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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為后不賢在線閱讀 - 第2節(jié)

第2節(jié)

    塵滿面,鬢如霜,陌生地不敢相認。

    他開口,聲音嘶啞,“沒有朕的旨意,你怎敢先赴黃泉?”

    他還說,“追封陳皇后為孝賢皇后,于朕合葬陵寢。”

    卻唯獨來不及看清他的容顏,只是兩鬢華發(fā)已生,再不勝當年雄姿英發(fā)。

    一切都來不及留戀和追悔,陳婠就被帶回了這里。

    滄州陳府,陳家故居。

    現(xiàn)下想來,她上一輩子已無恨,卻有悔!還有對那人和皇城深入骨髓的懼怕…

    當真是不值得的。

    緩緩走到窗邊,陳婠胸中悶痛,她只得扶著窗欞,慢慢平復(fù)。

    窗外是陳府小院,父親如今只是滄州太守,遠沒有后來位及三公的榮華無限。

    正是回神間,房門打開,青衣小婢端了湯藥進來,聲音柔婉,“小姐,五更天,該服藥了?!?/br>
    許多天來,她總是睡不安穩(wěn),耳邊繚繞著冷宮里,露水滴在枯荷上的嘀嗒之聲,無窮無盡。

    陳婠望著那婢子有一瞬間的失神,問道,“安平,你今年多大歲數(shù)?”

    面前的安平容顏俏麗,仍是小女兒家的模樣,她脆聲答,“您忘啦?奴婢和小姐同年呢,夫人說奴婢生辰八字吉祥,便教進屋來陪伴小姐?!?/br>
    是了,安平,安平,母親刻意取了這樣的名字,讓她一路陪自己出嫁,入東宮,位比椒房。

    但終究是不能如愿,安平?jīng)]能保她平安,反而在那次宮變中被皇上賜死,葬在哪里連陳婠也不知道。

    宮中下人到死,都是沒有名分的,一席裹尸,葬于荒野。

    陳婠默默喝下藥,她問,“你十五歲已滿,我替你做主,尋個好人家嫁了吧?!?/br>
    安平小臉一紅,“小姐休要打趣奴婢,奴婢一輩子都陪著小姐,誰也不嫁?!?/br>
    “我不想有一天,你跟著我再受苦難?!?/br>
    安平噗嗤一笑,“以小姐的品德才貌,將來的姑爺必定是人中龍鳳,何來受苦之言?奴婢看您是病中憂思難解,該各處散散心?!?/br>
    陳婠從沒有覺得,安平的話這樣好聽,隨自己入宮后,她日漸少言寡語,練就了一副沉靜如止水的心腸。

    當初贊她辦事得力可靠,如今看來,陳婠寧愿要這般心直口快的人兒。

    安平輕手細致地替她綰發(fā),柔順的烏發(fā)還未有一絲干枯,肌膚瓷白,是后來在宮中用再名貴的胭脂也換不來的細膩。

    這一年陳婠芳齡十五,半年前方行完及笄禮。

    “小姐病中不知呢,這些天府里可熱鬧啦,賓客道賀絡(luò)繹不絕。大公子在軍中得了職位,老爺也升任戶部侍郎?!?/br>
    ☆、第2章 故時月色人依舊

    安平說的起勁,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京都繁華的盛景,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可她若是知道自己終歸落得這般結(jié)局,還會不會義無反顧?

    陳婠不用問,這些事情她早已爛熟于心。

    文昌十三年,大哥陳棠從大營衛(wèi)尉提升虎賁校尉,直接聽命于九營總領(lǐng)。

    虎賁營乃九營之首,實力最為強大。

    只是目前文惠帝注重民生,講究以仁義治天下,對軍力儲備并不重視。

    而虎賁營背后的實力,乃是太子。

    虎賁軍正是在他的帶領(lǐng)下,才走向巔峰。

    他現(xiàn)在仍是太子。

    想到這里,陳婠不自覺地握緊了手。

    安平連忙查問,“小姐可是不舒服?怎么出了冷汗?這郎中的藥喝了許多天,總不見好。到時候怎么能經(jīng)得起路途奔波呢!”

    陳婠又問,“母親呢?”

    安平將她碎發(fā)用小齒梳簪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夫人在祠堂供奉祖先,說先人庇佑,陳家雙喜臨門,是積了大造化。”

    陳婠端起藥,“你去將院子里的蘭花培培土,我瞧著生出枯葉了?!?/br>
    安平前腳離開,陳婠便將藥汁盡數(shù)倒入花盆土里。

    她決意不隨父兄入京述職。

    她怎么會忘記,正是父親升職不久,在瑞王府的賞花宴上遇到了太子,也正是那一天,徹底改變了她原本平靜的命運。

    那時候,母親說,以婠兒的出身能嫁入貴族望門就是極好的,萬沒想到自家女兒如此出色,竟然得到太子垂青。

    太子封禛,人中龍鳳,雄才大略。

    能聘入東宮,伴君左右,享盡榮華,將來入主皇城,母儀天下,是天下所有女子的奢望!

    她果然都做到了,陳氏一門風光無限。

    可是,那又如何呢?

    陳婠寧愿父親鎮(zhèn)守滄州,安治一方百姓,好好做他的滄州太守,過富足平凡的生活。

    欲望的漩渦永無止境,若當時明白,又何必去追名逐利,何必去你死我活?!

    所以,并非是郎中的藥方無用,而是陳婠從來就沒有服藥。

    她的病,不能好。

    眼看離回京述職的日子越來越近,陳家夫人也急得緊,女兒出落得亭亭貌美,已到了婚配年紀。

    陳太守家小女兒深閨芳華,之前上門提親的人家絡(luò)繹不絕,但多是滄州本地名門望族。

    而現(xiàn)如今陳老爺升遷,自然是要往京城尋覓良家。

    前院賓客盈門,后院里卻都為小姐的身子骨憂心。

    陳夫人上有兒子陳棠,這小女兒陳婠是老來貴女,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她和老爺都疼的緊。

    嫁人上頭自然更是嚴加挑選。

    郎中換了一個又一個,仍是起效甚微。

    陳夫人暗自奇怪,自家女兒素來體健,可自打半月前夜間忽然昏迷,到現(xiàn)在也沒大好。

    得到兄長陳棠歸家的消息時,陳婠是在繡閣中小憩。

    桃花繡屏前一鼎小金爐散著玉蘭花香。

    安平笑吟吟地跑進來,“小姐您看,這是何物?”

    陳婠睡眼惺忪,但見眼前是一條鎏金的灰鬃馬鞭。

    她放下團扇接過來,心下歡喜,“哥哥回來了?現(xiàn)下何處?”

    安平將馬鞭收起來,攙起陳婠,小聲說,“大公子吩咐奴婢,帶小姐去馬場,趁這會子老爺夫人休息,咱們要快些。”

    陳婠會心一笑,換了便裝就出門。

    午后艷陽下,遠遠就見那一道筆挺的身影。

    陳棠一襲天青色蟒袍,正靠在駿馬上,沖她揮揮手。

    陳婠走近,舌尖婉轉(zhuǎn)良久,終是喚了一聲,“大哥?!?/br>
    他們陳家,唯獨陳棠一輩子光明磊落,不貪慕虛名,憑一腔熱血奮戰(zhàn)抗擊敵寇。

    從衛(wèi)尉一路戰(zhàn)功赫赫,尸山血海里打拼出來,最后封撫遠大將軍,鎮(zhèn)守北關(guān)。

    直到她死,也沒能回來相見一面。

    “上月你說想要一匹駿馬,我替你在軍中留意了許久,這是從烏蒙繳獲的良駒,叫黃膘,日后,你便是它的主人了?!?/br>
    陳棠聲音渾厚,眉目俊朗,她這個哥哥自小好動勇敢,從年少起就不知是多少閨閣女子的傾慕對象。

    只是他一心用在戰(zhàn)場上,如今二十有五,仍未成家立室。

    但對陳婠這個小妹,陳棠卻是十分袒護,時常背著父親帶她出來散心游玩。

    “大哥,你和父親可以不去京城么?虎賁營就在滄州邊界,離京城不遠,我不想離家?!标悐嵵赝?/br>
    陳棠爽朗一笑,顯然沒領(lǐng)會到她的意思,牽著馬帶她往前走,“小女兒家怕生,滄州雖好,京城也不差,最重要是有更廣闊的馬場,到時候大哥帶你去狩獵?!?/br>
    陳婠默默點頭,輕咳了幾聲,陳棠蹙眉,“還沒好么?明日我便去京城替你請更好的大夫。”

    陳婠卻說,“大哥,教我學(xué)騎射?!?/br>
    陳棠顯然有些吃驚,據(jù)他所知,這些侯門閨秀多是嬌花似得養(yǎng)尊處優(yōu),精通琴棋書畫,別說是騎馬,只怕是遠遠見了馬都要嚇白了臉。

    陳婠再次篤定道,“琴棋書畫那些取悅旁人的東西,我已經(jīng)學(xué)的太多。這回,我要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陳棠目光漸有贊許,“你果然未教為兄失望,胸懷非尋常閨秀可比,江山無邊,不去瞧一瞧枉過此生,只是女兒家終有不便。”

    陳婠揚起臉,由安平扶著坐上馬背,“終有一日,我定要看盡山河。”

    而不是被當金絲雀一般養(yǎng)著,囚禁皇城一生!

    陳棠意氣風發(fā),“好,為兄答應(yīng)你,若得機會,便帶你出邊塞,縱覽山河廣闊!”

    艷陽無邊,微風徐徐,陳婠許久不曾如此暢快。

    她笑起來,眉眼如新月,面如堆雪,臉頰暈桃花。

    清新可人,美,而不凌厲。

    偷偷從后院進去前,陳棠悄聲與她道,“這幾日有貴客到訪,我會再抽空陪你去馬場?!?/br>
    陳婠躡手躡腳回房,推開門,卻頓住了腳步。

    面前,母親和父親雙雙正襟危坐,審視著自己。

    “婠兒你過來?!备赣H陳道允素來嚴厲,陳婠其實是有些怕他的。

    陳婠緩緩過去,并不遮掩,直入主題,“不瞞父親,女兒實是不想入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