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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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到底心虛,府里可不就有一個不記得親娘的,小蓮蓬把著她的手一托,勉強喝了半碗,睞姨娘先是為著這番話露出點笑意來,可想著已經(jīng)長的認(rèn)不出來的女兒,再想想那沒影了的兒子,心里一苦,抽抽噎噎哭濕了半條帕子,燈也昏了,人也昏了,解開衣裳要換里衣,這才看見褻褲上頭見了紅。 小蓮蓬急在屋里頭子打轉(zhuǎn),她們能從那苦地界回來,靠的全是姨娘肚里這個孩子,若這個孩子有個什么好歹,她們這輩子也沒出頭的日子了。 莊頭上確是過的自在,可她這兩年都不曾見過家人,主仆倆算不得凄風(fēng)苦雨,可吃住俱不能跟府里頭比,夏日里蚊蟲多,長袖衫兒裹得密實實,風(fēng)都透不進來,可蚊子偏能鉆進紗衣里頭咬人,莊上的人還說甚個是欺客,撿著血rou香甜的咬,夜里脫了衣裳,白條條的腿上一個個紅包,怎么搽油也還是癢。 到了冬日屋門都邁不出去,雪一下就是一尺厚,紙窗薄墻怎么擋得住風(fēng)寒,柴胡姜湯是日日都要煮的,住的兩年,俱都瘦了,睞姨娘倒好,小蓮蓬自個兒手也粗了,臉也黑了,在莊上不顯,到這兒別個都拿眼瞧她。 來的時候想著那頭的好處,真進了好屋子,由著她當(dāng)大丫頭指派起小丫環(huán)來,她又不想走了。 一疊聲的叫人去報,這時候二門都下了鑰,沒個急事再不能開,睞姨娘捂著肚皮咬牙哼哼,額上浸出冷汗:“忍忍罷了,咱們才回來半日,便鬧這樣的動靜出來,叫別個怎么說?!?/br> 小蓮蓬同她一同坐臥,說是主仆,卻也能當(dāng)睞姨娘半個家:“姨娘這會兒還說這些個,肚里的孩子才要緊?!辈盍巳送戏繄笕?,她又不曾生養(yǎng)過,見著紅只怕孩子沒了,急的眼圈發(fā)紅,報上去自然就重的多。 要開二門的事,自然要報給紀(jì)氏知道,她同顏連章兩個正私話,聽見睞姨娘身上不好,心里先自冷笑,只當(dāng)她是專撿這個時候來作亂的,還當(dāng)她是改了性子,竟還敢當(dāng)面弄起鬼來。 可當(dāng)著顏連章的面,卻還得持住了:“趕緊請了大夫來看,萬不該這時候接了來,只想著趕緊接回來,沒想著胎還不穩(wěn)?!?/br> 顏連章聽見小妾流產(chǎn)的事,皺了眉頭,等丫頭出去,卻長嘆一聲:“想是沒有緣份的,咱們兒子女兒都有了,也不少這一個,你寬了心便是?!?/br> 紀(jì)氏勉強笑一笑,又自陳幾句:“老爺萬不可這么說的,叫大夫診治了,若能留豈不是有大緣分?”枕在枕上心里卻是一哂,男人家都是嘴上說的好聽,看看大嫂便知,閨中對著旁人沒說道,對著她卻曾吐露一句,說哥哥堵咒發(fā)誓,若沒孩兒便抱養(yǎng)了兄弟的來養(yǎng)活,再不要第二個人。 這話說出來不過半載,就把院里的通房丫頭抬成了妾,肚里還懷了紀(jì)懷信的種,紀(jì)舜英如今受這樣的冷待,未必不是當(dāng)初種下的因,沒兒子時自個騙自個,有兒子,那當(dāng)日情形怎么會不涌到眼前去。 黃氏說的時候滿眼是笑,卻不住拿帕子擦淚,拖了紀(jì)氏的手:“得他這一句,我這輩子都值了?!彼约乙仓佬胁煌ǎ烧煞蛘f了,她便受了這一片情,哪里知道這情會去的這么快。 男人說的話,信一半兒留一半兒,顏連章這么說,紀(jì)氏聽著順耳,落后也不當(dāng)真,若她真跟嫂嫂一般處事,便沒婆婆壓在上頭,丈夫也不會似如今這么甜情蜜意。 兩人還真就吩咐了一句,往二門外頭請大夫看診,再開方煎藥俱不是她們來打理,瓊珠叫起了喜姑姑,由著喜姑姑一手料理。 她在二門上見著去請大夫的是高升,自家兒子跟在他后頭,心疼錘子大冬天還起夜,可誰又不是這么過來的,給他緊緊襖子,吩咐他:“有甚事跑在頭里,別叫高管事特意吩咐?!?/br> 錘子身量長了一大截,臉卻還是孩兒模樣,沖著喜姑姑皺皺鼻子:“我不冷,我可熱乎呢,娘你趕緊到房里頭去,別吹著風(fēng)?!?/br> 喜姑姑哎著應(yīng)了一聲,她是披著衣裳出來的,戴了風(fēng)帽還有手爐,既是紀(jì)氏身邊得臉的嬤嬤,身邊自有侍候她的兩個小丫頭,再凍不著她,可兒子到底是比在家懂事許多,跟著管事往后有個好前程,便是到外頭鋪子里頭伙計帳房二掌柜也都比在宅子里頭混吃糊涂過日子更強些。 她眼見著錘子出了廊道,眉間的喜意就又散開去,側(cè)了頭往宅中一望,滿目黑壓壓的樹,落得一塊塊白的地方便是積雪覆蓋的屋頂,叫層層疊疊壓的最遠(yuǎn)的那一處就是小香洲。 六姑娘的日子眼看著好起來,怎么又出這么樁事兒,不論睞姨娘是真不好還是假不好,這惡名兒總歸擔(dān)了去。 大夫來開了一付保胎藥,還有安胎的藥丸,叫她含服了,這胎原就不穩(wěn),坐車叫顛著了,冷風(fēng)一浸人有些受不住,先把藥吃著,若身上還不干凈,這一胎便是保不住了。 小蓮蓬點燈熬蠟的把藥給煎了,她自家看著爐火,再不肯假人于人,煎了藥趁著熱吹一會子就送給睞姨娘喝:“姨娘拜了多少菩薩,菩薩定然照管著咱們,且寬了心,喝了藥便好了?!?/br> 夜里就在床邊打著地鋪,睞姨娘拿帕子綁了頭,歪在枕上有氣無力,伸手去拖住小蓮蓬的手:“還當(dāng)回來了能好睡一夜,哪知道受不起這福份,若是沒你,我再沒如今,若將來能有一日好,再少不了你的。” 小蓮蓬坐起來給她掖好被子:“姨娘睡罷,咱們這一鬧,只怕得隔得些日子才能求太太讓見一見哥兒姐兒了。” 睞姨娘雙手護在腹間,動都不敢稍動一下,老老實實躺著,腳尖兒貼著湯婆子,心里想著明沅如今的模樣,隔得遠(yuǎn)看不見眉眼,只記得那一身紅綾襖,又想灃哥兒,腦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許久才昏沉沉睡了。 第二日還想下床給紀(jì)氏請安,叫小蓮蓬死死攔住:“姨娘可歇了這心思吧,太太那兒我去回便是,若你去,這真的也成了假的。” 拿著藥方藥瓶去回報給紀(jì)氏聽,一屋子的姑娘少爺,小蓮蓬隔著門瞧不分明,眼睛一掃就先看見了明沅,腦后挽了兩個螺兒,系著金絲飄帶,穿了柿子紅的小襖,胸前掛了一把大金鎖,只她離紀(jì)氏坐的最近,話也說的最多。 紀(jì)氏膝上抱著灝哥兒,下首坐了澄哥兒明沅,屋里笑語不住,斷斷續(xù)續(xù)聽見是要預(yù)備起冬至節(jié)來,明沅還笑一聲:“算著日子,大jiejie的及笄禮也快了,我實不知道送些甚個好了?!闭f著偏了臉去看另外兩個jiejie:“你們都送什么?” 明湘抿了嘴兒笑:“我看大jiejie喜歡梅花,想給她繡一幅雪地新梅的坐屏。”明洛皺了眉頭:“我也不知送甚,正愁呢?!?/br> 纏七雜八說得許久,小蓮蓬垂頭等著,立的腳麻,里頭這才散了,明沅跟在明洛后頭出來,打眼就看見了小蓮蓬。 她目光一睇,又收了回來,她是今兒早起撿燕窩的時候知道睞姨娘身上不好的,巧月送了信來,明沅昨兒還送了吃食去,接著了信皺了眉頭,想等請安再打聽,見小蓮蓬還立的端正,面上也無急色,知道是無大礙了,半吊著的心放了下來。 小蓮蓬等人都出來才進去回話,紀(jì)氏知道睞姨娘無事,接過來看了方子,知道正吃藥,讓瓊珠吩咐廚房送些溫補之物去,小蓮蓬才要謝,紀(jì)氏又道:“我原想叫六丫頭灃哥兒兩個瞧瞧她去,既病著,便罷了,等她好了再說罷?!?/br> 面上瞧不出喜怒,連說出來的話也沒半分煙火氣,可小蓮蓬聽的這話,連臉都不敢抬起來,彎著身子行禮:“是呢,姨娘也是這個意思,怕把病氣過給哥兒姐兒?!笔翘ゲ环€(wěn)又不是風(fēng)寒腦熱,可紀(jì)氏發(fā)了話,哪有不遵從的。 紀(jì)氏聽得這一句,這才打量她一眼,輕聲一笑:“她倒是懂事知禮的,卷碧,拿一匣子高麗參來,煮湯沏茶擱一片進去,都相宜的?!?/br> 小蓮蓬代睞姨娘謝過,接了高麗參,一路回去都想著要怎么開口,姨娘的眼睛都要望穿了,就是盼著想見見兩個孩兒,好容易進了門再叫她忍,又怎么忍得。 她自家也知道兩個孩子是要不回來了,三少爺說不得還指望,兩個都是姨娘,六姑娘是怎么想也不會回來了,便是太太不想要,也萬回不來。 睞姨娘吃得這些苦,人倒清醒了些,心里猜測著紀(jì)氏怎么也得關(guān)她一段,聽見小蓮蓬說紀(jì)氏叫她好生養(yǎng)著,立時就明白過來,白著臉點點頭:“是了,我身上不好,也不想叫她們瞧這病歪歪的樣子?!鞭D(zhuǎn)了臉沖著床,不一時枕頭就濕了一片。 只晴了這一天,一大早又下起雪珠來,風(fēng)刮在人身上鈍刀子似的疼,明沅寫得會字就要放下筆來搓搓手,宋先生讓她們臨山水長卷,一屋子三個姑娘拿了筆細(xì)描,明湘明沅坐的住,明洛卻不耐煩了:“畫屏,往手爐子里頭再加塊碳?!?/br> 宋先生在綠云舫后頭歇著,放三個學(xué)生在前頭習(xí)畫,明洛抱了手爐在兩人間繞了一圈兒,嘆口氣:“你倆這是怎的了?出了上房半句話都沒說過?!彼匀恢朗菫橹裁矗瑥堃棠镌谠簝豪镄覟?zāi)樂禍了許久。 她自家占了那一年不曾懷上,回來眼見著灃哥兒能走會跑,口里聲聲叫著安姨娘作姨娘,哪能不嫉妒,誰曉得睞姨娘有孕的消息又傳回來,張姨娘差點兒咬碎一口牙:“她倒比只母豬還好生養(yǎng)!” 明洛跺著腳下沖她發(fā)脾氣:“姨娘怎么這樣說,明沅是小豬崽子,我是什么?”出了門要爭長短,到底還是記著明沅明湘兩個都待她好,回來前生了張姨娘的氣,為的就是她不肯摸出銀子來,給一姐一妹置辦一塊繡花地毯,她走的時候滿口許諾,卻一件大的也沒,只帶些小玩意,深覺丟臉。 張姨娘手頭是很有銀子的,顏連章手松,跟著去了穗州這一年,攢下許多好東西來,有家用里頭摳的,還有自顏連章那兒討的,她存下來這些全為著女兒,聽見女兒嗔她也不惱:“你是什么,你是娘的心肝rou兒,你挑這個挑那個,娘這里可虧了你?咱們守著銀子過活,可不能攪到那混水里頭去?!?/br> 她的意思是站干岸,看著兩邊撕擼,最好還能漁人得利,明洛曉得該少說少問裝不知道,可她喜樂慣了,姐妹一處雖拌幾句嘴,自來不曾這樣一日都不說話,她才開了口,明沅就長長嘆一口氣。 明洛看她蹙眉頭,渾然無謂:“我知道你愁什么,你姨娘回來便回來了,總歸你又沒養(yǎng)在她那兒,澄哥兒的姨娘離的這樣近,他也沒甚個說道,你難什么?!闭f著還沖她皺眉,不解她為甚這么愁。 若真能似明洛說的這樣輕巧倒好了,她心里是期望著睞姨娘能養(yǎng)一個自己的孩子的,她不能了,灃哥兒也不能,只肚里這個才能安撫住她。 明湘擱了筆,眼睛看看明沅,彼此心領(lǐng)神會,輕悄悄嘆了一口,也不再作畫,三人坐在一處,采菽端了食盒上來一碟子果仁餡的酥餅,一人撿一塊對坐著吃起來。 到底還是小姑娘,有明洛這兒歪一下那兒搔一下,沒一會兒就笑起來,明沅也跟著笑,心里跟罩了層陰云,聽見外頭雪珠瀝瀝落下的聲音,這樁擔(dān)憂怎么也放不下。 紀(jì)氏守著女兒喂她喝姜湯,明潼這病來的快,去的卻慢,蒙著頭睡了兩日,汗出一層身上就一輕一層,只還覺得發(fā)虛,紀(jì)氏便不許她起身,跟先生請了長假,讓她好生將養(yǎng)。 明潼人沒瘦倒還胖了些,氣色看著也好,叫紀(jì)氏摟在懷里喂湯,安閑的眼兒都闔上了,只勺子伸過來,這才張開嘴,紀(jì)氏喂完一口,拿手點她的鼻子:“瞅你這懶模樣,坐起來些,可別灑到被子上去?!?/br> 明潼反身抱了紀(jì)氏的腰:“娘在這兒,我懶些又怎的了?!蔽堇锶贾鴥?nèi)造百合香,把姜汁味兒沖淡了些,明潼抬頭看著模樣不對:“娘這是怎的了?可是有煩心事?” 紀(jì)氏給她掖掖被子:“哪有甚個好煩心的,你身子好了,娘便萬事都不愁了?!泵麂男σ宦?,挨著紀(jì)氏拿被子掩的只露出一張臉,紀(jì)氏抬手把散發(fā)別到她耳后去,等她睡下,紀(jì)氏走到罩門邊,點了大篆:“再不許告訴姑娘,讓她安生養(yǎng)病。” 她前腳才走,明潼立時就爭開眼睛,叫了一聲小篆說要更衣,扶了她的手:“院里出了甚事?” 小篆咬了唇兒,只覺得手上越來越痛,茲了一聲:“睞姨娘,蘇姨娘有了身孕,叫接回來了?!?/br> ☆、第61章 面條魚 明潼心頭一片震蕩,她咬著唇兒倒在枕頭里,小篆急的眼圈泛紅:“姑娘再不敢說出去,太太吩咐咱們讓姑娘好生養(yǎng)病?!?/br> 明潼聽見了好似沒聽見,怔怔盯著帳頂,小篆腳尖往前,張了臉看看她,抖著嘴唇才要說話,明潼吸一口氣:“你下去罷,我知道了?!?/br> 飛罩門上的紗簾放了下來,明潼無力的躺在床上,不住摳著床罩上繡的金絲牡丹花,指甲一下一下的刮,摳得那一塊牡丹花瓣半邊起了毛。 怎么還是躲不過,都折騰她要死了,竟又活過來,只當(dāng)這輩子就在莊頭上了,偏還能有孕又回來!上輩子睞姨娘可只有一個兒子!如今不止多了一個女兒,肚里還又懷上一個。 紅唇叫她咬得發(fā)白,手不住打著顫,已是有了一個半變,再不能生出另一個明數(shù)來!,明潼捏緊了拳頭,唇兒由白變紅,呼的長吸一口氣:“小篆,進來給我續(xù)茶?!?/br> 小篆拎了銅壺進來,見明潼面色如常,心里先松一口氣兒,往茶壺里續(xù)了水,才剛要退出去,明潼便開口道:“我覺得肚里頭有些空,你去廚房要一碗面條魚兒來,我就饞平姑姑做得那味兒?!?/br> 既要平姑姑親自做,小篆便跑了一回廚房,平姑姑管著廚房食事,除開上房有些大菜還親自掌勺,已經(jīng)不碰鍋子灶臺了,既是明潼開了口點的,便系了圍裙做起面條魚來。 說是面條魚,卻不是真的拿面做的魚,是拿小刀把半指長的銀魚魚rou刮下來,打得起漿,拿面粉蛋清一道拌了,捏出個魚形來,下到湯里,這湯必得用老雞煨得沒有半點油花,撈出雞rou雞皮來不用,下進湯鍋里頭一滾不撈出來,裝在砂罐子里頭蓋上蓋兒,用食盒里拎著過來。 平姑姑親自給送來的,明潼一病,紀(jì)氏便讓她先顧著這頭的吃食,上房倒不要她做了,平姑姑聽見明潼點菜,怕她吃的不好,親自送了來,問問她夜里想吃甚,先給請了安,自小丫頭手里拉過砂罐,舀一碗出來,鮮雞湯白面魚,撒了粒粒碧綠蔥花,看著就勾人的饞蟲。 平姑姑端了送上去:“三姑娘嘗嘗咸淡,夜里想吃些甚么?” 明潼說是說饞這個味兒,端在手里卻只吃了半碗:“倒難為姑姑還特地跑這一回,下雪落珠子的,還不趕緊看了茶來?!彼谖堇镱^從不要一屋子丫頭圍著,小篆出去端茶,剩下的大篆也派了活計:“這般好味,別白費姑姑這份手藝,這剩下的給澄哥兒送了去,讓他吃著熱熱肚腸?!?/br> 兩個丫頭聽命出去了,明潼轉(zhuǎn)頭看向平姑姑,沖她笑一笑,問道:“如今落月閣的食事是誰來料理的?” 睞姨娘第二日又見了紅,唬得她連床榻都不敢下,吃喝俱都送到嘴邊,苦藥汁子喝下去沒有一甕也有半甌,大油大rou咽不進喉嚨,日日拿雞湯燉了粥來吃,撕得一塊雞脯子,倒好吃上兩餐。 人是回來了,卻惹了紀(jì)氏的厭棄,便似喜姑姑憂心的,不論這滑胎是真是假,總歸擔(dān)了惡名,心里有意懲治一回,當(dāng)著人問訊病情,又是請醫(yī)又是送藥,可落月閣里的月錢卻遲遲沒發(fā)下來。 睞姨娘回來時節(jié)正尷尬,上一輪月錢早就發(fā)了,下一輪發(fā)月錢又還離得早,箱籠里頭倒有些貴重東西,卻換不得銀子用,若想吃的舒坦些,可不得往廚房里打點,總不能拿了絲衣錦襖作賞錢。 她這里日日要一只雞,廚房先給她上了幾日,落后便回說,天冷不及置辦,每日里都要燉新的,才剛回來幾日便吃了快十只雞了。 小丫頭回來報給小蓮蓬知道,小蓮蓬氣的咬牙,這還不是按天算,是按頓來算了,睞姨娘連動都不敢動彈,為著賠了些眼淚,還是忍了這口氣:“我仿佛記著,安姨娘張姨娘院兒里,也不并時時吃雞的?!?/br> 姨娘有姨娘的份例,rou菜雞鴨魚羊都有定例,手上一松一緊,便差了這許多進出,若按廚房的來算,她確是把一月的份例吃用完了,羊rou嫌腥臊氣,鴨子又太寒,只好吃魚,多擱姜絲,拿姜味蓋去腥味,將就著又吃了七八日。 紀(jì)氏等于是禁了她的足,明沅聽得些風(fēng)聲,卻不能去看望,也不能巴巴的日日送湯水過去,只隔得幾日給送些點心果子。 這些個消息在下人里頭傳的最快,睞姨娘受磨搓,沒一日就傳到她耳朵里了,明沅嘆口氣,自床底下拉出錢箱子來,打開來拿出一吊錢,讓九紅悄悄送過去。 這些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倒是時常能加一頓粥飯,院里支起爐子來,不往廚房去要,自個兒置辦了鍋子,拿粳米煮粥吃,又煮了一鍋子的雞蛋,沾了醋吃。 紀(jì)氏睜只眼兒閉只眼,總歸不是少了她吃穿,還能樣樣稱她心腸不成,明潼折騰了她幾回兀自覺著不泄火,知道明沅給睞姨娘送了錢,冷哼一聲:“她倒是個孝順的?!?/br> 她有這么一樁事,身子倒好起來,原就是風(fēng)寒,歇了十來日好個徹底,再往紀(jì)氏屋里去時也不藏著掖著,眼底輕蔑乍現(xiàn),嘴角噙一段冷笑:“娘待她們再好也是好心作了驢肝肺,既這么著還不如發(fā)落了她回去,叫她嘗嘗跟著姨娘的苦處!” 她出這一回手,紀(jì)氏立時就知道了,這回睞姨娘撩了她的火性,是該得著教訓(xùn),這才假作不知,大面上過的去便是,可明潼說的這話卻還是左,只當(dāng)她那性子扭過來了,哪知道她半點也沒改,伸了指頭就點她:“又混說,姨娘是姨娘,六丫頭是六丫頭。” “總歸不是什么好貨!”明潼這口氣噎著出不來,哪個知道她為了甚下作手段才懷上了這一胎,她心里又惱又恨,不能對著親爹發(fā)作,只好逮住睞姨娘出氣,連帶明沅也一并遷怒了,原來就視她作rou中刺的,茲當(dāng)她是個老實本份的,竟還會暗渡陳倉,這會兒更借著由頭出氣了。 紀(jì)氏屋里燃了內(nèi)造的百合香,瑞獸香爐兩邊趴著的麒麟口里吐出裊裊白煙,外頭落著雪,屋里一片淺金深紅,紀(jì)氏身上穿著淺金菊瓣紋的襖子,她一笑,明潼這點火氣就先消了一半,自有了弟弟,她愈發(fā)依賴起紀(jì)氏來,原來全藏著的話,如今倒敢吐露一半兒了。 往她身邊一坐,頭靠在紀(jì)氏肩上,一只手挽了紀(jì)氏的胳膊,紀(jì)氏伸手撫住她的背:“你這個丫頭,人行事還能跟拋角子似的,不是正便是反了?”她笑瞇瞇的撿了一塊酥心糖,明潼堵氣不吃:“娘就是太好性,她們才敢爬到頭上來?!?/br> “哪個騎到我頭上來了?是蘇姨娘還是張姨娘?非得學(xué)那母蝗蟲雌老虎?姨娘們不敢抖,你爹難道聽著獅吼不怕?”紀(jì)氏還是頭一回同女兒說起了夫妻相處之道:“敬著愛著是一樣,哄著騙著又是一樣,開一眼闔一眼的才能過安生日子?!?/br> “你覺著六丫頭背著我給蘇姨娘錢就是沒良心?你怎的沒瞧見她天天送燕窩?便不巴結(jié)著我,咱們家里已是出了一個王妃的,這些個女兒還能隨手嫁出去?”紀(jì)氏敲敲女兒的腦袋:“若是那起子丟了親娘一味鉆營的,往你跟前腆著面目奉稱,親兄弟都恨不得踩上一腳,你見著便樂意?那些個才最會反咬一口。” 紀(jì)氏見女兒還沉了臉,覷著屋里頭沒人,壓低了聲音道:“如今蒹葭宮里頭那個,可不就是攀著嫡出的jiejie,才一路勾搭上的圣人。”這些秘辛明潼原在宮里就曾聽過一耳朵,宮人們閑話起來嘴巴更毒,此時聽見紀(jì)氏說起,默不則聲。 元貴妃家里的大jiejie進得宮去,姊妹兩個差了總有十來歲,于妃一路爬上了妃位,圣人帶著隊去龍頭廟進香,回來的時候途經(jīng)于家,正碰著腹疼難忍,往于家去方便,打院子里出來見著立在玉蘭花樹下的元貴妃。 如今元貴妃高臥蒹葭宮,于妃又在何處? “原來你小這些不好論道,如今你大了,總該知道些?!奔o(jì)氏撫了女兒的背:“懂得道理,心腸不壞,些許小事只當(dāng)瞧不見便罷了,等你出了嫁,這些個meimei就不走動了?” 明潼這口氣到底不順,對著明沅依舊沒好臉,只到底沒出手作弄她,明湘明洛兩個都為著明沅松一口氣,明洛一指頭點在明沅的腦門上:“這會子心里的石頭落了地罷,依著我說,你再不必苦了自個兒的?!辈焕砭褪橇?,便也傷不著這么傷筋動骨的了。 “謝著四jiejie五jiejie為我擔(dān)這份心,我心里有數(shù)。”一吊錢說的好聽些,也不過七百多,解得一時困,紀(jì)氏也不會一直壓著月錢不發(fā),救了急便罷,若是得寸縷金線就想著饒一付尺頭,那再不能夠。 睞姨娘的事,除了明潼跟安姨娘兩個心里還存了疙瘩,再沒在這后宅里頭濺起一點水花來,她身子不好,便不必她請安,原來輕狂種下的苦果,如今都一一咽下。 明蓁將要及笄,整個顏家都在辦這場及笄禮,單就著主賓人選就不知變了幾番,最后是定下了梅氏的娘家嫂子過來為顏明蓁插釵。 人選確是有講究,雙親在堂,公婆硬朗,還得兒女雙全,俱家稱賢的,才能當(dāng)主賓人,梅氏思來想去,挑了娘家的大嫂,早早就寫了信,請了她來,連帶著把一雙兒女也一并帶來。 香合茶合、酒架酒盞、、盥盆帨巾早早就預(yù)備起來了,當(dāng)日穿的衣裳戴的金釵俱是新造,冬至離過年還有些日子,可明蓁的笄禮卻是冬至未過就先辦了起來。 梅氏早早寫了帖子,她在本地并無親戚,便起意想把紀(jì)氏的娘家人俱都請了來,為著這個袁氏心頭不樂,嘴里嚼了又嚼,啐了一口“說的山清水秀,還不是門縫里頭瞧人,我出身比不得她,連著娘家人竟還不在帖子上了?!?/br> 梅氏瞧不上袁氏,明蓁回頭就給補上了請?zhí)?,還派了朱衣去說合,先往二弟妹那頭相請,自年順上頭算并沒出錯。 袁氏嘴上念叨,心里卻還是高興的,急急叫人打新首飾做新衣裳,又去刺探紀(jì)氏送什么笄禮,好說歹說非得要她抱個數(shù)出來,看她伸手就是一巴掌五個指頭,先抽一口冷氣,五百兩!到底咽下了,又覺得自家吃了虧,他把家里那些沾親的一并請了來。 三府里為著這一樁喜事忙亂,哪知道顏連章卻叫圣人一句話調(diào)回穗州去了,還不是鹽道這樣的體面差事,而是專職叫他收荔枝樹,撿那好的運回來,辦紅云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