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所以你約章蓉蓉出去,是為了調查龐楚的事?” “嗯,不然呢?!毙礻嚭苣目此谎?,“就是在這間包房,我讓她看了那部電影?!?/br> “……看了……就坐在你邊上?用的筆記本電腦?” 她又錯了,她真是高估了徐專家的……情商。 那天,兩人約在這家私房菜小館見面,徐陣讓章蓉蓉點了她想吃的菜,然后就靜靜坐在一邊拿出電腦,對她說:“我需要你陪我把這東西看完?!?/br> 兩人全程沒有太多交流,章蓉蓉也是云里霧里,但礙于對方高嶺之花的氣質和散發(fā)出的專業(yè)素養(yǎng),她還是很聽話地跟著他的指示去做了。 徐陣:“這部片子不影響劇情的旁枝末節(jié)太多,我在家看第一遍的時候就覺得只看十分鐘也能知道大概了。” 初徵心明白過來:“所以,你想觀察章蓉蓉的反應?!?/br> “她看到一半就很奇怪告訴我,很多細節(jié)都是第一次看到,我初步計算了一下,有三十分鐘她是沒有看過的?!?/br> 徐陣喝了一口普洱茶,氣定神閑:“除非她是在偽裝,不過,前提是她的演技已經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連心理活動都能完美掩飾?!?/br> “你認為這段時間……殺一個人也綽綽有余了?” “你覺得呢?!彼麑@個問題突然表示出不屑,“在吃燒烤的時候與馬院長約好見面,兩人可以邊談邊往湖邊靠近,兇手之前就可以準備好殺人用的石頭,趁馬院長放松警惕的時候從背后偷襲,然后扔掉石頭,拖尸入湖?!?/br> “那萬一身上蹭到血跡,或者有什么意外發(fā)生呢?” “如果她早就做好準備,就不怕有意外,況且她還可以脫了上衣,反正黑燈瞎火,脫了衣服對她來說還更有利?!毙礻囂嫠驳沽艘槐?,才慢條斯理地說:“雖然章蓉蓉的口供也對她極其不利,如果警方高壓審問可能會有結果,但我還是想要再找一些輔助證據?!?/br> 徐陣做事有時候很謹慎也更傾向于尋找“鐵證”,這點讓初徵心覺得他都有些不像是走犯罪心理學路線的“專家”了,可能是當警察時留下的職業(yè)習慣? 結賬的時候,初徵心剛要拿錢,還是被徐陣攔了下來。 “不是說我來請客?!?/br> “區(qū)別大嗎,你賺一年還沒我一個月多?!?/br> 初徵心:“……”區(qū)別很大好不好。 還有,為什么做私人偵探能賺那么多?! 兩人走出餐廳,就算是工作日,街上人流也不是很小,初徵心估計他不是很自在。結果徐陣卻說吃的太飽要走一走,他們就沿著商業(yè)區(qū)附近一帶慢慢散步。 有些小情侶也是剛見完面,要不就是在逛街,要不就是打算去看電影,初徵心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她偷瞄身邊人一眼,考慮應不應該對那天的幾句話作進一步“質問”,但是他真的會理會她么。 這時候他們已經在熱鬧的市中心,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同時抬頭看見一個女人的側面。 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她還很年輕,盡管衣著保守得體,但絲毫掩蓋不了面容上的嫵媚與華麗,面部神情又是清冷矜持,還有一些年華沉淀的美感,長發(fā)一絲不茍地綰成髻,露出光潔的額頭。 初徵心驚愕:“媽……” ☆、第三十一章 歡愉與垂泣 第三十一章 徐陣也沒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撞見她的母親,那位在他心中頗有些“厲害”的初女士。 初瑋凝踩著高跟鞋,仍然優(yōu)雅地走了幾步:“徵心,你怎么也在這?!彼哌^來,神態(tài)顯然比電話里流露出的感覺要暖許多。 初徵心最初的驚訝過去,取而代之的也是笑容:“我跟朋友來附近吃飯呀……呃,這是徐陣?!?/br> 初瑋凝很是在意地打量了徐陣幾眼,后者干脆地打招呼:“您好?!?/br> “吃完了嗎?要是好了就跟我一起回去?!?/br> “嗯……正準備回去的?!背踽缧霓D頭對那人說,“那我先走了?!?/br> 徐陣點了點頭,看著那個女人的背影,不知為何皺了皺眉。 見到有陣子沒在一起的母親,初徵心自然是最高興的,她挽著初瑋凝的手,說:“你不是那天打電話說,還有幾天才回來的嗎?”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倒是沒想到我們撞上了?!?/br> 初徵心傻笑了一下:“那明天我們一起吃飯?” “嗯,你吃飽了沒有,我們還可以買些點心。” 其實,她們不是那種極其親密似姐妹的母女檔,因為初瑋凝對她的要求向來很高,她又不喜歡女兒粘她,而初徵心自從知道他們不是真正的一家人,也是有了一個心結。 眼下只期望這糟糕的關系能被歲月慢慢撫平。 初瑋凝:“徵心,那個叫徐陣的男孩子,你還是不要和他走太近為好?!?/br> 初徵心知道母親對徐陣有印象——那人就是她最近在電話里提到的徐陣,那個幫警方查案的徐專家。 但沒能想到她會說這些話,她有些緊張。 “跟這種人在一起會有危險,你不是沒想過這種問題吧?而且,他不會被我們家的事影響嗎?” 初徵心也想到過,她一直在漩渦當中,從沒有走出去過,他以為可以拉她一把,原來并非如此,她只會把他也拖下來,最終讓他也身陷囹圄…… “還有,我認真和你說,徵心,mama很擔心你。我覺得,你最近遇到的事很復雜,很危險。如果有什么變/態(tài)的殺手在盯著你,你要怎么辦?” 這是那天初徵心不小心給說漏嘴才讓初瑋凝知道的事,“雨夜烏鴉”和費雷冬不知為何會產生敵對關系,那個男人想過要對她下手,這連虞良也已經知道了。 雖然徐陣沒在她面前提過要如何應對,但初徵心也隱約覺得他在觀察她身邊任何風吹草動的變化。 初徵心:“媽,我知道你的意思,徐先生和我只是朋友,我會小心的?!?/br> 盡管嘴上說是朋友,但徐陣前些日子的那幾句話,在她心里始終有說不出的滋味,初徵心知道初瑋凝向來敏銳,然而,很多事情確實是連自己也不清不楚了。 …… 趁著每天下班的時候陪初瑋凝玩了幾天,對方的休假即將結束,又要回研究所上班,初徵心想晚上陪她去看場電影,沒想到徐陣和幾位相貌威嚴的警察正在衛(wèi)生中心找負責人談話,外面停了警車,她一下子便猜到怎么回事。 龐楚被抓了。 章蓉蓉這幾天請假恐怕也是去做了口供,而警方一定也找到了什么更加有利的線索,才會決定把龐楚作為犯罪嫌疑人帶去警局。 “龐楚到底為什么殺人?你弄清楚了?” “她的動機我不關心,但是抓她的理由除了章蓉蓉的口供,還有尸體上的一個咬痕?!?/br> 徐陣發(fā)現法醫(yī)的報告上指出在馬岳善的右手臂里側,有一處咬痕的淤青,當時他們留下了一些關于牙齒印的鑒定證據,雖然咬痕的準確性遠不如dna來得精準,但只要和龐楚的牙齒樣本校對,不失為一個輔助證據。 徐陣是“不聽派”,初徵心也是知道,然而對于即將水落石出的真相,她不得不關心。 …… 在審訊的過程中,龐楚慢慢交代了至今以來發(fā)生的種種。 她也不明白怎么會走到這一步,明明做一位能救死扶傷的醫(yī)生,才是她從小的夢想。 起初,這位剛畢業(yè)的女孩也是充滿希望的來到這家精神衛(wèi)生中心,馬院長、曹主任還有那些同事都是她向往的榜樣,可現實卻不盡如人意,甚至可以說是往最糟糕的地方一去不復返了。 精神衛(wèi)生中心的情況很困難,許多病人因為得不到家人的救助只能被遣送出院,結果大部分就流落在街頭,馬岳善告訴龐楚,他需要更多的錢來養(yǎng)這家醫(yī)院和病人們。 就算起先是想幫助那些病患,但債務的雪球也越滾越大,他讓龐楚在不知不覺間成為自己的“團隊”一份子,替那些想要逃脫刑事責任的罪犯做虛假的精神鑒定。 龐楚在一個值班晚上遭遇了可怕的意外,人生也從此墮入地獄。她被醫(yī)院里一個神智清晰的病人強暴,即使會拳擊也抵不過對方先下手為強,甚至那人還拍下視頻。 馬岳善知道以后非但不阻止,還助紂為虐,甚至縱容幾個病人對她下手,以獲取更多的錢財。 就算她去報案,對方也因為有精神不正常的鑒定書而不能獲刑。 小時候被學校附近的流氓欺負,她受盡羞辱,后來去學了拳擊,以為這樣就能防身,但她還是太天真了,她真是痛恨男人。 后來,她看見初徵心和章蓉蓉來到衛(wèi)生中心,龐楚從黑暗中一夢驚醒。 ……后者是純真無暇的還沒走出校園的大學生,而前者有一種堅韌頑強的眼神,更令人覺得精神得到一種異樣的振奮。 她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當初的自己是如何清高善良,不要福利好、待遇高,甚至不要回扣,不要紅包,只希望救人治病,只要做真正的白衣天使。 她需要找回干凈的自己,身體臟了不要緊,但終究一絲希望就能夠照亮靈魂,照亮生命。 那三天出門去“冰谷”旅游,龐楚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去勘測了地形。 第三天的晚上是動手的最佳時機,她只要將一切行動在證人醒來前完成,她給章蓉蓉下了點藥,劑量不大,再掐準時間來到與馬岳善約好的湖邊,然后,她在背后褪掉上衣,以最快的速度用挑好的石頭輪番砸死他,砸的血rou模糊,再將尸體拖到水里,以防被人過早發(fā)現案件。 但是,當馬岳善突然抓緊她的腳腕,龐楚有些驚慌了,盡管這是男人的最后一口氣,她低頭用全身力氣去掰他的手指,結果還掰不開,她被沖昏頭腦的仇恨和泄憤的情緒控制,連續(xù)蹬腿以后,又拿起石頭去砸,最后她狠狠地抓過他的手臂咬下一口…… 等到把細節(jié)處理干凈,她回到房間喊醒章蓉蓉,利用三十分鐘的詭計完成,簡單的不需要任何技巧。 可是,她仍然是忘記了曾經的誓言——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當我步入神圣醫(yī)學學府的時刻,謹莊嚴宣誓: 我志愿獻身醫(yī)學,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yī)術的圣潔和榮譽…… 審訊室外,徐陣看著初徵心近乎痛苦的神態(tài),他提醒:“你不必為龐楚難過,她也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br> 但龐楚在初徵心眼中是值得尊敬的前輩,她也能理解她的善與惡。 “你以為把人抓走就是正義了嗎?那龐楚受到的羞辱誰來承擔?” 她知道殺人是錯的,她也不是在同情弱者,而是有些時候我們面對無法反抗的壓迫,被所有痛苦折磨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只能同歸于盡,那才是解脫。 “如果他是這么對我的,我會把他殺了去喂狗。” 徐陣很清楚,她沒有在開玩笑,他冷著臉,低頭看著她,一字一頓:“確實,自由很美,復仇卻更美。有些人寧愿活得丑而歡愉,也不愿美而垂泣?!?/br> 他再次強調:“但我說過,殺人解決不了問題,也許你讓很多人解脫了,但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方式?!?/br> “是你來的太晚了?!?/br> 初徵心的幾個字令徐陣覺得字字直擊入心。 太晚了,那么多罪犯在猖獗,他怎么來得及。 甚至是她的父親犯下滔天大罪的時候,他也遠遠不知道在哪里,根本保護不了她。 “我也是理想主義,我想當警察,也是這個原因,但生活總是欺騙我們,對不對?!?/br> 他笑了笑,但、這笑容令初徵心感覺被沉沉地擊了一下,潰散的理智慢慢回籠。 而徐陣依舊面容沉冷,一身氣度更顯得冷冽:“我自詡不是什么正面教材,沒辦法說服你,抱歉?!?/br> 曾經,他也想做一片大地上燦爛的真理,只要一個火苗,就能照亮整個漆黑的邊際。 那是盲龜的浮木,唯一的枯火。 “對不起,我不是要怪你的意思?!?/br> “人生在世能做的事不多,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證不讓你像虞良,或者龐楚,其他的人或者事,我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管,我自顧不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