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綜漫]武偵綾小路的工具人指南、娛樂圈演技帝、[綜漫]云養(yǎng)小說家亂步、包子是誰的、十二射浮光、重生之女主的禮包、海水每天上升一米[末世]、林記大宅門、左護(hù)法演技一流、幸孕豪門一偸生三只寶
而站在旁邊的周兼,則對所有人的議論充耳不聞。 他原本以為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后,應(yīng)該是終于做出了決定,不再痛苦,不再徘徊,也不需要愧疚和猶豫,必定能一身輕松。可他高估了自己,也錯估了自己。 身體里不但沒有那種輕松的感覺,甚至更加沉重,讓他連挪動一步都覺得困難。 眼睛微微一閉,他就能回憶起當(dāng)日顫抖的感覺。 周公子,您的信。 那時候,他只隱約覺得詭異。 接過信,抬了眼,只看見那叫花子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透著一種摸爬滾打于市井底層的精明和小心。 遞了信,那乞丐就很快點(diǎn)著竹棍,順著長街消失在了或明或暗的燈火之中。 周兼一個人站在原地,腳底下的青石板,映著霜冷月色,透著一種平白來的凄清。 一時沒忍住,他拆開了信,只是這一看,便徹底愣在了當(dāng)場。 說實(shí)話,周兼不信。 他也不愿意相信。 打心底里,他覺得宋儀還是個心好的,不至于這樣壞,壞到了骨子里。可空xue來風(fēng)未必?zé)o因,平白無故的,誰給自己送來這一封信? 他抬眼就想要找之前那一名乞丐,可放眼一看,哪里還有蹤跡? 這一刻,周兼知道自己做事終究還是有疏漏的。 信上所言,真是字字句句確鑿無比,到底是不是編的,從細(xì)節(jié)便可以看出來。 而且,信上還提到了一些筆跡方面的證據(jù)。 此案原本已經(jīng)結(jié)案,不過畢竟這件事乃是從彭林這邊過,周兼若是想要接觸賬本,并非不可能。 他近乎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自己府上,前一刻還是充滿著憧憬,下一刻卻是被人放進(jìn)了閻羅地獄,滿目所見皆是鬼哭狼嚎,見不到半點(diǎn)光亮和平和。 從那一日起,他便在熬煎之中了。 是應(yīng)該相信這一封信,還是應(yīng)該相信宋儀,在周兼的心底早就有了答案。他誰也不相信,但是心底里愿意相信宋儀。只是愿意是一回事,該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通過彭林,周兼叫人拿來了當(dāng)初出問題的賬本。 這賬冊,便是當(dāng)初所有事情的起因。 一本賬冊上,平白出現(xiàn)的虧空,導(dǎo)致了山東布政使司兩名參議的相繼入獄。這虧空是怎么來的?宋元啟與周博都是兩袖清風(fēng)之人,真是下面人瞞天過海? 原本賬冊就在宋元啟那邊,要出問題也該是在宋元啟這邊出。 如果…… 真如信中所言,乃是有人暗中改過了賬本…… 這個人,除了宋儀,還能有誰? 只有宋儀可以接近宋元啟的書房,拿走賬冊,也只有宋儀有這個動機(jī)……只因?yàn)?,那時候的宋儀半分也不想嫁給自己吧? 如此一算,當(dāng)真是不無可能。 更何況…… 周兼很輕易地便想起,那一晚宋儀問他是否真心喜歡她,他回答了之后,她又說總不相信。從頭到尾,都表現(xiàn)出一種忐忑不安來。 若是心中無愧,何必這樣忐忑? 早就有了一定的預(yù)料,所以在對上賬冊上的細(xì)節(jié)的時候,周兼就清楚地發(fā)現(xiàn)了賬冊上一些蛛絲馬跡。 的確,那是宋儀的字。 盡管偽裝過了,可細(xì)節(jié)上難以掩蓋。 從來沒有人想到,賬冊并沒有作假,只是上面的某些細(xì)節(jié)被人修改了。同樣也不會有人想到,這個人會是宋儀,沒了這個細(xì)節(jié)作假的由頭,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想到去對筆跡了。 周兼抬眼,看見外頭尚算是漂亮的天色。 秋高氣爽,賓客盈門,四周人聲一片,周兼轉(zhuǎn)過目光,眼底浮華散盡,只道:“昔日之言,是我負(fù)你?!?/br> 可他,不得不負(fù)。 還記得,窗下一燈如豆,他用宋儀昔日的筆跡對出了賬冊上的筆跡…… 他也在想,他答應(yīng)了宋儀,不能辜負(fù)了她。 可最終呢? 父母之仇,如何能忘? 周博入獄,所受種種屈辱,甚至還壞了身子,如今雖看著調(diào)養(yǎng)好了,可終究是折損了根子,再也沒辦法跟以前一樣了。 他長跪宋府門外之辱,周博所受之難,宋儀這一顆心的毒…… 凡此種種,皆一人所禍,縱使他千般萬般愛她,可知道這一點(diǎn),便是如鯁在喉,一根刺扎在心里。 他也想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跟宋儀拜堂成親,興許她能改,她也不敢再犯。 甚至,他已經(jīng)哄騙自己,一路迎親去,將宋儀迎了回來,門檻跨進(jìn)來一半,眼看著就要拜堂了。 可他終于…… 無法容忍。 周兼握緊了雙手,又漸漸松開。 紅綢委地,層層疊疊。 像是兩個人,落下的紅線。 牽著紅線的,只有宋儀一個人了。 宋府跟來送親的這時候已經(jīng)完全愣住了,甚至出離憤怒。 “周公子這是什么意思?” “庚帖都換了,這是準(zhǔn)備悔婚不成?” “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事情?我們五姑娘哪里配不上你!” “話不說清楚了,今日不要想善了!” …… 整個府內(nèi)賓客全都傻了,議論的議論,打量的打量。 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了宋儀的身上,只因?yàn)榉讲胖芗嬲f,宋儀不配入宋家門。 到底這一位宋五姑娘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讓周兼這樣說? “咱們家公子從來不說假話,你們鬧什么鬧?必定是五姑娘有鬼!” “這話有道理啊,周兼不是這樣的人吧?” “該不會是……水性楊花吧?” “不配入門的話,這還真不好說……” 種種異樣的目光,在那蓋著紅蓋頭的窈窕身影上打量,似乎想窺知這一位宋五姑娘到底是怎樣的心情。 滿場喧囂之中,一只素白的手掌伸了出來。 所有人不知怎的,忽然安靜了。 他們都望著宋儀,自然也注意著宋儀的一舉一動。 在宋儀伸手的那一剎那,所有人便是目光一凝,這一位姑娘要干什么?! 纖細(xì)手指拽住了紅蓋頭,因?yàn)檫^于用力,宋儀的手指骨節(jié)有些發(fā)白。 緩緩地,她拉開了蓋頭。 然后,扔下。 今日是宋儀難得艷麗的打扮,只因?yàn)檫@是一個姑娘家最要緊的日子,一輩子也就這么一回花轎,一次拜堂,可宋儀沒想到,這個前夜還口口聲聲說著喜歡她的人,轉(zhuǎn)眼變成現(xiàn)在這樣。 膚白似雪,發(fā)烏如漆,描眉畫眼,曼妙無比,眾人一見之下,瞬時便屏住了呼吸。 宋五姑娘竟是這般令人驚艷的美人兒? 宋儀對自己的美貌早有知悉,只是如今這些都不要緊了。 她側(cè)轉(zhuǎn)過臉,看向周兼。 興許是早就震驚到麻木,所以此時此刻,宋儀竟平靜極了,甚至叫人覺得悲涼。 “我為何不能?” “為何不能?” 周兼在瞧見她那慘白的面色的時候,便是心中一痛,可在聽見這一句話之后,卻是終于控制不住地冷笑了一聲。 他終究還是覺得自己沒錯。 她竟然還來問自己? “宋五姑娘,此話,何不問問你自己?你做了什么,連自己都忘了嗎?!” 宋儀做過什么了? 她自問除了當(dāng)初宋府見死不救之事對他不起外,再沒做過一件虧心事,現(xiàn)在他反倒來質(zhì)問自己? “我不曾做過什么,又何從忘記?” 宋儀也是一聲冷笑,那種突如其來的彷徨,漸漸從她身上消散干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憤怒和不甘。 成婚拜堂時候出這事,對女兒家的名聲又是何等大的損失? 周兼……周兼…… 她終究沒想到,在她決定將自己的一身托付給他的時候,他將她重重摔下。 那種痛心和失望的感覺,讓她難受極了。 她覺得自己眼眶有些濕,可落不下眼淚來。 滿堂寂靜之中,周兼沉默了許久。 他道:“你做過的那些歹毒蛇蝎之事,要我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說出來嗎?五姑娘,我周兼終究敬你愛你一場,也不想在此將事做絕。你我終究有緣無分,我周兼亦不能容忍心腸歹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