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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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釧聲音漸漸低下去。 她也知道不該這么想... 徐慨笑漸漸斂起來,恢復了一張棺材臉,清了清喉頭,腦子轉(zhuǎn)得飛快,“我誰都不選,無論是長得漂亮品性一般、品性很好、品性很不好的姑娘,還是長得很不漂亮,品性特別好的姑娘,我都只選你?!?/br> “無論是什么姑娘,我都只選你。” 這個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含釧低了低頭,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 夢里的事兒,無論徐慨寵她是因為什么,總是寵著她了一輩子,直到死,都想著她,護著她。 今生,徐慨仍舊喜歡她,這便夠了。 或許,就是命運? 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子,無論她是宮中不起眼的小女使,還是沉浸于世俗煙火的食肆掌柜,徐慨都會看到她,靠近她,喜歡她...這便夠了吧? 徐慨敏銳地察覺到含釧沒事兒了,便笑了笑,“看完了,咱們回去?” 含釧點了點頭,走出回廊,眼風掃到影壁后還藏了一塊用茅草、湘妃竹編起的小屋子,里面隔成了小小的房間,每個房間可容納三五個人,甚至在小竹屋旁邊還起了一個炕,可燒地龍與炭火,含釧有些吃驚。 徐慨笑了笑,“做修繕的人倒是用了心的,你食肆門口常常排隊,便在影壁后單辟出一個小間,供排隊的食客歇腳、烤火和喝茶的吧?” 含釧恍然大悟。 這個做得好! 這個做得好! 特別是冬天,排隊的食客就少起來了! 不為別的,就為這北風蕭瑟的,在外面等著冷! 含釧點點頭,有些興奮,“那咱們還可以在這小間請些說書的、唱戲的給打發(fā)時間,再不然就請一些個擅長為夫人奶奶們護理玉手的小姑娘,夫人奶奶們能一邊等位,一邊給手浸在牛乳或花精水里做手部將養(yǎng)!” 第二百四十二章 奶油炸糕(上) 含釧一通話,說得眼睛亮晶晶的。 徐慨笑得極溫和。 對于食肆,對于菜品,對于做生意,他的姑娘總有許許多多的想法和計劃,且一步一步順著計劃走,一點一點向前行,買宅子、開食肆、再置辦宅子、開分店...早起晚睡,三伏天在熱灶旁滿頭是汗,三九天手在冷水中冰涼沁骨... “手還癢痛嗎?”徐慨突然輕聲問。 話題被岔開,含釧愣了愣,笑著伸出手,“...太醫(yī)院的藥和內(nèi)務(wù)府的霜膏每天早晚都有好好擦,已經(jīng)好了,消了腫,不癢不痛了?!?/br> 小姑娘一雙手白白凈凈的,可右手虎口處厚厚一層繭子,手背手指上有被油燙傷、被刀割傷的印記,新長出的皮rou比四周的皮rou更白一些。 徐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大掌將含釧的手輕輕圈住。 含釧臉色一紅,倒是沒把手抽回來——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牽手了...比牽手和擁抱更親密的事情,也做過很多很多次了...否則安哥兒怎么來的... 只是如今的感覺,和夢里不太一樣。 胸腔里的那顆心“砰砰砰”跳動得厲害。 徐慨將含釧的手虛握住,輕聲道,“上次我跟圣人坦白后,和張家的婚事不了了之,圣人與母妃也再未提及我的親事,甚至將禮部呈上去的名單都簽了朱批原路返還——圣人心里許是有安排。” 至于什么安排,他隱隱有些猜測,如今卻不好說。 圣人心思之縝密,遠在朝臣與他之上,經(jīng)裴家與此事,他對于圣人的掌控力,有了新的理解——圣人想知道的事兒,約莫是沒有查不到的,若是查不到,多半此事并未發(fā)生。 含釧低著頭,輕聲“嗯”了。 徐慨笑起來,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照理說,嗯,遵照孔孟之禮,公序良俗,這些個話是不該直接同含釧說的,可他若不說,又害怕小姑娘心里忙慌,害怕小姑娘以為他不上心。 比起現(xiàn)在,給心愛的姑娘一個未來的承諾,更重要。 徐慨沉吟道,組織語言,“...其實圣人比我想象中關(guān)心我...也更像一位父親...” 含釧抬頭看徐慨,抿唇笑了笑。 那真好。 夢里,徐慨對圣人的情感很復雜,就像許多根被纏繞在一起的彩色絲線,理不清也剪不斷,徐慨到死,都將圣人在他二十歲生辰時送他的唯一一本古書珍藏著,特意在書房的柜子后設(shè)了一個暗柜,里面只放了那本書。或許,對徐慨而言,那本書是圣人將他當做兒子的證據(jù)? 兩個人握著手,走在流水潺潺的回廊中,四下都很安靜,庭院中不知是雪堆太重,壓斷了枯枝,還是有野貓迅速竄過,傳來了清脆細微的聲響。 細微的聲響,將四下襯托得愈發(fā)安靜。 兩個人又繞著宅子走了一圈,看時辰差不多了,徐慨將含釧送回了“時鮮”。 走出新宅院,徐慨松開了含釧的手,剛一松開,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站在“時鮮”大門口,同含釧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我就不在食肆用午膳了,直接上曉覺寺,給順?gòu)迥锬镎埩讼愫筮€得進宮一趟?!?/br> 含釧頷首點頭。 小肅不知何時,候在身側(cè)。 徐慨再道,“之后幾日,我許是要常宿在宮中,臨到翻年,宮中最為忙碌,幾個還未娶親的皇子皆要日日進宮,幾個小的,小九小七也都盼著哥哥回宮帶著過個好年。” 九皇子母妃早逝,七皇子母妃還是位才人且身子骨很有些弱,在宮里都是可憐巴巴的主兒。 千秋宮少不了主子的吃穿用度,然而在過年節(jié)的時候,旁人該有的應(yīng)有的,這兩個沒娘,或是娘親不頂用的小皇子,常常因?qū)m中事務(wù)繁忙而被忽略。含釧記得先頭跟徐慨在千秋宮時,有一年過年,九皇子穿著單薄的襖子去年宴吹了風受了寒,一直生病,纏綿了好幾個月,還是徐慨日日去看,又頂著一張棺材臉盯著太醫(yī)診治,九皇子這才好些。 過年節(jié),宮里頭高興的人就那么幾個,剩下的,全是一口黃連味。 含釧點點頭,很理解。 徐慨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輕聲道,“后天除夕,若是有與圣人單獨相處的機會,我便開口問一問?!?/br> 小肅縮在角落里,看了眼突然開了竅的主子爺。 含釧臉上騰起的紅云一點沒消退。 徐慨...真的...耿直得過分了。 雖然她不是實實在在的十六歲小姑娘,可青光白日、明目張膽地和她討論怎么娶、怎么嫁的問題,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她不要面子的??? 含釧囫圇點了點頭。 點完頭,有些后悔。 顯得太不矜持了。 再一想想,得了吧,矜持和她也不太沾邊的...也別裝了... 站在食肆門口膩膩歪歪好幾個片刻,胡同口的馬仰著頭嘶鳴,不耐煩地蹬了蹬前腿蹄子,一雙鼓眼睛死迷秋眼地向這處看,含釧展眉笑起來,“您快走吧,馬兒都催你了?!?/br> 徐慨抿了抿唇,有些無語,轉(zhuǎn)身眼風掃了眼小肅。 小肅后背激出一餅雞皮疙瘩。 所以馬兒不懂事,也怪他? ... 看過宅子既沒問題,含釧擇日不如撞日,趁著年二十九,在門口炸了鞭炮,將“時鮮”墻上開的那個檔口封了窗,讓小雙兒與崔二一起踩在凳子上把“時甜”的招牌掛到墻上去。 胡同里的街坊鄰居聽見響動,紛紛探頭出來看。 有相熟的便恭賀,“賀老板您大吉!趁著年關(guān)開新鋪子呢!” 含釧樂呵呵地鞠躬回禮,“大吉大吉!承蒙您關(guān)照!” 白爺爺特意過來瞅了瞅,瞧了半天,得出了和徐慨一樣的結(jié)論,“...地方不錯,景致挺好??墒乘林氐氖俏兜?,甭要被這些個浮于表面的東西啄花了眼!” 對白爺爺,含釧可不能想懟就懟。 一頓哄,將老頭兒捋順了。 張三郎送了一個大花籃,瞿娘子特意過來一趟。 聽含釧說“時甜”只接女客,且只賣茶飲與小食,便笑著撫掌稱好,“這是好的!夫人們下午無事,正愁找不到地兒打發(fā)時間!尋常的茶樓全都是些個無所事事的大老爺們兒,看著就煩,實在不得勁兒!” 第二百四十三章 奶油炸糕(中) 聽瞿娘子這么說,含釧笑著眉目舒展。 “時甜”從“時鮮”徹底分家,單獨掛牌,不再用借用“時鮮”的地盤,自立門戶,鐘嬤嬤帶著小雙兒與崔二晌午時分鎮(zhèn)守“時甜”,白爺爺帶著姚五伯晚上坐鎮(zhèn)“時鮮”,崔二與小雙兒閉店到“時鮮”各司其職,一套班子兩支隊伍,各有職責。 為給小雙兒和崔二鼓勁兒,含釧應(yīng)允了二人的年底分紅,一人分“時甜”盈利的二十個點,拉提因鎮(zhèn)守“時鮮”,又是上灶的大廚,分得“時鮮”盈利的十個點。 含釧本想給鐘嬤嬤、白爺爺和姚五伯也分紅。 鐘嬤嬤面無表情地在含釧跟前擺出了名下的地契、房契,再抬頭看向含釧。 好吧... 被無情地炫了一臉。 鐘嬤嬤是不稀罕這點銀子,可含釧卻不能不表心意,“時甜”開業(yè)之際,含釧特意封了一只厚厚的紅封,外加一大罐子托珍寶齋掌柜搞來的冬蟲夏草送給鐘嬤嬤。對于連分紅兩個字都不敢當面提的白爺爺,含釧也沒啥可送的,給老頭子搞了幾壇子四川郫筒酒,清澈明透,喝起來像喝梨汁或是甘蔗漿水,幾乎嘗不出來酒味,可后勁又特別大,又是白爺爺?shù)募亦l(xiāng)酒,算是對了口味。 “時甜”高掛牌匾開張,陸陸續(xù)續(xù)迎來了許多熟客送的花籃和賀帖,很難得臘月二十九開店,當天的生意還挺好的。 臘月三十那天,兩家店都沒閉店,客人不多,只有些個相熟的食客預(yù)約了過年節(jié)的糕點。含釧掛了好些個燈籠在屋檐下和門牌里。 除夕夜,許多人是不樂意出門子吃飯的,含釧預(yù)備早早關(guān)門,邀了白爺爺過來吃年夜飯,提早備下了五花豬rou、肘子、海蝦仁、活鯉魚、雞子、活鴨,還有岳七娘送來的溏心鮑、干海參、瑤柱、墨魚干,撂起袖子準備進灶屋大干一場。 小雙兒正預(yù)備關(guān)“時鮮”的大門,卻聽胡同口馬蹄聲踢踏,便伸了個頭腦袋出去看,回來沖自家掌柜的說,“...外頭來了好大一列車隊,一水的棗紅寶馬,十幾輛裝得滿滿當當?shù)能噹?,瞧上去有些像搬家。?/br> 誰大年三十搬家? 含釧也探出個頭去,正眼瞅著這一溜子車隊進了隔壁曹同知的宅子。 許是家里的夫人來了? 含釧撓撓后腦勺,倒是沒聽曹同知說他有家眷? 既是曹家人,大年三十來北京城倒也說得過去——曹同知一個人孤零零地在京城,這可是他進京為官的第一個年頭,京官可不能擅自離京,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家里人想親人馬不停蹄過來瞧瞧也是應(yīng)當?shù)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