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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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盤子拿在了手上,未放在桌上,朝含釧輕聲吩咐,“且換一道菜吧?都是朝中重臣,一塊兒磕蟲兒實在是不像那么回事?” 千想萬想,沒料到胡文和會砸她場子? 含釧愣了愣,還未待她反應(yīng)過來,便聽見一個溫和干凈的笑聲。 “是炸知了?仲尼適楚,出于林中,見佝僂者承蜩,猶掇之也...方才老板娘說的三國時曹植的話兒,再往前推推,先秦莊周便說過。往后再說,齊民要術(shù)里特意提了蟬脯法,取蟬的胸脯rou或烤、或焯或蒸,再配以酢、香菜、蓼等物可上餐桌食用——可見食知了是從古至今源遠流長的習(xí)俗?!?/br> 含釧望了過去。 那位風(fēng)姿綽約的曹同知正笑著側(cè)過頭,與京兆府尹說話,說得一口流利的官話,聽話聽音里還帶了幾分北京腔。 不像是江南長大的子弟,倒像是京城的貴公子。 曹同知笑著將手一抬,示意胡文和將盤子放下,“先頭在江南沒吃過這些食材,一到夏天來來回回便是‘漁夫三鮮’——蓮子、藕與鮮魚,如今好容易從江淮到皇城根下,必得是大開眼界喜納百川?!?/br> 曹同知邊說邊起身,含笑溫文,“如今到了京城,是沒見過的要見一見,沒嘗過的要嘗一嘗,沒試那么過的得試一試。若是在下初來乍到不懂事,翻了車犯了錯,還得請諸位大人一定體恤小兒初臨寶地、不懂人情世故,小兒在此提前謝過了!” 說著便站起身來,將滿滿一杯金波酒仰頭一飲而盡。 眾人皆撫掌稱好! 京兆府尹笑道,“曹公子太客氣了,京畿漕運使司與京兆府是經(jīng)年的老搭子了!陸上的屬咱管,水上的屬貴部管轄,您是從‘漁夫三鮮’變了‘漁樵兩邊’!” 大家伙哈哈笑起來。 都是些成了精怪的人... 小的從一盤炸知了拜起碼頭,老的從一個“漁夫三鮮”說到“狼狽為jian”... 人家是在商言商,這伙人是在食肆既談吃又談事。 含釧弓著身,見沒自己什么事兒了正欲轉(zhuǎn)身退了出去,卻無意間瞥見胡文和低著頭,雙手捧著酒盞坐在原處,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在熱鬧中稍顯寂寥。 這世間事本就如此。 眾星捧月,被捧的只有一輪月亮。 其他的星星,全都只能是陪襯,且永遠都是陪襯。 胡文和為顯出眾,把她架了起來,曹公子卻潤物無聲,既解了她的圍,又順道借機表了心意,反倒顯得平和沉穩(wěn)。如此一來,誰會去在乎胡文和的情緒?沒人會在乎的。 含釧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 一頓宴吃了夜黑風(fēng)高,打更的來來回回過了數(shù)次,都是官爺,又是胡文和的上司和客人,含釧沒叫打烊,由著這群爺們兒在廳堂里敬酒吃喝,金波酒都快被清了庫存了,含釧便上了與金波酒差不多口感、卻貴了一倍的金壇子酒。 胡文和保持著清醒,喝了一口,輕聲問含釧,“...比先頭那酒更澀些,不是一種酒?” 含釧笑起來,“您倒是長了根好舌頭——不是一種酒,先頭的金波酒被喝光了,如今上的也是好酒,原是于文襄公府上的方子,有甜、澀兩種味道,澀味的更好喝,顏色也好看,像松花似的,比原先的金波酒更清爽?!?/br> 胡文和看了看喝得正高興的京兆府尹,又轉(zhuǎn)頭看了看手里的酒,張了張嘴沒說出口。 含釧再笑,“您放心吧,給算一樣的錢,不多收。” 胡文和笑了笑,點點頭,再加了一句,“倒不是京兆尹沒錢,只是要按照慣例來,若是貿(mào)貿(mào)然多了錢,誰也不好交代?!?/br> 含釧了然頷首。 回了柜臺,含釧便把鐘嬤嬤趕去睡了,小雙兒和拉提坐在柜臺后打呵欠,看不出來崔二倒是個夜貓子,一到晚上眼睛賊亮,端茶倒酒全賴在他身上了。 含釧詫異,“不困?” 崔二綠著個眼睛搖頭,“不困!俺以前在老家,白天要干農(nóng)活,只有夜里能干自己的事兒?!?/br> “干啥事兒呀?”小雙兒困著搭了個腔,“夜里除了睡覺,還能干啥?” 崔二嘿嘿嘿笑起來,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夜里,俺才能騰出時間跟著村口的裁縫繡衣裳...” 含釧:... 小雙兒:... 拉提:??? 含釧樂呵呵地笑起來,合著崔二喜歡繡花兒呢!怪不得進了廚房,啥事兒沒學(xué)好,偏偏雕蘿卜學(xué)得賊快,沒幾天就能雕出個像模像樣的壽星公來! “行吧,你好好干,若是灶上功夫到位了,jiejie出錢去綾香閣給你找個師傅好好教教。咱這食肆,既有掌勺的姑娘,也有繡花的漢子,挺好,齊活兒了。” 幾個人在柜臺后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廳堂外熱熱鬧鬧的,大家伙喝得都泛起了潮紅。 柜臺里,小雙兒撐不住了,含釧便讓拉提攙著小雙兒進內(nèi)院睡覺去,自個兒和崔二守在廳堂。 打了個盹兒的功夫,便聽廳堂里在互相作揖鞠躬告辭,含釧拍了拍臉,又揉了揉眼睛,挺直脊背準備迎客算賬。 見眾人都暈暈乎乎的,府尹與曹同知勾肩搭背地靠在一起,兩個人臉都紅紅的,不知在說些什么,幾個小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含釧在人堆里找胡文和。 卻見胡文和正靠在回廊的柱子旁難受地干嘔,身邊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扶著,壓根沒工夫顧忌旁人。 含釧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吃一頓飯,搭臺的人,怎么能將自己喝倒了? 這是請客吃飯的規(guī)矩? 怎么能這么沒有成算? 第一百四十七章 桂花糯米藕(上) 逢場作戲喝上幾杯,活活氛圍就行了唄,自己怎么能真正喝得歡喜、喝得投入、喝得折進去? 搭了臺子,就得做局外人。 看哪處的菜少了,看哪家的杯子空了,看誰喝得不行了,提前備上清湯素面或是醒酒湯...自己都喝折了,這些事兒誰干? 開局得好,善后不也得好? 如今... 誰來結(jié)賬?誰去送人? 含釧沉了一口氣,心里有些著急。 賬都好說,都是熟人熟事的,今兒個付,明兒個付都是一樣的。 可這一屋子醉鬼,少說也得有十來個,清醒著的一只手就能掰出來,剩下的誰去送到家? 都是比胡文和品階高的官爺,她倒是不怕累,出門騎著鐘嬤嬤的小驢車挨個兒送回家,可她也得知道大家伙都住哪兒吧?! 大不了! 她出錢給這群醉鬼在隔壁官驛開幾個房間得了! 總是胡文和的同僚上峰,得挨個兒伺候好了! 含釧再看了一眼靠在柱子上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胡文和,抿了抿嘴。 目光無意識地掃視了一圈,卻見開頭與京兆府尹喝得恍恍惚惚的曹同知,如今正神色清明地小口抿了抿茶水,步子不急不緩地向她這處走來。 “掌柜的,您打烊了吧?!辈芡凵駫吡搜蹚d堂,略帶歉意地笑了笑,“耽誤您這么些時候了,這些人,我讓家仆小廝挨個兒送回去,您就甭管了?!?/br> “您知道每個人的住所?”含釧話沒經(jīng)過腦子,沖口而出。 曹同知笑得更溫和了,“瞧您說得,入京為官,今朝赴宴,自是要準備妥帖的?!辈芡镜霉P直,挨個兒看過去,“京兆府尹大人住金魚胡同,家中有一老妻一獨子,需灌了醒酒湯再送回去,免得他被老妻嘮叨責(zé)罵。白大人住后海,家眷眾多,只需完好無損地送回即可。孫大人就住隔壁的鐵獅子胡同,送孫大人的時候能順道把胡大人一并送回家..咱們京畿漕運使司大人們,您應(yīng)當(dāng)更放心吧?” 對宴請的對方尚且了如指掌,對自己的同僚豈不更熟悉詳細? 含釧不由咂舌,再看這位曹同知,眼神里多了幾分慎重。 這是一個真正聰明的人。 酒桌上哥倆好,你儂我儂可,酒桌之下,各處功夫都做足了的... 這哪是老老實實入京為官呀。 這是氣勢洶洶大展宏圖來了! 含釧笑著應(yīng)了個是,便沒搭腔了。 曹同知家就在隔壁的隔壁,家仆小廝沒一會兒就來了,一個攙一個跟著出了門。 含釧去攙胡文和,卻被他一把丟開。 胡文和紅著臉和雙眼,嘟嘟嚷嚷的,不知道在說什么。 曹同知左手提著燈籠,光映照在側(cè)臉,如一株遺世獨立卻柔和安靜的君子蘭。 曹同知眼光往含釧這處掃了掃,嘴角輕翹起,憶及桌上京兆尹同僚打趣這位年輕的胡大人與這位絕美的食肆老板娘那些話。 “這位胡大人,不曾尊重您?!?/br> 突如其來的話。 含釧輕“啊”一聲,抬頭看曹同知映在柔和暖光的側(cè)臉。 曹同知再彎唇一笑,將手中的燈籠遞到了含釧手上,笑得如同將才什么話也沒說,“您的手藝很好,鄙人從未吃過如您手藝一般的珍饈,何其有幸居您左鄰,往后還請多多關(guān)照?!?/br> 配上曹同知這張溫和干凈的臉和那雙細長上挑的眼睛,如沐春風(fēng)。 真是如沐春風(fēng)。 含釧腦子里只留下了這四個字。 快哭了。 在經(jīng)歷了嘴貧跳脫的張老三,沉默冷冽的徐老四,陰狠戾氣的裴老七,忽近忽遠叫人摸不著頭腦的胡文和后,突然出現(xiàn)一個正常的,不對!超常的、儒雅的、溫和的、聰明的男人! 含釧真的快被感動哭了,對這個男人產(chǎn)生了一股莫名的親近。 誒,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如果你覺得你同一個人相談甚歡,或許不是你倆一見如故,而是對方屈尊降貴愿意與你相談甚歡.... 含釧連連點頭,忽而想起什么來,轉(zhuǎn)身從柜臺里拿了一支木牌子遞到曹同知手中,“遠親不如近鄰,這個牌子是小店的貴賓牌,幾位熱心腸的鄰居都有,您拿著這牌子來吃食上能有點折扣?!?/br> 含釧說著,又趕忙加了一句,“倒不是覺得您付不起銀子,誰的錢都不是大風(fēng)吹來了,若您瞧得上小店的飯菜,往后還愿意來吃飯,這牌子也能省些銀兩?!?/br> 崔二奇怪地看向自家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