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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妙手生香在線閱讀 - 第229節(jié)

第229節(jié)

    水芳伸手為含釧拿了只軟枕墊在腰下,又輕手輕腳地換了助眠安神的香囊。

    含釧猛地提起聲音,“小雙兒!”

    水芳趕忙道,“雙兒去‘時鮮’給您提早膳了,說是拉提小師傅給您特意做了一碟蘿卜酥餅,還是用的凍在冰窖里的過霜的白蘿卜,又甜又脆,保準您愛吃。噢!還給您做了一盅生滾雞蛋牛rou粥,配上爽口的跳水蘿卜和酸酸辣辣的跳水白菜,一定讓您開胃吃多?!?/br>
    含釧無意識地笑了笑。

    這天兒,蘿卜可金貴了。

    只有三兩的臺位費,能上一小碟脆脆的蘿卜酥餅助興。

    拉提和小胖雙,這兩敗家子兒,哄她高興,也犯不著拿蘿卜這樣的金貴物嘛...

    含釧腦子云游天外,胡亂點了點頭,抱住軟枕,一頭栽進溫柔鄉(xiāng)里,睡得發(fā)沉。

    含釧有點兒不好。

    心里有事兒,就容易做夢。

    夢里,又到了那個蘆葦叢生的山腳。

    她躺著,透過蔥蘢的蘆葦,看到了兩個人影。

    一個要將她“發(fā)賣”,一個唯唯諾諾低頭稱是。

    要將她發(fā)賣的那個人,占據(jù)了交談中的主導(dǎo)地位,聲音低沉隨意,好似從未將那馬車上的人命放在眼里。

    比他對面的那個人高出一個頭。

    夢境漸漸變暗,含釧一把攥住床畔的簾布,猛地一扯,慌亂睜眼,四下喊道,“小雙兒!小雙兒!”

    一只溝壑縱深的手,趕忙一把攥住含釧。

    含釧一抬頭,是薛老夫人的臉。

    含釧急忙攥緊,連聲發(fā)問,“祖母!曹五高嗎!他有多高?。俊?/br>
    第三百五十章 椰汁雪蛤盅

    薛老夫人被問得發(fā)懵,看含釧目光灼灼,十分急切的樣子,老太太沉吟道,“...曹五不高,比醒哥兒矮半個頭。”想了想,“說起來,同你差不多高?!?/br>
    那就對了!

    那就對了!

    馬車翻車事件發(fā)生那日,在場的除了曹五,還有別人!

    那個別人,就是幕后主使者!

    含釧撐在床沿上,緊緊抿住唇,轉(zhuǎn)身翻被子下床,“...今兒個放出風(fēng)聲要把余氏和陸管事沉塘...若曹五心里有這個夫人,必定會出現(xiàn)的,我去秦王府借一百暗衛(wèi),到時將他生擒——曹五此人蟄伏多年,不曾露出半分馬腳,必定是個多疑多思之人,若不拿余氏把他將住了,就只有咱們府上掛白掛麻,他才會出現(xiàn)了!”

    如何將曹五引出來,含釧想了很久。

    照余氏的說法,若曹府掛白,薛老夫人中招身亡,曹五方肯出面。

    可如今是在京城!

    宅邸掛白,就意味著薛老夫人假死的消息要傳出去。

    一旦老太太假死的消息傳遍京城,那...那便無法收場了!

    而且沉鹽事件,事涉朝堂,若是堂而皇之拿出來說嘴,難保幕后之人不會有所警覺——曹醒還在北疆,投鼠忌器,她們?nèi)绾胃彝齽樱?/br>
    用余氏引出曹五,這是昨日在思緒紛飛之下,含釧想到的唯一解決辦法。

    薛老夫人一把將小姑娘摁在床上,看含釧面色憔悴,唇色泛白,很是心疼,眉頭鎖了鎖,給含釧身后墊了只軟枕,讓小姑娘好好躺著,別東動動西動動的,轉(zhuǎn)身端了碗白釉瓷,用瓷勺舀了一小勺貼在嘴邊試試溫度,再喂到含釧嘴邊,“忙慌什么?不急不慌,才是內(nèi)行,吃飯更比天大?!?/br>
    含釧沒辦法,喝了一口。

    嗯。

    還挺好喝的。

    椰汁雪蛤。

    燉得軟爛香甜,椰汁里加了椰果與木薯丸子,和“時甜”的木薯丸子牛乳茶有些像,用料卻金貴多了...

    含釧搖搖頭。

    吃著東西,就停止思考的習(xí)慣,究竟什么時候能改回來!

    “曹五...”含釧囫圇咽下,“曹五是解開沉鹽事件的關(guān)鍵,更是父親母親翻車的罪魁禍首。他不死,我終生難安!”

    老太太神色淡淡的,一邊喂,一邊像是說著什么無足輕重的話語。

    “...曹五跑了?!?/br>
    含釧一愣。

    薛老夫人不急不緩地拿起帕子給含釧擦了擦嘴角,沉聲道,“昨夜扣下余氏之時,我就派遣曹生聯(lián)合漕幫兄弟去京兆府尹翻看近日進京名冊,入京的名冊里沒有曹五。又讓漕幫查了京郊周邊驛站莊頭,倒查曹五水路行程,發(fā)現(xiàn)上月底曹五抵達天津衛(wèi)后,便棄水路走陸路,未經(jīng)運河至通州,昨天一夜,漕幫兄弟翻找了通州郊外二十三個驛站、一百四十個無人的莊頭,在一個三進的小院子里尋摸到了曹五的蹤跡——桌上的茶還沒涼完,應(yīng)當是在漕幫的人到之前就跑了?!?/br>
    含釧張了張嘴,半晌沒闔上。

    所以,昨兒個她還沒從余氏口中問出線索之前,老太太就已經(jīng)派人出京追蹤了?

    所以,在昨天她以為薛老夫人撐不住,去睡覺時,老太太迅速調(diào)節(jié)心神情緒,安排好了這一切?

    你奶奶,還得是你奶奶。

    含釧嘴沒合上,方便了小老太太。

    薛老夫人舀了滿滿一大勺椰汁雪蛤,角度刁鉆地一把塞進含釧嘴里,面色淡淡的,“漕幫的人手翻找了整個通州近郊,無一所獲,倒是在那處三進的宅子里,翻找到了曹五謄抄的漕幫歷年賬目、他手寫下曹家近日在京中置辦下的部分宅邸與地契、還有半人高的和田玉彌勒佛刻件?!?/br>
    含釧無意識地吞咽下椰汁雪蛤,木木愣愣地看了看薛老夫人,又看了看不遠處新插的花。

    老太太找準時機,又塞了幾大勺雪蛤,心滿意足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碗底,滿足地喟嘆一聲,轉(zhuǎn)手交給童嬤嬤,眼眸帶笑看著含釧,“說說吧,從這些信息里得出了哪些結(jié)論?”

    含釧嘴里全是椰漿清甜安靜的味道,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啊?”了一聲。

    薛老夫人輕聲道,“無論再心痛慌亂,只能讓自己驚慌三刻,三刻一過,必須鎮(zhèn)定下來——在絕處慌亂,是不能讓自己順利達成目的的?!?/br>
    含釧深吸一口氣,手緊緊攥住被角,隔了一會兒才輕輕放開,瞇了瞇眼再睜開,沉聲說道:“第一,曹家內(nèi)宅有內(nèi)鬼,我是昨日下午扣下的余氏,您晚上派人快馬加鞭奔赴通州,曹五便已得到了消息,說明內(nèi)鬼在下午時就出發(fā)前去通知曹五了;第二,曹五有備而來,謄抄的賬目、咱們近日在京中置下的部分田地...應(yīng)當都是內(nèi)鬼通出去的,至于為什么是部分?”

    含釧沉吟片刻,方道,“自然是那個內(nèi)鬼還不夠位高權(quán)重,沒能將我們的所有動態(tài)全部掌握?!?/br>
    薛老夫人點點頭,“第三呢?”

    還有第三?

    含釧撓了撓頭,像被先生抽問卻一問三不知的學(xué)生,埋了頭,顧左右而不言...

    “第三,那盞半人高的和田玉擺件,溫潤黑青,rou質(zhì)細膩,加之整塊巨大,便更是珍貴稀少,縱有千金不得求,江淮可不產(chǎn)和田玉。曹五自江淮出發(fā)一路向北,舟車勞頓,將這盞紅珊瑚始終帶在身邊,帶進京城,他想要做什么?”薛老夫人淡淡地換了種說法,“他為什么要把和田玉擺件帶進京城?”

    電光火石之間,含釧猛地抬頭,“他要把這東西送人!”

    “送給誰呢?”

    “送給...送給那個在沉鹽和翻車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那個與曹五串通的外人!”

    薛老夫人欣慰地點了點頭。

    “千里迢迢帶一抬珍貴的擺件進京,這說明什么?說明那個人很喜歡和田玉的擺件,曹五才會不顧辛勞、精心運送入京。還說明,那個人如今就在京城?!?/br>
    是啊!

    是??!

    因為那個人喜歡,所以仰仗他鼻息生存、被他捏住殺害家主把柄的曹五才會不遠千里,四處搜羅,方投其所好!

    可...

    京里喜歡玩玉的權(quán)貴,可不少呢...

    這怎么找?

    第三百五十一章 魚膠(三千字章節(jié))

    (有小寶貝在困惑哥哥的年齡,哥哥比釧兒大八歲,嗷嗚。)

    噢!

    頂多再加一條特征——長得特別高...

    含釧下巴放在膝蓋上思考了半天,然后——“咕嘟”...

    肚子叫了。

    薛老夫人笑得瞇彎了雙眼,轉(zhuǎn)頭過去和童嬤嬤說,“叫秋筍清蒸一條鰣魚,拿天麻燉只老母雞,再拿桃膠和牛乳混著煮一盅甜品——昨兒個咱們曹家大小姐為了祖母和哥哥累了一夜,著實辛勞了?!?/br>
    含釧臉上騰地一下升起兩坨紅暈。

    昨兒個夜里,她是一頓cao作猛如虎,一看自己像個二百五。

    薛老夫人從看到余氏的那一刻就猜到曹五進京了,不動聲色地遣人徹夜將京郊翻了個底朝天,而她揪住余氏和曹含寶問來問去,問了大半天,結(jié)果啥也沒問到,還把自己累得夠嗆。

    含釧雙手捂了臉,有些難為情。

    她都多大了啊!

    加上夢里的年歲,她快四十了!

    活了兩輩子,還像個傻憨憨!

    她母親像她這樣大的時候,早就支撐起漕幫的門楣了!她兄長像她這樣大時,臥薪嘗膽?yīng)毭驿顜驮幾H莫測的局勢,對內(nèi)要拉攏打壓,對外要東山再起...

    薛老夫人笑瞇瞇地把含釧差點黏在臉上的手拿下來,“你這樣處理也沒錯,逼問余氏和曹含寶是優(yōu)先選擇,只是你不了解曹五和余氏的習(xí)性,曹五為人謹慎小心,余氏常年在內(nèi)宅,有幾分小聰明卻撐不起大場面,故而核心要事,曹五不一定會告訴余氏。”

    老太太意有所指地同含釧總結(jié),“用人先識人,這一點無論是我,還是你母親,都沒做好...”

    薛老夫人神色一淡,隔了片刻,便挺起身,慈眉善目地笑了笑,憐惜地為含釧整理了鬢間散落的發(fā)絲,“如今回過頭想一想,這件事當真處處透著蹊蹺,沉鹽事件為何這么干凈?我與你哥哥撒了數(shù)不清的銀子去查、去追蹤都一無所獲。在曹五回江淮后,我們也下了死手去查,可他身上干干凈凈的,一點破綻都沒有...查無所獲,究其根本,不過是我們一葉障目了。”

    “我們以為是競爭者埋伏,或是曹家內(nèi)部出了問題,便往兵分兩路去查,如今看來,因為有比當時的曹家更有權(quán)勢的人cao控cao縱,所以一切線索才會被抹得如此干凈?!毖戏蛉松裆?,“那時的曹家,那時的月娘,都太過短視,太過自負了。”

    薛老夫人最后一句話藏著很濃很濃的憂傷。

    含釧抿了抿唇,眼眶有些發(fā)熱。

    “如果是官家...如果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