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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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定神,陳禾繼續(xù)查看藏身九鼎里的記憶。 隨即,他迎來又一次石化,盡管理智拼命在叫囂,浣劍尊者在胡說,什么蚌妖求偶蜃氣變化,你看師兄都不相信!可情感與他對釋灃的熟悉,完全能看出釋灃說話時的動搖,甚至有一份聲厲內(nèi)荏。 釋灃當(dāng)然不會懼怕魔道第一高手,那份隱藏的恐懼還能是什么?肯定是害怕浣劍尊者說的是事實?。?/br> ——不,師兄,你不要聽他的!我不喜歡…… 等等,不喜歡? 陳禾驟然想到了什么,他迅速翻出醉春樓那段記憶。 花廳里到處是調(diào)笑的男女,沒有誰在看這些賤籍的女子,會出現(xiàn)什么情深意重的眼神。只有情。欲,放浪形骸,還有兩個男子爭搶一女的獨占欲。 九鼎幻象重現(xiàn),釋灃的幻象作勢欲吻陳禾時,那分外古怪的目光,不正是暗藏的情。欲?還有獨占欲,那種讓他口干舌燥,心神動搖的目光! “這是令師弟想要看到的景象?!?/br> 陳禾呆滯了。 他恍惚著,沒控制記憶,繼續(xù)“看了下去”。 “蜃氣并非對你而發(fā),這千真萬確是令師弟的想法,不是你的!” 什么叫不是師兄的,師兄怎么了? 陳禾陷在一種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掉,或者把自己遠(yuǎn)遠(yuǎn)丟出去的難堪羞愧里,他怎么能,怎么能對師兄起這種奇怪的妄念? 還被師兄發(fā)、現(xiàn)、了! 連他自己都沒來得及發(fā)現(xiàn)!! 他以后要何面目去見師兄,難怪他醒來后師兄對他這樣冷淡?。?/br> 就在陳禾差點真元倒涌,神思不屬,經(jīng)脈岔流,造成內(nèi)傷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將他從深淵里撈了出來。 “你怎么看出來的?”釋灃質(zhì)問浣劍尊者。 看出什么?陳禾眼睜睜見浣劍尊者不屑丟下一句“太明顯了”拂袖而去,愣神半晌,直到看見釋灃抱著自己隱匿離開鼎內(nèi),才猛然回神,勉力靜心又將記憶看了一遍。 這下,陳禾就更不好了。 手訣差點都沒捏著,整個人顫抖不止。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么?師兄也喜歡自己,也有妄念,結(jié)果被浣劍尊者看穿了,所以師兄不相信,疑心浣劍尊者搞鬼!! “陳禾,陳禾!” 釋灃見陳禾狀況不好,趕緊用神識喚他。 陳禾猛地睜開眼,還沒說話,依稀感到有什么溫?zé)岬囊后w,滾出眼眶。 饒是釋灃已經(jīng)給自己做好了萬全的心境準(zhǔn)備,也被驚得有些無措,僵硬的伸手?jǐn)堊煹?,好言安慰說:“都是假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陳禾一僵,不受控制的抓住釋灃的領(lǐng)口,祈求而望:“難道師兄說的是假話,可我…” “怎么了?要忘記,我為你抹去蜃珠記憶?!贬尀栆埠軕n慮,生怕這些成為陳禾心魔。 “可我喜歡師兄?!?/br> “……” 房里靜默了很久,釋灃才慢慢說:“師弟,你知道什么是喜歡?你自小聰明,黑淵谷里喜歡你的人多得是?!?/br> “我心慕師兄?!?/br> “……” 這次是釋灃的手在顫抖:“師弟,你年紀(jì)尚輕,修行日短,還不懂什么是情劫,何來心慕?” “我不小了…”陳禾嘀咕。 凡人在他這般年紀(jì),都是做祖父的! 釋灃聞言,沒好氣的斥道:“為兄三百歲了,你說呢?” 陳禾靠在師兄肩上后,神情立刻一變,收了那副祈求的可憐模樣,他眼珠轉(zhuǎn)動,計上心來。 “是啊,師兄都三百歲了,一想到師兄要找道侶,我就想殺掉那個女修!” 釋灃全身都是僵的,有些恍惚,最終理智蓋過了妄念叫囂的狂喜,將陳禾從自己身上拉起來,扳正他的肩,盯著陳禾的眼睛一字字說,“我不會找道侶?!?/br> “可是想到有女修多看師兄幾眼,我也不開心?!标惡躺袂榫趩?,也一字字說,“師兄,我會入魔的,我不能陪你一起飛升了?!?/br> “……” 情劫可怖,多生挫折。 若是他們真的在一起,還不雙雙入魔,根本就沒飛升這碼子事了! 釋灃深深吸口氣,盡量平靜的說:“陳禾,且不說修真界根本沒有同為男子的道侶,我們雖是同門,功法卻相克,將來萬劫不復(fù)、魂飛魄散都是有可能。不飛升入魔,還是好事,至少你還能住在黑淵谷,還有來世可期,你要想清楚。” “不與師兄相伴,我此生都無法活,哪還有什么來世?!?/br> 陳禾暗暗感謝給自己說情劫一事的河洛派道長,這讓他知道釋灃絕不會真正斥責(zé),離開,來讓自己斷掉念頭! 這種底氣,才是他堅持住繼續(xù)說,不羞愧,不怕師兄生氣的主要原因! 他抬頭看釋灃,放縱心中所想,那被妄念所困的眼神已經(jīng)讓釋灃動搖。 “師兄,我努力修行,不是為了悟道;我想要飛升,不是想成仙。修行也好,飛升也罷,都是因為跟你在一起?!?/br> 第62章 犯愁 天色微明。 釋灃一晚上都神思不屬,陳禾悄悄看了幾次,發(fā)現(xiàn)釋灃不像在煩惱,也不是生氣,于是就公然歪頭打量釋灃了。 他自小就知道師兄長得好看。 ——黑淵谷里都是老掉牙的一群家伙,平均年齡在八百歲左右,既然不想飛升,還吃什么駐顏丹,陳禾一想到如果沒有自己,釋灃將來也是任憑容貌變化不管,就心有余悸。 釋灃眉生得細(xì)秀修長,與陳禾一般無二。 狹長微勾的眼角,目光冷厲時不怒自威。 若染上笑意,縱然平平常常的一個眼神,都似是隨心愜意的風(fēng)流多情,這面相在修真者看來,可有點不太妙。 他貪看師兄的模樣,喜歡師兄身上的氣息,卻更愿那雙眼里,只有自己。 這份情,就像釀酒。 最初只是清澈的水,加進(jìn)了酒曲,封存起來,年月漸長,就變得濃郁起來。 若是日日相見,或許還不一定變成這般,正是因為小界碎片被困經(jīng)年,陳禾活了幾十年,單薄的記憶里卻沒有什么可想、可憶、可念的事與人。 只有釋灃。 陳禾在這世間,與陳家再無關(guān)聯(lián),別的修士還有門派榮辱,北玄派有什么呢?他連名義上的師父面都沒見過,北玄密寶象征的只有無窮麻煩。 從儲物袋里摸出夔弓,這件耗費了許多心血煉制的法寶,青黑色弓身隱約有光華流轉(zhuǎn),陳禾摸著彎曲張開如翼的邊角,想到姬長歌說過的話。 弓承載的即是道,箭為念。 姬長歌有的,就是守護(hù)水寰谷的信念。即使拜師覆天宗,行走古荒,萬里凌空而游,他也沒有忘記最初的信念。 門派的榮耀,友人的情誼,難道姬長歌沒有? 只是他放棄了輸贏,丟下了仇恨,離開了摯友,無視嘲笑他避戰(zhàn)膽小的敵人,獨自前行回到故土,神魂俱滅,化為蒙蒙細(xì)沙。 ——天下生靈,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修真者,理當(dāng)選擇死的方式。 入魔又算得了什么? “師兄,你在犯愁怎么雙修的事嗎?” “……” 釋灃沒噎住,已經(jīng)是心境修為不俗了。 他看著陳禾,被這么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一句話沖得有點頭暈?zāi)垦#逯槅枺骸澳阍谡f什么?從哪學(xué)來的?” 究竟是誰,把他師弟教壞了? 陳禾在豫州的時候,連道侶都是一知半解,就像少年知道自己以后會娶妻,但因為做不了姻緣的主,所以只是對那個要跟他拜堂的女子好奇,期望她符合自己的喜好而已。 根本就不是真的對道侶感興趣,說出來的也是傻話。 現(xiàn)在陳禾卻能面不改色,振振有詞的說“心慕師兄”,要不是釋灃確認(rèn)陳禾真元內(nèi)息都很正常,簡直懷疑是不是浣劍尊者灌了師弟迷惑心智的藥。 “沒人教我,道侶雙修不常識嗎?”陳禾奇怪的看回去。 醍醐灌頂里有這個內(nèi)容,北玄功法里也有提到。 百竅通玄法的禁忌提示里,更是特別說了,道侶的真元之力也會隨著雙修同時進(jìn)入竅xue中,其勢比一般雙修功法猛烈百倍,經(jīng)脈不扎實根本撐不住,另外就是—— 陳禾垂頭喪氣: “本門功法不是說了么,道侶間修為懸殊太大,雙修很危險?!?/br> “……” 以為師弟會說一些難等大雅之堂的話,結(jié)果師弟一本正經(jīng)的談?wù)摴Ψ?。竟然真的是指“雙修”,而不是屈從妄念沉溺身。欲。 釋灃無言以對。 昨夜陳禾趴在他肩上,堅定不移的說喜歡時,釋灃耗費了極大的耐力,才只是攬住他,兩人僅是靠在一起片刻。 釋灃原以為,知道陳禾與他兩情相悅的事,就能滿足那股不斷叫囂的妄念,結(jié)果聽到這個脫離情愛求之不得困境的消息時,妄念肆意生長得他無法想象的地步,不斷撕裂他的理智,驅(qū)使著他做出更可怕的事來。 就像陳禾一樣,釋灃的過去也并不愉快,那些糟糕的一切,締造了深埋的陰鷙。他遠(yuǎn)不如表象上那般從容文雅,也永遠(yuǎn)做不成德有能的正道修士,釋灃一直覺得自己將北玄派功法煉成那樣,已經(jīng)能說明很多事。 師弟比北玄密寶還要重要,任何可能傷害他的源頭,釋灃都想掐滅。 包括他自己—— 天光微明,陳禾兀自鄭重的在算他知道的門派:“師兄,除了我們北玄派,還有什么宗門有雙修秘法的?” 陳禾靠在床榻旁邊,從他的手臂,就能目測出修長挺拔的身姿,側(cè)臉與頸部還留著淡淡傷痕,搽了的藥對陳年舊傷,見效沒那般快。 大乘期修士目力極好,陳禾臉上每一分釋灃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頭發(fā)覆蓋的額角,暗沉夜色里眉梢的紅痣,隨著話語變化的唇,飽滿、淺緋,充滿滋長妄念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