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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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靜的可怕,只聞倪氏粗重的呼吸聲,片刻后倪氏哆哆嗦嗦的站起來,像躲避瘟疫一般的連連后退到墻角,以袖掩面,自欺欺人道,“這都是假的!假的!” 崔氏見她神情不對勁,悚然一驚,“阿倪!” 倪氏猛地抬頭定定的看著崔氏,語無倫次,“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阿德!阿春?阿德!阿春!阿春!” 一聲比一聲嘶啞高亢,聲音里飽含絕望、凄慘、憤怒,猶如失去幼崽的母獸。驀地,倪氏轉(zhuǎn)身,朝著門口沖了出去,撞翻了門外的丫鬟。 驚得崔氏站起來,忙道,“快跟上!” 第46章 善惡到頭終有報 倪氏一路狂奔,在那一刻,什么端莊、優(yōu)雅、從容……統(tǒng)統(tǒng)被她拋在幕后,在她眼前不斷重復(fù)著殷虹的鮮血流過灰白的尸骨,毫不留戀。 十年前李德病故,心如死灰的倪氏幾欲追隨兒子而去,恰在那時,鄧氏暈了過去,被診出身孕。于倪氏,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無異于救命稻草,為了孩子,倪氏飛快地振作起來,可以說她這十年是為了三娘而活,哪怕她曾經(jīng)遺憾為何不是兒子,但是倪氏對三娘依舊愛逾性命!這世上不會有一人如倪氏這般疼愛三娘,縱是鄧氏也遠遠不如。 然而疼愛入骨的三娘不是她孫女,她這些年疼愛的是謀殺了她獨子的兇手之女。 與倪氏而言,‘轟’一聲,天就這么塌了!整個世界碎的尸骨無存。 “二老夫人?”關(guān)雎院里守門的婆子大驚。 倪氏目不斜視,一路跑進寢房,三娘已然入睡。 守夜的丫鬟見倪氏模樣,納悶她不同尋常的神情卻不奇怪倪氏會來,今天下午丫鬟替三娘修指甲,不慎傷了她的手,流了不少血,可把倪氏心疼壞了,恨不能以身相替。倪氏不過來看看那才叫稀奇呢,誰不知道倪氏最疼三娘不過。平日入夜后偶爾也要來看三娘,聽說,這是二老夫人想念故去的二爺了,只有看一眼三娘,她才能安眠。 倪氏揮手屏退了所有人,屋內(nèi)只余祖孫二人,三娘還在酣睡。 倪氏走到床前低頭直勾勾盯著她的臉,那目光冰冷刺骨,彷佛帶著鉤子一般。 被這樣的目光盯著,睡夢里的三娘直愣愣的打了個冷戰(zhàn),迷迷蒙蒙醒過來,一睜開眼便見森然駭人的倪氏,三娘從來沒見過這樣陌生的倪氏,一下子就被施了定身咒般,惴惴不安道,“大母!” 這一聲‘大母’彷佛按下了某個開關(guān),倪氏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開始流淚,那種絕望到極點的悲傷令三娘沒來由的渾身發(fā)寒,三娘大驚失色坐起來伸手去拉她袖子,哀哀道,“大母?” 猛地,倪氏雙手快如閃電,一把就掐住了三娘纖細的脖子,將她舉離床榻,神情猙獰,聲音狠厲,“孽種!我殺了你這個這個孽種?!?/br> 三娘駭然變色,雙目怒睜,眼中滿滿的不敢置信和驚恐,手腳亂舞,“大~荷荷”想叫叫不出聲,雙手抓著倪氏的手臂,想掰掰不動,窒息的痛苦感覺排山倒海襲來。 倪氏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滿眼滿眼都是李德臨死時的模樣,她眼睜睜看著李德大張著嘴劇烈喘息,猶如擱淺的魚,灰白而發(fā)紫的臉上全是痛苦,“阿…娘…我…我喘…不過氣來……” 三娘的臉漸漸紫漲起來,掙扎的動作漸漸無力。 落后一步的崔氏見丫鬟都被趕出來,心中警鈴大作,只帶了心腹進屋,一見屋內(nèi)情景,饒是有心理準備也驚得幾欲暈厥,看向倪氏目光中帶著無限憐憫和心痛。她從來都是如此,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箕坐于地的倪氏抱著三娘余溫尚存的尸體,輕輕搖晃,神態(tài)安詳,婉轉(zhuǎn)輕吟著三娘最喜歡的歌謠,“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 三娘夭折,倪氏瘋癲,崔氏病倒,李府一番擾攘,在曹氏和李曦的調(diào)度下漸漸穩(wěn)定,三娘之事卻是李湛親自收尾的,曹氏和李曦心知有□□,可她們不聞不問,裝聾作啞也是一門學(xué)問。 反是隱約猜到點真相的李昭幾夜輾轉(zhuǎn)難眠,稚子何辜,她還是無法坦然接受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 李湛親自處置了一批丫鬟婆子,又對外放出消息,引導(dǎo)輿論。 對外,三娘是暴病而亡,李氏三娘素來體弱多病,這半年都吃的是清遠的藥,想想清遠的藥方,多數(shù)也是唏噓感慨一番,倪氏喪孫,沒了唯一的指望,失了神智,更無人多思。 得知一切依照預(yù)期中進行,李湛放下心來,靜坐在書房中養(yǎng)神,昏黃的燈光,襯得他凌厲的五官晦暗不清。 經(jīng)年的尸骨,不管是遇上血還是水都能融合,倪氏想用這種方法來驗三娘未免太過兒戲,所以他在三娘那碗血里動了手腳,滴血驗親,江湖把戲罷了。 崔氏要保三娘,作為晚輩他不能咄咄逼人,哪怕他心中不信三娘乃李氏子,只要崔氏力保,他愿意捏著鼻子忍,等崔氏百年后再處置。是倪氏自己撞上來的,讓三娘再次名正言順享受李氏蔭庇,他不答應(yīng)。 事態(tài)的發(fā)展在他意料中,他并不后悔,當年若非倪氏言語逼迫,謝氏未必會芳齡早逝,喪母之痛,錐心刺骨,永生難忘。 李湛敲了敲掌下的案幾,府里的人都已經(jīng)處置畢,還剩下外面的人。這樣的奇恥大辱,合該帶進棺材里永不見天日。 西郊法場上,赤身裸體被縛在木架上的清遠如同待宰的羔羊,他想大喊如此重案,李氏怎么敢不經(jīng)三司會審擅自決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自己乃皇帝密使,他還有那么多達官貴族撐腰,李氏怎么能這么隨隨便便的判他凌遲。 可他早就被灌了啞藥,并且口中塞了麻布防止他自盡,就算是喊破了喉嚨也只能發(fā)出難聽的嘶啞聲。 刑場周圍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臉上帶著惡人有惡報的快意。 見膀闊腰圓狀如牛的劊子手往他面前一站,清遠驚恐地眼珠子幾乎要脫窗而出。 那劊子手笑的惡意滿滿,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吐在了清遠臉上,陰狠的目光一寸一寸劃過他的身體,陰森森道,“我meimei今年才十三,年前剛定了人家,可她再也沒機會出嫁了?!?/br> 清遠瞳孔驟縮,剎那間褪盡了血色,這么多少女,他當然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眼前人的meimei,可是這不妨礙他知道這人一定會千方百計的折磨他。明白過來之后清遠開始顫抖,抖如糠篩。 劊子手輕蔑的看他一眼,在行刑官一聲令下之后,cao著刀子緩緩一轉(zhuǎn),右胸脯上一枚銅錢大小的rou便飛到了一旁的盤中。 豆大的汗珠登時從清遠身上冒出來,清遠疼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真恨不得立時死過去,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劊子慢條斯理地在他左胸上割下第二刀。 清遠已經(jīng)疼暈了過去,一桶鹽水劈頭蓋臉的潑上去,立馬將人神智拉了回來。他發(fā)出吭哧吭哧的粗喘聲,每一次呼吸牽動肌理所帶來的劇痛讓他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不過這點功夫,整個人濕噠噠的渾似從水里撈上來的一樣。 可這不是最痛苦的,這第三刀才是男人最恐懼的,劊子手一懸刀子,慢騰騰的割去他的□□之物。 清遠青筋直爆,臉上炸開紅點,終于又暈了過去,馬上一通鹽水撲面而去。 …… 三百六十刀,刀刀見血,卻不見血流如注,待完成后,一息尚存的清遠體無完膚,肋骨畢現(xiàn),幾乎可見心臟跳動痕跡。 三大盤rou放在案頭,祭蒼天祭鬼神祭亡靈,祭拜結(jié)束,劊子手才一刀扎進清遠胸膛緩緩地左右旋轉(zhuǎn)各三下,清遠雪白猙獰的臉上終于露出解脫的神情。 刑場周圍原本還在拍手叫好的觀眾早已嚇白了臉兒,血腥殘忍的凌遲有違天和,非滔天大罪不輕易動用,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未能一見。 就跪在清遠不遠處的一干罪犯不少也已經(jīng)嚇得面無人色,下體失禁。這些人中大部分是觀中道士,還有一部分則是當?shù)毓賳T望族,都是這大半年被清遠收攏過去的人。 此時這群人皆追悔莫及,他們不處于雍州一系的權(quán)力中心,難免心生野望,被清遠一攛掇就鬼迷了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