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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庶得容易在線閱讀 - 第24節(jié)

第24節(jié)

    原是九紅為著嚇她,把那縐紗的蜘蛛放到枝梢上,采薇一碰就掉到她胳膊上,嚇得她又拍又踩,跳著腳把那蜘蛛踩扁了,這才瞧見竟是紗扎的,追著九紅掐了一上午。

    明沅房里叫這些禮盒堆得滿滿當當,粽子有咸有甜,除開大rou的,俱是棗子栗子,還有純江米的粽子,全都要上籠蒸煮出來拿彩繩串了。

    rou的用紅線,甜的用綠線,白江米的就用白線,除開這百來個粽子,還有五毒酥餅,屋子里一時堆了這許多東西,明沅才覺得像是過節(jié)了。

    到得端午那一日,明沅一早就起,東府里一串孩子都往北邊府里去給伯祖父請安,明沅是第二回見著這位老人家,明陶不在,明澄就是唯一的男娃兒,他張手就把澄哥兒攬在懷里,抱了他在腿上搖一搖。

    又讓孩子們按個兒排了隊,老人家用手指頭沾了雄黃酒,往每個人額頭上點了一點,這就算是畫了額。

    袁氏梅氏跟紀氏三個少不得交際一回,紀氏有孕的消息闔府都知道了,袁氏盯著她的肚皮暗暗咬牙,回去就捂了心口喘氣,那兩個丫頭買進來也一個多月了,這會子也沒個消息,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伯祖父那兒行了禮,明沅又跟著紀氏回到東府,在上房里請安行禮,由著往她脖子里掛上一串拿絲繩兒串的百歲錢,再用雄黃酒給她畫了額。

    澄哥兒眼巴巴瞧著明沅叫喜姑姑牽了出去,他自然想跟著一道,原來沒開口,這會兒一雙眼睛盯著紀氏不放,紀氏摸了他的腦袋,親昵的敲他一下:“不是說了給小娃娃讀書,外頭亂呢,你去什么。”

    明沅回頭就看見明潼挨在紀氏身邊,靠在她肩窩里,由著紀氏給她在后襟上縫上彩扎小粽子:“我都大了,還掛這個,叫人笑話?!?/br>
    “這是去穢除邪的,哪個笑話!”紀氏拿手指戳戳女兒的額頭,滿臉都是笑意,明潼依在紀氏腿上,趴著等她串線釘彩粽,澄哥兒看見了吃醋,撲上去抱了紀氏的膝蓋,三個人笑成一團。

    明沅聽見笑聲回頭去看,已經(jīng)走到了廊道里,卻哪里瞧得清楚,可連立在外面的丫頭,面上都帶了笑,她拉緊了喜姑姑的手,等走的遠了,問她:“我做的彩扎粽子,給灃哥兒沒有?”

    喜姑姑聽見這話低頭看她,見她仰了臉兒,一雙大眼睛清澈見底,點頭應:“一早上就叫采薇送去了,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扎上了?!?/br>
    明沅抿了嘴露出笑意來,到如今還沒睞姨娘過世的消息傳了來,上房做得的那件小褂子沒送來,也沒傳喪報,那睞姨娘就還活著。

    二門邊上早早套好了車,九紅采苓兩個穿著當季發(fā)下來的新衣裳,正立在門里等著,這兩個是真快活,兩只手比劃個不住,心都飛了出去,見著明沅過來,快兩步下了臺階來迎。

    喜姑姑抱了明沅上車,二門上的小廝抱了東西跑的飛快,十來盒壓得車轍都往下壓,喜姑姑掀開簾子,自口袋里抓了一把大錢,那幾個半大的小子哄搶著跑到廊下,把剛得的銅板拿出來作彩頭,斗蟋蟀。

    采苓九紅扒著車窗,這回出來便沒那許多顧忌了,簾子一半兒卷起來往外頭看,各色攤子出來的都早,采苓原在二門上托小廝買了許多,到外頭瞧見了又眼饞著想買。

    她一月有五百錢,才剛領著還是寬裕的時候,伸頭一問,氣的咬牙:“這些個壞胚,這兒不過三文一個,他們倒要收我六文一個?!?/br>
    明沅這才知道,那二門子上幫人買東西的小廝竟也會坐地起價,九紅聽見了長吁一口氣兒:“得虧我沒舍得。”摸出三文錢,買了個八寶堆紗的豆娘,那攤主急著追兩步:“這是五文的!”

    九紅吐吐舌頭又摸了兩枚遞出去,簪到頭上,扭了臉不對著采苓,采苓氣極了,鼻子里哼哼一聲:“看我回去告訴采薇jiejie,要那門上的小子好看的?!?/br>
    明沅念著要給明湘帶琵琶鴨子吃,先往鼎香樓去,定好了五只板鴨,這才趕了車往城郊去。

    喜姑姑的男人是靠著她在里頭侍候的好,才能接過紀氏莊頭管事的活計的,紀氏在本地的莊子糧食出的少,單造了大瓦屋,里頭一溜百來架織機,紡絲織綢。

    他便自家收些絲,叫那些個女工,占著公家的便宜均出一二匹來,只費的絲在譜上,根本沒有察覺,這樣幾年一積攢,不獨買了屋子,還有了田地。

    九紅一跳下車,立時被眼前的屋子驚著了,她不錯眼的盯著那門梁看,開門就是一方照壁,還有一幅四塊青磚拼起來的磚雕畫,兩個胖娃娃抱了大鯉魚踩在荷花上。

    里頭人見車停下,跑出來幫忙,喜姑姑家里竟也是有下人的,那婆子便叫她太太,還想伸手幫著抱明沅,叫喜姑姑一把擋住了:“這是府里的姑娘?!?/br>
    她抱了明沅自門邊進去,繞過照壁就是堂屋,再往后去才是廂房。一東一西兩間,當中還有一間明堂,喜姑姑推了東邊的屋門,見里頭干干凈凈,還開了窗扉通風,桌上有花束,還有果盆子。

    炕上搭著一件小兒衣裳,地上一處堆了彈弓小箭,墻上掛著香色的觀音畫像,炕上鋪得厚厚的棉花,喜姑姑給明沅脫了小鞋,抱她坐到床上。

    “錘子呢?”那婆子上得茶來,喜姑姑先燙過杯子,再給倒了茶,又拿出攢心梅花盒子來,抓了一把果仁放一小幾上,轉(zhuǎn)頭問起兒子來。

    那婆子轉(zhuǎn)轉(zhuǎn)眼睛:“外頭跳鐘馗呢,哥兒瞧去了?!彼醚蹆和鬟呂葑永镱^一瞥,臉上腆了笑:“老爺放了哥兒去的?!?/br>
    喜姑姑渾不放在心上,只應了一聲:“去把哥兒尋回來?!闭f著話,對面屋門開了,里邊出來個男人,明沅隔著打開的窗瞧見了,心里想這怕是喜姑姑的男人,才要回頭,就見屋子里又跟了一個女人出來。

    喜姑姑家里,竟然也有妾。

    ☆、第44章 白糖粽子

    那男人立在門邊兒,很有些不敢下腳的意思,尷尬的立住了,好一會子才說:“你家來了?!闭f著又作勢往外頭看,高聲叫一聲:“錘子!”自然無人應他,他嘴里罵了一句:“這小子,又不知跑哪兒野去了?!?/br>
    明沅扒著小幾子吃果子,采苓九紅兩個叫堵在門邊進不來,那男人閃身避開了,眼睛盯在采苓的臉上溜了一圈兒,又收了目光,扯扯嘴角:“我去打角酒,再叫個席面?!?/br>
    那面跟出來的女人半掩了臉,遮出半邊面,乖乖立在男人身后,喜姑姑好似不曾聽見,等那男人腳底挫著青磚地,她才開了口:“六姑娘往咱們家來,叫個好些的席,外頭那不干凈的點心果子不許進門。”

    男人緊聲應了,快步出了門兒,喜姑姑轉(zhuǎn)身,那個妾就在她背后睨了眼睛瞟她,明沅心頭火起,站起來手指點著她:“干什么!”

    那女人叫唬得一跳,喜姑姑見明沅發(fā)怒,知道她在背后弄鬼,自家卻并不生氣,撫了明沅的臉輕輕捏一把,笑的眉梢都彎下來,知道這是跟自己貼心才會生氣,才這么點子大的小人,竟很懂得事體了,摸了她的額頭:“六姑娘要不要吃粽子?”

    喜姑姑也不指使采苓九紅,自家出去,把沈婆子叫了去買蜜:“要好些的?!眱蓚€人立在樹蔭下邊,說了好一會子話。

    那女人搓了手,她叫明沅一喝,再看她打扮的金尊玉貴,頭上戴的一對寶石花寶光熠熠很惹人眼,急巴巴上來獻殷勤,湊上來就要抱她:“姐兒生的真好,我給剝個核桃吃罷?!?/br>
    明沅小小的人兒板了臉,對著她可半點也不客氣,哼了一聲:“不規(guī)矩。”她這話說完,采苓立時回了神:“姑娘身前也是你湊的!”學了瓊珠的大丫頭口吻,把那女人臊了個臉皮通紅。

    喜姑姑拿了一碟子紅糖來:“去買了蜜了,姑娘先沾了紅糖吃一個?!毙〗佐兆硬贿^手指那樣長,扎得三角型,剝開粽子葉,顆顆江米晶瑩粘連,喜姑姑拿根筷子插住了,遞到明沅手里。

    明沅盯住那女人不放,盯得她退出去,一轉(zhuǎn)身,就叫個十歲的半大小子一下撞到地上,撞著了她,他還沖著地下吐舌頭,伸腳上去虛晃一下作勢要踢,兩步跑跳著進門,一抱撲進喜姑姑懷里:“娘!我想煞你!”

    錘子身上的衣裳倒是簇新的,可他衣裳帶子系歪了,帶子上邊掛了一個荷包,里頭也不知裝的什么,碰在一起丁丁當當?shù)捻懀皇忠荒樀暮诨?,撲抱在喜姑姑身上,她才上身的杭綢衣裳立時就多了個黑手印子。

    喜姑姑摸了兒子的頭混不覺得,看著他的目光都軟了:“錘子,要不要吃粽子?”叫是叫姑姑,可她也不過三十四五的年紀,看著年輕面嫩的很,剛才那個妾,單論長相,不說是瓊珠小篆這樣的大丫頭,連九紅都比不過。

    喜姑姑便是如今也比那個妾生得更好,可她常年不著家,男人手里又有點子錢,買個人才幾兩銀子,先是說買了回來照看錘子,一日兩日的照看著,便從錘子床上,照看到了錘子爹床上。

    喜姑姑是丫頭出身,丫頭到了年紀就是配小廝的,她還算高運,到了年紀給配了個外書房里當過差的,識得幾個字,胸有點墨,能打算盤。

    兩個人從說親到成親,再到生了兒子,在一處總共加起來才三百多天,里頭還得算上喜姑姑有了孕,在家里生孩子奶孩子的日子。

    喜姑姑是嫁了人才調(diào)到正院里侍候的,紀氏看她辦事妥貼,用著很是稱手得力,這才調(diào)了她男人到莊頭上去,換了別個,哪里能當上莊頭管事。

    她男人離了她,紀氏身邊便沒能說上話的,這樣的好差事,沒人頂著立時就要擼了去,夫妻兩個實無話說,可偏偏相互離不得。

    喜姑姑給兒子拆了個大rou粽子,錘子長得壯實,一口咬掉大rou,喜姑姑就看著他吃,見他吃一半扔一半,半句也不說他。

    錘子一面吃一面偷偷看明沅,見她抱了手坐著看,生的白嫩嫩,沖著喜姑姑咧嘴一笑:“娘,你給我生meimei啦?”

    這下吃了一次毛栗子,喜姑姑敲了兒子的頭:“可不敢胡說,這是府里頭的姑娘,六姑娘。”

    錘子沖明沅做了個鬼臉,眉飛色舞的模樣讓明沅沖他咯咯笑了一聲,錘子跟著就臉紅了,九紅捂了嘴,拿手指頭刮臉皮。

    錘子沖她吐舌頭,又看明沅:“娘,我?guī)Я媚锿媪T,我?guī)タ促慅埓娯?!”喜姑姑原就有意把她們都支開去,指了九紅采苓兩個跟著,不許去的遠的,就站在門前看一看熱鬧。

    錘子手上都是灰,拿衣裳抹了兩把伸手要牽她,采苓想說又忍住了,九紅剛才“啊”了一聲,明沅的手已經(jīng)遞到錘子手里,錘子一把把她抱起來,還放在懷里顛了顛:“可真輕。”

    邁了腿就抱明沅抱到外頭去了,站在門前就喊:“栓子,出來,我meimei家來了!”對面瓦房里頭響亮的應了一聲兒,看著也不過十歲大的孩子躥出來:“你又騙人,你哪兒meimei?!?/br>
    栓子最得意,就是家里有個漂亮meimei,這條街上都沒比他meimei生的好的女娃娃,錘子見著明沅頭一個想到抱她出來殺殺栓子的氣焰。

    栓子見他真抱了個女娃,大眼睛尖下巴,生的白嫩嫩粉團團,嘴巴一抿還有一個小梨渦,穿戴也不尋常,脖子里頭那一串長命錢光閃閃的,他腰還沒叉起來,立時就氣弱了。

    明沅笑嘻嘻的任他抱,錘子得意洋洋抱著她招搖過市,還從袋里摸了一個銅板出來,往那賣飴糖的攤子上頭,用銅板換了個細竹簽子。

    一個銅板能挑多少就是多少,栓子抓著明沅的手,給她滾出一個大糖球來,明沅含在嘴里,吃的嘴巴糊糊的,滿面都是笑。

    沿著街到盡頭有個戲臺子,那頭鑼一響,人群就像潮水似的涌了過去,錘子炫耀過了就不耐煩再抱著明沅了,他的那群伙伴全都奔過去,他也急著去看,見了采苓,伸手就把明沅塞了過去,一溜兒跑的沒影了。

    九紅也伸了頭去看,遠遠指了告訴明沅:“六姑娘快看,跳大神呢!”

    她話音才落,叫個賣花婆子啐了一口:“糊里八涂的,跳鐘馗撒!”

    九紅吐了吐舌頭,又往前擠去,采苓不敢抱著明沅往人多的地兒擠,立在房子的臺階上邊,挨著柱子借力了,看那戲臺子上邊跳鐘馗。

    那扮鐘馗的拿草汁抹的滿面青綠,耳朵上掛了假須,頭上戴了烏紗官帽,身上穿著紫紅官袍,右手揮舞著錫做的寶劍,正在捉青黃紅白藍五色小鬼。

    那五個鬼都赤了胳,邁著步子跳圈,有的瘦精精,有的粗胖胖,圍著鐘馗繞個不住,口里呼呼喝喝,鐘馗寶劍一到,便又撲又翻,臺下的人又是哄鬧又是笑,還不住往臺上撒果子。

    鐘馗作勢一劍刺了五只小鬼,拿套索套了他們的頭,從戲臺子上下來,扛了寶劍從街頭一路溜到街尾,不論是孩童還是婦人,都湊近了去看,便是扮小鬼的也風光的很。

    有小娃兒還奔上去扯他們身上穿的衣裳,街上人抱了雄黃酒,一個喝上一碗,喝了酒的,便往空酒碗里撒上兩個錢,從街頭到街尾走上一圈兒,一個酒壇子便裝了個半滿。

    九紅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采苓也看的津津有味,明沅只覺得頭上叫人一摸,等她回頭,身后哪里有人,她再摸頭上,戴出來的兩朵金打花葉,只余下一邊兒了。

    卻再往哪里尋這偷兒,她一手捂了金花,一手去扯采苓的袖子:“花沒了?!辈绍哌€當是說她襟上掛著的豆娘扎花,抬頭看了才知道是頭上戴的,這下壞了,這一朵抵得幾月月錢!

    趕緊去叫九紅,又哪里尋得著她的人,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采苓站高了放眼看過去,怎么也瞧不出里頭哪個是九紅,鑼鼓震天,扯破了嗓子也叫不回她來,只好先抱了明沅回去。

    喜姑姑屋里站了個婦人,兩個人正寫在契書上頭畫押,捏了銀子拿在手里掂一掂,笑的見牙不見眼:“老主顧了,這回保管是個老實的。”

    說著轉(zhuǎn)過臉,一路走到西屋去,推門就進去,不一時里頭就哭哭啼啼起來,剛才還敢拿眼兒睨著喜姑姑的妾,扒著門框哭的頭發(fā)都散了:“好歹叫我見一見爺?!?/br>
    喜姑姑現(xiàn)在這個模樣,明沅從來不曾見過,她眉毛都沒抬一下,抱起明沅來進到內(nèi)室里,打開蜜糖罐子倒出一碟子蜜來,又開了包松花粉,面前又是白糖又是紅糖,三四種甜口的吃法,喜姑姑親生剝開一只江米粽,送到明沅手里:“六姑娘吃。”

    明沅捏著圓筷子,新蒸出來的粽子帶著撲鼻的粽葉香,沾了白糖送到口里,咯吱咯吱的響,粽子很甜的,甜的發(fā)苦。

    喜姑姑同丈夫是聚少離多,不到年節(jié)能家來,是再見不著的,開了頭一次禁,有了妾,男人就再守不住了,原來不過去暗門子里耍,后來干脆買回來了。

    喜姑姑每回回來的頭一件事,就是尋人牙子,把人賣出去,后來索性同人牙從說定了,賃了妾使,不要孩子,睡得一年就再給換個人,不要漂亮的,只尋那模樣中等,會理些家事的。

    這一個妾,卻是喜姑姑往穗州去前租下的,呆的時候長了,忘記了分寸,把那租妾的規(guī)矩也都忘了個干凈,她還嚷著要見爺,叫那個婆子帶了人來,抓松了她的頭發(fā)一把塞到她口里,半是抬半是拖的拉走了。

    錘子咋咋乎乎進了門,后頭還跟著九紅,她哭的滿面是淚,采苓摟了她不住口的安慰:“不過是個粗銀的,值得什么,我均一個給你,絞絲的銀鐲子。”

    九紅還不高興,錘子擠了眼睛:“黑丫頭,你也忒膽兒大,里頭多少偷兒?!鄙祛^看見西屋門開著,里頭卻沒人,嘿嘿一笑,伸了腿進門去,喜姑姑見兒子出去晃一圈,又是一身灰,擠的襟口都松了,伸手給他系上了。

    便是這時候,她男人家來了,錘子都瞧得出,他自然也瞧得出,卻一句都沒問:“把禮盒子送到了,還叫了一桌席面,過得會子就送了來?!?/br>
    喜姑姑應一聲:“錘子眼看就大了,我想叫他到府里頭當差,隔著二門就能見著我?!卞N子本來就是家生子,逃不開進府當差,原來去穗州前就該進府的,她心疼兒子年紀小,一直拖到這時候。

    男人聽了不說話,半晌點個頭:“隨你,總歸他跟你親。”說著甩手又出了門,喜姑姑只當沒瞧見,調(diào)了蜜水給兒子喝,又給他松了頭發(fā)重梳一回,端了水又是擦臉又是擦手:“往后就見著娘了,好不好?”

    明沅聽見她話音里是從未有過的軟和,鼻子一酸,天下當娘的,只怕都是一般心思。

    ☆、第45章 rou餡小餃子

    錘子當天就跟著她們回去了,喜姑姑半點也沒在家呆的心思,采苓九紅兩個嘴上不說,回去的路上卻都斯文的多,也不再扒著窗往外頭看了,她們是怕喜姑姑心里難受。

    明沅卻明白,喜姑姑根本不難受,她沒把那個妾當一回事,甚至沒把她丈夫當一回事,她看重的只有兒子一個人。

    她跟紀氏有些像,可從根本上又半點都不像,紀氏跟顏連章兩個,還有些你來我往,不管那些個情誼是真是假,總歸是存在的,可喜姑姑從心底里頭,就沒拿這個丈夫當成是丈夫,倒像是搭伙過日子的人。

    從到了這里時間不短了,見的夫妻也有好幾對兒了,梅氏跟顏順章這樣的算是神仙眷侶,你歡我愛羨煞旁人;紀氏跟顏連章也算得中等了,不說愛,起碼是有尊重的,可就因為這份尊重,紀氏也放不開手;顏麗章跟袁氏兩個算不得怨偶,可只怕連美滿兩個字的邊都沾不著。

    到了喜姑姑這里就便當?shù)亩?,她心里好似沒有這個人。錘子在車里坐了一條街就悶的跳車出去,跟著車一路小跑,時不時跳起來問問喜姑姑要甚,一會兒叫:“娘,那兒有賣炸麻雀!”一會又叫:“娘,有賣酥炸小rou?!?/br>
    好似肚里頭養(yǎng)了只活饞蟲,怎么也吃不飽,喜姑姑先還靠著車坐得穩(wěn),聽見兒子不住口的叫她,她的嘴角越來越彎,笑意越來越盛,索性摸了錢遞出去,叫兒子看見甚個愛吃愛玩的,就手買回來。

    去的時候車是滿的,回來的時候車后邊就放著五只琵琶鴨,那些個五黃禮盒,百來個粽子,都叫喜姑姑吩咐她男人送了出去,倒有一多半兒是男方的親戚。

    家里沒了個妾,他半點兒也不關心,一聲聲應了,點點留下來的粽子,竟還腆了臉問一句:“鄭好家的說了沒,人甚個時候送來?”鄭好家的,就是那個人牙子。

    馬車去的時候走的顛顛晃晃,越是往顏府去,越是磚鋪大道走的平順,錘子跑不動,跟那趕車的坐在車板上,嘴巴蜜蜜甜的騙那車夫把鞭子給他使使,讓他看看抽一下騾子能跑多遠。

    明沅從沒見著喜姑姑的臉上有這么真切的笑意,哪怕只是聽聽兒子的聲音,她就能笑的這么高興,讓她沒來由的想起了睞姨娘。

    睞姨娘原先看著只有出氣兒沒進氣兒了,哪里知道一日捱得一日,竟慢慢好了起來,到得端陽節(jié),莊頭上竟還送了一籃子節(jié)禮來,是她親手裹的rou餡兒小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