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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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春嘿嘿干笑兩聲,捧著名冊道,“奴才眼拙,瞧著這陣仗是要將殿下選妃的場合搬到瑞王府吶?!?/br> 封禛收住笑意,原本溫潤俊秀的臉容,平添了孤寂之意,“整個東宮里,也就你能說幾句實話了?!?/br> 寧春又將身子欠了欠,心道太子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好。 生在帝王家,家事即國事,半點(diǎn)不由己。 想要多少的尊榮地位,便要經(jīng)得起百倍的代價。 因為選妃的事情,皇后娘娘已經(jīng)數(shù)次下令,更在去年將自己的外甥女若禾郡主賜給太子做正妃。 往年的瑞王府花宴,太子是不去的,在寧春的印象里,太子對于女人的興趣,遠(yuǎn)不如那些個將軍兵營、封土邊疆。 在治國的理念上,太子和他父皇,實乃相去甚遠(yuǎn),南轅北轍。 文惠帝韜光養(yǎng)晦,求太平天下,而太子自成年后,便對軍政有著非同尋常的觸覺。 任重的臣子,武官占了多數(shù)。 雖時有父子不和的傳言流出,但寧春看來,太子的所有作為,當(dāng)今圣上是默許的。 但天下大勢,分和難定,文惠帝休養(yǎng)生息,亦是在給太子鋪路。 思量間,太子已經(jīng)斂衣起身,用玉纓絳抹額隨意束了發(fā),鳳目微垂,“走吧,隨孤去明玉宮探望太子妃?!?/br> 在寧春,乃至東宮所有宮人的眼中,太子似乎天生就帶有絕情清欲的氣息,那些攀龍附鳳之流,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但這份清冷中,卻含著說不盡的風(fēng)流之態(tài),這風(fēng)流,亦是高華至極。 太子妃自嫁入東宮,便久病,幾乎不曾主持事務(wù),彤史上記載的侍寢次數(shù)更是少之又少。 不過太子倒是時常去明玉宮留宿,對外相敬如賓,天下大同。 寧春一路跟至明玉宮外,站在游廊下候著,在繚繚繞繞的藥香味中,他斗膽瞧了一眼名冊的最后一頁。 一行行,皆是武官的名字。 看到最末處,寧春一頓,那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名字:虎賁校尉之妹,陳氏。 跟在太子身邊數(shù)十年,經(jīng)他寧春耳邊所過的朝政變遷、宦海浮沉數(shù)不勝數(shù),但他皆是過心不過嘴。 可這平白冒出的陳氏,卻從未聽太子提過分毫。 更難以理解的,這虎賁校尉只是一個區(qū)區(qū)六品的武官,論資格,似乎欠了點(diǎn)火候。 他合上書冊,望著明玉殿清雅奢華的環(huán)境,舉頭望向湛藍(lán)天幕,微微一嘆。 母親來詢問時,陳婠只是淡淡地推辭,說是不喜歡那樣的場合,并未多言。 陳夫人語重心長,“論官品,你父親乃四品侍郎,許尚不足以能獲得邀請,若婠兒你有心赴宴開闊眼界,擇良木而棲,為娘便是拼了全力也要搏一搏。但你既然不愿,為娘也不會勉強(qiáng)?!?/br> 陳婠款款上前,跪在小榻上替母親仔細(xì)捏著肩兒,“娘親果然最懂我的心意?!?/br> 慈和的笑意掛在嘴角,陳夫人反手拍了拍她柔軟的小手,“那秦將軍與你可有書信往來?” 陳婠只覺得心頭一跳,微微用力一捏,嗔道,“好端端的提他作甚?我與秦將軍萍水之交,不過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罷了?!?/br> “為娘是過來人,”陳夫人拉著她坐過來,促膝而談,“那秦將軍一表人才,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卻瞞不過娘的雙眼?!?/br> 陳婠百口莫辯,索性就不去分辨,左右先過了瑞王宴這一關(guān)才是要緊。 晚膳前,陳婠差小廝去信使那又打聽了一回,天河鎮(zhèn)的回信如石沉大海,毫無音訊。 秋霞卷著云彩,落在青瓦屋檐后頭。 陳婠才進(jìn)了閨房,就瞧見檀四角方桌上多了一方精致的紫檀盒子。 安平拿起來,上頭鏤花雕刻細(xì)致,便能猜的所裝之物想必更是華美。 外院的婢子連忙進(jìn)來,說這是偏房王姑娘贈予小姐的見面禮。 思緒繞了一通,陳婠才想起,這位王姑娘想來就是王氏的侄女。 此人是誰,陳婠一星半點(diǎn)也記不得,上一世根本沒有這出戲,她很快就聘入東宮,回府省親的機(jī)會不多,對王氏印象淺淡的緊,更遑論這表親了。 安平打開,先是聞到了一縷幽香,然后一枚淡青色的墜子潛在其中,色澤溫潤流轉(zhuǎn)。 “綠碧璽,”陳婠神情淡淡的,對著光照了,石頭里面光暈裊裊,“此乃江南獨(dú)有的玉石,常年由溫泉水打磨而成,許多王公貴族都喜用此物做配飾,價值不菲?!?/br> 安平皺了皺眉,“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憋@然對王家的人,全無好感。 陳婠輕輕合上蓋子,“送還給王姑娘,替我謝她好意?!?/br> 話音剛落,門前便突然傳來一道軟糯的女聲,“王惠兒見過陳婠jiejie。” 屋內(nèi)兩人聞聲齊齊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和聲音很是相稱的圓臉兒,那女子衣衫素凈,青的像江南的煙雨,提著裙角從臺階下走來。 安平打量了她一番,道,“王姑娘的好意我們家小姐心領(lǐng)了,您拿回去吧。” 王惠兒展顏一笑,杏眼圓圓的,十分可親,“既然送人,自然就沒有要回的道理,此乃江南特產(chǎn)的玉石,陳家jiejie莫嫌棄才是?!?/br> 安平見自家小姐神情有些不尋常,目光落在那王惠兒臉上看了許久,旋即款身兒上前,將盒子遞過去,“綠碧璽我不喜歡,太艷了些,配王姑娘倒很合適?!?/br> 安平?jīng)]想到平素溫婉的小姐竟如此直接行事,但瞧著王惠兒捧著盒子若有所思。 “天色已晚,王姑娘早些回房歇息吧。”安平往前微微福了身,按禮數(shù)來講,這王惠兒不過是妾室的外戚,在陳府并無地位可言,更可謂寄人籬下。 但不知怎的,卻反覺得她小小年紀(jì)獨(dú)自投親,也有幾分不容易。 安平就要閉門,那王惠兒忽然往前一步,“陳家jiejie莫急,其實,我是有求于您的…聽聞瑞王府的賞花宴名聞京城,我也想去見識一番。不知jiejie能否帶我同去,就當(dāng)做貼身婢子便是!” 那一雙水靈靈的眸子懇切地望過來,這王惠兒直言快語,倒并非令人生厭之流。 陳婠卻莞爾一笑,搖搖頭,“這忙我是幫不得了?!?/br> 王惠兒臉色暗淡下來,便聽陳婠一句,“因為瑞王宴,我并不去的?!?/br> 她顯然很是驚訝,因為在姑母王氏的描述中,那可是京城女子趨之若鶩的宴會… “陳家jiejie這樣的美人兒怎會不去呢?”王惠兒既驚又惋惜,捧著盒子揚(yáng)起臉兒,神態(tài)稚氣未脫,像個孩子一般。 這番一來而去,她自是失望而回,連帶著那綠碧璽也一并帶了回去。 陳婠依舊如常沐浴,直到安平去外面守著,才終于露出一絲難言的訝異。 當(dāng)年封禛下江南南巡,帶回一名江南女子,入宮便被封為昭容。 宮人們私下里風(fēng)傳,這王昭容一點(diǎn)櫻唇,像極了陳皇后。 上一世皇上后宮不少,但似乎并未有偏寵,唯有陳皇后和鄭貴妃得寵時間長。 但這位王昭容,身世神秘,宮人們都只道她是江南女子,其余知之甚少。 陳婠當(dāng)初亦沒將她放于心上。 世事果然奇妙,這王昭容,竟然就是王氏的侄女王惠兒! 只是她為何提前出現(xiàn)在陳府,卻不是幾年后的江南? 車馬抵達(dá)瑞王府時,還未下車,便已有陣陣花香沁人心脾。 花宴乃午后未時入場,一直持續(xù)到入夜。 是以京都文人sao客,多有吟詠夜游花宴的詩詞傳唱坊間。 淡緋色的對襟紫綃薄裳,藕荷領(lǐng)微微包裹住雪白的頸,點(diǎn)綴一枚琥珀。經(jīng)日光一照,似薄了曾云霧,隨著步子走來,流轉(zhuǎn)輕靈。 陳婠握著腰牌,走在前頭。身后王惠兒瞧著她發(fā)髻上的雙花青玉簪,只覺得今日的陳婠格外好看。 又怎能不好看?瑞王宴上各路官家女子百花競艷,她不僅代表了自己,更代表了整個陳家的臉面。 望著寬闊的王府大門前,已經(jīng)漸漸被各式各樣的軒車停滿,從里頭下來的女子各個人比花嬌,真?zhèn)€是排場非凡。 “這樣的地方,難怪jiejie改變主意要來。”王惠兒垂手跟在陳婠身后,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 她生長于江南,亦是櫻紅柳綠的溫柔鄉(xiāng),可卻從未見過如此多的美人齊聚一堂,“只怕皇帝選妃的場面,也不過如此罷?!?/br> 陳婠回頭,見王惠兒換了鵝黃色的百褶裙,更顯得活潑可愛。 的確和選妃差不多。只不過不僅給皇上,更是給王公貴族一個難得的機(jī)會。 她鄭重地警醒一句,“一會兒入了大門,花可以多賞,話萬不可多說?!?/br> 王惠兒認(rèn)真地點(diǎn)點(diǎn)頭,果然就不再說話。 昨夜陳府忽然收到邀請函,瑞王府欽點(diǎn)了虎賁校尉之妹赴宴。 自己如若拒絕,豈不要斷了大哥的前程? 只要不出風(fēng)頭,默默地做個陪襯,想來亦不會有大差錯。 信步走著,便來到府門前,石獅子下的門檻上,幾位小廝正在仔細(xì)地辨認(rèn)腰牌,在名冊上勾畫。 那小廝瞧了瞧陳婠的腰牌,抬眼狐疑地瞧了她一眼,嘴里嘟囔道,“是六品的官家女子…” 顯然方才進(jìn)去的都是有頭面的小姐,這小廝奇怪也怨不得。 若放在上一世,她自然是要爭口氣的,只是現(xiàn)在,她純粹抱著一顆賞花的心而來,自然不會在這等小事上想不開。 小廝怠慢的神情,對上陳婠淺淡如風(fēng)的臉容,恰有陣陣百合花的香氣飄來,那小廝略微一怔,態(tài)度不由地軟了下來,便說,“這位小姐稍候,容我再對一對?!?/br> 片刻,那小廝連忙站起來,將腰牌遞過去,欠身,“陳小姐請進(jìn),多有怠慢,還望海涵?!?/br> 安平卻哼了一聲,表示不滿,伸手剛要去接,卻不防被人猛地在身后一推搡,正歪到陳婠身上。 幾人被這么一推,這才回身后看,但見眾人簇?fù)碇?,走來一位女子,前后皆有婢子開路,排場不小。 安平憤憤地望了一眼,只覺得十分眼熟,“小姐,這不就是上次在馬上射箭傷你的什么郡主么?!” ☆、第9章 芙蓉粉面君堪憐 陳婠點(diǎn)頭,“鎮(zhèn)國將軍的女兒,自然要來的?!?/br> 隔著不遠(yuǎn)處,溫顏驀然抬頭,一眼鎖住陳婠,頗為挑釁的揚(yáng)了揚(yáng)眉,那一張臉更見幾分艷麗嫵媚。 安平滿是不服氣,陳婠將她拉過來,俯在耳邊道,“若你氣不過,盡可以趁人多,再踩那婢子一腳也是使得的?!?/br> 安平眨眨眼,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一同笑了笑。遂沒多停留,有瑞王府的婢子一路引著,往紫云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