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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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妙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仁醫(yī)館每逢初一就閉館休息,這是邵大夫雷打不動的習(xí)慣。 邵家就在醫(yī)館內(nèi)宅,兒女早已成家立業(yè),沒人想繼承這醫(yī)館,都在外面忙,便只有邵大夫和邵夫人住在這,偶爾也收留病人,宅子里并不熱鬧。 沈秀豎起耳朵聽了聽,認(rèn)真跟邵夫人說道,“家里人少,住這么大的地方我心里慌,你不慌?。俊?/br> 邵夫人年紀(jì)和她相當(dāng),可養(yǎng)尊處優(yōu)少cao勞,面貌比她年輕許多,“也是慌的,但兒女都在外頭,搬到小宅里,他們回來也不夠住。” 沈秀點點頭,“也對,不管怎么樣,還是得給他們留地方的。我家三個娃沒嫁沒娶,個個都勤快又心善,要不要對親家???” 邵夫人笑笑,“年紀(jì)還小吧,等過幾年再說吧。” “也好,也好?!?/br> 謝崇華在門口聽母親說的那些話,又想到邵大夫所說,有些怔愣。 “有些人年老之后,記憶便會混淆,也不記事,這病尚無藥可醫(yī),但也不是什么會危及性命的病。只是要你們多照料,多包容?!?/br> 謝崇華聽得重嘆,母親為他們?nèi)藙诼狄惠呑?,可是該享福的時候,卻得了這種病。雖然不是大病,可總叫人心中難受。 齊妙在旁問道,“那什么時候會發(fā)?。俊?/br> 邵大夫說道,“隨時。只是也會有清醒的時候,日后若病重,這偶爾清醒,會更少?!?/br> 夫妻兩人齊齊嘆氣,又看了母親一眼,她正拉著邵夫人的手說得高興,看起來,比她還清醒時,更高興。 齊妙看著看著,不知是站得太久了,還是怎么,身子一晃,若非謝崇華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差點就摔著了。 邵大夫慣性說道,“既來了醫(yī)館,就順便診脈吧,老夫瞧你氣色也不大好?!?/br> 謝崇華摸摸她有些蒼白的面頰,肌膚涼涼,的確不大好,“前幾天讓你去看大夫,沒去么?” 齊妙抬頭淡笑,“忙,忘記了?!?/br> 謝崇華默了默,也對,母親自從放手不管家里的事后,內(nèi)宅全部事情都由她打點。阿芷沒去書院后,她又怕阿芷驚怕,每日帶在身邊陪伴。雖然阿芷很乖,可到底是要多費精神。他挽起她的袖子,說道,“讓邵大夫看看吧?!?/br> 齊妙伸手給邵大夫把脈,那指落脈搏,邵大夫眉頭已微微擰起,又壓壓手指??吹谬R妙的心差點就跳到嗓子眼——婆婆已經(jīng)如此,她可千萬不能出事。 一會邵大夫眉頭舒展,也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在此時賀喜,說道,“是有喜了,已經(jīng)一個月有余?!?/br> 沉落的心又因這喜事高懸,夫妻兩人雖然高興,可想到母親這個模樣,又著實沒有辦法大喜。倒是沈秀聽見,像是回魂了般,疾步走出來,說道,“妙妙又懷上了?好好,為謝家開枝散葉?!?/br> 說罷就讓邵大夫去開補(bǔ)藥,神采奕奕,而剛才跟邵夫人說的話,她又全都不記得了。 陸芷不愿去書院了,謝崇華也不放心,只是妻子有孕,不愿她太過cao勞,就讓已經(jīng)拜辭仁醫(yī)館的謝崇意教她讀書認(rèn)字,還可以照顧好母親。 齊老爺和齊夫人聽見女兒又懷了,喜得趕過來探望女兒。 邵大夫聽見師兄過來,也跑來相聚,謝家倒難得這樣熱鬧。 齊妙喝了幾日的補(bǔ)藥,精神氣好轉(zhuǎn),齊夫人也打量許久她的臉,這才放心,“娘差點就從家里帶一車子的藥材過來了,還被你爹罵了一頓。” 刑嬤嬤在旁笑道,“姑爺不同往昔了,有俸祿給小姐買藥材進(jìn)補(bǔ)。還有那些百姓,一聽知縣夫人有孕,接連七八天都送雞呀鵝呀,還有蔬果雞蛋,將雞圈庫房都堆滿了,攔都攔不住。” “二郎愛民,百姓自然也愛戴他。”齊妙笑笑,心里歡喜,又說道,“希望這一胎是男孩?!?/br> 她覺男女都是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好??墒瞧牌诺貌?,若是能生男孩,興許婆婆的病就能好了呢? 齊老爺齊夫人住了約莫五六日才回去,走時還早,謝崇華沒叫醒妻子,自己去送他們,齊夫人上車后又探頭說道,“你得空就多陪陪妙妙,別看她已經(jīng)能擔(dān)得起一家主母的名頭,可心底還是個小姑娘,需要人疼的。” 齊老爺哭笑不得,“瞧瞧你說的話,女婿肩上的擔(dān)子夠重了,別給他添磚頭,男兒志在四方,怎能拘泥小宅?!?/br> 齊夫人啐他一口,簾子垂落,夫妻兩人低聲拌嘴,隨著馬蹄車輪子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 謝崇華目送馬車離開,直至不見,才回房。 齊妙已經(jīng)起身,正彎身找鞋,見他衣裳齊整從外頭進(jìn)來,問道,“爹娘他們走了?怎么不叫我?” “岳父岳母讓我不要吵醒你,說下個月還會來,不急的?!敝x崇華坐在床邊笑道,“我也不忍喊你,睡得多香,舍不得。” 齊妙身體一趴,趴在他懷里,動作嚇了他一跳,“小心身體?!?/br> “都是第二胎了,哪有那么嬌貴?!饼R妙失笑,“你怎么比我還慌,玉兒都會喊爹了?!?/br> “生第五胎也會慌?!敝x崇華摟著她,又提了薄被蓋在她背上,“我不疼惜你的身體,你自己是不會理會的。就當(dāng)是為了孩子,夜里不要等我,早點睡。”他想到方才岳母說的話,心下愧疚,又道,“我會盡量早歸?!?/br> 齊妙想說他忙他的,她不急。只是鬼使神差的,還是應(yīng)聲,“嗯。” 原來心底還是盼著他能常在身邊的,帶著小小的自私,只是沒有埋怨,上進(jìn)些,總是好的。 早上衙門來了一份公文,慕師爺看了一眼,便送去給謝崇華,說道,“是知州衙門來的,讓大人盡快審好各類案件,體察民情,不要出紕漏。” 謝崇華毛筆半落,問道,“怎么突然來這樣一份公文?” 慕師爺笑道,“大人忘了,按照每年慣例,巡撫大人隨時會來。您若做得不好,知州大人也會被牽連的?!?/br> 謝崇華恍然,慕師爺又道,“按照歷任大人的習(xí)慣,公文來了后,會將城中商販整頓一番……您之前已經(jīng)頒布公告這倒不必了;那就還有疏浚河道,您也做了……還有……”他接連羅列幾樣,好像這謝大人都已經(jīng)做了,苦笑,“只剩下打掃衙門了。” 謝崇華笑笑,“一切照常吧,這一年來不都是這樣過的,不必特地應(yīng)對。身正不怕影子斜,哪怕是開了按院的大門,巡撫大人隨機(jī)翻案查看審問,我也問心無愧,除非有所遺漏,亦或我斷案不公,真被查出,也是我的過錯?!?/br> 慕師爺也死心了,“我也這么覺得。” 今年不用應(yīng)對巡撫暗訪,整個衙門中人都覺意外,卻又意料之中。 到了七月,巡撫未來,倒是久旱的太平縣終于迎來雨水,磅礴大雨足足澆灌半月,滋潤了農(nóng)田,滲透了地底,充盈了河堤,喜得全縣的人都覺活了過來。 因謝崇華在河堤干旱時仍讓人修筑鞏固,因此大雨不停也沒有影響,反倒是蓄了不少水。反倒是附近幾個縣聽說因大雨導(dǎo)致河堤坍塌,旱災(zāi)剛過又迎水災(zāi),苦不堪言,急得向朝廷申請開倉賑災(zāi),唯有太平縣早做準(zhǔn)備,沒有向上奏請。 大雨過后又迎小雨,謝崇華早上打傘去了前衙,剛進(jìn)去不久,還未坐下,就聽見外面?zhèn)鱽頁艄穆?,一陣急促后又陡然停下,聽著異常。他遣了衙役去瞧,不一會那衙役就跑回來說道,“是個女子擊鼓,被旁邊十幾人阻擾,所以突然沒了聲,小的喝聲,那女子便撲了過來,說要狀告那些人?!?/br> 謝崇華皺眉,“快升堂?!?/br> 等衙役出去不久,謝崇華也去了大堂,一瞧堂下那披頭散發(fā)淋得渾身濕透的女子,不由意外,宋寡婦? 和她一起跪在一旁的約莫有十一二人,男男女女老人青年都有,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怒視宋寡婦,更有老婦罵道,“不知廉恥,敗壞家門,你如何有臉見你亡夫?” 宋寡婦面上有傷,冷冷一笑,咧得臉上傷痕又裂了些,血隨發(fā)梢雨水同落,目光定定,“只有你兒子對不起我的份,我可想不起什么時候?qū)Σ黄疬^他。” 老婦氣得跳起來,伸手就要打她。謝崇華喝聲,“不許放肆?!?/br> 衙役眼疾手快,將殺威棒夾在兩人中間,用力一歪,老婦被推得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再不敢造次。 謝崇華開口問道,“堂下何人,所為何事?” 宋寡婦朗聲道,“民女宋喜,狀告賀家、宋家上下共計二百一十三人。” “賀宋兩家與你什么關(guān)系?” 宋寡婦瞧了他們一眼,說道,“賀家乃是民女夫家,宋家乃是民女娘家?!?/br> 已經(jīng)審案無數(shù)的謝崇華還是頭一回碰見這種訴求,連在旁記錄的趙押司也抬頭看了一眼,微微意外,還是提筆記下。 旁邊的人又破口罵道,“大逆不道,不知廉恥,不要臉?!?/br> 謝崇華一拍驚堂木,“不得喧嘩?!?/br> 宋寡婦撥去貼在臉上的濕發(fā),雙眼一露,更顯潑辣,“民女是大河縣人氏,年十六嫁入太平縣賀家賀聰鄰。三年后丈夫不幸身亡,一直守寡至今。今年遇到良人,便尋思再嫁。誰想賀家阻擾,民女逃回娘家,誰想娘家又將我送回。夫家將我痛打一頓,關(guān)在柴房中,幾日不給飯吃,還同我東家說我不舒服。今日民女僥幸逃出,差點又被他們捉了回去?!?/br> 這半月謝崇華都是讓弟弟去仁醫(yī)館那兒拿補(bǔ)藥,倒不知宋寡婦幾日未去。他聽邵大夫說過,她的丈夫待她十分不好,拳打腳踢是常有的事。宋寡婦認(rèn)識邵家,不就是總挨打去就醫(yī)的次數(shù)多了,才認(rèn)識的么? 可他沒想到,宋寡婦想再嫁,卻又碰上這樣不講理的婆家,甚至連娘家人也如此。 “大人?!币粋€長者開口,見他應(yīng)允,才繼續(xù)說道,“我們賀家世代清白,我兒早去,這女子不好好守節(jié),還同漢子勾三搭四,做出今日這種不守婦道的事來。這種兒媳不要也罷,請大人以敗壞民風(fēng)的罪名,將她送去牢里吧?!?/br> 謝崇華皺眉,這公公也是狠心,想到宋寡婦不肯回賀家,便寧可送進(jìn)大牢,也不讓她再嫁,心下頓生嫌惡,“本官自會依照律法處置,無需你來判決?!?/br> 婦人三十以前夫亡,五十以后不改節(jié),便得旌表,連本家差役也能免除,族人能得利益。朝廷出這詔令,也是為表彰女子忠誠,同詔令中,也有男子守節(jié)得旌表者,只是男子他倒不曾見過守節(jié)的,女子守寡持節(jié)的很多??稍t令下來,其中用意卻變了。 寡婦族人為得利益,若想再嫁,便被視為敗壞門風(fēng),遭人謾罵,為的,便是幾十年后那塊貞節(jié)牌坊。犧牲一個婦人利益,又算得了什么事。 只是寡婦也是人,不是生來便是為了那塊牌坊,更不是為了夫家利益所生。沒了丈夫已經(jīng)很苦命,還要活活守寡那么多年,自己甘愿的就罷了,謝崇華也唯有敬重??扇缃癫辉敢膺€要被毒打拘禁,便是他身為縣官不能忍的了。 細(xì)想間,門外又有喧鬧,衙役喝聲攔下那要闖入的人。謝崇華抬頭看去,那賀宋兩家已經(jīng)嚷了起來,“大人,那個就是jian夫,快將他捉?。 ?/br> 謝崇華一瞧,那不顧雨水澆淋濕透全身,被雨水打得滿臉是水的人,他竟是見過的。正是上回他和齊妙去仁醫(yī)館,見到的那送藥的漢子。 他讓衙役放行,那漢子許是跑了一路,摔了幾次,摔得鼻青臉腫,見了宋寡婦,緊繃的臉才見了笑,連跪拜知縣都忘了,先跑到宋寡婦一旁,問道,“你怎么傷成這樣,疼不疼?” 宋寡婦見了他,眼里的潑辣才消散,“傻子啊,跑這么急做什么?!?/br> 漢子只是笑,瞧見她沒事就安心了。 賀家氣得發(fā)抖,婦人更是顫巍巍擋住了眼,叫著“作孽作孽”,賀老爺氣道,“大人,這兩人通jian證據(jù)確鑿,我們都知道的……我妻子,她的婆婆甚至親眼看見了,請大人明鑒,將這對jian夫yin丨婦沉河!” 賀夫人被丈夫一推,也忙說道,“對,老婦瞧見了,他倆在柴房里摟摟抱抱,不知廉恥,呸!” 宋寡婦驀地冷笑一聲,不驚不怕,“既然你們都將這種臟水潑到我頭上了,那我就沒法給你們面子了。這是你們自找的,收著吧……” 她還沒說出口,賀家夫妻臉色大變,怒聲,“你住嘴!” “我住嘴便沒命了。” 宋寡婦不理不睬,那賀家夫妻要上前撕她的嘴,原本憨實木訥的漢子瞪眼,起身攔住他們。賀家族人也叫嚷著上前,瞬間公堂大亂。 “通通住手!” 衙役聽大人又拍驚堂木,上前將亂作一團(tuán)的人分開。那宋寡婦的頭發(fā)不知被誰抓了一把,臉又見傷痕,她神情更是冷然,再不給半分情面,朗聲道,“大人,民女可以證明沒有和人做出茍且之事,因為……民女還是處子之身!” ☆、第56章 寒冬臘月 第五十六章寒冬臘月 宋寡婦話落,賀家夫妻跌坐地上,臉色煞白。連那喧嘩的賀家,都驚詫得沒了聲。 她冷笑,“你兒子不舉,一直不曾碰過我。你們當(dāng)然是知道的,只是我身為妻子,忍了這事。若非你們要將我往死里逼,我會將這秘密一輩子咽進(jìn)肚子里?!?/br> 謝崇華見宋寡婦的爹娘沒有半點詫異,唯有憎惡,驀地明白過來。原來宋家夫妻明知道賀家兒子不舉,卻還是讓女兒嫁過去,這樣的爹娘……也無怪乎會和賀家一起幽禁自己的女兒。 賀老爺回過神來,便要上去打她,衙役一棍橫攔。謝崇華厲聲,“你屢次藐視公堂,杖責(zé)二十大板?!?/br> 賀夫人忙上前求饒,可衙役已經(jīng)上前將賀老爺拉了下去,嚇得眾人不敢吱聲。 宋寡婦聽見公公痛聲,心覺痛快,抹去要從面頰上滴落的雨水,說道,“我十六歲嫁進(jìn)賀家,丈夫有暗病,我也不嫌棄不恨他,敬著他伺候他,可他卻從未將我當(dāng)做過人,每日謾罵毒打,賀家上下卻全都當(dāng)做不知。我回娘家哭訴,他們非但不為我做主,甚至還將我送回狼窩。我本以為這一世都沒有出頭之日,丈夫過世后,他們?nèi)圆辉阜胚^我,要我守寡三十載,去換那貞節(jié)牌坊?!?/br> 饒是脾氣再烈的人,說到這也突然哽咽,硬是將那泣腔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