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嘆口氣：“她是巴結(jié)我，就算我闖了大禍，仍然沒有放棄我。只是登門來寬慰我，要我想開些。雖然我并沒有錯(cuò)，可架不住世態(tài)炎涼，要我早作準(zhǔn)備。”

    “她要jiejie早做什么準(zhǔn)備？”

    “蔣夫人說，我如今都這樣了，膝下也就只有團(tuán)哥兒一個(gè)孩子，團(tuán)哥兒又還是這副模樣，如今又弄出這么件事來，若是夫君在朝堂上受了拮難，回到家中，自然要把氣出在我身上。公婆也會對我橫眉豎眼的。我家世也只是普能，要我早作打算，給自己備條后路?！?/br>
    “蔣夫人的意思是，我這副身子，大概在生養(yǎng)方面是艱難了，偏又還善妒。這在大富人家是絕對不容許的，要我把心放寬些。給爺們多納幾個(gè)妾，生下的孩子養(yǎng)在我名下也就是了。外人還會說我一聲賢惠?！?/br>
    顧蕓兒笑道：“這主意好，jiejie答應(yīng)沒？”

    徐璐橫她一眼：“盡說風(fēng)涼話。我家中又不是沒姨娘，還需要她替我cao心？”

    顧蕓兒苦笑道：“我并不比你好到哪兒去。jiejie也知道，我繼子年紀(jì)都那么大了，明年就要娶妻了。若非沈家家教森嚴(yán)，他又能對我好到哪兒去？以前也就是面子情罷了。如今發(fā)生了這種事，都幾乎視我為空氣了?！?/br>
    徐璐驚訝：“你們家沈大人不與你作主么？”

    顧蕓兒回答：“既然是做戲，自然要做得逼真些才成?！?/br>
    “不是，我問得是，你那些繼子繼女，對你可還尊敬？”

    顧蕓兒說：“還成吧，大家都客客氣氣的。除了兩個(gè)年紀(jì)小的姐兒養(yǎng)在我這兒，與我比較親近外，其余的與我也就是面子情?！卑l(fā)現(xiàn)徐璐現(xiàn)帶憐惜之色，又笑了起來：“jiejie也不必?fù)?dān)心我，沈家家規(guī)森嚴(yán)，就算我這個(gè)繼母沒多少威信，但總歸是繼母，是他們的長輩，他們還不敢對我怎樣的。”

    有沈任行在，想來沈家那幾個(gè)繼子是不敢拿她怎樣的，只是，萬一沈任行不在了，將來沈家由沈青云當(dāng)家，還會尊顧蕓兒為長輩么？

    沈任行雖然年紀(jì)，到底比顧蕓兒大了十五歲。

    不過我朝以孝治天下，沈家又是世代書香門弟，想來還是尊孝道的。那些別家的老封君老太君們，就算是繼母，人家不也一樣拿長輩的款么？

    徐璐這樣一想，又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了，天底下只有算計(jì)繼子的繼母，哪有敢對繼母不好的繼子？只要沈青云還想在朝為官，就必須尊敬的顧蕓兒的。

    各自說了各自的不幸后，徐璐這才回歸正題：“今兒個(gè)怕是要裝孫子吧?！?/br>
    “裝孫子？”顧蕓兒先是計(jì)然，很快就笑了起來，“是呀，王李氏母女不知要怎生刁難咱們?！?/br>
    徐璐說：“在人前，咱們自然要把戲做足。不過，只要進(jìn)了他們家的大門，才不會由著她呢。”

    顧蕓兒點(diǎn)頭。

    王家住在豐臺區(qū)的榆樹胡同，這兒的屋舍大都是兩進(jìn)或三進(jìn)的宅子，周圍也全都是當(dāng)官或買或租住的屋合。

    王家的屋舍也是買的三進(jìn)的院子，據(jù)說花了一萬八千兩銀子。從巷子里拐進(jìn)去，第三道胡同往左拐第三家便是。

    王家大門口除了有三階臺階像征屋主三品大員的身份外。除此之外，并沒有特別的裝飾。

    徐璐讓人去敲門，說明身份和來意，誰知那看門的婆子居然冷冷地說：“不好意思，老太太身子不適，還沒起床呢，我先去通報(bào)吧。”然后就把門關(guān)了。

    徐璐坐在馬車?yán)铮瑢︻櫴|兒說：“你說，這老太婆會不會把咱們晾在大門口呀？”

    顧蕓兒有些遲疑：“不至于吧，她一個(gè)三品誥命，敢這么明張目膽么？”好歹她還有二品誥命在身，徐璐更是一品誥命的。王李氏再如何的眼高于頂，也不至于犯這種錯(cuò)誤吧？

    徐璐說：“王李氏那種奇葩，怕是有可能干出來的?！?/br>
    果然如徐璐猜對了，把品秩高于自己的權(quán)貴夫人擋在門外拿捏，王李氏還真干出來了。

    －－－－－－題外話－－－－－－

    我是勤快小蜜蜂哦

    ☆、第189章 高超演技

    盡管王劉氏著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勸了又勸，向婆母小姑子分析，顧蕓兒徐璐的身份，以及凌沈兩家如日中天的聲威，都不是一個(gè)在京城連腳跟都還未站穩(wěn)的三品官員可以拿捏的。

    更何況，王梓明能有今日成就，也都有凌家的影子在里頭。

    只是最后這話王劉氏不好當(dāng)著客人的面說出來。

    還忘了提一句，得知顧氏徐氏今日要來王家賠禮道歉，王李氏母女居然又把左鄰四舍的官眷都請了過來。

    眼看徐璐二人在門外等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而太陽也漸漸毒辣起來，王劉氏的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跳得厲害。都已打人三翻五次去請王梓明了。

    只是王梓明今天一早就被王李氏支了出去，到現(xiàn)在都還未回來。而婆母和小姑子還在那對客人冷笑著說徐氏顧氏“等會兒，我讓她們站著，她們不敢坐”等自大張狂的話來，王劉氏連生吃她們的心都有了。

    王劉氏見勸不動(dòng)婆母小姑子，只好去勸客人，“文太太……你在京城也有幾年功夫了吧，想來也應(yīng)該知道凌沈兩家在朝堂上的勢力。就算如今暫且折戟，但實(shí)力卻未受分毫，人家能登門道歉，也不過是奉圣命而已。若咱們托大拿架子，傳到圣上耳朵里，怕是圣上也會不喜吧？”

    文太太，也就是文成章的太太，聞言不冷不淡地道：“王太太真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既然連圣上都站在老太太這邊，那徐氏顧氏就是恨得吐血也無可耐何吧？王太太不必著急，順其自然吧?！?/br>
    提刑按察使司周家的長媳婦楊氏，也冷笑一聲：“天氣那么熱，王太太還是坐下來歇著吧，喝喝冰飲，消消暑氣兒。這冰棍可是嚴(yán)家三奶奶梁氏親自制作的，挺新鮮的，用來解暑那是再好不過了。”

    王劉氏能不急么？凌沈兩家可是龐然大物呀，也只有她這目光短敵的婆母小姑子才會眼生頭頂，看不到他們的實(shí)力。人家隨便跺跺腳就可以把王家捏死。今日登門道歉，不過是做給外人瞧罷了。偏她們不但請客人登門看笑話外，居然還存了拿捏的心思。

    凌沈兩家又豈是那么好拿捏的？

    王梓莉瞧著王劉氏那副焦急模樣，威嚴(yán)地大喝一聲：“看你那熊樣，給我大哥長些志氣成不？真是丟咱們王家的臉。哥哥怎的就娶了你這樣的膽小怕事之人？再敢羅嗦一句，我就讓哥哥休了你?！?/br>
    當(dāng)著客人的面，讓小姑子這么打臉，王劉氏氣得全身哆嗦，前所未有的恥辱襲遍全身。

    王李氏趕緊打圓場，斥責(zé)了王梓莉兩句。劉氏可是帶了二十萬兩銀子的陪嫁，到現(xiàn)在也才弄了幾萬兩出來，怎么就這么沉不住氣呢。

    這邊，王梓莉?qū)ι┳幼魍鞲?，門外，徐璐拿著扇子拼命扇著，六月的天氣，已開始顯現(xiàn)夏天的威力來。加上這巷子里又沒個(gè)遮涼的地方，馬車直直地被曝曬在太陽底下，徐璐二人又坐在馬車?yán)镱^，真可謂汗牛夾背。

    徐璐氣得咬牙，“長這么大，還從未受過這種窩囊氣?！碑?dāng)年在福建讓陳氏母女作賤，罰她在冰冷的地上跪了一個(gè)時(shí)辰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屈侮過。

    顧蕓兒也熱得滿頭大汗：“這王梓明，真夠帶種的。”

    “現(xiàn)在什么時(shí)辰了？”徐璐問。

    車夫趕緊回答：“少夫人，現(xiàn)在巳時(shí)末了?！?/br>
    再過一刻鐘，就是午時(shí)了。王家人居然讓她們在門外等了足足一個(gè)時(shí)辰。

    徐璐帶來的侍衛(wèi)長胡浩然陰著一張臉來到馬車前，壓抑著怒火道：“少夫人，這王家欺人太甚，要不要卑職去把門砸爛？”

    徐璐說：“不成，都忍到現(xiàn)在才沖動(dòng)，豈不功虧一簣？”

    “王家人擺明了要……蹭鼻子上臉?！焙迫辉鞠胝f“作賤”二字的，但想著這字眼不適合用在主子身上，趕緊改口。

    徐璐熱得全身冒汗，也沒功夫去計(jì)較這些，她對顧蕓兒悄聲道：“一會兒你裝暈，還是我裝暈？”

    顧蕓兒也是個(gè)聰明人，雙眼一亮，也顧不得熱了，猶豫了會，說：“還是你來裝吧?！?/br>
    徐璐苦著臉兒：“我身子可健康著呢，裝不像呀?！?/br>
    顧蕓兒說：“天氣這么熱，要我一動(dòng)不動(dòng)裝暈，會要我的命的?！?/br>
    徐璐白她一眼：“要不我們一起裝暈。”

    顧蕓兒笑了起來：“不行的，那樣外人豈不輕易就瞧出來了？”

    徐璐想了想，又說：“要不這樣吧，你先裝暈，等回去后，我也裝幾天病吧。”

    “在家中裝病，外人誰信呀？要裝就要在人前裝才成。”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璐也來了火氣，索性從榻下拿出一個(gè)木盒來，里頭躺著個(gè)一尺長的瓶子，她拿出瓶子來，惡狠狠地盯著顧蕓兒：“要么中暑裝暈，要么流產(chǎn)，你自己選一個(gè)。”

    顧蕓兒張大嘴，看著她手頭的瓶子，“這，這是……”

    “用朱砂磨成粉再滲水的，非常純正的顏色，我親自研磨的?！毙扈吹靡庋笱?。

    顧蕓兒先是睜大眼，然后又拍岸叫絕：“jiejie好生厲害。”

    徐璐目光兇狠：“少拍馬屁，快選，中暑還是流產(chǎn)？”

    顧蕓兒趕緊說：“jiejie渾說什么呢？是裝流產(chǎn)，可不是流產(chǎn)，會不吉利的。還是我中暑，jiejie裝流產(chǎn)吧?！鄙蛉涡腥缃裼腥尤?，顧蕓兒并沒有子嗣的壓力。但凌家就不同了。凌峰子嗣單薄，全京城都是有目共睹的，到現(xiàn)在也才只團(tuán)哥兒一個(gè)孩子。若徐璐“流產(chǎn)”的消息傳出去，凌家就有理由“悲忿”了，到時(shí)候凌家針對王家的一系列打擊，也是名正言順，外人反而不會說什么。

    徐璐也沒想到，在如此短的時(shí)間里，顧蕓兒居然能分析得如此透徹，對顧蕓兒越發(fā)喜歡了。

    “好，你先裝中暑暈厥，隨后我驚慌失措，緊接著流產(chǎn)?！?/br>
    因?yàn)槎耸窃隈R車上小聲商量的，她們各自帶來的人并不知情，當(dāng)顧蕓兒暈厥后，沈家人就亂了套，趕緊嚷著帶顧蕓兒回沈家。

    而一直暗中關(guān)注外頭動(dòng)靜的王家下人見狀，飛快地稟告王李氏：“老太太不好了，沈二夫人暈倒了。”

    王家人先是愣住了，然后就手足無措了。

    文太太楊氏以及王家請來的左鄰右舍，面面相覷，但心里卻是欣喜到幸災(zāi)樂禍。

    王家人拿捏人家倒也沒什么，但拿捏過頭了，可會出大事的。

    加上王家又不怎么會做人，左鄰右舍面上對她們巴結(jié)討好，實(shí)際上普遍都在內(nèi)心里恨出了個(gè)洞來。巴不得王家人倒霉，好看笑話呢。

    王李氏再是目中無人，自我感覺良好，但這時(shí)候也有些發(fā)怵了。

    王劉氏幾乎緊張到暈厥過去。

    “這，這要怎么辦？”王李氏有些六神無主了，她本來就沒什么見識，女兒說什么她就信什么，但也知道，拿捏過頭了，有理的就會變沒理，心頭也有些沒底了。

    王梓莉在片刻的驚慌過后，就又鎮(zhèn)定下來，安慰母親說：“娘別擔(dān)心。那顧氏不過是沈任行的第三任繼室罷了，能有多好的出身？先前她還替沈家?guī)淼湼?，沈任行惱她都來不及呢，又豈會為了她為難咱們家？說不準(zhǔn)顧氏沒了，另外再找一個(gè)年輕鮮嫩的豈不更好?！?/br>
    王劉氏好不容易順了胸中那把無名怒火，聞言又氣得幾乎背過氣去，指著小姑子喝道：“一派胡言，京城誰人不知，沈任行對顧氏那可是捧在手心疼的。你今兒作賤顧氏，沈任行會罷休才怪。你，你這可是替你大哥闖下大禍了呀。”

    王梓莉其實(shí)心里也有些不安的，但她一向驕橫慣了，哪會承認(rèn)自己的錯(cuò)誤。她一向不曾把劉氏這個(gè)嫂子放眼里，瞧她居然敢對自己吼，橫眉豎目道：“我的事兒還輪不到你來說教，我大哥怎會娶了你這種不中用的媳婦？”

    劉氏氣得全身發(fā)抖，忍不住道：“我可是你嫂子，長嫂如母，你對嫂子如此不敬，規(guī)矩都學(xué)狗肚子去了?！?/br>
    王梓莉轉(zhuǎn)頭對王李氏冷笑道：“娘，嫂子可是在指責(zé)你沒把我教好呢?！?/br>
    王李氏回過神來，又指著劉氏破口大罵。

    劉氏悲忿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想著婆母的刻薄自私，小姑子的尖酸無恥，丈夫的愚孝冷漠，只覺這日子沒法子過下去了，幾年來受的怨氣再也無法忍受，她怒吼道：“這日子沒法子過下去了，我要與你兒子和離?！比缓缶蜎_了出去，對自己的陪嫁吼道：“去收拾我的嫁妝?！?/br>
    王李氏氣得雙目通紅，直拍桌子大罵：“反了，反了，趕緊去把老爺請回來，把這潑婦給休了。”

    王梓莉說：“對，讓我哥休了她?！比缓笥址愿拦芗遥叭ザ⒅鴦⑹希辉S她把嫁妝帶走。哼，她嫁到我家來，嫁妝就是我劉家的。她要走可以，卻不能讓她把王家的財(cái)產(chǎn)帶走?！?/br>
    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奇葩！

    文太太楊氏及客人們面面相覷，由表及里，王家人這樣的德性，那王梓明怕也風(fēng)光不多久了，與這樣的人走到一起，簡直就是作死得忙呀。

    眾人火燒屁股地找理由告辭離去。

    從王家出來，文太太和楊氏發(fā)現(xiàn)巷子里已擠了不少人，正對著王家大門指指點(diǎn)的。

    這榆樹胡同里有九成的住戶都是當(dāng)官的，王家的左鄰右舍也都是官眷，大概是剛才王家大門外鬧的動(dòng)靜太大，以至于好些門都被打開來，若非顧忌著午日毒辣的陽光，怕早就出來看笑話了。

    但當(dāng)眾人瞧到從王家出來的客人當(dāng)中，除了榆樹胡同的人外，居然還有文太太和楊氏，全都各自回去凜報(bào)自己的主子。

    “……這文太太還有周大奶奶與凌少夫人有宿怨，去王家看凌少夫人笑話也無可非厚。不過她們這般做，與凌家肯定是結(jié)下死怨了?！?/br>
    “還有，那些特地跑到王家作客的人，也都是些沒眼色的棒槌，這些人，以后可得離遠(yuǎn)一些。”

    并不是所有官太太都像王李氏如此奇葩的，也不會像文太太楊氏那般不知死活，大家都是傾福避禍的好手，紛紛告誡自己的家人，以后見了這些人，能避多遠(yuǎn)就避多遠(yuǎn)。

    當(dāng)日下午，有關(guān)王老太太拿捏沈二夫人及凌少夫人的消息就傳遍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