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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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陳妃為何隱瞞不說?彤史上亦無記載?!?/br> 陳婠眉眼一垂,“是皇后娘娘吩咐的,陛下病情為大,這些日子一直在正陽宮侍奉,妾身也便沒放在心上?!?/br> 靜默片刻,皇后才道,“如今,一切以陛下病情為要,先找陸太醫(yī)過來診脈,再做定奪?!?/br> 陳婠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周若薇倒沒有想象中的怨毒,竟比皇后還淡定了幾分。 陳婠大抵猜到了她的圖謀,那些補藥里的生白附子,暴露了她的心思。 看似順從聽話,實則陳婠從第一日來正陽宮起,便已將后路留了萬全。 平素侍奉,每隔半日,陳婠皆會找借口出去,教宮人去給安平帶個信兒。 若沒有得信,便會去太醫(yī)院尋陸太醫(yī),若陸太醫(yī)得令來正陽宮,就即刻通報殿下。 這一環(huán)又一環(huán),環(huán)環(huán)相扣,觸一發(fā)而動全身。 皇后想要拖她下水,最好是安一個侍奉不利的罪名,待到文昌帝歸西,正好趁此將自己除去,一石二鳥,然則手段狠毒至極。 陳婠不著痕跡地動了動眸子,只可惜,皇后和太子妃仍當(dāng)自己是只聽話乖順的貓兒,可以隨意拿捏的,那當(dāng)真是打錯了如意算盤! 她若沒有萬全之策,又豈敢來踏這龍?zhí)痘ue的? 不一會兒,殿外來人。 周若薇瞧了一眼,登時花容失色,她連忙起身相迎,“臣妾恭迎殿下…想是前朝的政事都處理完了的?!?/br> 后面,還跟著陸太醫(yī)。 “孤聽說陳妃不舒服,便順路來瞧瞧?!碧勇赃^周若薇,徑直沖著臉色并不好的陳婠走過去。 陳婠忍住不適,站起來道,“妾身無礙,殿下莫要記掛?!?/br> “母后,”他握住陳婠的手,將她摁在椅子上,“既然陳妃身子不適,恐驚了父皇圣體,孤便先將她帶走了。” 皇后鳳目冰冷,與太子面對而立,無聲的對峙,在殿中流轉(zhuǎn)。 任誰都能嗅到不尋常的意味。 顯然,太子為了陳妃,是要忤逆皇后的意思。 “若本宮不許呢?”皇后走過來。 陳婠連忙跟著起身,站在一旁,“殿下,妾身聽皇后娘娘的…” 太子反握住她的手,清冷華然的眸光下,透出一絲安撫的情緒。 此時,太子妃忽然站了出來,款款一拜,“陳meimei身子不適,臣妾瞧著于心不忍,請皇后娘娘開恩。” 皇后這才微微舒緩了臉色,“仍是太子妃識大體,也罷,你也跟過去瞧瞧。” 太子妃自然明白。 出了殿門,陳婠剛要邁下臺階,封禛卻猝不及防地將她抱了起來。 離近看去,他臉上掛著從未有過的溫和笑意,如春陽溫潤,“聽宮人說,婠婠你有惡心嘔吐之癥,而且月事也遲了許多天?” 陳婠臉上一紅,“殿下如此成何體統(tǒng),竟還說這樣私密之事…” 封禛唇角揚起,弧度越發(fā)好看,“婠婠還有甚么私密之事,是孤不曾見過的?” 陳婠被他這般明目張膽的挑*逗,弄得無話可說,這還是天下人口中那個清冷高華,絲毫不理風(fēng)月的太子殿下么… 周若薇由芙衡陪著,緩步往碧霄殿去。 芙衡瞧不下去,便替她抱不平。 周若薇卻道,“希望陳妃meimei能順利懷上龍種?!?/br> 兩旁宮人見太子抱著陳妃,而太子妃就跟在后面,自然是低頭不敢多看一眼的。 轉(zhuǎn)眼就到了碧霄殿,陳婠平臥在榻,陸太醫(yī)便隔著垂簾搭在她腕子上診脈。 封禛則是在外殿候著,心中一波又一波,攪得紛亂。 他從前一直認為登基之前,不會讓后宮瑣事牽絆,更不想孩子成為任何的籌碼。 所以,東宮里的女人都沒有懷娠的喜訊。 太子妃宮里的紫檀中加了麝香和紅花,溫良娣宮中用的木蘭香亦加了分量,這些,太子早已暗中安排妥當(dāng),隱秘萬全。 其實,入宮之初,陳婠的玉露閣寢殿中,也分了同樣的香料,但后來不知何時被陳婠存放了起來,說不喜歡濃烈的香氣。 他留宿的越久,便將避孕的心思淡了些,后來索性由她而去。 而此時此地此心,他無比慶幸當(dāng)初的決定。 聽到陸太醫(yī)的腳步聲,封禛猛地轉(zhuǎn)頭。 “恭喜殿下,陳妃小主的脈象應(yīng)為喜脈,微臣需要觀察一段時日,方可保胎兒穩(wěn)固。” 封禛虛扶一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陸太醫(yī)有功,重重有賞,日后陳妃的脈,就交由你親自診理,不可假手他人?!?/br> “微臣自當(dāng)盡力。” 太子妃握著帕子,“這樣大的喜事,還不快去正陽宮給皇后娘娘傳話?!?/br> 她笑的真誠,似乎也是歡喜的,“東宮頭一樁喜事,臣妾替殿下高興。” 封禛轉(zhuǎn)頭,“太子妃辛苦了,且先回宮去吧,陳妃初孕需要靜養(yǎng)。” 太子妃柔柔一拜,經(jīng)夜風(fēng)一吹,不禁咳了幾聲,“臣妾身子太弱,沒有陳meimei的福分…” 封禛負手走來,停在她面前,“你當(dāng)年為救孤落水,冬日嚴寒,在冷水里浸泡了一個時辰,救回了孤的性命,卻也凍壞了身子落下病根。這些,孤一直都記得,這是孤欠你的?!?/br> 太子妃抹了抹眼淚,“此是臣妾心甘情愿,殿下不必記得?!?/br> 封禛解下披風(fēng),罩在她身上,“乘孤的步攆回去吧?!?/br> 內(nèi)室中,陳婠躺在床上,靜靜地思索對策。 要顯得自然,才毫無破綻。 封禛進來,腳步輕柔,撩開衣擺坐在身旁,俯身望向她。 那面容柔白靜婉,卻令他止不住地悸動。 “婠婠,我們有孩子了?!?/br> 陳婠能看出他的手足無措,因為她知道,封禛在繼承大統(tǒng)之前,是嚴格令妃嬪避孕,就連自己也不例外。 但如今,他卻此版溫柔地,準備升為人父。 陳婠似是羞怯,點點頭,雙手搭在小腹上,“殿下喜歡孩子么?” 封禛覆住她的手,“只要是婠婠的,孤都歡喜的很?!?/br> 他俯身,極其溫柔地吻了她片刻,就將臉頰貼在陳婠平坦的小腹上,“孤終于要成為父親了?!?/br> 陳婠順勢撫上他的鬢間,如此親昵依偎的姿勢,就好似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 良夜將至,封禛一直陪著她,話并不多,也不像從前那般糾纏索取。 在這森然的皇宮里,難得片刻的溫存。 只可惜,片刻的溫存亦不長久,子夜時分,殿外燈火通明。 腳步匆忙而紛亂,喪鐘聲響驟然而起,回蕩在皇城之上。 封禛猛然驚醒,寧春已經(jīng)跪在榻前,聲音顫抖,“回殿下,正陽宮來報,陛下薨逝。” 封禛沉聲不語,極快地裹上外衫。 陳婠卻忽然拉住他的手臂,“妾身有話要和殿下說?!?/br> 封禛抬步便走,“待孤回來,你身懷有孕,莫出殿門?!?/br> ☆、第37章 更迭九天風(fēng)云變 大雨如注,傾盆而下。 高墻并立的宮道上,青磚散發(fā)著梅雨濕潤的氣息,抬頭,天幕便被擠成狹小的一道,漆黑如墨。 太子疾步走在前面,連雨披折傘也未曾佩戴。 寧春等人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夜幕掩蓋下的皇城中,不為人知的骯臟與罪惡滋生,但當(dāng)驕陽升起時,又會是華光萬丈。 一路上,太子的腳步又急又沉,和這雨夜一樣,逼得人透不過氣來。 正陽宮前,從外門一直到殿內(nèi),黑壓壓地跪著一片婢子內(nèi)侍,被雨水沖刷地分不清面容。 “陛下,老奴跟在您身邊十四年,您竟比老奴去的還早…”郭子盛帶著哭腔的聲調(diào),從內(nèi)面?zhèn)鱽?,悲傷而詭異?/br> 封禛一步一步走上玉階,分明是極短的路程,卻覺得如此漫長。 雖然父皇的死,已在預(yù)料之中,但忽然喪訓(xùn)傳來,仍是如晴天霹靂,措手不及。 殿中點了長明燈,龍榻前跪著陸太醫(yī)為首的一行太醫(yī)。 皇后垂淚而坐,緊緊握住文昌帝的手,哭得抽噎。 下首德妃、淑妃、鄭妃三人亦是跟著抹淚,這些和父皇曾共枕而眠數(shù)十年的女人們,此刻卻是各懷思量,不知真心又有幾分。 “陛下,您真舍得棄臣妾而去…竟連句話也沒有留下!”皇后的話斷斷續(xù)續(xù)。 郭子盛伏首在地,轉(zhuǎn)向太子叩拜,“太子殿下,陛下的江山交到您手中,老奴也可死而瞑目了?!?/br> 言罷,身子猛地抽動起來,容琳在旁道,“不好,郭公公是吞了金塊!” 郭子盛嘴角冒血,神情卻十分祥和,不久便一動不動,再無呼吸。 皇后擺擺手,“罷了,就成全他一片忠心吧,準葬于陵寢外側(cè)的殉葬坑中?!?/br> 封禛往前幾步,定定凝視著龍塌上生氣全無的軀體,緩緩撩開濕透的袍擺,重重跪下,“兒臣不孝,來遲了…” 他俯身,濕漉漉的額頭抵在床沿,良久,才直起身子。 眼底猩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