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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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氏伸手摸了女兒的鬢發(fā),又去看睡熟了的慧哥兒,看他皺著小眉頭,拳頭捏得緊緊的,倒笑一回:“這么點大的小人,還作夢不成?!?/br> 明潼也跟著笑,看他動著頭扭兩下,喂他喝了些蜜梨汁兒,用水兌的淡淡的,他咕嘟嘟吃下去小半個茶碗,嘴巴咂著味兒,人又睡了過去。 顏連章病重將死,頭一個盼著他沒了的是袁氏,接著盼他早日升天的就是黃氏,一來紀舜英沒了助力,往后紀氏一個寡婦,還能怎么幫襯女婿?第二個她想的,便是最好能把明沅這門親事給退了。 紀舜英沒了助力,往后升官兒就沒這么順當(dāng),最好一輩子當(dāng)個窮翰林,死在從七品上。至于退親,她倒有些猶豫,自打聽了師婆的話,她便暗暗怕明沅是個有來頭的,紀舜英是魁星,她是個什么連師婆都說不準(zhǔn)兒,能不進門最好不要進門來。 可如今顏連章要死了,進門也沒有娘家人能靠,還不任由她揉搓,就是紀氏還在,又拿什么跟她頂?心里一時想東一時想西,只拿不定主意。 退有退的好處,不退有不退的好處,竟說不出哪個更好些,黃氏既想退親打一回紀氏的臉,又想等著明沅進門好好折騰她一回,兩下里思量,拿定了主意,便退不了,也得上門去,看看紀氏的臉色有多難看。 她心里隱隱覺得痛快極了,原來只她一個過得苦,如今看著紀氏比她還苦,心里怎么能不痛快,吸了一口氣兒,叫了嬤嬤進來:“給姑太太送帖子去,就說我明兒過去看她?!?/br> ☆、第297章 蜜豆團子 黃氏這回上門趾高氣揚,一路上坐在車里都在樂,等到了顏家門口,見著這蕭瑟模樣,越發(fā)樂和起來。 紀氏為著叫外頭真信顏連章眨個眼兒的功夫就能蹬腿,門房邊卷著白紙,耳房里還放著吊唁用的白布,若是人真沒了,對聯(lián)兒得糊起來,下人們也得扎上白腰帶,若不是人支撐不住了,也不會就這么擺在門邊。 黃氏一路進得院中,看見起了兩卷的孝棚,就只差掛白簾子擺蠟燭香紙了,除開一個靈堂未成,其他都是安排好了的,她是抱著看笑話的心來了,可走等走進來了,倒又樂不起來了。 這時節(jié)正是仲春,院子里頭開得許多鮮妍花朵,春光大好,小丫頭們卻拿竹籮剪子,把那些艷色的一朵朵掐了去,這一籮花也不能往瓶子里插,隨著嫩芽兒剪了下來,一多半全都都拋到了水中。 黃氏走到花園子里頭,見著滿池的紅花翠葉,一時間竟立住了,眼見著一院子花木只留下兩株純白的玉蘭花兒還得好,余下的都叫打落了,她看著小丫頭把紅色揉碎了飄到水里,好讓花瓣順著水流流出去,心底微微苦澀,出門上車一路上那帶著炫耀跟不關(guān)自事的痛快的心,一時間都收了去。 可等她走過了花廊,叫人引著往花廳去見紀氏,一進門就見她還是那付模樣,不說衣裳打扮,只看眼梢眉角,半分凄苦神色也無,見著了她還扯了扯嘴角:“嫂子來了,快請坐?!?/br> 又叫茶又叫點心,等坐定了,黃氏還只當(dāng)她要訴苦,哪知道她一句話也不說,只看了黃氏,等她先開口。 丫頭上了茶點,茶葉是新茶葉,點心是細點心,因著到了清明,還有做的小巧精致的清明粿,包了紅豆泥的跟包了紅豆粒的,一色兩樣,底下襯著紫蘇葉子,拿小銀叉子小銀碟子送上來。 若是平日黃氏只說一句周到,可到這時候了,她只覺得胸口叫氣堵住,這當(dāng)口了,紀氏怎么不慌,她怎么不哭訴。 黃氏這一輩子,開心的日子沒過多少年,進了紀家門,也只快活了一年不到,她自然知道自個兒離那個摘玉蘭花的初嫁小娘子越來越遠,是以才對紀氏這樣妒忌,兩個一起長起來的,怎么偏她過的這么好,見著她也遇上了這事,倒想勸一勸她,聽她倒一倒苦水,哪知道紀氏還是那八風(fēng)不動的模樣。 黃氏只覺得滿心酸苦無處盛放,張嘴就往外頭吐:“這是怎么的了,自來也沒聽說妹夫身子不好,怎么就病成了這樣?!?/br> 顏連章裝病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紀家來看的人不少,紀懷信還特意跑了一回,拎了些藥材來,看一回病人,再問紀氏那行船的生意還跑不跑了。 紀氏只得搖頭:“我一個婦道人家,若沒了男人頂門戶,外頭又怎么支撐?!奔o懷信便勸了她該為著官哥兒著想,生意都是作熟了的,便不敢托給旁人,托給他總是成的。 紀氏只拿了帕子按眼角,說她如今也想不著這個,等人過去了,把事兒辦完了再說,紀懷信倒想勸她的,想想又忍了回去,回家就催著老婆上門,黃氏倒不似丈夫那樣頭腦發(fā)熱:“等妹夫沒了,meimei能管著什么事兒,顏家可還有大伯小叔在呢,能輪得著她管?你趕緊把生意接過來,咱們自家做了就是。” 路都跑熟了,也不必非得顏連章在里頭牽線搭橋的,紀懷信原是舍不得那一份本金,這會兒一聽顏家還有人,也不再言語了,只往船商那里使勁。 黃氏看著紀氏,只當(dāng)她這番平靜是妝出來的,心里笑她死要面子,伸手卻握住她的手:“你心里頭有什么苦,旁人不好說,對我總好說一說的,遇上這樣的事兒,任誰都不好過?!?/br> 紀氏眼看著黃氏作戲,看著她目光閃閃的模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連平日里對人說熟了的詞兒也蹦不出來了,抽了手:“生老病死,是個人總有這一遭,也過了這些年好日子,我也沒什么苦要嘆的?!?/br> 紀氏越是這樣說,黃氏越是覺得她心里浸透了苦汁子,看她跟蚌殼似的撬不開嘴,便先嘆一聲:“好好的人,說不成就不成了,可叫官哥兒怎辦?!惫俑鐑阂膊抛x書幾年,連童生還未考,往后又靠著誰去。 紀氏年輕的時候,也不是沒對著黃氏嘆過辛苦,大嫂子不管事,三弟妹扶不起,一家子她一個女人支撐內(nèi)事,別個不好開口,拿黃氏當(dāng)手帕交的,聚在一處怎么不嘆。 越到后來便越是后悔,當(dāng)初不該在她面前說了那許多,紀氏還沒開口,黃氏又是一付稔熟口吻:“你那兩個妯娌,我也是知道的,萬事幫不上手,你若有事,叫我來就是了?!?/br> 眼見得紀氏油鹽不進,不論她說什么都是一付風(fēng)清云淡的樣子,心里冷哼一聲,轉(zhuǎn)過話頭道:“只有一樁事,還想著你點頭?!?/br> 紀氏端了茶盅吃茶,擱下來就看著她笑:“是甚事?只我能辦的。”她等的就是黃氏這一句,無事不登三寶殿,一是來看她笑話的,二才是她要辦的事。 “妹夫若是有個不好,家里的姑娘們自然都要守,這是孝道,再沒有二話,可我也得舜英想想,他如今都十八了,再等個三年,過了二十,別個都當(dāng)?shù)?,他這媳婦還沒進門,我這心里頭,怎么過意的去?!秉S氏一面說一面覷著紀氏的臉色,眼看著她臉上變色,心里覺得受用:“咱們是親戚,有些話也好張口,不如退了親事,再另娶另嫁就是,相互都不耽誤?!?/br> 紀氏只覺得荒誕,她怎么真有臉開這個口,萬事不想,先打了主意要退親,眼光往黃氏臉上一掃,也不知這事兒紀家人知不知道,她笑得一聲:“嫂嫂這話倒稀奇,自來紅事碰著白事,也沒有就退了親的,都這么辦事,哪家也辦不成喜事了?!?/br> 黃氏聽她話里帶氣,面上作個歉疚模樣:“我知道,沅丫頭是個好的,如今也十四了,到了九月就該辦及笄禮,眼看著能成親了,偏偏遇上這樣的事兒,可這孝總得守,一守三年,沅丫頭這年紀不算大,可我們舜英,等不得了?!?/br> 自打說定這門親事,黃氏便不知出了多少幺蛾子,這時候來張這個口,連紀氏也未想到,她竟能蠢到這地步。 “我心里自然是不想著叫他們退親的,可日子實是久了些,一家子骨rou也別鬧的生份了,太太還等著孫子,你看,能不能先抬個姨娘。”黃氏打的就是這個主意,退親難,正經(jīng)抬個姨娘可不難,她也算是占了理的,總歸是添賭,不如叫紀氏跟明沅兩個都難受。 紀氏實不耐煩再跟黃氏扯皮了,看著她那付沾沾自喜的模樣,就厭惡的恨不能轉(zhuǎn)過臉去不再看她,喝得一口茶,道:“若真是這么著,也是沒法子的事兒,總不能叫舜英就這么干等著,我看咱們就這么定下,真要守孝,就由我挑個人給舜英抬姨娘。” 黃氏抿嘴笑起來:“還是你通情達理,這事兒也得跟六丫頭說一聲,不是不給她臉面,這不是沒辦法的事兒么?!?/br> 外頭交際的婦人,凡有知道紀氏的,哪一個不說她寬厚賢惠,能理得家不算賢惠,待庶出女好,那才是真賢惠,黃氏自來不愿看她跟幾個庶出也一團和樂的模樣,心里覺得她假模假式,面上好看心里藏毒,出了這事兒,那個活土匪怎么不跟她離了心。 黃氏是突發(fā)奇想,卻一擊就中,多少年不曾這樣暢快了,又問些病癥,留下藥來,這才帶了丫頭婆子告辭,一路行到花廊上,遇著了過來問安的明沅明洛兩個。 明沅明洛沖她行禮問安,黃氏自來不愿正眼瞧明沅的,這會兒卻著意把她打量一回,家里頭有病人,小娘子們便不能穿艷色衣裳,身上件淺藍色暗紋實地紗裳,身上素素凈凈幾件首飾,人比去歲看時又大了些,將要長成又還未長成的模樣,天生就是美人,這會兒長開起來,越發(fā)顯得美貌,枝頭新開的玉蘭花也不如她的臉盤白凈細膩。 她越是美貌,黃氏越是覺得舒暢,先是打量一回,說一句六丫頭又大了些,跟著一拉她的手:“你是個好孩子,可別舅姆,這事兒都是趕上了,往后你進了門,依舊是正房,哪一個也越不過你去?!?/br> 這番話說的模糊,明沅先還聽著,到后來心里頭咯噔一下,臉色都變了,黃氏等的就是她臉上色變,她若只說這一句,怎么挑撥,跟著又加一句:“這事兒你母親也點了頭了,先給舜英抬一個通房,等你過門,叫她給你敬茶?!?/br> 越說越是不像,再沒哪個有身份的拉著沒過門的兒媳婦說這些,可黃氏偏是越說越大聲:“你再別往心里頭去,舜英不是個得新忘舊的?!?/br> 明沅聽見她后頭兩句,心里明白過來,黃氏這是眼看著顏連章要死了,上趕著為惡心紀氏惡心她的,她垂了頭只不說話,黃氏本也沒想著聽她說些什么,把該說的說了,帶著人往花廊那頭去。 明洛就立在明沅身邊,氣的渾身發(fā)抖,等黃氏走遠了,咬牙罵一句:“挨千刀的!”一面罵一面替明沅憂心,她自不知道顏連章是裝病,只當(dāng)他是真要死了,想著人還沒死就欺負上門來,明沅往后日子還不知怎么過,眼圈一紅就要掉淚:“我們?nèi)フ姨?,叫太太給你做主?!?/br> 紀氏若是不應(yīng),那就怎么也不會松口,既是應(yīng)下了,求也沒用,她一面說一面真?zhèn)€哭起來,看著明沅面上漸漸回暖,還勸她:“表哥待你這樣好,必不會肯的?!?/br> 明沅看她哭的這樣傷心,倒有些想笑,跟著她的丫頭們都是一臉怒意,得虧是帶了采菽出來,若換了九紅,只怕已經(jīng)跳起來了,要是換成采薇,更了不得,她伸手拿帕子替明洛擦淚:“可不是,我再不怕的?!?/br> 明洛見著明沅這樣放心,又跺腳急起來:“你真是沒長心!”男人的話不能信,張姨娘哪天不在她跟前念個幾回,若真要守三年,等她進門,不定連孩子都生出來了。 明沅先只覺得明洛可人愛,等她急起來,才想著,紀舜英若是知道要抬姨娘,是肯?還是不肯呢?她一時想住了,明洛見她不說話,又覺得是把話說重了,戳了她的痛處,趕緊開口把話又說一回:“表哥這么待你好,必不肯的!” ☆、第298章 竹雞鍋子 黃氏說這話的時候根本沒想著避人,她好容易暢快這一回,紀氏又答應(yīng)的這么干脆,一路出來就想著怕是紀氏自個兒也知道沒了丈夫,能靠的就只有娘家,在她跟前服了軟。 這會兒就軟下去了,等顏連章沒了,還不定怎么伏低作小,她自覺吐氣揚眉,偏又迎面遇上了明沅,若不上去刺兩句,給她添點堵,也就是不是黃氏了。 她就在廊道上拉了明沅說這些,又不曾低聲,來來回回的丫頭婆子俱都看著,不一時就報到紀氏那兒去了。 卷碧皺了眉頭,下人不知底細,卻覺得這是黃氏在打紀氏的臉,當(dāng)家的還沒死,就先欺上了門,原來顏連章好好當(dāng)著官兒,黃氏怎么會往紀氏跟前說這些。 卷碧是知道究竟的,紀氏又把抬姨娘的事一口應(yīng)下來了,她meimei在明沅那兒這些年,明沅又是怎么個為人,下人全都看在眼里,知道黃氏竟往六姑娘跟前使勁,倒為著她說一句:“六姑娘也是知禮的,半個字兒也沒多說呢,舅太太說了一通,就回去了?!?/br> 紀氏聽見不置一詞,隔得半晌冷笑一聲,且叫她高興這兩日,往后有打臉的時候,她才吐出一口氣來,明洛跟明沅掀了簾子進來了。 明洛一面不忿,明沅倒還持得住,她那心思只動一下就又收住了,黃氏給人,紀舜英定是不會收的,既不會收,也不必假設(shè),想著他如何如何,倒跟他生了嫌隙,到時候高興的就是黃氏了。 明洛扯了明沅一把,見她還不開口,咬得唇兒對紀氏道:“太太,咱們剛遇著舅姆了,她說……她說要給表哥抬姨娘?!?/br> 這話一說,紀氏微一擰眉頭,明沅雖知道明洛是替自個兒著急,可也知道她當(dāng)著紀氏的面說這話便是不規(guī)矩了:“是在花廊上碰見了,舅姆沒頭尾的說了許多話,五jiejie是急了?!?/br> 顏連章裝病不會死,紀氏知道明沅也知道,明洛卻只一門心思為著她著急,把原來學(xué)的規(guī)矩都扔到一邊了,黃氏再不好,那也是紀氏的娘家嫂嫂。 “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們是家里嬌養(yǎng)大的姑娘,也一口一個抬姨娘,再不許說了?!奔o氏說了明洛一句,明洛咬得唇兒紅了眼圈,她看明沅一眼,明沅沖她擺擺手,自家留下來陪著紀氏說話。 “也不必掛在心上,我同她說定了,若真要辦喪事,從咱們家里添人過去。”紀氏這話,叫明洛聽個正著,她才走到門邊,腳步立時頓住了,只聽見明沅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 她回到待月閣里,越想越覺得沒有盼頭,一個明湘,嫁出去頭一夜就見著了通房,一個明沅,還沒嫁呢,婆母就想著給添房里人,紀舜英算得對明沅有情有義了,可不說三年,就是三個月,也不定能出點什么事來。 她悶了頭,半是替明沅半是替自個兒,很是掉了幾滴淚,張姨娘正著急,拉了她問顏連章今兒好些了沒有,她心里還真沒多少是牽掛顏連章的,紀氏把一整個家cao持得好了,姨娘們也有姨娘的活法,不指著男人也能活,那就沒幾個放低了身段兒往男人跟前爭寵,便不爭,女兒也是一樣學(xué)理家拿嫁妝說親事,好嫡母可不比半調(diào)子親爹派用場。 眼看著明洛紅了眼圈,張姨娘只當(dāng)顏連章真?zhèn)€不成了,張嘴就要哭,才想著拍大腿哀嚎,想著沒聽見敲云板,那就是人還在,可也還是顫著聲兒哭了兩聲:“苦命的,這可怎么好。” 明洛本來就拖晚了,要是再守上三年,明芃有人要,她可怎么辦,難不成真?zhèn)€嫁個鰥夫?一面想一面哭,趕緊去給菩薩上香,求菩薩讓顏連章長命百歲:“信女愿終身吃齋,以示心誠?!?/br> 她原來就在替紀氏吃著長齋,一時把誓言許過了頭,心里倒有些后悔,這該求的事還有這許多,一個口欲已是忍的辛苦,再加上旁個,可不得真要了她的命。 索性有事想求就把這個吃素拎出來說,把萬事都歸到這個吃素上,自覺心誠到了斷口欲的地步,菩薩怎么也得看了一面去。 明洛原來在哭,沒來由的覺著胸口堵得慌,眼睛也不看著張姨娘,只看地毯上那一塊光斑,耳朵里聽著張姨娘又在絮叨吃素的事兒,忍不住松了眉頭:“姨娘這一個,得許上多少回呀?!?/br> 張姨娘不吃葷,明洛也跟著不吃葷,張姨娘卻不許她也跟著吃素:“我是替太太發(fā)愿的,你跟著我吃算什么?!痹捠沁@么說,明洛在待月閣里確是一點兒葷腥都不碰,到了外頭還是該吃就吃,進了門卻怕張姨娘聞著香味忍不住,她可是起了誓的。 明沅出了上房的門就去尋明洛,見她懨懨的靠在窗邊,走過去挨了她:“太太說了,莊子上才送來的竹雞,挑兩只肥的,拿筍尖兒燉鍋子吃?!?/br> 明洛聽見白她一眼:“你是吃貨不成,事兒不說明白了,倒要了菜吃?!迸ち松韮翰焕硭?,倒是張姨娘聽見,一面流口水,一面推了女兒出門:“去去去,見天兒關(guān)在屋里作甚,外頭走一走去罷。” 明洛還不肯呢,張姨娘滿嘴的口水都要淌下來了:“這野貨正是鮮的時候,才出的竹筍,這會兒家里哪還有地界吃這個,趕緊去,”都送到門邊了,又加一句:“多吃些!” 把明洛臊紅了臉,明沅輕聲一笑:“我知道你為我,可太太怎么會叫她憑白欺上門來,說句不道的話,便是真?zhèn)€辦起事來,太太也不會由著舅姆踩到頭上,這會兒應(yīng)了不過是權(quán)宜罷了?!?/br> 明洛把這一句聽進去了,她長出一口氣:“是我叫氣急了,也真是有臉說這個?!边B挨千刀的都罵出來,是真?zhèn)€為著明沅著急,若放到平日,光這三個字就夠明洛喝一壺了,這會兒不過給個冷眼,已是輕饒了她。 明洛松得口氣兒,又想著要吃鍋子:“若是原來得把表哥也一道請了來,你們也好見一見,你可得問明白他的心意!”拿手指頭點一點明沅,盛了湯吃竹雞腿兒。 黃氏自覺威風(fēng),回去就把事兒說給紀懷信聽:“我還不是為著舜英,本來六丫頭就年小,舜英眼看著就二十了,外頭這個年紀的,哪一個沒成親,叫他這么干等著也不是辦法,我同meimei說定了,若是要守,就由著她給抬個姨娘過來?!?/br> 不論送過來的是誰,她得慣著縱著,便是個蘿卜,三年也長成精了,還怕一個姨娘不成氣候?只要風(fēng)調(diào)雨順,她就能壓得過正頭太太,男人嘛,一個是眼門前能吃得著的,一個是空中樓閣水月鏡花,哪還有放在嘴邊不吃的道理。 那一個青梅是挑錯了,好歹料理了干凈,這一個可是顏家給的,名正言順,他還有個甚好挑的,一面想一面笑,見著兒子回來還問一聲:“今兒你倒早,學(xué)里先生可總算叫你們清閑些了,趕緊換一身衣裳,我叫下面治兩個你愛的小菜?!?/br> 紀舜華越是長大越是沉默,這會兒人也瘦了,面上未褪稚氣,說話卻已經(jīng)很老成了,擺了手道:“我不在家里用飯,我邀了同窗,把先生給的題破一破。” 黃氏不疑有它,還給他預(yù)備兩色糕點:“可是去洪家?他是個好學(xué)上進的,你同他一道也好,這兩樣帶了去走禮?!?/br> 洪家是貧寒人家,黃氏原來很看不上,等聽說洪家這個已經(jīng)是秀才了,倒松了口,由著紀舜華去結(jié)交,總好過好家里豪富,卻一味拿讀書當(dāng)消遣的好上許多。 黃氏高高興興送了兒子出門,又怕他身上沒銀子用,摸了半錢銀子給他,往外頭去一回,半錢怎么也夠了,紀舜華只說身上還有,黃氏非塞了給他。 紀舜華拿眼一看小廝,出了門摸了百來錢給他,叫他自個兒往外頭遛圈兒去,自家拎了糕點去了雙茶巷子,輕輕叩門,里頭緊繃繃問了一聲誰,聽見是紀舜華,這才把門開了。 大門叫一聲姐夫來了,里頭青梅穿了一身青布裙子出來,見著紀舜華就笑,又打發(fā)大丫去買水,捻一撮茶擱到小壺里,這屋里頭除了紀舜華,沒人吃茶。 紀舜華看著青梅床上擺著打好的絡(luò)子,繡好的繡片兒,兩個人正在點數(shù),攢足了就去賣,因著圖好,倒比尋常的賣的還好些,眼看著進了四月天兒,還買了竹骨來,在絹絲上頭畫畫,做了繡扇賣。 小屋子里干干凈凈,桌椅雖是舊的,卻掃得纖塵不染,衣裳也洗的干凈,屋外頭還養(yǎng)得兩三盆茂盛的野花,怕是大丫從外頭挖了來的,這時候開得密,星星點點開著紫紅花兒,院子里頭立時有了生氣。 兩人對坐著,一時說不出話來,紀舜華原是拿她當(dāng)明沅的,后來沾了手,不忍心甩了她,看著她流落,卻再沒想到,青梅竟沒叫他多花心力,除開先時他給的銀子,再沒伸手問他要過錢,跟大丫兩個不好往外頭做工,她便接了繡活來做,大丫就替鄰居洗衣裳。 這么著竟也過了半年,紀舜華來看她,她就好茶好飯的預(yù)備著,不來看她,她就跟大丫守著小院子,過自己的日子。 人是越發(fā)清瘦了,人一瘦,原來那點相像的地方也沒了,紀舜華再看她,雖還能找著一二分明沅的影子,可半點也不會把她認作是明沅了,見她拆了點心盒子,拿碟子裝了點心送過來,她把點心推到紀舜華手邊,眼睛也不看他,出去把院子里頭擺的繡架拿布罩上,絲織品嬌貴的很,染上一點顏色,就不能賣了。 紀舜華清了清喉嚨,覺得嗓子眼里有點冒煙,捏著半塊點心,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默然半日才問她:“你要不要,跟了我。” ☆、第299章 桑椹酒 青梅一時怔住了,手里還捏著蓋繡件的布,她轉(zhuǎn)過臉來,抬頭沖著紀舜華笑一笑,買了她,就已經(jīng)能夠處置她,再想不到紀舜華還肯問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