眉目證據(jù),證明她不是大嫂,甚至并非是我滄瀾國的人?!?/br> 二兒子答得沉穩(wěn)自然,讓顧丞相亦有動搖。 仔細看看這位白姑娘的長相,臉型較宋傾雪豐潤,眼睛都是細長,但一個下彎,一個上翹,眉毛濃淡粗細也有不小的區(qū)別,剛剛乍然一看是像,但是如今越看越覺得各處都不相同。 “兒子并非故意相瞞,但是一則薇薇容顏受損,不便摘去面紗;二則這份相似容易讓大哥產(chǎn)生不必要的聯(lián)想和誤解,所以沒有說明?!?/br> “也罷,白姑娘受了驚嚇,先送她去休息,你帶著搜羅來的信息到我書房一趟?!?/br> “胡說八道!”顧君寒目眥欲裂,不顧父親的冷臉,怒極呵斥弟弟,顯然對他的話一個字也不信。 他屏蔽了周圍所有人,高大的身軀投影在白薇身上,竭力輕柔地問她:“傾雪,你是宋傾雪,是我的妻子,你忘了嗎?” 她不像以往一樣斷然否認,剛剛被安撫下來的情緒仍有些不穩(wěn)定,聞言跟著他念了一遍:“宋傾雪?” “對,對,你叫宋傾雪?!?/br> 他想起她第一次失憶的時候,也是這樣茫然地問答。他本是懷揣著渺茫的希望去問,如今看她如此模樣,卻在剎那間升起難言地喜悅和期望。 眼眶微微發(fā)燙。 “你不是白薇,是宋傾雪,是我顧君寒的嫡妻。雪崩那日我沒來得及救你,你失蹤了,我找了你很久卻沒有找到?!彼Z速低而緩,磁性地嗓音里有一分隱藏極深的哽咽,“現(xiàn)在,你終于回到我身邊了?!?/br> “對不起?!彼裏o暇的眼眸和他對視,閃爍地眸光里隱有一絲不忍和同情。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宋傾雪,我是白薇。” 她婉婉動人的聲音輕飄地落下來,禮堂里呼吸可聞。 他欣喜地懷揣著那一份微渺的期待,就像將要淹死在水中的人突然看見了浮木。然后,看著給他希望的那個人,一點一點,親自把它踩碎。 喉頭腥氣上涌,他竭力忍下涌動的氣息,挺拔的身軀顫抖著,就這么和她對視。 絕望而哀慟。 【叮,顧君寒痛不欲生,悔過值上升10%,共計78%。】 · 傍晚,殘陽如血。 白薇站在窗欞邊,聽門吱呀地一聲輕響,隨即腳步聲漸近,自己倏爾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清冽的體息讓她放松下來。 “怎么樣?” “父親相信了?!?/br> 她低笑一聲,“他不會不信。信了,顧君寒照樣納他的繼室,你也可以娶你的賢妻,于仕途無礙。不信,兄弟共奪一女,且是兄長的嫡妻原配,這等有違倫理綱常的丑聞……” “薇薇。”他將她的身子轉(zhuǎn)向自己,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乖,這些交給我就好,你什么也不用多想?!?/br> “嗯……”她額頭抵在他胸膛,雙手合抱住他的腰,撒嬌似的蹭了蹭,“今天多虧了你。” 沒有他來收場,她一個記憶缺失的人,很多事不能做,很多話也不能說。 “誰讓你這么調(diào)皮。” 面紗剛掉下來的時候,他心沉到了谷底,幾乎做好了帶她私奔的準備。幸好,他想娶她,便暗中替她籌謀身份,雖然倉促了些,但有了這份證據(jù),至少明面上說得過去。 她不可能再回到大哥身邊。 “不是調(diào)皮,阿玨,我……” “我知道?!彼珴u深,攬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大哥當初待你確實不好,你恨他,想要報復(fù)他,我都知道?!?/br> 她曾坦言告訴他,雪崩刺激了她的記憶,她已經(jīng)記起了從前所有的事。所以只需揣摩她近幾日的舉動,便知她想做什么。 她驚愕而快速地抬頭,卻換來他溫柔一笑。 “你高興就好。” “可他畢竟是你大哥?!彼裆W躲猶豫。 “傻瓜?!彼恍?,俯身與她額頭相抵,“你也知道他是我大哥,我搶奪兄長的妻子,本就是罪大惡極。如若在這個時候反要鉆牛角尖去顧及他,讓你不開心,那我又何必與他相爭?!?/br> 他親昵寵溺的眼神望進她的烏眸里,她眼里的不安漸漸消弭。 她重新投入他懷抱,“你放心,我不會對他做什么過分的事,只是想要他也體會一下心痛的感覺?!?/br> “嗯?!?/br> “之后……我就會真正忘了他……”她嗓音清軟,卻很是堅定。 他稍稍一怔,眉眼間浮起春風般地笑意。 “好?!?/br> 【叮,消除顧君玨的隱憂,愛慕值上升10%,共計75%。】 ☆、第 31 章 遺忘 白薇長相肖似顧家少夫人宋傾雪的消息并沒有被傳開來,禮堂上客人本就聽得云里霧里,兼之大都不曾見過宋傾雪露面,白薇又是一副毀了容貌的樣子,難以讓人將她們湊到一起。不過難免會在私底下議論大公子和二公子兩人之間的對峙。 但往深里想的也只是是猜測二人共爭一女,這卻沒什么大不了的。 頂多是感嘆一下紅顏禍水,容貌毀成那樣也會有人爭,且大公子又是在成親禮上失了態(tài),真是……世道對男子更加寬容,倒是有不少嘲笑姚家女兒的魅力不過爾爾,連一個無顏女也比不過。 被當成茶余飯后的笑談,姚珠兒顧影自憐,除了痛恨宋傾雪,自然也有些怨她的寒哥哥。 但顧君寒的心思卻全不在她身上,他的神魂如今都被那一個柔婉似水的女子牽動著。明明是他的妻,卻再也不識得自己。 奪,父親偏向于二弟,不能奪。 搶,女子不再心系自己,搶不走。 爭,他想爭,但是受到了接二連三的打擊,又有退親等諸多煩心的事,一時思緒雜亂,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好的解決辦法。 讓君玨主動放棄?呵,那份為女子偽造的身份證據(jù),足可見自家弟弟的決心。 顧君寒仰頭大口飲盡了一壇酒,狠力往地上一砸,瓷壇破碎一地,殘酒淌出,卻引不起他分毫情緒。 就在這個當口,顧君玨風姿卓然,衣袂飄飄地走進庭院。 · “白姑娘,二公子出事了!”丫鬟素箋著急忙慌地從外面推開門,腳步匆匆地進來稟報。 白薇正卸妝,翹起的眼尾抹去易容的妝粉,便柔和地彎下來,聞言并不回頭,只問:“什么事?” “二公子去和大公子一塊兒飲酒,本是好好的,后來不知怎么就摔了酒壇打起來了。這若是鬧到夫人那里……” “提燈,我去看看?!彼砻婕喆骱?,回身時面帶焦慮顏色,不等素箋看清,就已步履迅疾地融入夜色中,擦肩而過,眉眼卻與平常沒有太大分別。 素箋連忙執(zhí)燈引路。 白薇剛一走出院子,隱約聽見身后的廂房里傳來一物品落地的聲音,卻又不分明,被鳥兒的脆鳴一擾,就拋到了腦后。 顧君寒的住處前庭果然戰(zhàn)火正酣。 接連摔碎酒壇的聲音已然引得附近下人注目,但顧君寒恨怒交加之下,一拳揮出后,反而沒多少人敢去圍觀拉架,皆退到了外面關(guān)心局勢,或有乖覺的前去稟報其他主子。 兩兄弟都不是習武之人,但是身為丞相之子,無論是鍛煉體魄還是自保,都少不了在這方面下功夫。 顧君寒高大挺拔,肌rou結(jié)實,自是力敵千鈞,只要擊準目標,皮rou烏青不說,五臟六腑亦會被重力壓迫。顧君玨長身玉立,平素擅使弓箭,赤手空拳不如自家大哥,但行動靈敏,步伐輕盈,聽到破空的聲音就早早避開攻勢。 你來我往,顧君寒早就赤紅了雙眼,顧君玨眼中亦有狠厲決然之色閃過。 “大哥,我已說過,薇薇不是大嫂,你何必再執(zhí)著于她。” 顧君寒幾乎能聽見渾身上下的骨頭咯咯作響,冷笑反問:“這話你信?” “即便她是又能怎么樣。”顧君玨一派淡然,那管不離手的玉笛輕易抵住揮向腹部的重拳,從容后撤,“已經(jīng)放棄又后悔想要回頭,父親教育多年,大哥竟還如此天真?” 他一口氣說完長句,氣息便有些紊亂,當即被顧君寒尋到機會擊中肋骨,悶痛襲來。 然而顧君寒也不好受,一句話正刺心事,體內(nèi)的暴虐和沖動幾乎要使出全身力氣才能壓制。雙拳青筋浮起,他像嗜血的野獸,猩紅了眼看著自己的親弟弟。 春寒料峭,兩人四目相對,眼底流動的意味無人能懂。 不知他二人怎么想的,等顧夫人到的時候,雖見到滿地狼藉,但也不見他們揮拳相向,只是沉默著坐在梅樹下飲酒。 顧夫人好說歹說不見回應(yīng),氣急不再管她們,遣散下人離去了。 白薇刻意在半途中支開了素箋,然后攏著披風,親手執(zhí)燈站在廊檐下望了好一會兒月亮,心中計定,方踩著時辰上門。 她到的時候,兄弟倆皆已不支醉倒在石桌上,地上一溜兒空了的酒壇。她鞋尖不小心踢到一個歪倒的,滾動的聲音驚醒了顧君玨。 “薇薇……咳、咳咳……”他才要與她解釋,話到一半就猛烈地咳了起來,受傷外加飲酒,顯然不好受。 痛苦地支起額頭。 白薇本是興師問罪的做派,見狀有些心軟,走近手拂在他肩上,另一只手為他拍背,“還有哪里不舒服?” “咳咳……沒事……”他回以一笑。 喝了酒,面容卻微微發(fā)白,那笑也不如尋常的風采,只把她看得心疼不已。 她咬唇,“我知道你來干什么,你想安慰你大哥——可聽說他也不是很在意那位,想是一時沒護住人受了打擊罷了,再說了,我又不是那個什么傾雪。你陪他發(fā)什么瘋,隨他發(fā)泄就好?!?/br> “他畢竟是我大哥?!?/br> “我只在意你?!?/br> 那輕軟如羽毛的一句飄下來,卻像石頭一樣壓得顧君寒喘不過氣。身體像麻木了似的一動不動,繼續(xù)聽那關(guān)懷的言語,如同鈍刀子割rou般割在他的心口。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體質(zhì),上回陪我喝櫻桃釀,身上就發(fā)了紅疹,嚇了我好一大跳。櫻桃釀好歹淺,如今喝烈酒,還不知會怎么樣?!彪m是責怪,語氣里那nongnong地關(guān)懷卻騙不了人。 顧君玨低聲一笑,又不免咳嗽了幾聲才說:“真的無事……” “你就只會說這句哄我!” 她不小心觸及他的后頸皮膚,那里已有些許紅疹冒出,溫度亦不太對,立刻背手試探他額頭的體溫,果然有些燙手。她一時慌亂,“阿玨你發(fā)燒了,我去叫大夫……” “不是大事?!彼∷氖指牧丝?,怕她擔心,又道,“顧家人遺傳的病癥,無須用藥,睡一覺就好了?!?/br> “……沒騙我?”她猶豫。 “嗯?!币蛩P(guān)懷般地警惕,他眼中透出笑意,“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