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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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是當今皇上最小的弟弟,亦是一母所出,是以格外疼愛,就連建造王府的規(guī)格上,也是縱容的緊。 亭臺水榭,樓閣飛檐,十足地像個小皇宮。 瑞王的模樣,陳婠已經(jīng)忘得七七八八,還有這滿目的群芳,也記不太清。 因為從前,和太子有關(guān)的一切,占據(jù)了全部心思,根本無暇他顧。 路旁芙蓉花開的大朵,錯落有致,幽香陣陣。 設(shè)宴的紫云樓足夠五層之高,宴會廳便在一層,四面環(huán)水,水前是一層栽種滿各色花草的環(huán)形花圃。 秋菊淡雅,芙蓉嬌艷,百合清新,花海無垠。 可謂雅致至極。 待到來人聚齊時,已近黃昏。 陳婠一行人在花藤下坐了許久,才被安排進了花廳很不起眼的角落里。 瞧著眾位女子期許的神色,陳婠忽而有些想笑,笑當初的自己定然也是這般。 “本郡主就坐此處?!鼻辶恋呐曉谧竺骓懫?。 陳婠沒有回頭,便已經(jīng)可以想象出溫顏此刻的表情,傲慢的,或是帶著深深的厭棄。 “郡主…此地偏僻,前面給您備了上好的位置。” 溫顏已經(jīng)施施然落座,“你們休要多言。” 陳婠自顧自地吃茶賞花,全做未見。 “有些人當真是自不量力,”溫顏不無諷刺道,“麻雀就是麻雀,飛到百花叢里也變成不成鳳凰?!?/br> 陳婠轉(zhuǎn)過臉兒,搖搖頭,“郡主此言差矣,此處沒有梧桐木,引不來鳳凰的。不過是麻雀和山雀的區(qū)別罷了。” 溫顏猛地將瓷杯往桌面上一放,自然是氣的,但卻仍未失了體面。 恰時高臺上伶人歌姬已經(jīng)登臺,琴韻悠揚,長袖飛舞,預(yù)示著花宴的開始。 男女不同席,參宴的貴胄公子在紫云樓的二層,有垂簾遮擋,但簾幕隔得住眼睛,卻隔不住人心。 有婢子依次到每個雅座上詢問,是否有擅長之事,或琴棋,或書畫。 一會子歌舞完畢,特設(shè)有才藝表演的機會給在座的每一位女子。 這,亦是競逐激烈的一環(huán)。 猶記得,那日自己一曲飛霜流雪,博得滿堂華彩。 飛霜流雪,一面廣袖做舞,一面反彈琵琶,需要極好的柔軟和靈活的肢體配合,方能完成。 正是這支舞,如九天仙子般出塵亮眼。 贏得了滿堂注目,更成功獲得了太子的青睞。 才有了后來的一切。 只聽溫顏說了一句,要行劍舞。 婢子連忙記下,待問到陳婠時,她笑了笑道,“我所長之處,便是飲茶賞花,再無其他?!?/br> 婢子顯然愣住了,別家的小姐不是撫琴便是跳舞,再不濟亦有書畫示人。 眼前的這位小姐,當真是語出驚人。 話音方落,便聽見溫顏不屑的嗤笑聲傳來,“真替你哥哥丟臉?!?/br> 陳婠反而沖她舉杯,掩袖啜飲一口,姿態(tài)柔雅至極。 王惠兒疑惑地瞧著這兩人你來我往,安平給她使了眼色,便會意。 歌舞已近□□,放眼望去,群芳環(huán)繞。 忽然二層的簾幕緩緩打開,那人從座位上起身站起,月白色金袍玉帶,鬢發(fā)高束。 沖著列坐眾人微微拱手,姿態(tài)優(yōu)雅瀟灑。 因為坐的偏遠,聽得不清他的話語。 從眾位美兒驚艷的神色中,陳婠已經(jīng)讀到許多涵意。 瑞王年近而立,雖為兄弟,但卻比當今圣上小了二十來歲,太后四十歲那年誕下瑞王,老來得子,自然是嬌寵非凡。 是以這瑞王天生英姿,行事灑脫不羈,舒舒服服當他的太平王爺。 有那么一瞬,陳婠似乎要以為時光倒轉(zhuǎn),幾乎回到了當年的盛況。 但當她望見瑞王身旁空蕩蕩的座位時,才回到現(xiàn)實。 封禛并不在,而當初,他便閑坐在高閣之上,一覽滿眼風(fēng)華。 陳婠轉(zhuǎn)頭,毫無意外地瞧見溫顏難以置信的臉色。 她原本端在手中的酒杯,忽地歪在一旁,濺了幾滴出來。 可仍不死心地回頭去問婢子。 直到確認那人就是瑞王,她神色才頹敗下來,精心的妝容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因為氣氛熱烈,陳婠只能聽見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傳來,“為何不是他…白費了本郡主的一番心意…” 溫顏是在找太子,她還不知道當日的瑞王是假的。 陳婠一派閑淡,婉婉吃茶,夜來幽香也別有一番滋味。 云層滾著夕陽,徹底落山。 蓮花四角燈陸續(xù)點亮,掛在樹梢頭,將紫云樓映照的恍若仙境。 但見一名紅裳女子站在最前頭,衣著與其他歌姬不同,正是瑞王身邊的紅人,云惜。 同樣是聽不真切,但陳婠瞧見她手中的花球,想起了這拋球的規(guī)則。 云惜甜如蜂蝶的聲音道,“凡接到花球的小姐,便可問一個問題,瑞王爺定然知無不言?!?/br> 竊竊私語中,皆是躍躍欲試。 陳婠被花香熏得昏昏欲睡,瞧著時辰不早,看著眾人興致勃然,便欲提前退場歸家。 抬頭望了二層一眼,仍未發(fā)現(xiàn)太子的身影。 安心中,夾雜著微微的失落。 也許,封禛根本就沒有來此,而自己的憂心是多余的。 時移世易,一切大不相同。 輕輕站起,將杯盤擺好,陳婠正要轉(zhuǎn)身,卻覺眼前一花,還未看清,那花球已經(jīng)不偏不倚落在她懷中。 霎時間,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 云惜款款走來,笑問,“陳家小姐,盡可提問?!?/br> 沉靜了片刻,陳婠聲音清亮,“不知姑娘可否告知,現(xiàn)下是甚么時辰?” 云惜顯然一愣,便答,“戌時二刻?!?/br> 陳婠點點頭,將花球塞給她,“謝謝?!?/br> 言罷便轉(zhuǎn)身離開,云惜難以置信地將她喚住,神色怪異,“這便是姑娘要問的?” 如此機會,竟然沒有絲毫示意,今日赴宴者,哪個不是有所圖謀? “不可以么?”陳婠立在花樹下陰影里,恰有蓮花燈在左側(cè),笑的溫婉至極,但卻莫名帶了一種不容侵犯的冷意。 饒是閱人無數(shù)的云惜,也生出別樣的感覺,這個陳家小姐,和在座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她所求的,只怕根本不是瑞王的關(guān)注。 王惠兒顯然意猶未盡,但畢竟是求著陳婠帶自己來的,賞花賞舞,也不該再多嘴。 誰知本以為賞花宴就要搪塞過去,但到了正門前,她們一行人卻被管家攔住。 說是未到宴會結(jié)束時辰,賓客不得提前離府,這亦是確保眾位小姐們的平安無事。 如此這般,陳婠自然不想再回紫云樓,便往前面的角樓歇息。 月上中天,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樂曲傳來。 但那樣的喧鬧,陳婠并不羨慕半點。 站了幾個時辰,安平和王惠兒都累得緊,坐在石凳上動也不動。 月下花海,幽幽靜謐。 陳婠不免觸景生情,猶記得前面是一處亭臺水榭,曾經(jīng)她還去過那水池處賞花。 那時,她已經(jīng)是太子妃,封禛為數(shù)不多的雅興,才陪她過來。 思索著,腳步已經(jīng)漸漸走遠,走近花海深處。 鼻端似乎傳來一陣熟悉的香氣,已經(jīng)有數(shù)十年不曾聞到過。 曾經(jīng)那晚,封禛陪她過來,是來賞這數(shù)年一開花的曇花。 曇花花色絕美,卻只在夜間開放,花期不過幾個時辰,極是難覓。 陳婠忽然停住腳步,她微微閉目,只循著氣味尋找。 漆黑的天幕覆蓋下來,繡鞋下的花草香軟,發(fā)出吱吱的輕響。 冷不防發(fā)髻上一緊,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是被樹枝勾住了。 陳婠因為身量不足,只得踮起腳尖去夠。 夜風(fēng)一吹,那樹枝猛地一晃,登時就將她頭上的雙花青玉簪勾去了,高高掛在枝頭搖曳。 便在此時,風(fēng)兒將樹草吹開了去,皎潔的月光灑下來,眼前一朵瑩瑩飽滿的花朵靜靜立在梢頭。 層層花瓣如雪,花蕊如梅,美得令人驚艷。 上一世他們來瑞王府,卻錯過了花期,不免落了遺憾。 可不曾想,竟在此時此地,有幸見得花中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