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節(jié)
被陛下拒之門外,他就有些不安,總懷疑是不是已經(jīng)事跡敗漏。 此刻皇帝親臨,難道是想要抓現(xiàn)行? 也許,他應該把那小妖怪轉(zhuǎn)移,確保萬一! ------題外話------ 開學忙忙忙!一團亂!燃盡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皇后蕭沵 皇帝陛下這幾日一直閉門不出,如今大張旗鼓的在眾人面前露面,從表面上看自然是對公主殿下和將軍大人這一對小兩口的寵愛。然而深究細里,卻是耐人尋味。 御駕的排場足足鋪了半個西京城,為了保證帝后的安全,坊間各處全都是官兵把守,嚴陣以待。尤其是將軍府附近,就是個重兵把守,滴水不漏。 街頭巷尾俱是燈火通明,人人無所循形。天還沒黑,坊間街巷里走動的老百姓們就都被趕回家,此后便不許隨意走動。否則就當刺客處置,格殺勿論! 直到天黑掌燈,帝后的車駕才緩緩而來。大齊的風俗和鎏玥不同,御駕出行不會鳴鑼開道,鼓樂伴奏。而是要求安靜肅穆,閑雜人等一律不許說話。這樣一來,若是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護衛(wèi)們時刻警惕的耳目。 御駕在前,鳳駕在后,帝后二人并非同行,而是分了前后。 皇后蕭沵端坐在鳳駕里,貼身伺候的女官爾姑就坐在她的腳邊,像一頭警惕而忠心的獵犬,雖是保持警覺。 四周無人說話,只有踢踏的馬蹄聲和車輪轉(zhuǎn)動的轱轆聲,單調(diào)的令人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她此刻心情忐忑,雖瞇著眼卻并無半絲睡意。 公主出嫁,帝后親臨將軍府為二人祝福,這是何等的榮耀。但眾人只看到表面的繁花似錦,烈火烹油,卻不知這帝王的寵愛如同薄冰一般,脆弱的經(jīng)不起一絲一毫的懷疑。 越是接近皇權(quán),越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這脆弱的信任就會被踩碎,整個人就掉進刺骨的冰洞里,被水下的激流裹住,拖入無盡深淵,死無葬身之地。 此刻,她和蕭繼遠,都是在這薄冰上起舞的人。 腳下的冰已經(jīng)發(fā)出嗶啵之聲,這是冰層快要破裂的警告。然而大戲已經(jīng)開場,人人都進入角色,容不得誰在此刻退場。 進,則還有生機。退,只能是死路一條。 陛下自壯年登基,到如今花甲之年,當了三十多年的皇帝,想要和這頭老狼勾心斗角,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唯一的依仗,便是膝下的孩兒以及——時間。 狼王英勇無敵,決勝千里,可那也已經(jīng)是曾經(jīng)。此刻坐在前方御駕里的男人,雖雄心壯志未泯,但身體已經(jīng)老朽。 年輕時不知節(jié)制的征戰(zhàn),換來的是年老時無窮無盡的傷病。老天爺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年輕的時候不知節(jié)制,不懂養(yǎng)生,自以為天下無敵,不死之身。但天下誰能真正無敵?誰能真正不死?就算斗得過天下人,也斗不過老天爺。 人人都會老,人人都會死。草原上最強悍的狼王,也不能例外。 這一次陛下久居不出,便又是一個重要的信號。他的身體,已經(jīng)越來越不行了。 郡王爺從鎏玥搜羅了郭神醫(yī)的神藥,剛到她手上就敬獻上去。但她知道,陛下是不會用這藥的。 倒不是不相信她,而是這多疑的男人誰也不信。年輕的時候他就只相信自己,年紀大了,越發(fā)頑固,更是誰也不信。 這樣也好,誰也不信,誰都提防,以至于草木皆兵,身邊連一個貼心人都留不住。 天下人有私心,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到了這位老人的眼里,任何一點私心就都成了他懷疑的證據(jù)。 蕭繼遠是個難得的人才,懂兵法又知天下大道,還有一點鎏玥文人的酸腐氣,頗有點將就忠君愛國的正道。這樣的人,本該拉攏重用,委以重任。 可陛下終歸是對他不放心!只因蕭將軍遲遲不肯接受皇女耶律淑哥,他就懷疑對方藏有異心。 簡直可笑!難道姓蕭的就非得跟姓耶律的綁在一起,才叫忠心?這忠心,不是靠綁就能綁得住。何況,她瞧著耶律淑哥那個樣子,也覺得實在不是個良配。 若是蕭繼遠為了官爵厚祿就委屈自己跟耶律淑哥在一起,她才要看不起他呢。堂堂大齊第一名將,蕭氏的好兒郎,原來也不過是個沽名鉤譽,攀龍附鳳之輩。 蕭繼遠是個好樣的,只可惜耶律淑哥這個小賤人太無恥,竟然用“迷藥”這樣的下作手段,把生米做成了熟飯。這小賤人也是運氣好,春風一度就珠胎暗結(jié)。有了孩子,蕭繼遠就算想不認賬都不行,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乖乖就范。 蕭皇后嘴角不屑的一挑,低低冷笑一聲。 堂堂皇女,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如此下作!但要說這也耶律氏的好種子,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老子就不是個好東西! 閉上眼,她壓住許久未曾涌上心頭的恨意,臉色森然。 她今年滿打滿算也才二十九歲,連三十歲都還沒到。紅顏配白發(fā),青春伴鶴皮,難道就是她心甘情愿?她是蕭氏的女兒,從小便是父母掌心里的明珠,眾人眼里的寶貝。她也曾青春懵懂,幻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君,該是一個何等英勇無敵,年少英俊的男子。 她和他情投意合,兩廂般配,攜手白頭,不離不棄。 可哪成想,這一切都不過是癡心妄想,白日做夢。 只因為她是蕭氏的女兒,只因為蕭氏只能配耶律氏,只因為陛下在人群里多看了她一眼,只因為她長得青春貌美而且像他曾經(jīng)深愛過的女人,只因為他想要,所以她就得嫁。 她那年才十六歲,從未離開過父母的身邊,卻從此就要嫁入深宮,成為一個年過四十的老男人的玩物。 雖然這個老男人非??犊馁n給了她皇后的名分。 但這從來就不是她想要的! 可她不能不要! 想到自己在新婚之夜被這個男人玷污,她的心就充滿了仇恨! 她恨這個男人,恨所有姓耶律的,也恨所有姓蕭的,包括她自己。 自那夜起,她再不是草原上最珍貴,最幸福,最受到寵愛的花朵。她是皇帝的玩物,是一個死人的替身。是一塊不能夠擁有思想的墓碑,是一尊用來獻祭權(quán)利的雕塑。 后宮是一個恐怖的戰(zhàn)場,一個骯臟的泥沼。華麗的服飾遮不住她丑陋的嘴臉,芬芳的脂粉混合著血腥的惡臭。這里人人是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不是你殺人,就是被人殺。暗箭明槍,刀刀見血。即便她貴為皇后,也在這個泥沼里受盡傷害。 那個老男人根本不愛她,他只是占有她。就像占有一塊土地,一群牛羊。她沒有思想,沒有生命,只是一個物件。 后宮里永遠不缺年輕貌美的女人,老男人很快就對她失去了興趣,轉(zhuǎn)而去別的女人身上追尋那個早已經(jīng)死去的影子。 她無所謂,反正她也不愛他。他不來糾纏她,更好。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她姓蕭,她是皇后,就沒人會放過她。耶律氏不會,蕭氏不會,后宮里的女人們也不會。 可憐她那時候真是太天真,竟然從來就沒有想過為什么自己在最受寵的時候,都沒有懷上過孩子?沒有孩子,她還覺得輕松??稍瓉?,沒有孩子她就是沒有根的浮萍。都不需要大風大浪,只要誰撩撥一下,她就得搖擺飄蕩,生死不知。 在她之前,另一個同樣年輕貌美的蕭氏女兒就是這樣悄無聲息,莫名其妙的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塊死氣沉沉的牌位。而那位蕭氏叫什么,長什么模樣,這后宮里竟然已經(jīng)無人知曉。 后宮里,這樣無聲消失的人,太多了。蕭氏的女兒還能輪到一塊牌位,其他的不知名的女人,還有那些女奴,便是連一塊木頭都輪不到。仿佛是一陣煙一般,一吹,就散了。散了,就沒了。讓人懷疑,這些女人原本就沒有存在過,更談不上蕭氏。 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她不想死,更不想死的這樣悄無聲息。 她要報仇!要變強!要活下去! 三年的后宮生涯,教會了她比以前十六年還多的生存技巧。 她開始懂得算計,懂得陰謀,懂得害人! 不是她害人,就是被人害。與其被人害,不如她害人!這就是后宮的生存法則!這里不需要弱者,只需要強者。 她可以不愛老男人,但必須要老男人愛她。因為她需要一個孩子,一個身上流著耶律氏血的孩子。雖然她憎恨這血,但這血是她活下去最有力的保證。 因為她姓蕭!耶律氏的血,加上蕭氏的血,就是整個大齊最尊貴的血。 十九歲的她,盛裝打扮,再次出現(xiàn)在老男人的面前。這一回,她不再是無知天真的花瓶少女,而是嫵媚動人的風情少婦。 老男人的眼光再一次被她吸引,她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她知道,在自己沒有平安生下一個帶著耶律氏血統(tǒng)的男孩之前,這個老男人的寵愛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內(nèi)心有多厭惡,她都必須緊緊的抓住他的寵愛。 為了生存,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她甚至自我催眠,仿佛真的去愛上他。也許她裝的太真,以至于他真的被她迷惑??傊且荒辏龓缀酹氄己髮m,出盡風頭。 二十歲的她終于懷上了孩子,雖然對方已經(jīng)足夠老,但好在她還有足夠年輕的身體。只可惜,這第一個孩子在她肚子里沒有熬過兩個月就不幸夭折了。 一個混合著耶律氏和蕭氏血的孩子,大齊最尊貴的孩子。它的死在后宮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無數(shù)人為它陪葬。包括一位膝下已經(jīng)有了成年皇子的貴妃! 而她因為傷心過度,哭暈在他的懷里,對這一場暴風雨一無所知。等養(yǎng)好身體,整個后宮已經(jīng)改天換地,再沒有人敢無視她這個年輕的皇后。 年輕的皇后很快在第二年又有了身孕,這一回后宮里很干凈,無人再敢謀害大齊最尊貴的血統(tǒng)。她平平安安的生下了六皇子,懷抱著這個孩子,她淚流滿面。人人都以為她是喜悅擁有了一個皇子,卻不知她是在哀悼那不幸犧牲,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孩子,以及面目全非臟污不堪的自己。 這就是后宮,這就是皇權(quán),為了活下去,為了向上爬,為了抓住更多的權(quán)力,不僅要對別人狠,更要對自己狠。 有了六皇子,她便有了最堅實的依仗,從此她就是大齊名正言順的皇后,可以昂首挺胸的站在他的身邊,接受整個后宮,乃至整個朝堂的跪拜。 從此刻起,整個大齊,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當然,這還是遠遠不夠的。身份的高貴必須握以更大的權(quán)力,沒有權(quán)力,再高貴的身份也只是鏡花水月,一場虛幻罷了。 以前她依賴她的家族,信賴她的家人。但現(xiàn)在,是她的家族依賴她。蕭沵明白,她今后的身份只能是皇后,或者太后,而不再是蕭氏。不管是蕭氏,還是耶律氏,從今以后都是她的臣子。她也必須用對待臣子的方式來對待他們,而不是家人。 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她依靠,也必須依靠她的家人,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六皇子。這個帶著兩族之血,從她肚子里出來,將來會繼承大統(tǒng),成為天下之主的孩子。 她們娘兩,才是一家人。 這一路走來,她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這孩子。 幸虧前一個蕭氏皇后沒有生下皇子就死了,論血統(tǒng)沒人能跟她的六皇子比。但那些成年皇子也不會甘心被一個襁褓中的孩子奪走權(quán)力,權(quán)力這東西,一旦擁有就不想放手。 她必須去爭,去奪,去搶! 她的所作所為,那老東西也是知道的,甚至還有些厭惡。年輕的時候,這個男人殺掉自己的父兄幼弟,登上皇位。手上的血腥并不比她少,所犯下的罪孽也更深重。然而就和全天下所有的老人一樣,年紀大了,他就心軟了,慈悲了,心疼起自己的孩子了。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砍瓜切菜似得除掉那些成年的有野心的皇子。 真是虛偽?。?/br> 他威脅要廢了她!她跪倒在地,抱著孩子哭得梨花帶雨,生生把他的鐵石心腸哭成一灘水,只能甩袖而去。 其實她心里一點也不覺得悲傷,只覺得可笑。廢她?難道他以為她還是那個年幼無知的少女嗎?又或者,他還以為自己仍是年輕的時候嗎? 想廢她,談何容易!她身后可是整個蕭氏! 耶律氏和蕭氏綁的太深,對誰都是難以解脫的掣肘。 當然,她也不能真不給這老男人一點面子。所以那個四皇子,她留了他一條性命。 老男人老了,多疑,虛偽,如同一座腐朽的宮殿,表面上看依然巍峨,但其實里子早被蛀空。 她還年輕,她可以等。等著他慢慢的腐爛,最終死去! 但她沒想到,這腐朽的爛木在臨死之前竟然會想要再搏一把,把整個大齊江山連同她們母子,還有蕭氏全族都壓在賭桌上,豪賭一把。 這簡直太可笑,太冒險! 雖然冒險,雖然可笑,但一開始她并不反對老男人豪賭。年紀大了就該修身養(yǎng)性,保重身體。結(jié)果他還是不知節(jié)制,想要打一場打仗。這只會加速消耗他的生命,早點死掉。 她也是樂見結(jié)果。 但沒想到,這一場豪賭里還有針對她,針對整個蕭氏的險惡用心! 她接到密告,有人向陛下諫言,子幼而母強,一旦皇帝大行,朝政必將被皇后一族把持。從此國將不國,耶律氏只怕要被蕭氏取而代之。 這話太誅心,太可惡,太可怕!但更可怕的事,說這話的人竟然還活著,沒有死在當場。這說明什么?這說明那生性多疑的老男人,聽到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