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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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來走投無路,不妨一試。 陳婠一路驅(qū)車,心事重重,待下了車,才發(fā)現(xiàn)瑞王府門前守衛(wèi)森嚴,她只得硬著頭皮通報。 小廝自然對她印象全無,當即便攔下了,毫不通融。 陳婠站在高闊的門前,竟覺得那青瓦金匾是如此龐大,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從前,她一直站在最高處,從未嘗過求人無路的滋味。 當真教她低聲下氣,卻做不來如此姿態(tài)。固執(zhí)的驕傲,令她不愿屈服。 她幾次轉(zhuǎn)身,卻又走回來,因為父親還在獄中,她是唯一的希望。 管家再一次冷硬地拒絕,就在陳婠萬念俱灰時,大門卻從里面打開。 陳婠駐足,望見一襲廣袖寬袍之人,信步而來。 玉容瀟灑,神態(tài)不羈,含笑的雙眸掃過眾人,在略過陳婠時,不由地頓了一頓。 瑞王走過來,“這位姑娘好生眼熟,本王在哪里見過?” 陳婠福了身,“見過瑞王殿下,民女…” 還沒說完,瑞王便將折扇一合,“你是陳婠,本王還記得那支簪子成色實在不好,勸你趁早扔了,與這般容貌極不相配?!?/br> “王爺見笑,但此次貿(mào)然拜見,實有要事相求?!?/br> 瑞王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本王府中收集各色首飾,陳姑娘若喜歡,大可挑件回去用,本王對美人素來寬容大方?!?/br> 陳婠聽完,忽然又收回了念頭,父親的證物,當真能放心交給瑞王么? 瑞王倒是不動聲色地觀察眼前女子的神態(tài),回想起那日她質(zhì)問太子時的模樣,甚是有趣。 陳婠淡淡一笑,“既然殿下事務繁忙,恕民女叨擾,這廂告辭?!?/br> “姑娘若想賞花品茗,本王府邸隨時敞開歡迎?!比鹜跞允切Φ拇猴L拂面,玩世不恭。 行至陳府門前,忽見門外車馬??浚蛷倪M進出出。 走近了一瞧,陳婠當下便認出了那是大哥的戰(zhàn)馬,青鬃! 連日來壓在心中的大石,驟然落下,她疾步跑進正廳,與大哥對面相視,胸中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陳棠面色沉重,一襲深色玄衣,憑添了幾分肅然。 他長臂輕舒,將陳婠擁入懷中,拍了拍她肩頭,“是大哥不好,教你受累了?!?/br> 陳婠搖搖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大哥歸家,一切似乎都有了可以倚靠的力量。 “父親的事,我都知道了?!标愄穆曇舻统痢?/br> “大哥,我有要事需單獨說與你聽,”陳婠輕聲耳語,“你先安置,晚膳后咱們?nèi)ジ赣H書房會面。” 豈料陳棠卻突然捉住她的手臂,“小妹,為兄也有事,要告訴你?!?/br> 陳婠眨了眨眼,只聽大哥口中說出了令她震驚無比的消息。 “秦將軍與烏蒙余孽交戰(zhàn),獨闖營地,至今下落不明,只怕兇多吉少。” 陳婠扯了扯唇角,笑道,“大哥莫不是玩笑話?” 心頭卻是咯噔一聲,沉沉下落。 陳棠眉峰深蹙,強自鎮(zhèn)定的面容,掩蓋著不知怎樣的情緒,“尸骨雖未尋到,但山海關(guān)地勢險峻,米分身碎骨也…” 陳婠只覺得胃里陣陣翻涌,那日秦桓峰與十人鏖戰(zhàn)的慘烈場面劃過眼前,被濃重的血腥染了滿眼。 她下意識地搖搖頭,“他那樣的人,怎會輸呢?” “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陳棠聲音低沉似嘆息,“沙場之上,怎會有定數(shù)…但求拼盡全力罷了!” 陳婠仿佛回到了山海關(guān)滿地尸骨的修羅場,雙腿發(fā)軟,腦子發(fā)空,往后退了幾步,坐在靠椅上。 良久,她只是道,“未曾料到上次一見,竟成永訣,有些話終究是不能和他說了的?!?/br> 陳棠看著小妹蒼白的臉色,滿是心疼,但大男人亦不會勸慰,只是拍拍她肩頭離開,給她獨自消化悲傷的時間。 翌日,陳婠再次驅(qū)車趕往瑞王府,而不同的是,此次是由陳棠牽引,商議救父之事。 一路上,陳棠見meimei少言寡語,雖未曾流淚傷懷,可更擔憂她將心事悶在肚子里,積郁成疾。 “大哥知你難過,”陳棠笨拙地安撫,“秦將軍與我而言,亦師亦友,對我的打擊亦不小。” “人世無常,傷痛也無濟于事,不如好好活著?!?/br> 陳婠抬頭,正敏銳地捕捉到了大哥深深的惋惜的神色,卻不是悲傷。 兄妹二人,各懷心腸,一直進入府內(nèi),也無多言語。 瑞王府棲鳳閣,她并不算陌生。 “小妹你心思玲瓏,進去稟報吧,大哥在外面等你一起歸家?!标愄倪f給她一記溫暖的笑,陳婠從那笑意里,生出了許多勇氣。 她轉(zhuǎn)身推門時,便在想,有長兄如此,當真是莫大的福分。 廳中光線充足,秋風穿堂吹動紗幔。 她恭敬地叩拜,呈上保存仔細的卷冊,“臣女父親蒙冤,還請瑞王殿下徹查?!?/br> 屋中沉靜片刻,“拿過近前來?!?/br> 陳婠緩緩抬眼,這才將那人看的分明。 他根本不是瑞王! “怎么?難道孤沒有能力為你做主么?”封禛半靠著身子,仍是清俊而疏離的神態(tài)。 陳婠索性將錯就錯,將事先備好的說辭有條不紊地和盤托出。 封禛隨手翻動著,只覺得她聲音如流水叮咚,十分悅耳,比東宮里侍筆弄墨的女官還好聽。 陳婠終于說完,不安地等待著他的反應。 封禛的確是在仔細斟酌,神情專注,并非敷衍。 陳婠自然就在一旁候著,一時安靜,靜的能聽見風吹竹林的聲音。 封禛終于合上卷冊,“陳侍郎此案,的確有待查證,若當真無罪,孤也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官。” 陳婠連忙屈膝謝恩,卻被他一把扶住。 “但在此之前,孤有一個條件?!?/br> 陳婠便覺此事不會如此簡單。 她輕聲問,“甚么條件?” 封禛彎唇一笑,“隨孤一同回東宮?!?/br> 陳婠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地搖頭,“殿下切莫說笑,您親口說的,最厭惡如我這般工于心計之人?!?/br> 封禛松開她的手,轉(zhuǎn)而挑起她的下巴,“但孤還說過,可以給你一個名分?!?/br> 陳婠心下忿然,卻因為父親的案子,不可觸怒于他。 “殿下是知道的,我與秦將軍已有信約,如今他尸骨未寒,我怎可負他!” 陳婠說的決絕,溫婉秀麗的面容上,滿是悲戚。 封禛卻似乎早有準備,轉(zhuǎn)身從案上拿起一封密信遞給她,“你以為孤當真看重你?” 陳婠連忙拆開,上面竟是秦桓峰的字跡。 封禛展眼便恢復冷峻的神色,仿佛方才的調(diào)侃曖昧,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此是定遠將軍留下的托孤絕筆,求孤代他好生照顧你?!?/br> 封禛見她一言不發(fā),冷笑道,“想來你們之間情深,許是私定終身了。” 陳婠收起信,神色泰然,“我與秦將軍高山流水,始終清白,只是他待我情深意重,我必要還他恩情?!?/br> 封禛目光鎖住她,“那你可知,天下除了孤,再無人敢娶你為妻?” 陳婠倔強地笑答,“那又何妨,左不過終老孤身,也樂得自在?!?/br> 她這番感人肺腑之言,對封禛絲毫沒有觸動。 “下月初三,孤會將冊封詔書準時送至陳府?!?/br> “若臣女不愿呢?” 封禛凝眸鄭重,“在孤的掌控之內(nèi),不會有如果。你下去罷,陳侍郎的案子很快便會水落石出,還一個清白。” 不多時,棲鳳閣便開了門。 陳棠見meimei一副漠然的神色,心下已然明了。 陳婠悶聲走在前頭,任他如何,也不肯回應。 走至林間深處,陳婠卻忽然回頭,莞爾一笑,“小妹不曾料到,大哥會如此算計于我。” 陳棠搖搖頭,“很多事情你不明白,太子殿下,才是真正在保護你,大哥永遠都不會害你!” 陳婠也道,“很多事情,大哥你也不明白。其實,我對秦將軍有愧,卻無情。本想和他當面表明心跡,如今看來也不必要了?!?/br> 陳棠卻神色愈發(fā)凝重,“但他對你是真心的?!?/br> 陳婠將被風吹亂的裙擺理了理,眸色近乎殘酷,“真心又如何,人死如燈滅?!?/br> 陳棠步伐穩(wěn)健地走來,那神情嚴肅至極,“秦將軍沒有死,他乃叛逃烏蒙?!?/br> 這下又輪到陳婠驚詫萬分。 “那為何,太子要騙我?”陳婠仍不相信。 “秦桓峰本就是烏蒙族出身,”陳棠眸光一時銳利,“太子殿下提拔我在他手下任職,便是有監(jiān)視之意。而不肯說與你真相,不過是想要替你維持心中殘存的一點美好罷了。” 陳婠終于明白,為何大哥在述說秦桓峰戰(zhàn)死的消息時,流露出的只是惋惜。 陳棠將目光投向遠處,“人心難測,這世上骯臟污穢之事太多,小妹你又何必活的這么明白?,F(xiàn)如今,太子殿下是唯一能護你周全之人,況且,父親還在大理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