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楊雁回忙問:“怎么不要了?秦家是咱家的大主顧么?” 楊鶴也道:“眼下正是鱖魚上市的時節(jié),怎么這時候不要呢?” 楊雁回聞言奇道:“怎么是這時候上市?那‘桃花流水鱖魚肥,西塞山前白鷺飛’,當我不知道哪?這時節(jié),還有桃花嗎?” “哈哈哈”楊鶴聞言就不厚道的笑了,還指著她對閔氏道,“娘,你聽聽你聽聽!” 閔氏也哭笑不得:“雁回,你倒是忘得干凈,往年你爹教你的那些,你病了一場,就全還給他了?” 楊雁回張口結舌,她又說錯話了?她心虛地看了楊崎一眼,發(fā)現(xiàn)老爹沒有失望和動氣的意思,這才悄悄舒了一口氣。 閔氏只得耐心向女兒解釋道:“咱們家養(yǎng)魚和野生魚,時節(jié)上是有差異的。咱們的鱖魚,本來就應當是這個時節(jié)才最肥最大。只是那些大戶人家講究吃個‘春令時鮮’,所以早兩三個月便會著咱們挑了新鮮的魚送去各府里。那些魚都是我左挑右挑才挑出來一些長得肥大的。就那些,也沒法和如今魚塘里的魚比。” 楊雁回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么回事!” 閔氏道:“鱖魚還算是好的,胭脂魚更是如此。那胭脂魚的成魚,一條能長到□□斤呢,這么些年了,咱家的胭脂魚就從沒養(yǎng)到過那么大?!?/br> “這么大?”楊雁回很驚奇。 “可不是嗎?”閔氏道,“要養(yǎng)到那么大才上市,喜歡吃胭脂魚的人家,哪里等得急?這樣也好,咱們也可以盡快上市,養(yǎng)魚的時間短了,風險也小一些。不過銀錢上咱們就要賣得高一些,總得賣到成魚的價錢才好?!?/br> “女兒明白了。那娘剛才為何說到秦家呢?” 閔氏道:“往年這個時節(jié),秦府都會要上三百多斤鮮魚。秦府老太太是這個月做壽,那老太太娘家勢大,名下的庶子爭氣,老太太自己又喜歡擺場面,不管平日如何,到了這時候,都是決計不會儉省的。秦大人更是樂意向外頭表示自己的孝子身份。老太太做壽這天,秦府哪年不擺上五十來桌?老太太就喜歡吃鱖魚和胭脂魚,她的壽宴,鱖魚是必上的菜色,光這一項就一百二三十斤呢。還有那位蘇姨娘,也不知是口味和老太太一樣,還是要學老太太的做派,也是喜歡吃鱖魚和胭脂魚。蘇姨娘也是這個月的生辰,每每到了她生辰,雖不好往外頭的體面人家遞帖子,但是那些娘家的親戚都會去秦府做客。她家里兄弟姊妹五個,侄子侄女十七八個,加上老父老母,嫂子弟妹,姐夫妹夫的,還有娘家走得近的親戚,那也能擺上四五桌。每桌上兩道魚,要么一個脆皮魚,一個清蒸魚,又或者是松鼠魚或者糖醋魚,都說不準的。但肯定是要一條鱖魚,一條胭脂魚。娘家親戚臨走,她還會讓帶些魚蝦蟹什么的回去。” 這事楊雁回是知道的,她假意猜測道:“這也到不了三百斤吧?莫不是秦府還有其他主子趕在這段時間做壽吧?”說來都沒人信,秦府的幾個主子,包括秦莞,生辰還真是都擠到一塊去了。 “可是叫你說著了。那秦侍郎也是這個月的生辰,秦府還有四個庶出的兒女,都是下個月的生辰。秦侍郎和那位英大爺?shù)揭膊辉趺翠亸?,只闔家吃個飯。另外三個庶出的小姐,都是要給其他府上要好的小姐們遞帖子的。雖說是庶出的,可秦府對庶女也嬌寵得緊,想和秦府交好的人家,誰不買面子?無論哪個小姐生辰,也都能擺上三兩桌。秦家這些年都是吃咱家養(yǎng)的魚,干脆也不費那個勁兒了,每年這個月,咱們都往秦府送一批活的鮮魚。秦府自己養(yǎng)在幾個大魚缸里,隨時取用。那得多少鱖魚,多少胭脂魚?可不就是三百來斤?” 楊雁回的笑容漸漸有些不是滋味。秦府幾個庶出小姐的生辰,每次都比她這個嫡女還氣派,她自打懂事后,過生辰從不往外遞帖子。每次不是稱病,就是說沒心情。本來她就很少交際,也沒什么要好的金蘭閨蜜,沒必要去擺那個場面。趁機讓人看看也好,秦府的嫡女不過生辰,庶女倒要講排場。你蘇慧男不是能裝嗎?想表面上讓她這個嫡女風風光光,沒門! 可是她的舉動,并沒有給秦府招來一星半點的風言風語,更沒給蘇慧男惹來半分麻煩。原來蘇慧男每次到了她生辰,都會安排人在京郊大肆施粥,每次都施上三五日才算作罷。這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百姓豐衣足食的年月,她倒去安排施粥。好罷,不管多太平的年月,也是有乞丐的。甭管每天施幾碗粥出去,反正聲勢很大,而且對外宣稱秦莞不愛排場,只是心地良善,想趁著生辰的時候多做善事。 這舉動一開始倒是給秦莞招來不少好名聲,但是漸漸的眾人便都知曉了一件事——秦侍郎的原配是生女兒虧了身子,這才在生產不久就過世了,所以秦家大小姐才不愿過生辰,反只想在這幾日做些善事。 不管這說法是怎么流出去的,總之是傳了出去。因為這個傳言,有說秦莞克母的,也有覺得“克母”這說法荒唐的,可不管信不信秦莞克死了母親,總歸是沒人覺得秦家的嫡出小姐不在生辰擺筵席有什么不妥了。待秦莞發(fā)現(xiàn)自己失策,想借著生辰置辦幾桌席面請別家小姐來做客,也好擴大交際面時,已不好開口了。 至于繼母葛氏的生辰,連闔家吃個團圓飯的待遇都沒有,施粥更是別想。無兒無女的繼室不往外遞帖子做壽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至于蘇氏,再怎么講排場,反正也不往官宦人家遞帖子,只有娘家主動來人罷了,別人誰管得著?那些言官御史,自然也就沒人注意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小事。 發(fā)現(xiàn)自己漸漸想得遠了后,楊雁回便壓下心頭百般滋味,道:“聽起來確實不少?!?/br> 閔氏道:“何止這些。秦府的主子平時也要吃魚的,還不只吃鱖魚和胭脂魚。她們那樣的人家,連下人也是吃得好穿得好,雞鴨魚rou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咱家魚塘為了多些產出,那鱖魚是和青蝦輪養(yǎng),胭脂魚也是和鳙魚、草魚、鯽魚、鳊魚輪養(yǎng),下人等閑吃不上鱖魚和胭脂魚,難不成還吃不上別的魚?那魚可都是咱家送去的。這說不要就不要了,一時半會,可叫我再去哪里找個主顧收走這些魚?咱們家可沒有開著賣魚的鋪子,難不成要沿街叫賣?” 楊雁回問道:“秦家為何不要咱家的魚了?” 說起這個,閔氏面上便帶了些怒容:“你不是在秦府門前被馬車撞過么?秦家那位姨娘怕……怕你的八字和秦府犯沖。再一個,上次出了那檔子事,秦府的人那般冷漠,我說話也多少不客氣,兩家也算是起過沖突。人家擔心咱們不給挑最好的魚送過去?!?/br> 楊鶴氣惱道:“豈有此理,明明是咱們吃了虧,他們反倒生出小人之心!” 楊雁回心道,這番心肝和做派,到真是蘇慧男的。 閔氏卻道:“我原本也不想再往那里送魚了,我還怕秦府沖了我們雁回呢!只是前些日子忙著照顧雁回,后來忙著給果園施肥、治蟲,下地收麥子、點玉米種兒,這一時半會還沒來得及找好下家呢。不行,我得好好想想,究竟這魚還能賣到哪里去!” 楊雁回忙又問道:“娘,秦府給咱家準話了嗎?真不要咱家的魚了?”閔氏一時半會找不到買家,秦府又豈能輕易找到合適的賣家?從賣魚的鋪子里買,價錢要貴上許多,蘇慧男肯?何況京中賣鱖魚和胭脂魚的人家不多,她尋得到賣相順眼的魚么? 閔氏道:“這倒不曾。是你表姨與我捎來的信,她這些日子太忙,出不得府,幸好還識得幾個字,便央人給我捎得這書信”她指指翹頭小幾上一個拆了的紙封,“信上說蘇姨娘雖然還沒放出明話,但已經讓人四處打聽,尋其他合適的賣家了。表姨讓咱家早作打算,免得臨到頭才得了秦府的話,耽誤了生計?!?/br> 楊雁回一咬牙,道:“娘,這魚咱們還是接著往秦府送吧!什么犯沖不犯沖的,女兒不信那個,那明明是霍家的馬車撞得女兒,何況那只是個意外,誰都沒想到會有這么一樁禍事?!?/br> 她現(xiàn)在勢單力孤,人微言輕,跟秦府比起來,身份可說十分卑微??蛇@不代表她日后也沒有絲毫機會報復蘇慧男。只要楊家和秦府還有瓜葛,她總能尋到機會徐徐圖之。若是往秦府送魚的生意不做了,她就失去了一個和秦家密切接觸的機會。單靠表姨嘴里漏出來的那些話,還遠遠不夠呢!退一萬步來講,即使靠著送魚這點關系,日后仍是不能讓她尋到機會報仇,好歹也可以解了楊家的燃眉之急。 閔氏嘆道:“這送與不送,如今可由不得咱們。” 楊雁回道:“總有法子讓那蘇姨娘打消心頭疑慮的,女兒需得仔細想想?!痹跅罴?,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蘇慧男,只要找準了方法,她一定可以輕松打消蘇慧男的疑慮。 從頭到尾,楊崎都只是聽著妻子和孩子們的話,并不多言,一直到此時才笑呵呵的開口:“雁回,你若是能想出好法子,幫咱家解決這一樁麻煩事,爹以后天天給你買冰糖葫蘆?!?/br> 他也是經過風浪的人,是真的不犯愁。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怕啥?酒樓和大戶人家輕易不多要魚,那些賣魚的鋪子興許肯收呢。就算賣魚的鋪子也沒人收,大不了就真的沿街叫賣!他本意是讓孩子們知道這一樁難事就行了,沒必要讓大家伙都跟著擔憂。是以,他一開口,屋內原本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就散去了。 楊雁回一頭霧水。冰糖葫蘆?這樣也算利誘么?老爹也忒小氣了! 閔氏不由笑起來:“你還記著雁回小時候天天嚷著吃糖葫蘆的事呢?這時候了,還有心情打趣女兒!” 楊鶴也直樂,還順手拍了拍她妹子的腦袋,將她梳得整齊滑溜的頭發(fā)弄得凌亂了好些:“在爹眼里,雁回恐怕還是只有五歲,永遠都長不大吶!” 楊雁回一把推開楊鶴,氣惱得瞪了他一眼。 楊鴻此時才回來,聽到屋里一片笑聲,進來后便問:“爹,娘,什么事這么高興?” 閔氏指著寶貝女兒道:“咱們雁回長大了,知道幫娘分憂了,你爹要獎勵她呢!”一邊說著,又笑起來。 “是嗎?”楊鴻打量幾眼妹子,很認真地道,“這到確實是一樁喜事!” 楊雁回不滿地撅起小嘴:“大哥,你也來打趣人家!” 閔氏好容易才忍住不笑了,揮手趕孩子們離開:“好了好了,事情都說完了,娘再想想該怎么辦。天色不早了,別在我這屋杵著了,都回屋睡覺去?!?/br> 作者有話要說: ☆、閨中密友 翌日便是青梅村過廟會的日子。按照京郊村里人的習俗,這天除了有不少賣吃的用的穿戴的,還會有玩雜耍賣藝的、套圈玩樂的等等匯集于此,很是熱鬧,比平時的集市好玩不知多少。而且各家親戚也都會來做客,各家各戶也都熱鬧著呢。 偏楊家沒有姑奶奶需要走動,一直都是接待閔氏娘家的兄嫂??汕裳慊鼐四改锛业牡芟毙绿砹藗€大胖小子,今日正好請滿月酒,提前就說好了今年廟會不來。是以,楊家今日竟難得的清凈,只聽見左鄰右舍不時有迎來送往的歡聲笑語。 楊雁回沒心思去廟會上瞧熱鬧,在后院拿著根細細的竹竿攆著鴨子往籠子里去,心里卻想著,一定要想法子保住楊家往秦家送魚的生意。秋吟在一邊摘茄子,楊崎正琢磨著再在院里多栽幾棵果樹,這樣院子就更好看了,他來來回回比劃著,想著把果樹栽什么地方最合適。 楊雁回覺得老爹心真寬,笑說:“爹,我看娘都快愁死了,你卻一點不急?!?/br> 楊崎卻道:“車到山前必有路,那秦家還沒真說不要呢,急什么。” “娘說了,真等到那時候,就晚了?!?/br> “會有法子解決的。你先幫爹看看,樹栽到哪兒合適?” “要我說,還不如直接種些好養(yǎng)活的花花草草呢。咱家這院子里,不是已有這許多果樹了?果園里的果樹更多。倒是那花圃有些小?!?/br> “就是因為咱家果園里有果樹,才要種樹,直接從果園里移過來幾棵就行了。等到來年春天,咱家院子里開完了杏花還有桃花,開完了桃花,還有梨花。唔,對,要再移過來一棵梨樹才好?!?/br> “爹,您偷懶?!?/br> “你不也在偷懶?你是趕鴨子,還是在追著鴨子玩?” 父女兩個正互相打趣,楊鶴忽然來了后院:“雁回,家里來女客了,娘不在,反正都是來看你的,你去招呼吧?!?/br> 楊雁回便問:“哪位女客來了?”一邊說著,一邊蹭到楊鶴身邊,低聲道,“二哥,我認識人家不?” 楊鶴好笑地瞧了她一眼,道:“我差點忘了,你的腦子已經壞掉了,很多人都不認得了?!?/br> “二哥,你……我告訴娘去,說你又欺負我,說我腦子壞了。我還要告訴爹和大哥!”哼,二哥敢欺負她,全家人都會給她撐腰的! 其實楊崎就在一邊比劃地方,仿佛根本聽不見次子和幼女的話,壓根就懶得搭理他兩個。待到兒子真敢欺負女兒,才輪得到他出頭呢。 楊鶴果然投降了:“好好好,真是怕了你這小姑奶奶。我跟你說,年齡大一些的,做少婦打扮的那個,是秀云姐?!?/br> 楊雁回蹙眉道:“秀云姐是誰???”好像從她醒來,就還沒見過這個人呢。 楊鶴、秋吟、楊崎三人齊聲道:“你連秀云(姐)都不記得了?” 秋吟挎著菜籃子,急急忙忙跑到楊雁回身邊:“姑娘,秀云姐就是莊大爺?shù)呐畠貉剑∧闫饺绽锖退钍且?,一有空就恨不得黏著她。秀云姐嫁人后,你時常盼著她回娘家。你怎么不記得了?” “我也不想忘記啊”楊雁回嘆口氣,又問楊鶴,“聽你的話,還有別人?” 楊鶴回道:“是九兒?!?/br> 九兒?好像聽過這名字。楊雁回想了想:“哦,我記得九兒。她是咱村一個在威遠侯府當差的婢女。是她給她家里人捎的口信,說撞我的確實是霍家的馬車。九兒的爹娘來看我的時候,對咱娘說過?!?/br> 楊鶴問道:“就記得這些了?” 楊雁回點點頭:“嗯。” 楊鶴不由嘆氣道:“你這腦子是打算一直壞下去了嗎?” 楊雁回不干了:“你又說我腦子壞掉了。爹,你看他?!?/br> 楊崎本來是不想站隊的,此刻只得被女兒逼著表態(tài),笑呵呵道:“你們倆啊,真是長不大,從小兒吵到大。鶴兒,多讓著點meimei。” 這時候,楊鴻的聲音從前邊傳來:“雁回,怎么還不來?秀云姐和九兒都等了好一會兒了?!?/br> 楊雁回忙道:“這就來了?!奔奔泵γμ嶂棺?,一路小跑著往前廳去了。 過來瞧楊雁回的兩個女子,一個身著淡青色妝花褙子,水藍色繡白荷花云緞馬面裙,約莫十七八歲,模樣清麗,身量苗條,只是面容略有些憔悴。另一個約莫十四五歲,上身穿粉綠色長衫,露著下邊的雪青色長裙,雖說五官平平,但勝在膚色好,瞧著白白凈凈的。兩個人的衣料和做工剪裁都極好,足以讓普通村民瞧著眼熱了,更別提二人頭上式樣新巧別致的珠花了。 楊鴻此時正在廳中陪坐,看到楊雁回進來,三人都站了起來。 “呀,可真是巧,兩位jiejie今天怎么一起來了?”楊雁回巧笑著上前。 那個年長一些,做少婦打扮的女子笑著上前,親熱的拉過雁回:“不是特地一起來的,是趕巧碰到一起的。快來讓我瞧瞧。我看你這氣色比以前還好呢,這下可是放心了。娘跟我說你出了事,差點沒救過來,真嚇壞我了。我一直想來瞧瞧你,就是不得空,婆家事情多,怎么也離不了人。今天咱村里過廟會,我可是能回來看看爹娘,看看你了?!?/br> 莊山和與其妻陳氏兒女緣淺,三十好幾才得了這么個女兒,又過了十多年,才得了個兒子。是以,莊山和雖說與楊雁回的祖父平輩論交,兒女卻和人家的孫輩們年歲相當。反正兩家沒有親緣,孩子們圖方便,私下便以平輩稱呼,楊雁回一直管莊秀云叫jiejie。莊秀云性情溫柔,素來待雁回甚好。楊雁回剛與莊秀云手指交握,便本能的覺得有種窩心的體貼溫暖。 九兒和楊雁回便沒有什么深交了。這九兒家原本是楊家的佃戶,因祖父母身體不好,常年延醫(yī)問藥,是以家中十分窮苦。后來因為祖父母相繼過世,需要cao辦喪事,母親又生了重病,家里實在過不下去,便將她賣入了威遠侯府。 楊崎夫妻因她家生計艱難,是以常年減免地租,逢年過節(jié)還接濟過幾次,所以九兒家對楊家一直感恩戴德。九兒進了侯府后,倒也爭氣,沒兩年就被提了上去,做了世子夫人身邊的三等丫頭,前不久才升了二等丫頭,吃穿用度不比中等人家的小姐差,還得了恩典,每月能回家探望父母幼弟一次。如今九兒家的光景,早不似以往那般凄慘了。 九兒此時上前給楊雁回深深施禮:“雁回姑娘。” 楊雁回連忙將她扶起來:“九jiejie,你這是做什么,可要折殺我了?!?/br> 九兒打量了她幾眼:“雁回姑娘越發(fā)好看了,這氣色瞧著也好。先前聽說侯府的馬車撞了你,我也是一心想著來看你。只是侯府規(guī)矩多,總也尋不到機會。幸好我如今能回村里探親了,剛回了家,爹娘趕緊就打發(fā)我過來了。其實哪用他們打發(fā)我來呢,我自己也記掛著你。我還怕楊叔和嬸子怨了我,不叫我來呢?!?/br> “怎么就怨了你了?你雖是在侯府當差,可那趕車的也不是你啊。我爹娘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他們喜歡你還來不及。” 楊雁回既已來了,還和九云二女說上了話,楊鴻便離開堂屋,回自己房里去了。 莊秀云上上下下打量了楊雁回一番:“雁回,我怎么覺得你和從前不一樣了?”雖然這才剛見面沒一會,但她總覺得雁回如今的言行儀態(tài)都與從前大有不同了。 “是嗎?有什么不一樣?秀云姐,你看我是不是變得更好看了?”楊雁回一手撫著自己的面頰,還順勢轉了個圈兒。她知道原來的楊雁回性情活潑,可是她如今早已放開了性子說話做事了,她覺得自己如今也夠活潑了,怎的仍是有這么多人說她變了呢? 莊秀云點了點她秀氣的鼻梁:“又來了,你就臭美吧?!?/br> “呀,秀云姐,你這手怎么了?”楊雁回拉過莊秀云的手,她手腕皓白如雪,十指纖細白嫩宛若春蔥,只是手背上卻有幾處淡淡的新痕。 莊秀云抽回手:“沒什么,炒菜時不小心被濺出來的油星燙了。” 九兒好生訝異:“秀云姐,你怎么還……”她話到一半,發(fā)現(xiàn)莊秀云的臉色變了,忙將后面的話生生改了,“還是這樣好看。我娘總說呢,女孩嫁人了就不如以前好看了?!?/br> 其實她原本是想問秀云怎么會自己動手炒菜。她明明記得娘對自己說,秀云嫁了個商戶人家,婆家生意不錯,日子十分寬裕,家里婆子丫鬟都有,盡夠使喚了。娘還說,全家人一條心,勁兒往一處使,等攢夠了錢,待她到了能放出來的年紀,便向夫人求個恩典,將她贖出來,全家人就能團圓了。到那時候,娘再給她說個正經的好人家。也不求能像秀云婆家那樣富足,但求個老實寬厚不欺負媳婦的人家。 可是她瞧著秀云姐人憔悴了不少,整個人清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全不似幼時記憶中珠圓玉潤的模樣,這手上竟然還有被油星燙傷的斑點。得多大的油花才能燙成這樣呢?那些做太太奶奶的,雖說也有不少為夫婿親手做羹湯的,卻少見做一些容易飛濺起油花的危險菜式。莫非秀云過得不好么? 她到底在侯府呆久了,雖說心下轉過數(shù)個念頭,面上卻沒顯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