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宋菡以前就是個閑雅人,每天不是看書就是偶爾跟隨阿么出門應(yīng)酬,唯一喜歡的便是在大哥方便的時候與其一起外出,看學(xué)院的學(xué)生們談詩論畫、開社奪魁?,F(xiàn)如今卻是不同了,他有了自己的事情做。雖說是經(jīng)商,卻因沾了筆墨紙香,算是文雅事,家里不僅不攔還大力支持,使得他越做越感興趣,每天都忙忙碌碌精神十足。 正月里登門拜年,宋菡一張嘴就沒停過,將報刊近況以及之后的計劃打算全都告訴了喬墨,又請喬墨給些建議。 喬墨哪里給得出什么建議?,F(xiàn)在的宋菡與兩個月前不同了,那時宋菡完全是門外漢,什么都不懂,兩眼一抹黑,現(xiàn)在卻講起什么來都頭頭是道,喬墨已是比不了了。 天氣漸暖,大地化凍。 村里人開始準(zhǔn)備春耕,今年喬墨卻是不忙這些了,除了沙地,其他的水田旱地已全部租了出去,包括后來買的半頃地。原本還想買肥沃好田,可那樣的好田沒權(quán)沒勢根本買不著,連這半頃地還是托了宋家的關(guān)系才買到手。一等良田,加個小小的莊子,一共四百二十兩。這還算是友情價兒,要知道單買五十畝地就得四百兩,莊子再小也是齊齊整整的小院子,里頭大小六七間房呢。 那小莊子離的稍微有點遠,喬墨不打算另找莊頭,到時候讓劉伯去管莊子,家里這么些人夠用了。 喬墨單單留著那片沙地不為別的,就是種西瓜。 家里的馬被林正騎走了,只有等著李阿嬤家耕完地再去借牛,反正種西瓜不急,地可以慢慢兒犁。犁地的時候又專門上了一次基肥,之后就讓地先空著,再好好兒養(yǎng)養(yǎng),移苗差不多在清明之后了。 盤算好春上要忙的事情,又支了筆銀子給劉伯買農(nóng)具,以供應(yīng)莊子那邊使用。 剛進入二月就下了場雨,春雨貴如油,細細密密下了兩天,氣溫又降了些,白天也覺得寒浸浸的。隨著時間推進,喬墨心里越來越煩躁,甚至帶著一絲恐懼,因為產(chǎn)期越來越近了。 這日天剛放晴,他懶洋洋的坐在院子里曬太陽,瞇著眼睛似睡非睡。 “公子,來客了?!睆埾脑诙呡p說,聲音里滿是喜氣。 “誰來了?”喬墨一面睜眼一面猜測,能讓張夏覺得高興的客人,絕對不是司徒煊,也不會是方錦年宋菡等人……他倒疑惑了,還從沒見張夏對客人這等態(tài)度呢。 不等張夏答話,已有一道清俊又陌生的身影出現(xiàn)在院子里,那張略帶稚嫩的臉?biāo)朴袔追盅凼臁?/br> “齊琮見過表哥。”來者是個少年,約莫十五六的樣子,眉眼帶笑,仿佛陽光都燦爛了幾分。 這時張夏在一邊低聲介紹:“這是舅老爺家的二少爺,今年十五了?!?/br> 喬墨這才明白感覺對方眼熟的緣故,朝其身后看了看,緊隨其后進來了不少人,可除他外,都是隨從家仆。 “就你一個人來的?” “是。”齊琮笑著說:“父親說我大了,讓我來這邊的鹿鳴書院游學(xué),順便見見表哥。我來的時候老三吵著要跟呢,他一直念叨著要見林正大哥,當(dāng)初他頑皮,失腳掉在結(jié)了冰的池子里,若不是林正大哥將他撈起來,只怕他早就沒命了。” “以后總有機會再見?!眴棠娝L(fēng)塵仆仆難掩倦色,知道他定是一路奔波過來,便讓張夏去收拾屋子。自家表弟過來,一定得好好兒招待,只是……目光掃過其帶來的龐大仆從隊伍,犯難了。 這小少爺排場夠大的,出個遠門帶這么多人伺候。 齊琮見他眼神兒不對,立刻知道是誤會了,忙說道:“我只帶了兩個人,一個常隨,一個書童,其他人都是父親送給表哥使喚的?!?/br> “送給我?”喬墨將齊琮三人刨開,粗粗一數(shù),下剩足有六個人。“舅舅先前就已經(jīng)給了人,我這兒房子有限,用人也很有限,又送這么多人我也用不著啊?!?/br> 齊琮忙說道:“他們都是齊家的老人,皆是以前在大伯院中服侍的舊人,身契一并帶來了,表哥只管收下,哪怕讓他們種地都行。我看表哥家旁邊的空地還挺大,不如再擴建個院子,多蓋兩間屋子,以后表哥還要添小侄兒的,屋子少了哪夠住?!?/br> 人都帶來了,退回京城也不現(xiàn)實。 喬墨仔細看了看,這六人除了兩個老人,其他四個都是二十多三十來歲,其中兩個是哥兒。喬墨把他們住宿的問題丟給張夏安排,都是齊家出來的,想必都認識,怪不得先前那么高興呢。 看來建新房是迫在眉睫了,只是眼下農(nóng)忙,哪兒找人去? 說到建房,年前天寒地凍的,司徒煊的山莊和廠房全都是選了地方,運了磚瓦木料,而沒動工。前兩天見有人往那邊去,估摸著要開工了,村里人肯定是騰不出空子,也不知哪里找來人。鎮(zhèn)子?城里? 雖說要從別處找人,人工估計得貴些,可這么多人總不好都擠在一起。 眼下劉伯不在,才來的幾個也不熟悉情況,喬墨自己也不好出門,就讓劉老嬤去找一下李家的李大叔,托對方給問問。因為眼下農(nóng)忙,各家能空出的人手有限,少不得將工錢提一提,還得管飯頓頓有大rou,也不能住的太遠,否則做完工趕不回去也沒地兒住。這些都得提前給人說好,免得到時候麻煩。 另外還得再找里正來量地。 原本這房子格局蓋個后倒座倒好,但后面有菜地,喬墨暫時不想動,便在東邊挨著加個院子,多蓋幾間房。 要說喬墨留下這些人倒不完全礙于情分或是什么長者辭不應(yīng)辭之類,而是他考慮到家里地多,眼下是只有劉伯管管就行,可往后有了錢還打算再添,總得有人手用啊,何況家里生意做大了,他也得多選兩個人手幫忙。齊家送來的這些人都是世家大族自小訓(xùn)練的,可比買來的新人強遠了,何況還少了買人的錢,也不用去遭受販賣人口的心理折磨。 量地的事兒倒是辦的很快,熟門熟路,也沒多少銀子。 托給李大叔的事兒倒是難些。李大叔倒是也盡心,可家家戶戶忙著地里頭的活兒,畢竟關(guān)系到一年收成,誰也不敢耽擱。西院編織的工作已經(jīng)停了,要過了農(nóng)忙才行,秋哥兒跟著一塊兒下地,李良和李喜于文幾個像去年那樣請了假,鋪子里由沈風(fēng)坐鎮(zhèn),除了錢小又有劉石每次送了貨后在那邊幫忙。 喬墨給出的工錢是每天二十文,在農(nóng)村著實不低,多少人聽著眼饞卻空不出手來啊。 好不容易找了五個人,除了本村的兩個,其他都是周邊其他村兒的。這幾個都是家里勞動力富裕地又相對少的人家,喬墨這樣的招工條件對于他們而言完全是天上掉餡餅兒,得了信兒就趕緊來了。 喬墨沒耽擱,讓他們立刻開工,前期就是打地基,是最苦最累的活兒。 五個漢子甩開膀子,干起活兒來毫不含糊,喬墨讓廚房做的飯也不含糊,絕對比他們家過年吃的都好。齊琮來的第二天去了城里,說是拜訪其父的一位友人,順便安排入學(xué)的事兒,可沒待兩天就回來了。齊琮嘴上說要照顧喬墨這個表哥,實則玩心重,又對建房子這新奇事兒好奇,還特地充任了監(jiān)工,每天在那兒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過了小半月,村里一些人家漸漸將地里活兒忙的差不多,招人做工就方便多了。只不過都是短工,普遍是一兩天,因為他們還要兼顧著地里的活兒,隔兩天又來,反正這兒的工錢都是當(dāng)天結(jié)算。當(dāng)然,后來這些人工錢可拿不到二十文。 在二月中旬,一切步入正軌。 建房子有齊琮看著,廚房有劉老嬤領(lǐng)著后來的吳阿嬤,又有兩個哥兒打下手,張夏仍是跟在他身邊,總領(lǐng)著上房各樣雜事。西院那邊也復(fù)工了,城里鋪子也經(jīng)營良好,他這邊只管派劉石送貨,剩下幾個人也沒閑著,都去幫著蓋房去了。 喬墨見他們主動找事做,心里覺得很滿意,總算沒留錯人,于是不僅伙食供應(yīng)的好,自家這些人還每人加一月的賞錢。這可是頭一回,除了年節(jié),喬墨可沒隨便賞錢的習(xí)慣。 這么一轉(zhuǎn)眼到了月底,喬墨天天心里慌慌的,也不敢看自己的大肚子,同時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到一家子仆人們眼神兒都有些不對。原以為是多心,可慢慢兒的齊琮這小子也不對勁了,有兩次還在背地里嘆氣,一臉傷心。 先是暗中又觀察了兩天,確實不是自己多疑,不禁心里更慌了。 這天齊琮像往常一樣來問候,喬墨叫住他,也不兜圈子,直接就問:“是不是林正出事了?” “???”齊琮到底還小,沒經(jīng)過什么事,乍一被問,臉上的驚訝慌張一時沒藏住。 “他到底出什么事了?”喬墨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心里更是一沉。 “沒、沒什么事啊,表哥你怎么突然問這些?前幾天父親不是還來信說一切都好么?!饼R琮連聲干笑,還在試圖將話題敷衍過去。 喬墨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直看的他再也裝不下去,這才說:“不用瞞我了,這些天所有人神情都不對,個個看到我都眼露同情,背地里又唉聲嘆氣。都說我要生孩子了,嘴里不是都說著高興吉祥話嗎,現(xiàn)在卻表現(xiàn)的完全相反,我能不起疑?現(xiàn)在再想想,你這回來豐城就有問題,好好兒的卻離開京城到這兒游學(xué),可不去書院讀書交友談?wù)撛娢?,絕大半時間都耗在我這兒,分明是在看著我。你帶來的這么多人也是一樣,時刻都關(guān)注我的行蹤言行,以前還以為是大家子的習(xí)慣,現(xiàn)在看來全都是問題。老實說吧,林正到底出了什么事?”