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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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雙兒仰著頭,眼睛濕漉漉的,臉上的rou微不可見地抖了一抖。 像一只胖胖的小鹿。 含釧一下子笑出來了。 算了。 天下間各人有各命。 她只需要把她身邊的人,比如白白胖胖的小雙兒照顧好,便阿彌陀佛了。 “回去吧。”含釧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悵然。 晚上,“時鮮”的生意照例火爆,張三郎憑借一張至尊木牌,神采奕奕地躍過排隊等位的諸人,進了廳堂,坐在為他長留的老位子,想了想從兜里扔了只大拇指指頭大小的銀蟾給小雙兒,“那去玩!” 小雙兒笑得臉上rou噸噸噸,伸手扯過崔二,“..這位爺是咱‘時鮮’的貴客,英國公家的張三公子,一定認得!認不得掌柜的都沒事兒,一定要認得這位爺!” 崔二連連稱是。 張三郎想了想,又從懷里掏出個小銀錠子甩給崔二,“拿著吧!見面禮!” 崔二有點愣。 小雙兒撞了撞崔二的肩膀頭,“還不謝謝張三爺!” 崔二連忙掀了袍子就跪地磕頭。 張三郎被嚇了一大跳,趕忙伸手去拉,一邊拉一邊感受到來自不遠處犀利的目光,一抬頭,果不其然——老賀正蹙著眉看他。 張三郎趕緊撒手! 張了張嘴,感覺略有些解釋不清... 真沒欺負“時鮮”的人! 賞銀子算欺負人嗎?。?/br> 這頭百口莫辯,那頭含釧濕手在圍兜上擦了擦過來興師問罪了,哦不,招待貴客了,張嘴就念叨了一遍今兒個的菜式,“今兒個的鴨子不錯,看著是蘇州鴨,給您上一道醬鴨?鮰魚肚也不錯,在賈老板那進的干貨,給您燒了冬蕁片、雞胗肝、雞腿rou、青菜心、蝦干做一盅白燴鮰魚肚?再來份刀魚面、水晶rou圓、蒜蓉粉絲豆腐煲。晌午還剩了點蕓豆卷收尾吧?” 張三郎咽了口口水。 可以可以。 含釧點了點頭,拎起鵪鶉似縮著的崔二,轉(zhuǎn)身往灶屋走去。 張三郎突然想起來,連忙喚住含釧,“老賀!” 含釧:... 孩子真不能慣。 一慣就上房揭瓦。 要吃飯的時候就是賀掌柜。 點了菜就是老賀... 含釧側(cè)過身,“咋了?” 張三郎笑得神神秘秘的,“你知道,最近京中出了個大事兒嗎?” 含釧蹙著眉頭搖搖頭。 啥大事兒? 張三郎勾勾手,含釧俯身傾聽。 “前些時日,端王選妃了?!睆埲蓧旱吐曇?,“哦,就是二皇子。禮部提了裴家嫡出大姑娘作正妃,卻被督察院斥駁了,你猜猜為何?” 她咋知道? 夢里頭她是秦王側(cè)妃,都不管這些個閑事兒,如今她就是個食肆老板娘,離這些閑事更遠了。 含釧老老實實搖頭,不太想聽下去。 她對這些豪門秘辛,一點興趣都沒有。 見含釧興趣不大,張三郎分享的樂趣頓時少了一半,想了想,拋出了個能引起含釧注意的話題,“駁斥的理由,與您還有關(guān)系呢!” 含釧蹙了蹙眉。 張三郎見含釧興趣來了,趕忙佝俯身再道,“督察院駁斥的理由是,裴七郎品行不端,當眾欺壓民女,滿京皆可查證?!?/br> 含釧反應(yīng)許久,才明白過來。 哦哦哦,她就是那個被欺壓的民女! 這也行? 選妃門檻這么高??? 張三郎再道,“我們私下來議,大家伙都以為,是圣人害怕端王的小舅子是個跛子,這才擾了禮部的提議?!睆埲尚Φ煤苁鏁常崞吣侨?,欺行霸市、陰陽怪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若真讓他jiejie當了端王妃,照二皇子這勢頭,等圣人百年之后當個皇后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時裴七就是國舅爺,那德行還不得散到天上去?! “無論是哪個原因,裴七,甚至裴家這臉可真是丟到天上去了!連帶著提名裴家的那位禮部侍郎也被貶了官兒。如今那位裴大姑娘只怕是淚灑閨房,要么等這事兒過了遠嫁,要么就地斷發(fā)當姑子了哦!”張三郎說起裴家大小姐時,語氣有藏不住的惋惜。 本來也是。 男人在外面闖了禍,鍋由女人來背。 滿京城笑話的是整個裴家和裴大姑娘,那始作俑者還不是縮在龜殼后面當王八,屁都不放一個? 含釧平白想起今兒個抬嫁妝的尚七姑娘,搖了搖頭,沒搭腔,轉(zhuǎn)身進了灶屋。 ... 入夜打烊,小雙兒依次熄滅廳堂中的油燈,崔二清查了檔口的食材和門窗鎖,鐘嬤嬤把核賬冊的時間移到早上了,如今老太太已經(jīng)在內(nèi)院歇下了,拉提和含釧提著油燈,在影壁后查看前些時日種下的南瓜、葡萄,油燈蒙蒙亮,含釧看到了土里冒出的小嫩芽,興奮得有些握不住油燈。 “咚咚咚”三聲。 門響了。 拉提去開門,見門外是一個低著頭的陌生人,有些疑惑。 誒。 不是那個經(jīng)常打烊后來吃飯的王公貴族。 “請把你們掌柜的叫出來。” 那個陌生人拿了一只玉墜子出來。 拉提一看,原是掌柜的每日都掛在脖子上的那只葫蘆玉墜,有時候忙起來,那只玉墜子就掉到了衣裳外面... 噢? 掌柜的玉墜子掉了? 拉提轉(zhuǎn)頭拍了拍門框。 含釧一抬頭,見拉提沖自己招手,便提著油燈到了門邊。 卻不想,還未待她站穩(wěn),便有一股巨力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一手拿厚厚的潮濕的紗布捂住她的口鼻,瞬間便將她拖出了門外! 那人力氣很大! 一手掐住含釧兩只胳膊,一手緊緊捂住口鼻,飛快將含釧往外拖! 拉提瞳孔放大,想也沒想,便沖了出去! 卻被另一抹黑影子拿刀抵在脖子上,“退下!” 拉提齜牙咧嘴地狠勁沖上頭來,雙手死死握住那把刀朝外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云松糕(上) 血順著刀刃往下流! 拉提不要命的眼神嚇得那黑衣人手上勁頭略微松懈。 拉提趁著他松懈下來這股勁,死命朝含釧的方向跑去,剛跑出兩步,背后就被橫刀一劃,背上出現(xiàn)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小雙兒站在回廊,余光看見了門外血光噴涌,剎那間張嘴一聲尖叫,“啊——” 聽見屋內(nèi)有動靜,外面的黑衣人將拉提扔在地上后,飛奔出胡同,不一會兒就聽見了馬蹄聲。 小雙兒哭嚎著奔跑到拉提身邊,鐘嬤嬤一臉沉凝地隨手披了件薄衫出來,見拉提渾身是血躺在門口,含釧已不見了蹤影,一巴掌拍了崔二,“人是死的嗎!把拉提扶進來!去善藥堂買止血的藥粉回來!”再跟小雙兒說道,“不許哭!去街坊四鄰打聽剛剛是什么人進了胡同!” 鐘嬤嬤說了不許哭,小雙兒瞬時止住了哭聲,抹了把眼淚,咬了咬牙站起身來,突然想起什么,“嬤嬤!咱們要不報官吧!” 鐘嬤嬤冷笑一聲,“報官?若真想要含釧的命,像對拉提那樣,一刀砍了不就行了!如今把人擄走,必定是有所圖的!若含釧是兒郎,咱敲鑼打鼓去報官!偏偏釧兒是個姑娘...” 姑娘被擄走... 鐘嬤嬤背后嚇出了一身冷汗。 “去!小雙兒在胡同里打聽完,就去找胡大人,哦不!”鐘嬤嬤手腳冰涼,腦子轉(zhuǎn)得飛快,胡大人不夠格!若賊人把釧兒擄出了內(nèi)城,胡大人壓根就過不去煦思門!“我自己去英國公府求張三郎君,求也好,哭也好,踹也好!必得將釧兒找著!” 崔二抹了把眼睛,素日撐不起的腰終于挺直了,將拉提背回內(nèi)院。 小雙兒一面深吸一口氣,一面哭著打開門,卻見一個熟悉的面孔站在門外。 “秦...秦王殿下...” 徐慨抬起頭,面色如死水沉靜,“門口有血,你們掌柜的呢?” 秦王! 比張三郎更有用! 鐘嬤嬤趕忙佝著腰,忙回道,“被人...”頓了頓,手心里全是汗——這是一場豪賭!若秦王當真對釧兒有意,是否能接受她曾被人擄走過的事實!若不能接受,還會不會幫這個忙! 罷了! 賭一把! 鐘嬤嬤心一橫,“噗通”一聲跪了地,大聲道,“釧兒被人帶走了!拉提被砍成重傷!還求秦王殿下搭救!” 徐慨眼神落在門口那一大灘鮮紅的血上,面色逐漸陰冷,從兜里扔出了一塊兒木牌子,側(cè)首低聲道,“去查!宵禁后進出過煦思門的人都有哪些!”腦子里過了過,“小肅,你親去查裴家和岳家,看今日是否有人過了煦思門,若裴家有人出煦思門,就請當家的勇毅侯爺?shù)綎|堂子胡同見我。若岳家有人出門,就請靖康翁主來見!話說好聽些,騙也要將他們騙出來!” 再低低側(cè)眸,不知在吩咐誰,“出內(nèi)城,尋馬車蹤跡!” 徐慨身后出現(xiàn)了幾道黑影,利落頷首后便騰空一躍,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