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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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他也真是讀書讀傻了的。他也不想想,見著現(xiàn)下李太太都有個四十歲的年紀(jì)了,她的祖父還在世?便是在世,都一把年紀(jì)的了,翰林院里還有幾個相知?早就是換茬的韭菜了,現(xiàn)任的這些翰林誰還記得當(dāng)年有個李翰林的啊。 但不管如何,這門親事吳家就算是答應(yīng)了。 李太太大喜過望之余,便叫了李見賢過來,對他說,娘給你說了一門極好的親事呢。那吳家姑娘,現(xiàn)年十五年的年紀(jì),又端莊又賢淑,長的也是貌若春花,足堪與你匹配了。 但李見賢一聽之下,卻是很堅(jiān)決的就拒絕了。 問著他為什么不同意,他卻是翻來覆去的只有一句話,兒子現(xiàn)下還小,不想考慮婚事。 李太太這個氣啊,恨不能都直接是一鞋底子抽過去了。 他這拒絕的理由也太敷衍了吧。見著他老子李老爺十八歲的時候姨奶奶都是納了好幾個了。 可隨后無論她再怎么問,他拒絕的理由來來去去的就只有這么一條。 李太太隨即就抬了孝道出來壓制他,無非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便是再不想同意這門婚事,那你也得同意。 李見賢當(dāng)即便一聲不吭的跪在了她面前,開口還是那句,兒子現(xiàn)下還小,不想考慮婚事。 李太太當(dāng)即便發(fā)了火,拍了桌子,而后便拂袖走了。 原本以為這下子李見賢定然是要好好的掂量掂量這事的,不想半日過后,有丫鬟過來稟報,說是賢少爺還在那里跪著呢。 李太太一聽,心里先前的火氣就全都飛到爪哇國去了,便又開始心疼起來他了。 畢竟李見賢也是她親生的兒子,不是路邊隨便撿來的。 于是她便又走了回去。 誰知道李見賢一見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還是,兒子現(xiàn)下還小,不想考慮婚事。 李太太當(dāng)即就被他這句話給氣得發(fā)昏,不是旁邊有丫鬟扶著,只怕是就要直接倒了下去。 最后李太太還是將李見賢的這門親事給取消掉了。 只是吳家那邊卻已經(jīng)是答應(yīng)了的,她不愿意做個言而無信的人。不過好在當(dāng)初媒婆也并沒有說要將吳家姑娘配了李家的哪位少爺,所以李太太一番考慮之下,便將這吳家姑娘說給了她的二兒子李思齊。 而因著這件事,李太太隨后有一段時日里對她這個大兒子實(shí)在說不上是什么心情。 只是她卻也是知曉了一件事,但凡只要是李見賢決定了的事,你便是再威逼利誘都是不能撼動分毫的。 既然如此,那索性便由著他去了。 于是現(xiàn)下,李太太望著李見賢,一開始準(zhǔn)備要數(shù)落他一頓的話竟愣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她只是皺眉望著他,說著:“我已讓人去給你燒了熱水提到了你的屋子里,你這便回去沐浴更衣吧?!?/br> 李見賢答應(yīng)了一聲,隨即便向林太太和林瓊玉他們告辭。 林瓊玉見他現(xiàn)下頭發(fā)上的水都在順著臉頰往下滴,渾身的衣服也全都是濕噠噠的,冷風(fēng)一吹,不定得冷成什么樣??伤@當(dāng)會還不忘禮貌的向著他們拱手告辭,她一時就覺得,這個李見賢也算是個人物了。 想自己現(xiàn)下襖子穿著,斗篷披著,手爐拿著,有風(fēng)吹過來的時候尚且還覺得有些冷,更不說在全身都濕透了的情況下了。 李見賢走了沒多少會,林太太也開口向李太太告辭了。 今日她輪番受了兩番驚嚇。一是林老爺在京城里的那些破事,攪擾的她心神不寧的。二就是林瓊玉這事了。 現(xiàn)下她也是無心再在李家待下去了,急急的就想帶著林瓊玉他們回去。 而李太太這當(dāng)會也是掛念著李見賢,也是無心再招待林太太了。于是一番假意的挽留之后,她便也就順?biāo)浦鄣拇饝?yīng)了。 而后她讓身邊貼身的丫鬟將她早就準(zhǔn)備好的,給林瓊玉他們姐弟三的見面禮拿了過來,再又是親自的將他們娘兒四個送到了大門外,眼見得他們上了馬車,這才轉(zhuǎn)身急急的走了回來。 剛一走到廳里,她便讓人叫來了跟隨著李瑞的丫鬟和小廝,而后是二話也不說的,直接就是喝令著外面的小廝拿了鞭子來抽了。 在李瑞的丫鬟和小廝殺豬似的叫聲中,李太太早就是轉(zhuǎn)身去了李見賢那里。 李見賢現(xiàn)下剛剛沐浴好,正在穿衣服。聽到小廝說他娘來了,便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而后便讓小廝去開了門。 李太太進(jìn)了屋子,打量了他一番,見他頭發(fā)還是濕的,便皺了皺眉,喝令著他身旁的小廝鶴云:“還不快去拿塊干的手巾來給你們少爺擦頭發(fā)?!?/br> 鶴云答應(yīng)了一聲,很快的便拿了一塊干毛巾過來。 他正打算親自上手給自家少爺擦頭發(fā)的,但李見賢已經(jīng)是從他手中將手巾拿了過來,自己開始動手給自己擦頭發(fā)了。 他一面用手巾擦頭發(fā),一面就說著:“娘,請坐?!?/br> 李太太也不坐,而是又開始喝令著李見賢身旁的鶴云:“沒有眼力見的東西。還不快去吩咐廚房熬碗姜湯送過來。若是你們少爺著了風(fēng)寒,仔細(xì)你的皮?!?/br> 鶴云垂著手答應(yīng)了,轉(zhuǎn)身正要走,李見賢卻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讓廚房里也熬碗姜湯送到瑞少爺那邊去?!?/br> 李太太忍了這么長時間的火氣終于是發(fā)作了。 “你倒是什么事都惦記著他。怎么,你還真將他當(dāng)做你的弟弟了不成?他又不是從我的腸子里爬出來的,算得你哪門子的弟弟?” 李見賢沉默了一會,方才說道:“娘,我知道你素來不喜慧姨娘。只是你們長輩之間的恩怨,實(shí)在是沒必要延續(xù)到我們下一代身上來?!?/br> 李太太一聽,一時只氣得兩只胳膊都有些酸軟了。 “瞧著你說的這冠冕堂皇的話。怎么,你這是責(zé)怪你娘的意思?” 李見賢低斂了眉目,聲音小了一些:“兒子不敢。” 李太太冷笑:“不敢?這天底下還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我做娘的一片心只是為著你著想。前些日子頂著被吳家打臉的那些話,好不容易的求著吳老爺答應(yīng)了你和他女兒的親事,結(jié)果你就一句,兒子現(xiàn)下還小,不想考慮婚事,就把娘的這一片苦心給推到了十萬八千里外。今日倒更好了,那個小崽子掉到了水里,那是他自己的事,左右那溫泉池子又不深,他自己不會爬了上來?再不濟(jì)周邊也有的是奴仆,自然是會下去將他撈起來。要你逞得什么英雄?這要是傳了出去,還不得教那個賤人怎么笑話我呢。哦,你再千方百計(jì)的不待見我又能怎么樣呢?見著你兒子不還是把我的兒子當(dāng)做親弟弟看待了?” 她這一頓海罵完,李見賢沒有做聲,只是眉頭卻是微微的皺了起來。 而李太太見著他不說話,又是一頓罵。末了可能是覺得對著這樣站在那里不言不語,就跟一截木頭似的李見賢罵得沒有意思,也有可能是罵得累了,她扔下了一句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這句話之后,終于是轉(zhuǎn)身走人了。 而李見賢依然是木然的站在那里半晌沒有動靜。 小廝鶴云推門進(jìn)來,手中朱漆描金托盤里放著一碗姜湯,見著自家少爺這副模樣站在那里,一時之間竟是有些不敢上前。 “少爺,”片刻之后,他才輕聲的提醒了一句,“姜湯拿來了。您要不要趁熱喝?” 李見賢抬眼看了他一眼,隨后目光就移到了托盤里的那碗姜湯上。 “拿來吧。” 鶴云答應(yīng)了一聲,將托盤放在了桌上,而后雙手捧起了姜湯遞了過去。 李見賢伸手接了過來,也不遲疑,抬頭便一氣喝干了。 喉嚨里頓時火辣辣一片,連帶著胸腔里的那顆心都像是被這姜湯給澆到了一般,火辣辣的就抽抽了起來。 他在想,為什么大家就不能活得輕松一些,非要這么每日的斗得跟個烏眼雞似的? 這樣的家,他實(shí)在是有些待不下去了。 而次日,他稟明過了李老爺,在征得他的同意之后,帶著隨身小廝鶴云去了他家店鋪外地的分號,徹底的棄文從商去了。 李太太是在他離開了之后才曉得的。當(dāng)時有李見賢院子里的丫鬟去他屋子里打掃,見得桌上有一封書信,寫明了給李太太的,那丫鬟不敢怠慢,忙就送了過來。 信里無非也就寥寥的幾句話,寫著兒子不孝,去外地店鋪里學(xué)習(xí)做生意去了,讓李太太在家里多保重之類的話。 李太太一看完這封信,只覺得怒火中燒,立時就咬牙切齒的將這封信給扯了個稀巴爛。 這樣不給她長臉的兒子,當(dāng)初她到底是怎么生下來的? 而這邊廂,林太太正在琢磨著到底要不要給林老爺寫封信。 原來林太太那日自打從李太太那里回來之后,就一直是坐臥不安的。 中間她曾將鬢發(fā)斑白的李掌柜叫了過來,先是寒暄了一陣子,問了他最近身體如何,家中一切可好,而后話題便慢慢的移到了他那個跟隨著林老爺去的兒子,問著他這些年在京城里過得怎么樣,可是有寫信來,再是旁敲側(cè)擊的問著林老爺現(xiàn)下在京城里是個什么情況。 李掌柜是打小就跟著林老太爺做學(xué)徒的,從著一個小地方出來的人,成了今日掌管著林家偌大綢緞鋪?zhàn)?,行動處就呼風(fēng)喚雨。這樣的人,早就是混成了個人精了。 早在林太太叫了他過來,東扯西聊的問著他的身體好不好的時候,他就知曉,林太太這是想問林老爺在京城里的情況呢。 就林太太和林老爺之間的那點(diǎn)事,他自然是門兒清的。畢竟當(dāng)年林老太爺給林老爺說親的時候,給李家的那一百兩銀子還是他跑腿送過去的呢。 “太太,”李掌柜坐在繡墩上,瞇著一雙老眼昏花的眼說著,“犬子得老爺?shù)奶釘y,去了京城那樣的繁華之地,我們一家人時時刻刻都念著老爺和太太的好呢。前幾日我的老伴兒還說,要去寺廟里給老爺和太太立個長生牌位,以后初一十五的都吃素,為老爺和太太祈福的?!?/br> “啊,你們有心了?!绷痔牟辉谘傻姆笱苤?。 接下來李掌柜又是東拉西扯的說了不少事,最后終于是說到了林老爺?shù)纳砩稀?/br> “太太,前幾日犬子來了一封信,說是現(xiàn)下京城里的那個鋪?zhàn)右膊辉趺礃觾?,老爺有一日還和他商議著,要不要把那個鋪?zhàn)雨P(guān)了,回濟(jì)南府來?!?/br> 林太太一聽,雙眼立時就透出了光亮來。 “老爺真?zhèn)€這樣說了?可有說到底什么時候回來的?” 李掌柜搖了搖頭:“這個犬子倒沒有說。想來便是那鋪?zhàn)硬婚_了,也有好多事情要處理的。我估摸著,怎么著也得要個一兩個月才回來的罷。” 一兩個月之后林老爺就會回來? 林太太的心中瞬間升起無窮的希望。 ☆、第42章 西席先生 只是到最后林老爺回來的時候壓根就不是一兩個月的事了,而是兩年之后的事。 這兩年中,林太太自己是拉不下臉面寫信去問林老爺?shù)降讕讜r會回來,所以便只能不時的就催促著李掌柜寫信去問著他兒子了。 在這么一問一答中,兩年的時光就這么悄然而過了。 轉(zhuǎn)眼又是一年紫燕繞梁,春光爛漫之時。 林承志新近讓小廝在后花園里悄悄的扎了個秋千架子,想著要給他娘和他大姐二姐一個驚喜。 等到秋千架子扎好了,挑了個風(fēng)和日麗的好天氣,他便請了林太太和林瓊玉,林瓊萱來花園。 粉白杏花之下,一架雖簡陋,但也不失有趣的秋千架子就靜靜的立在那。 林承志這時便適時的表現(xiàn)出了自己的一番孝心:“娘,大姐,二姐,這春日里人最容易犯困的了,我見著你們一日到晚的只是在屋子里睡覺,心里都替你們著急。于是我就讓小廝扎了這個秋千架子,你們沒事的時候過來玩耍一番,不是比整日的在屋子里睡覺來的好?” 林太太不消說,聽了他這一番話自然是笑得合不攏嘴的,不住的說著我的志哥兒最孝順,還是最疼娘了之類的話。 林瓊萱在一旁靜靜的笑著,沒有說話,但看得出來,她心里自然也是高興的。 獨(dú)有林瓊玉,在一旁撇了撇嘴,對著林太太就笑道:“娘,你道弟弟為什么忽然的就這么孝順了?” 林太太也笑著說道:“是呢。正不曉得是什么緣故。” 林承志在旁忙道:“娘,你聽二姐瞎說。兒子孝順娘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還能有什么緣故?!?/br> 林瓊玉笑著看了他一眼,見后者在林太太身后殺雞抹脖的,急得面上都黃了,求著她不要說。 林瓊玉熟若無睹似的,依然是笑著對林太太說道:“娘,前幾日先生給我們講孟子,而后讓我們就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句話做篇文章。我和大姐是不消說的,老老實(shí)實(shí)的各自做了一篇文章交了上去,可你猜弟弟當(dāng)時做什么去了?他竟然是跑花園里的香樟樹上掏雀兒去了。先生當(dāng)時自然是氣得要不的,手里拿著戒尺就趕了過去,在樹底下守著,放話說是只等弟弟從樹上下來了,那就是拿戒尺狠狠的打一頓手掌心。而弟弟也是個膽子大的,坐在樹上就是不下來,和先生大眼瞪小眼的,口中還嘲笑先生說是,先生,現(xiàn)下這樣,可不就是學(xué)生在上,先生在下了?只把先生當(dāng)時氣得臉都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