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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破碎公主之心在線閱讀 - 第70節(jié)

第70節(jié)

    靈犀詫異道:“你不是瞎子嗎?”

    瞎子咳嗽一聲:“老夫有天眼?!?/br>
    靈犀推顧庭樹坐下:“不是給我看,給他看,你看看他命相如何?!?/br>
    瞎子就坐直了身體,冥想片刻,食指和中指搭在顧庭樹的手腕脈搏上。

    顧庭樹:“……”

    靈犀:“?”

    “老先生以前是大夫吧?!膘`犀說。

    瞎子臉上微紅,收回了手,做大驚狀:“這位相公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啊,有此命者,最高可坐江山,其次位極人臣,最不濟也是一方賢士?!?/br>
    顧庭樹眉頭微皺,冷冷地盯著他。

    “然則寡親緣、情緣,父母早年離喪,妻子也終難相守,享盡榮華,孤獨一生,可憐。”

    顧庭樹唰地把他的眼鏡摘了。靈犀正在難過,陡然看見這瞎子的容貌,不禁歡喜起來:“烏鴉,是你!”

    烏鴉瞪了顧庭樹一眼,朝靈犀微笑,又把下巴上的胡須扯了,有些負(fù)氣地說:“你啊,我找你好久……”一語未了,被顧庭樹抓著肩膀扔了出去。

    靈犀忙說:“庭樹你別打他,他來給我治病的。”

    顧庭樹聽了,就收住拳頭,看向烏鴉:“是嗎?”

    烏鴉哼了一聲:“不是!”他坐在地上,指著靈犀和顧庭樹,恨其不爭地說:“你怎么又跟他好了?你腦子被摔壞了?”

    顧庭樹一聽他不是來治病的,收住的拳頭就繼續(xù)招呼上去,烏鴉剛才被他打得猝不及防,這會兒反應(yīng)過來,一咕嚕爬起來,也揮舞著拳頭虎虎生風(fēng)地迎上去。兩個人拳來腳往地搏斗起來,所幸雙方都是為了泄憤,并不致人死地。

    這會兒上山下山的人還很多,就看熱鬧似的圍攏上來,還有往地上扔錢的。靈犀捂著臉,裝作不認(rèn)識他們的樣子,去旁邊看小攤上擺賣的熱帶魚了。

    ☆、一點私心

    顧庭樹和烏鴉終于打完,兩個人都是鼻青臉腫的。而靈犀依舊不合時宜地沉浸在故友重逢的喜悅當(dāng)中,她對正在擦鼻血的烏鴉說:“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知道有一家酒店的魚湯做得很鮮美?!?/br>
    烏鴉還沒說話,一旁的顧庭樹很少見地表現(xiàn)出沒風(fēng)度的一面:“我不想請他?!?/br>
    靈犀有點尷尬,又強自鎮(zhèn)定地說:“沒事,我請客?!?/br>
    烏鴉用手絹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說:“我請吧?!?/br>
    靈犀微笑著,伸出手指在他的袖子上拉了一下,力道很輕,然后烏鴉也就很順從地跟著她走,一邊走還一邊打量,最后說:“你為什么沒有按時吃藥?。俊?/br>
    “藥方弄丟了?!?/br>
    烏鴉很責(zé)備地看她一眼:“什么都能弄丟,你怎么不把自己弄丟了啊?!?/br>
    顧庭樹不悅道:“你怎么跟我媳婦說話的!”

    烏鴉不搭理他,轉(zhuǎn)過臉對著靈犀又是一派溫和:“我知道,必定是你見了那人,就高興得失魂落魄了。早知道這樣,當(dāng)初恨成那樣又是為了什么。一點長性都沒有,連我都瞧你不起了?!?/br>
    靈犀聽了,臉頰漲得通紅,一時間又不好辯白,低著頭聶諾了幾句。

    顧庭樹抓著他的胳膊拽到一邊,預(yù)備再打一頓。倒是靈犀有些煩躁地說:“有完沒完啊。”

    顧庭樹才丟開他,走到靈犀身邊,柔聲說:“別聽這小子混說,我這會兒就把他打死了給你出氣?!膘`犀身子搖搖晃晃的,掩著嘴咳嗽,又輕聲說:“等我死了,隨你們怎么打,現(xiàn)在又發(fā)什么瘋?!?/br>
    顧庭樹聽了,心中一灰,默默無言地握住她的手。

    烏鴉眼看靈犀病弱如此,心中更是疼痛愛惜,只是她身邊已經(jīng)有良人陪伴,反倒顯得自己多余了,他暗自傷神了片刻,隨手從袖子里掏出一瓶藥,輕輕地放到靈犀的手里,故作冷淡地說:“這藥暫時續(xù)命的,你先吃了吧。”

    靈犀打開藥瓶,直接倒進(jìn)口中,只覺舌上一點苦澀的粉末,勉強咽下去,并無異樣。顧庭樹阻攔不及,只好取過藥瓶仔細(xì)看了,很謹(jǐn)慎地說:“可有藥方?給我看一下?!?/br>
    烏鴉哼了一聲,甩著寬寬的袖子往前走。顧庭樹極少遇到對自己如此無禮的人,當(dāng)下又要發(fā)作,靈犀輕輕攔了一下,又說:“他真能治病的,我失憶的病就是被他醫(yī)好?!?/br>
    顧庭樹沉吟了片刻,才說:“雖如此,只怕他不肯輕易施治?!?/br>
    “為什么?”靈犀睜圓了眼睛:“他一直對我很好?!?/br>
    顧庭樹單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手指輕輕敲擊了幾下,苦笑道:“他為什么對你好,你都不想的嗎?”

    烏鴉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前方,雙手抱臂,很無聊地等著他們。

    三人在本地一家酒樓訂了雅間,店老板見其中兩人臉上掛彩,還很貼心地端上來臉盆和清水,然后才開始上菜。靈犀抱著熱茶杯坐在軟椅上,看見菜肴端上來,她也不動筷子。顧庭樹吩咐店老板做一碗白米粥,過了一會兒白米粥端上來,靈犀才懶洋洋地伸出手指,漫不經(jīng)心的地用勺子撥弄白粥。

    顧庭樹見她略微嘗了幾口,精神比上午要好多了,這才相信烏鴉的藥確實有效果。他面前放了一碗魚湯,湯汁雪白,顧庭樹先嘗了一口,然后問靈犀:“要不要吃一點?!?/br>
    靈犀點點頭。

    顧庭樹抄起筷子蘸了一點湯水,放在靈犀的口中讓她舔了舔,又問:“好吃嗎?”

    靈犀搖搖頭,繼續(xù)低頭吃粥。

    烏鴉看得心里泛酸,繃著臉不說話。顧庭樹朝他解釋說:“她兩天沒有吃過東西了。”烏鴉就梗著脖子說:“她在瑞龍島的時候還能吃能睡的,跟著你就成這樣了?!?/br>
    顧庭樹沒有說話,靈犀慢吞吞地解釋說:“我們乘坐的那艘船出事故了,就剩下我和他?!?/br>
    烏鴉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很意外:“哦,你們逃出來的?”

    靈犀嗯了一聲,想了一會兒,言簡意賅地說:“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一言難盡?!?/br>
    烏鴉沉默了一會兒,心想:不就是舊情復(fù)燃嘛??墒撬B舊情都沒有,想到這里他更加難過了,但是在飯桌上又不好表現(xiàn)出來,于是垂頭喪氣地轉(zhuǎn)移話題:“這家做的菜果然很好吃?!?/br>
    顧庭樹看了他一眼:“要不要喝酒?”

    烏鴉夾了一筷子蝦rou,低頭扒拉米飯,含糊道:“不會喝酒,不要”

    顧庭樹看了靈犀一眼,她正往自己的米粥里加糖,加完細(xì)細(xì)地攪拌,自得其樂地吃了一勺。顧庭樹隨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心想:“盡給我四處惹麻煩?!辈贿^這話他也沒資格跟靈犀說。

    一頓飯吃完,烏鴉肚子都鼓起來了。靈犀有些驚訝地笑:“你很餓嗎,要不要打包?”

    烏鴉本來心里不好受,現(xiàn)在胃里也開始難過了。他說不用,垂頭喪氣地去結(jié)賬,店里的伙計說已經(jīng)付過了。他走出店外,看見一輛黑色馬車停在那里,靈犀身上穿著顧庭樹的外套,整個人小鳥似的依偎在他的懷里,無邊的夜幕中,一盞燈籠的光透射在兩人身上,他們看起來像神話里的情侶那樣般配。

    烏鴉有點想走,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這里。他并不是邪惡的人,但是現(xiàn)在他心里生出了一百種邪惡的念頭。

    顧庭樹給靈犀戴上帽子,又轉(zhuǎn)身招呼烏鴉:“快過來,不必結(jié)賬了?!?/br>
    烏鴉慢吞吞地走過去,他一點也不想再看見他們倆,烏鴉說:“我想一個人走走?!?/br>
    靈犀已經(jīng)坐上車了,就掀起了簾子,說:“那你知道我們住在哪里嗎?我們住在南苑?!?/br>
    烏鴉悻悻地點頭:“嗯,皇帝的行宮?!?/br>
    顧庭樹卻說:“正好,剛吃了晚飯是要多走走。”把手伸給了靈犀:“下車。”靈犀雖然有點不情愿,還是從車上下來了。然后顧庭樹說:“我還有別的事情處理,先走一步。兩位記得早點回來。”他自己坐上馬車,把簾子放下,車夫揚起鞭子,很快就走了。

    靈犀呆呆地看著馬車的影子,感覺有點莫名其妙。顧庭樹做事情總有他的深意,而旁人往往過后才能反應(yīng)過來。她看著烏鴉,烏鴉眉頭緊緊蹙著,他說:“你還能走吧?”

    靈犀點頭。

    于是烏鴉慢吞吞地在前面引路,街上行人很少,路邊的店鋪里散發(fā)出幽暗的光。靈犀揣著袖子跟在他身邊,她和氣地問:“你跟那位大小姐退婚了嗎?”

    烏鴉顯然不想提這個話題,他直接問:“下午的時候他幾乎想把我打死,現(xiàn)在又主動回避,你知道為什么嗎?”

    靈犀覺得很茫然:“我不知道,好奇怪?!?/br>
    “他現(xiàn)在相信我能治好你的病,所以要跟我示好,他以為我很心善,隨隨便便就會被你打動?!睘貘f現(xiàn)在有點咄咄逼人的氣勢。靈犀只好茫然地笑了一下:“你的確很善良?!?/br>
    烏鴉冷笑,他從未做過這樣的表情,因此顯得很怪異:“所以你們夫婦倆合伙算計我?”

    靈犀搖頭:“沒有?!彼戳艘谎蹫貘f,輕聲說:“你肯給我醫(yī)治,是你的情分,不肯治,那是我自己的命。我誰也不怨?!?/br>
    烏鴉心里一疼,又冷下心腸說:“你不要以為這樣就能打動我?!?/br>
    靈犀很老實地?fù)u頭:“我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說?!鳖D了頓又換了個話題:“你在中原游歷得如何,有沒有遇到有趣的事情?”

    烏鴉黑著臉,他想說我一直在想你,沒有什么事情比遇到你更能引起我的興趣。但是他什么也沒有說。靈犀得不到他的回答,于是訕訕地笑了笑,又低下頭繼續(xù)往前走。

    她穿著過于寬大的男式大氅,帽檐低垂下來,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她用手輕輕抓著披風(fēng)的邊緣以免拖到地面,她的步伐又輕又虛,像是一個紙做的人,隨著風(fēng)移動。

    烏鴉很難過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地踩著她的影子。

    快到南園的時候,烏鴉忽然開口說:“我能治你的病,但是你要做我的妻子。”

    靈犀有一秒鐘的錯愕,然后繼續(xù)往前走。烏鴉上前幾步,大聲說:“除非你肯嫁給我,不然我寧愿看著你死。我沒有那么善良,我也是個很自私的人?!?/br>
    靈犀很輕地?fù)u頭:“沒可能的,我認(rèn)命了?!?/br>
    烏鴉呆了一下,瞬間覺得很難過,既可憐自己,又嫌棄自己。

    顧庭樹提著燈籠站在南苑門口,見兩人回來了,遂含笑上前,他看了一眼靈犀的臉色,攬著她的肩膀回去,又吩咐從人好好招待烏鴉。

    兩人回到房間里后,靈犀脫了外衣,軟軟地抱住顧庭樹的腰,低聲說:“你別白費心思了,我的病不會好了,你還是多陪陪我吧?!?/br>
    顧庭樹心里剛升出一點希望,一瞬間又落回了谷底,他頓了頓,才說:“怎么?他也治不好嗎?之前你不是說他醫(yī)術(shù)很高明?”

    靈犀沒有回答,只是將身子依在他身上。顧庭樹見她氣若游絲,只得強忍住難過,笑道:“好,我陪著你?!彼藕蜢`犀脫衣洗漱,又眼看她睡著了,這才悄無聲息地出門。

    烏鴉自小在山上學(xué)藝,從未享受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在行宮里被婢女和太監(jiān)們簇?fù)碇藕颍挥X渾身不舒服,好容易獨自躺下睡了。忽然門口有腳步聲,他立刻警覺地坐起來:“誰?”

    顧庭樹推門而去,窗外的星光灑進(jìn)來,照得他臉上面沉如水,他說:“起來?!?/br>
    烏鴉瞧得出他是來者不善,于是悄悄摸著枕頭下的短刀。

    “整個南苑都是我的人,想殺你用不著我動手。我不習(xí)慣跟一個坐著的人說話,過來,我有話問你?!鳖櫷湔驹诖扒?,簡短地說。

    烏鴉覺得有點懊喪,胡亂披了一件外套起身,很努力地擺著架子:“講吧?!?/br>
    “靈犀的病,你是能治,還是不能?”

    烏鴉傲著臉:“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

    “小朋友,我現(xiàn)在心情很差,沒工夫跟你打機鋒,靈犀是我的妻子,我的命跟她是系在一起的。她的病若是不能治,我現(xiàn)在就走,若是能治,你只要開口,我什么都能給你?!?/br>
    烏鴉沒有想到他如此直接,愣了一會兒才喃喃地說:“其實是可以治的,但是方法有點復(fù)雜,你那些御醫(yī)礙于她是女子,又是皇后的緣故,不敢輕易開口。我是無所謂的,只要能治好她的病……”

    他說他能治好,顧庭樹在這一瞬間仿佛覺得無盡黑夜里終于撕開了一條裂縫,他整個人幾乎要癱倒,又強自鎮(zhèn)定了,他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他說:“你的條件呢?”

    烏鴉有點臉紅,他也知道自己是趁火打劫,剛才跟靈犀說的時候他都有點后悔了,當(dāng)著顧庭樹的面,他顯然更有勇氣一點:“我想讓靈犀做我的妻子。”頓了頓又解釋說:“因為治療的時候會有些肌膚接觸的尷尬,我這樣做也是顧全靈犀的聲名?!睆娦薪o自己做掩飾。

    顧庭樹根本不聽他說完,就回答說:“好,什么時候施治?”

    “額……”烏鴉有點愣怔:“您沒聽清楚我說的話吧?”

    “你想娶她,我聽清楚了?!鳖櫷湔f:“可以,明天我就讓她跟你走,但是請盡快醫(yī)治,她的病不能拖延。”

    烏鴉呆呆地看著他,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過了一會兒才說:“但是,您為什么不問問靈犀的意見?”

    顧庭樹想也不想地回答:“她聽我的。”然后他出去吩咐準(zhǔn)備馬車了。

    第二天烏鴉還有點發(fā)愣,他簡直以為昨天顧庭樹跟他說的話是一場夢,但是婢女們已經(jīng)催著他出門了。烏鴉走到南苑門口,果然瞧見了一輛馬車。靈犀站在院子里,旁邊兩個婢女舉著傘蓋給她擋風(fēng),另一個端著奶酪碗伺候她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